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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泥巴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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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0 21:20: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火光 于 2013-11-20 21:21 编辑


  “罗易林,罗易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日子不想过,我还想过!”
  罗易林的老婆向米苏枯柴似地站在屋子外的晾衣架下,扯着嗓子高声地喊道。她一付悲痛欲绝的样子,胸脯上的骨头一起一伏,好像罗易林正一步步地将她往苦难中推,推向十八层地狱。
  罗易林两条腿左右轻晃着,坐在堂屋的正中央,向米苏觉得他就像打摆子。罗易林在练习一首歌曲,这首歌曲叫《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时候他又一次唱到瓜儿离不开秧的“秧”,并且再次被挡住了。这个“秧”字,让他很犯难,怎么着都感到唱得不对劲。他稍不小心,就把它唱成了恙、羊,或佯。罗易林记得这个字得唱得低。低声。他的的舌头小心地下压,但力气使得稍大了些,就过了头,好像把舌头压到了脚下的泥地上,到最后,声音就断了,嘎的一声,停在那里。罗易林因此而特别烦恼,感觉这个字是故意与他拗上了劲。他不明白咋会这样。年青时,大家一起飙嗓子,他是飙不过老六的,老六的嗓子总能越飙越高,好像能窜上天,可要比低音,却是谁也拼不过他罗易林。
  “秧——”,罗易林尽可能地控制着气息,让自己的声音不断掉。当他的声音终于细而低地从喉咙里流出来时,他却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开了叉。他的声音的确是开叉了,干燥,生涩,像被经年暴晒的松木柴。罗易林停了下来,他想,自己真是老了,人一老怎么就这样了呢,什么都变了味,身子短了,脚板小了,嗓子也裂了。罗易林有点泄气,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
  “你日子不想过,是不是?真不想过,你就滚,从这里滚出去,现在就滚出去。”向米苏继续着她的绝望,她把自己弄得就像刚从水里爬上来似的。罗易林看着门外边的向米苏,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不可思议了。“你总有一天要疯掉,你现在就已经疯掉。”罗易林自言自语道。他知道向米苏站在门外是不允许他出门。
  真可笑,你能拦得住我?
  罗易林希望,休息一会,他的嗓子就好了,就能把“秧”字唱出来,唱到足够的低,并且丰厚圆润,就像夏季里泊在池塘水面上的荷叶,宽广,舒坦。想到夏季里泊在池塘水面上的荷叶,罗易林笑了笑。他对自己说,想着那些荷叶吧,想着池塘里的荷叶或许就能唱出那种味道了。
  “秧——”,罗易林让声音尽可能轻松地从喉咙流里出来。
  罗易林决定,如果一切顺畅,他就出门去。
  罗易林若离开屋子,走出那座不高不矮的院门,他就是去和贾路娄比赛。向米苏挡在院子里,则是不许他去和贾路娄比赛。这时候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罗易林知道贾路娄此刻正在广场上晒太阳。罗易林不乐意贾路娄悠闲地在广场上晒太阳。贾路娄晒太阳的时候,总能尽情地享受着。阳光到了他身上,好像完全不同,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他却能每一块肉都吃鸡汤似地吮吸着,看上去特别地有滋有味。罗易林特不乐意看到贾路娄过得如此舒坦。他愿意走上前去,然后对贾路娄说,贾书记,我们比个赛怎么样?罗易林希望看到贾路娄焉下去,扭过头避开罗易林,或愤怒地起身走开。如果贾路娄走开,罗易林就一定要穷追猛打,把贾路娄当穷寇。罗易林是要跟在贾路娄身后的,脸笑笑地说,比个赛嘛,不就是比个赛嘛!贾路娄将会往前走去,不甘心似地。他走向广场的深处,或绕着广场四沿,缓缓地挪动。但罗易林呢,得一直都在他身后,贾路娄走得快,他步子也快,贾路娄放慢脚,他也步子小下来。到最后,贾路娄必定会逃也似地离开广场。
  可是,“秧”字并未顺畅地从罗易林的喉咙里出来,这一回是断了,嘎地一声,就断在了喉咙的半中央。
  罗易林想,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也太使劲了。
  “罗易林,罗易林。”罗易林轻轻地唤了两声。罗易林原本只唤给自己听,不料向米苏却听到了。向米苏目光望过来。她的眼睛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浊了。她的眼睛已经变得像一个细长的虫壳,这虫壳的四沿已经辨不清是黑色还是红色。罗易林不知道她的眼睛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这副模样。从那虫壳里射出来的光,充满着警告与恐吓。当然从那虫壳里射出来的光更满含仇恨。向米苏眼里的仇恨罗易林早就习以为常,二十多年前,向米苏就好像要把他撕碎,撕成碴子,然后连皮带肉吃掉。
  “提刀带马啊,啊啊啊——”
  罗易林把杯子托在手掌上,好像正脚跨白龙驹,手提青龙刀,他想要什么时候威风凛凛地杀出去,就什么时候杀出去。
  有时候,罗易林觉得自己就是提了把青龙刀在追杀贾路娄。怎么能这样呢?想着贾路娄曾被自己弄得焉耷耷的样子,罗易林也感到自己不地道。不只不地道,甚至有些恶毒。但罗易林控制不了自己,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他去跟贾路娄比赛。与贾路娄比赛不仅给他快感,而且好像是件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有时候,罗易林就想,如果那天他的孙女不拖着他去拍照,他也就不会看到贾路娄他们在河边悠闲地散步了。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他那个一直在全国各个角落里漂的孙女竟然回来了。他的孙女说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与向米苏来一张合照,但向米苏不愿意,说打死她也不会跟罗易林合什么照。后来他孙女就拉着他出了门。他的孙女给他在大门口拍了照,在出街的巷子口拍了照,又到小镇中心的大广告架下和近河的广场上拍了照,最后就牵着他往河边走了。罗易林任由孙女摆弄,很温顺,就像一个孩子。
  孙女说:“爷爷,我得把你全装我这相机里头。”
  罗易林说:“都说你全国各地都走了,咋还傻呢,这相机咋能留得住爷爷?”
  虽然孙女让他站哪他就站哪,但罗易林并不乐意让孙女拍自己。他觉得孙女好像是要把自己拍到相机里,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像是要在相机里留下他回家去的路。
  那时候罗易林正感到自己活得哪都不对劲。他会突然觉得他的腿不行了,后脑勺莫明其妙地痛疼,也担心他的手臂将在他睡到半夜时变得僵硬,再也动弹不了。
  他的孙女说,爷爷,站好。他的孙女让他站在一棵桂花树下。那时候桂花还没有谢,罗易林站在桂花树旁,他闻到了它们的香气,他知道这香气是从那一小朵一小朵金黄色的桂花中沁出来的。就在他的孙女按下快门的时候,罗易林看到了百多米远外的那几个人。是几个老头,他们正站在河边,各站在一棵桂花树前,鼻子往前凑,那样子极像蜜蜂在采蜜。
  罗易林知道,他们都在闻桂花的香气。
  回家后,罗易林一直想着那几个老人站在桂花前的模样。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罗易林就悄悄地独自出了门。他往河边走去。这个小镇很小,河流从镇子西边绕过,而罗易林的家则在镇子最东头的边缘。罗易林有时也往西边走过来,但每次走到广场他就停下了脚,好像他已经到了极远的地方,不应当再往前跨一步。因此对于那些桂花树,罗易林竟然不记得它们是什么时候栽上的,更不知道它们不知不觉地已经高过了人头。
  罗易林来到河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几个老人。整条河岸显得特别空荡。桂花的香气倒好像比前一日更浓郁了,罗易林尚未走到树下,他的鼻头下就像被香气糊住了。罗易林吸了吸他的鼻头,走到一棵树下,站稳,吸了起来。
  吸了没多久,罗易林就离开了河岸。他突然觉得,自己独个儿站在那吸,怎么看都有几份蠢相。
  第二天,罗易林就出门得晚了一些。果然,当他来到河边时那几个老头都已经在了。但他们并未站在桂花树边吸香气,而是缓慢地往河流的下游走去。罗易林稍稍使了使腿劲,离他们就近了。但罗易林并未加入到他们的队列中去。他看了看那几个老头,有的,他也认得,但对方却不一定记得自己。罗易林不远不近地尾随着,直走过一百多米,他才看出,走在最前头,一直不说话的是贾路娄。贾路娄做过这个县的县委副书记,罗易林担任草坪二队生产队队长的时候,开四级干部大会,罗易林听他作过好几回报告。他记得贾路娄作报告的时候,最喜欢说:“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如此又走过一段,大家停下了,都站到树前,开始把鼻头往那金黄色的桂花花瓣上凑过去。
  从这一天起,罗易林每天都到河边去。老头中的一个,首先记起了罗易林,他说:“罗易林,你记得我吗?”几个人中,罗易林对他倒是觉得最面生。
  但他忙笑了笑说:“记得,当然记得。”
  做过体委主任的李财贵就说:“有哪个不认得你?你个大炮!”
  罗易林就想起,他以前在农机厂看门,人称吴大炮。吴大炮曾有一件很出名的事,他把一个偷钢屑的孩子追得乱窜,最后那孩子的脚掌心被剌穿了。
  没几天,罗易林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规律。他们一般要到十点左右,才在大桥边的老柏树下集合。然后顺着河流一路走。走得极慢,一边走,一边闲扯。来来回回,如此三四趟,十一点半过后,大家就散了。罗易林跟随着,别人走他也走,别人停他也停,别人站到树下闻花,他也闻花。人数并不很固定,有时十多个,有时则一直到大家散了,仍有几人未出现。罗易林发现,他们每天扯的最多的是时政,此外则多是些极无聊的话题,比如,谁家儿媳妇生小孩了,是不是扒灰了啊,哪家的母狗乱跑,是不是没喂饱啊。当然有时也说点各家的正经事,诸如哪家的孙子考学考得好之类。下午,则是三点半再聚拢了来,却不再到河岸边慢走了,就在广场边拣棵樟树下,或呆着,或天南地北鸡零狗碎地胡扯一通。
  罗易林是在半个月之后有了厌倦的。他是个急性子,因此,他渐渐地对每天缓慢地在河岸边挪动失去了耐心。罗易林好像听到什么在他身边被碾得吱吱地响。这些日子里,罗易林每天按时到达,看上去似乎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但他仍旧是一个旁观者。罗易林是不说话的,有时候他也想插上几句,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话到嘴边就觉得不合适。另一个也几乎不开口的是贾路娄,他的嘴唇不轻易动一下,脸上总是静静的,不笑也不怒,好像一尊泥菩萨。
  有几个晚上,罗易林都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到河边去。那些人,他们每天都要闻一会桂花,好像上了瘾,闻了这么些日子,罗易林觉得桂花也就那么回事,闻久了,和菜园子里的菜花也没有多少区别。何况,桂花已渐渐地淡了。罗易林打算不再往河边去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向米苏。向米苏起先不知道每天罗易林去了什么地方,得知他竟然是和另一帮老人每天去闻花,去闲聊,就气不打一处来。向米苏找出了一大堆应当做的事,比如,菜地里,该挖的地没有挖,该浇的肥也没有浇,还有田地里的稻草也一直没有烧。她把罗易林每天吃了饭就往外跑定性为没有良心,是良心被狗吃掉了。罗易林躺在床上,把枕头垫平,对自己说,还去那做什么呢?但到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在自家的院子及房前屋后转过几圈后,就又出门了。他好像觉得,那些人早晚会弄出什么事来让他看。
  这一天,也不知是谁首先说起的,说去打打门球。马上就有几人呼应,这呼应的人之中,就有贾路娄。
  门球场在镇子的北边,那地方原本是一个汽修厂。汽修厂散伙之后,建了不少房子,留下一块不大的空地,建了两个门球场。这门球场以前罗易林站在外面看过,看到里头的人把球敲来敲去,就觉得那些人是吃了没事。见有人提议去打门球,罗易林却好像有了期望。到底期望什么呢,却是说不清楚。好像是有了个理由,让他去参加一件他从未想过要去参加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是多么无聊。
  李财贵几年前就打过门球,因此他的球槌和球都是现成的。另几个人,让李财贵领着去买了新的。罗易林也跟着买了一副。两块球场中的一块,每天都有人在打。这些人,有的罗易林也面熟,其中有一个大家都喊他刘面团。刘面团看到罗易林,提着球槌说:“罗易林,来打球啊,打球好!”
  他们到了另一块球场上,这块球场平时是少有人玩的。吴大炮说:“李主任,你是老手,得先和大家说说。”
  李财贵就摆开架式,和大家说了规则。然后开始示范起来。李财贵说:“怎么让球听话呢?最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让球槌和球在哪亲嘴。”
  吴大炮就说:“李主任,你每天脑子里除了亲嘴还有什么?”
  李财贵阴阴地笑了笑,球槌轻轻地一敲,球就慢慢地向前滚去,晃晃悠悠地过了一门。
  随后大家跟着把球在开球点上放稳,学着李财贵的样子,把球开出去。有的也过了一门,有的却敲偏了,蹦到了球场外。罗易林最后上场,却是只一槌,球就过了门。李财贵说:“好!”直把大家吓了一跳。
  贾路娄没有过一门,这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更要命的是,在此后的好几天,贾路娄都过不了一门。他叉开两腿,看上去有模有样,但一下槌,球却总不往球门跑,骨碌碌地往一边去,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吴大炮说:“贾书记,你得找好点。”
  贾路娄就两腿叉得更开,也叉得更规整,憋住气,极认真地往球上一敲。球往前跑去,越跑越歪,贾路娄的双臂竟使劲地扭了起来,就像猴子一样,好像他还能在球上使上力。大家都看着,有人就笑了起来。罗易林也笑了起来。罗易林一边笑,一边想,击个球有这么难么?他想到贾路娄在台上作报告的样子,再看着眼前的贾娄路,有些不相信。
  五六天之后,罗易林已经能够熟练地过三门,并撞柱了。贾路娄却仍过不了一门。贾路娄把球槌拄在脚边,看着那球门,似在沉思,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如菩萨一样。如此又过了几天,贾路娄仍是过不了一门。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天,罗易林的球往前滚去,竟也也每回都偏离球门了。球槌握在罗易林的手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击球,但球却不再听使唤。又过了两天,贾路娄的球过一门了,不过他也就过了一次,到了第二盘又怎么也过不去了。可罗易林却仍旧怎么也过不了。罗易林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的手脚都像是晚上睡觉被向米苏压麻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罗易林就不让向米苏压着自己的手。可向米苏就是要压,罗易林就跑到另一间房睡了。到第二天,罗易林却还是不能把球打过一门,那球不是往左就是往右,骨碌碌地滚着,越滚越偏,这让他很憋气。
  这一天,罗易林整晚都没睡着,天还没大亮,他就悄悄出了门。他来到门球场,看着眼前迷朦朦的场地和球门,在心里说,我就不信过不了。罗易林把球放下,轻轻一敲,球往前去了,它慢悠悠地往前晃,却是轻易地就过门了。罗易林提起球槌又一敲,球往前滚去,又轻松地过了二门。当罗易林准备过三门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影过来,走近了,看见竟是贾路娄。贾路娄没想到罗易林也在。罗易林喊了声贾书记早,他嗯了一声,就开始练球。
  此后,罗易林和贾路娄都天尚未亮就到了门球场。几天之后,贾路娄终于过了一门,又过了二门。虽然贾路娄已经能过得了二门,但罗易林却越来越瞧不上他,觉得这贾路娄就是一砣泥巴。他看着全身白晰的贾路娄,在心里说,这是一砣泥巴呢。也就是在这时候,罗易林有了跟贾路娄比赛的念头。他说:“贾书记,我们比赛吧。”
  贾路娄不说话,他非常认真地练习着击球。
  罗易林看着贾路娄,紧追一步又说:“贾书记,我们比个赛怎么样?”
  贾路娄仍不说话,继续练自己的球。
  罗易林想要再说比赛的时候,贾路娄就停下了,他板着脸说:“你不要吵好不好?”
  可罗易林很固执,他知道自己想和贾路娄比赛的念头特别强烈。
  他说:“怎么样?贾书记!”
  见贾路娄仍不理睬,他就说:“不就是比个赛吗?”
  贾路娄很不满地看他一眼,说:“你先,还是我先?”
  罗易林说:“贾书记你先?”
  贾路娄不耐烦地说:“你先。”
  罗易林很快把球开出,顺利地过了一门。贾路娄站开桩,然后轻轻地一敲,也过了一门。罗易林又过了二门,贾路娄却过不了了。等罗易林过了三门,撞了柱,贾路娄还是过不了二门。如此几轮,罗易林都很轻易地就赢了贾路娄。
  贾路娄脸上看上去很安静,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看球场,再看了看罗易林。这时候陆续有人来了,他们便各自练起球来,好像根本没有比赛那回事。
  第二天,罗易林和贾路娄都一早就到了球场,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就开始比赛。这一天简直是前一天的翻版,罗易林打得极轻松,贾路娄没有任何翻盘的能力。罗易林看着贾路娄,心里想,这真是一尊泥菩萨,以前听人说他人笨,说他只会念稿子,平时没一点主见,没想到会笨到这一步。再想自己以前坐在台下听他作报告,那么认真与虔诚,就愈发地觉得自己好笑。
  两个人又较量了几个早上,贾路娄的球技竟越来越差,干脆一门也过不了了。贾路娄就不想再比赛了。他独个儿练球,专心致志地,好像他要立志成为一个门球高手。然而罗易林却然一心想着要和贾路娄比赛,贾路娄的撤出,让他觉得索然无味。所以就仍像一个猎手似地追击着。
  “为什么不比了呢?”罗易林面对着球场和贾路娄说。
  “还是比一盘吧,贾书记,这么干打有什么意思?”罗易林盯着贾路娄将要开出的球,说。
  贾路娄脸上就有些愠怒。
  但罗易林仿佛看不到,他依然在贾路娄的耳边鸹噪,他说:“贾书记,要不我们就比过一门如何?”
  贾路娄望他一眼,拾起球,去了另一块球场。
  罗易林看着贾路娄在另一块场地上开始练球,觉得很有意思。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练了起来。
  贾路娄不再和罗易林比赛,罗易林却一直都没有断了比赛的念头。可是只要罗易林走近,贾路娄就到另一块场地上去了。有时候罗易林拾起球也过去,贾路娄则很快就离开,回到此前的场地上。罗易林再过来,贾路娄就再次离开。如此反复了几次,就好像猫追耗子。到最后,贾路娄不走了,他站在那,很厌恶地瞅着罗易林,也不打球。
  因为女儿家乔迁,罗易林到喝了两天喜酒,再回来时,他就没在门球场上看到贾路娄了。
  贾路娄不仅早上不到球场了,而且上午也不去了。他每天回到了河边,与另几个不打球的一起慢慢地沿着河岸走过,然后站在桂花树前闻桂花的香气。这时候桂花已经完全谢了,因此他们更像是闻树叶的气息。
  罗易林也决定不再打球,他也每天来到河岸边。贾路娄一见罗易林出现,就把头扭了过去,他仿佛一眼就看出了罗易林的险恶用心。
  罗易林每天按时来到河边,没有人知道他和贾路娄曾经在许多天里,每天天未亮就在门球场上比赛,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罗易林慢慢地走在几个人之中,他们走他也走,他们在桂花树前站住他也站住。大家站在桂花树前的时候,依然特别地投入,吮吸着,好像能把树叶中的精华吸出来。罗易林仍旧不太说话,这让大家觉得可以将他忽略,也让贾路娄感到他或许不会再给自己什么困扰。直到有一天,罗易林从口袋里拧出了一张扑克牌,才让贾路娄觉得他终于像魔鬼似地现了原形。
  那是一副半旧的扑克牌,罗易林在一个抽屉里找袜子,竟意外地找到了这副牌。罗易林不知道这副牌是谁放在抽屉里的,也不知道已经多久了。它被一张纸包裹着,纸已经褪色,有的地方像是被蟑螂啃过。罗易林把纸包打开,看到竟是一副扑克牌时,他很意外。他本想包回去再放到原处,就在这时,他脑子里想到了贾路娄,于是便将牌揣入了口袋。
  罗易林揣着牌来到河岸边,与大家一起缓慢地走着,也和大家一起静立在桂花树下。到了下午,他也揣着牌来到广场。天气越来越冷,广场上晒太阳的人越来越多。罗易林一时找不到用什么办法能够拿这副牌和贾路娄比赛。他能记起的玩牌方式有升级,争上游,但这些方式都不适合他与贾路娄两个人比赛。当然还有一种玩法,那是小孩玩的,叫打倒帝反修,每人手上一半牌,一人发一张,哪一张与前面的牌对上了号,就往回收。罗易林知道贾路娄是不会和他这么玩的,一副牌在他口袋里揣了小半个月,他仍未找到合适的方法。有时候,他把手伸进口袋,手指在某张牌上面揉过,恨不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牌拧出来,亮到贾路娄的面前。
  罗易林终于把牌从口袋里掏出来是一天下午。阳光特别温暖,大家都到广场西边晒太阳。贾路娄坐在一条石凳上,屁股下面垫着一块厚厚的棕垫。他双手扶着拐杖——不知从哪天起他突然多了根拐杖,头仰向天,他望着天上的太阳,鼻头缩了起来。罗易林知道他是在借助太阳光打喷嚏。罗易林走了过去,坐在他左侧。贾路娄的喷嚏终于出来了,哈欠一声,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鼻头上擦了擦。罗易林的手一直在口袋里,等贾路娄把手帕塞回口袋,他已经把一张牌拧出来了。罗易林觉得那张牌是自己跑出来的,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用他口袋里的扑克牌,他也没有想把那张扑克牌拧出来。可是他的手从口袋里出来的时候,牌也跟了出来。直到这时贾路娄才看到身边坐着个人,而且是罗易林。他立刻站了起来,拾起自己的棕垫,往十来米远的另一张石凳上行去。
  令贾路娄想不到的是,罗易林竟然跟了过去。他没有落坐,在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双手叠在后背,朝四面看去,好像是要看什么风景。贾路娄沉下脸咳了一声,拾起棕垫离开。罗易林依然站在原地,朝四面看着,直待贾路娄坐下,罗易林才慢慢地又走了过去。不等罗易林走近,贾路娄再次起身,到更远的一张石凳上。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大部队有些远了,大家晒着太阳,并没有在意他们的逐渐远离。当然,也无人知晓他们在门球场连续几天的比赛。
  贾路娄觉得罗易林就像蚯蚓似地紧紧粘着。当换了好几个地方罗易林依然笑笑地走近时,他决定不再挪动了。他坐了下来,脸板得更严实,仿佛如此一来就能抵御住一些什么。罗易林手上依旧捻着那张扑克牌,仿佛很小心地在贾路娄身边落下屁股。贾路娄往一边挪了挪,罗易林看着挪动着的贾路娄,他没有再动弹,就像不好意思再动弹。他把牌拿在手上看了起来,看一看牌的正面,再看看反面,又看看四沿,好像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接下来的日子,罗易林只要一出现,手上就捻着一张扑克牌,那张牌有时是红挑Q,有时是梅花7,还有的时候是黑挑5。罗易林把它们捻在手上,和大家一起慢步,跟大家一起站在桂花树前闻着已经消失殆尽的香气,也和大家一起在广场上晒太阳。晒太阳的时候,他总能在贾路娄不注意的时候靠了过去,让贾路娄觉得他好像就是鬼魂一样。贾路娄越走越远,罗易林也越走越远,最后,他们就在距离大队伍远远的某个地方停住了,不再移动。
  没有人知道,贾路娄有时候会暴怒,他说:“你想干吗?”
  贾路娄盯着罗易林,眼珠子暴突出来。如果有可能,他极愿意跟罗易林打一架,或像当年美苏一样,打一仗。
  “比个赛。”罗易林这么说道,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
  贾路娄把脸转向一边,而且越来越硬。
  罗易林看着他,心里头好像有小虫在爬动。他知道那条爬动的虫子就是他想要比赛的欲望。他也知道,自从两个人的门球赛后,贾路娄是不会再和他比了。
  两个人坐着,空气中总像有些什么硬硬的东西。两个人也像是两只什么动物,无言地对垒着。
  这一天,罗易林又从口袋里抽出了另一张牌,与此前手上捻着的那张牌加起来正好是16。“16”,他嘴吧里说着,说过后就把那两张牌甩在石凳上。罗易林突然觉得他这样做很有意思,于是干脆把整副牌都掏了出来,先抽出一张,再抽一张,两张牌都亮出的时候,他就把它们的点数加完了。“12”,“9”,罗易林的嘴巴念着,声音不大不小。慢慢地,他就越来越投入,没有多久,他就把整副牌都抽完了,那些牌全被甩到了石凳上。当他把牌重新收拢时才注意到,就在身边的贾路娄一直都无反应。他将牌码齐,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不过这时候他的心思大半已经不在牌上了,他瞅着贾路娄,一边抽着牌一边想,你是腊人吗?你是木头吗?你是泥巴吗?这么想着,罗易林就越来越觉得贾路娄跟腊人、木头、泥巴也差不多。继而想到自己曾坐在那么大个礼堂里听他作报告,一动也不动,就像听什么重要讲话,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也开始在心里愤怒起来。
  罗易林把牌握在手上倒了几把,继续玩着。当手上的牌剩三分之一时,他抽出了一张红心5,一张方块7,他看着这两张牌,突然觉得精神恍惚,一时竟卡往了,算不出来。愣了好一会,那两个数仍在脑子里转,就是不愿意往一块凑。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13”。
  这声音是从贾路娄的嘴巴里出来的,这让罗易林非常高兴。他忙着又抽出了两张,一张是黑桃9,另一张是方块6,等两张牌一出现,他就听到贾路娄说:“15”。
  罗易林并不看贾路娄,他低着头把牌抽出,贾路娄则很准确地报出结果。就这样,他相互配合着,很默契,直到罗易林把最后两张牌抽出来。一连两天,他们都做着相同的游戏,在外人看起来,他们显得特别地亲密。但罗易林越来越明白自己暗藏心机。或许贾路娄也知道他暗藏心机。但是贾路娄依然与他配合着,每当罗易林把牌发出,他就尽可能迅速地报出结果。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罗易林的手,就像一只鸡紧盯着一只随时跳出来的虫子,全神贯注,以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只虫子啄食。
  因此,当罗易林说,我们来比赛吧。贾路娄似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他没有说话,看了看远处,远处有一只风筝在飞,一个小女孩把线牵在手上。罗易林把牌洗了几次,又倒了几次,然后分成两部分。当他把其中的一半分给贾路娄时,贾路娄接了过去。
  贾路娄就这样开始了他与罗易林的比赛。
  罗易林发出两张牌,贾路娄尽可能快地报出它们的和,然后贾路娄发出两张牌,罗易林同样以最快的速度把结果报出来。没一会他们就好像确立了规则,并有了默契,当一方把牌发出差不多十秒后,对方若仍未报出答案,发牌一方就把那两张牌收到自己面前,表示对方输了一个点。
  玩过两把之后都是双方各输一个点。
  到第二天,双方竟都未输一个点。
  第三天,罗易林突然一次发出了三张牌。那三张牌来得非常快,差不多同时出现在贾路娄的面前。贾路娄看着罗易林,意思是说,你发错了呢。罗易林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牌,没有与贾路娄的目光相遇,但他很坚决地说:“今天我们玩三张。”
  贾路娄顿时感到慌张,脑袋随之就短路了。他盯着那三张牌,还没等他将三张牌排好序,罗易林就把它们收在了自己面前。
  接连几把,罗易林每次都能迅速地把结果算出来,一个点也未输掉,贾路娄则基本上都算不出来。玩到第六把结束后,贾路娄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恶毒的家伙,抓起他的拐杖和棕垫,离开了。
  贾路娄往远处走去,他走得很慢,逐渐地远离罗易林,离大队伍也就更远了。他走到了广场的东北角,然后坐了下来。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因此贾路娄显得特别孤单。或许是受不了那份孤单,约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罗易林仍在玩牌,他一个人在玩。贾路娄远远绕过他,就好像绕过一个瘟神,来到大家一块晒太阳的地方,坐下,晒起太阳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易林都没有找贾路娄比赛,他也不再自己和自己玩牌。但他手上总握着那副有些暗旧的扑克牌,他把牌握在手上走来走去,让贾路娄看着就心惊胆战。贾路娄虽然紧绷着脸以抗拒罗易林的挑衅,但由于过度紧张,他感到自己的肠胃越来越失调了。
  也就在这时候,向米苏知道了罗易林每天玩得是多么阴险恶毒的勾当。
  向米苏说:“你咋天生这么一颗恶毒的心呢?”
  又说:“你姆妈吃了什么毒果子才生下你呢!”
  向米苏接着说:“你害了我还不够吗?你还要害多少人?”
  向米苏是上街买蒸肉粉的时候听到罗易林把贾路娄弄得肠胃失调的。她捏着蒸肉粉从一个小店里出来,正好遇上邻街的咸三妹,咸三妹是贾路娄的老部下。
  咸三妹说:“米苏,你家老罗咋成这样了呢?做人咋能做成这模样?”
  咸三妹告诉向米苏,罗易林每天逼迫着贾路娄,贾路娄已经越来越没有精神气了。向米苏觉得自己算是被人数落了,气不打一处来。再想想自己一辈子跟着罗易林遭的罪,更是天灵盖都要被气得冲开。可是罗易林不理她那一套,罗易林对她的愤怒很是不屑。
  向米苏决定把罗易林管在家里。但她根本就管不住,她稍一转脚,比如到菜地里摘几片白菜叶剁了给鸡吃,他就消失了,好像只要有一条缝隙他就能溜走。
  罗易林每次从家里出来都不会忘记带着他的扑克牌。无论是在河边慢走,或是闻那早已经不存在的桂花香,还是到广场上晒太阳,罗易林都把他的牌握在手上。有时他故意把牌拔弄得哗哗响。
  贾路娄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简直要崩溃。
  罗易林以为贾路娄再也不会和他比赛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贾路娄会向他主动发起进攻。那时候罗易林正在低头抚模着自己的牌,他觉得自己的扑克牌实在有些旧了。突然有个人走近,他抬起头看到的竟是贾路娄。
  贾路娄说:“你是不是真要和我比赛?”
  罗易林下意识地点了点他的头。贾路娄说:“那好,我们比唱歌!”
  贾路娄的样子,好像是要跟罗易林决一死战。
  罗易林站了起来,他很兴奋。他看着贾路娄,看到他脸上的皮肤下有血在蠕动。罗易林很阴险地一笑,小声说:“怎么比呢?”
  贾路娄说:“我们同唱一首,一首歌,让大家来说,哪个唱得好。”
  贾路娄说,两个人都唱《大海航行靠舵手》。这首歌罗易林是很熟的。应当说,这首歌每天一起闻花晒太阳的每个人都很熟,谁都能哼上几句,甚至能唱完整。人总是喜欢热闹的,因此很快就有人自告奋勇地跳出来当裁判。
  贾路娄站了起来,运了运气,好像生怕他的气还没唱到一半就掉了。继而他开始憋气,憋了好一会,他才唱出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贾路娄唱得很慢,比原本的节奏慢了小半步。他很小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唱着,仿佛是艰难地往外挤药膏。但是他唱完了,或者说挤完了。唱完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擦了擦脑门。
  罗易林也运了运气,然后他嘴一张,亮开了嗓子。罗易林的嗓子比贾路娄圆润得多,也饱满得多。可是,当唱到“秧”字的时候,他的气断了,他的气停在喉咙里,出不来。虽然他接着又往下唱了,但到下一个“秧“字,他的气又出不来。
  这次比赛大家几乎一致认为贾路娄是胜利的一方。贾路娄脸上竟有了红晕。罗易林觉得贾路娄故意把他的红晕弄得高深莫测,仿佛很深奥。罗易林看了看贾路娄,又看了着大家,冷冷地笑了笑。
  吴大炮就说:“老罗,你不服。我知道你不服!说句公道话,你嗓子是好,天生就好。可是你唱断了啊。一首歌唱断了的歌还是完整的歌吗?就像一条狗,尾巴被剁去了一截,那还是一条完整的狗吗?何况你唱断了两处,就像一条狗被你砍成了三段,你说那还是条完整的狗吗,这条狗还能活?”
  罗易林知道,吴大炮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到第二天,罗易林不再出门了,他在家里练歌,重点练的,就是那个“秧”字。可是已经两天了,他仍不能把它唱出来。
  “秧——,秧——。”罗易林很细心地体会着。
  他相信自己能把这个字唱好,唱得不断,也不破。因此虽然此时罗易林对自己还不满意,却仍是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他一出门,贾路娄就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他相信贾路娄就是一尊腊像,一根木头,一砣泥。
  “他还能是什么呢?”罗易林对自己说。
  “你就是一砣烂泥巴啊—啊—啊——”,他唱了起来,唱得是《红灯记》中李玉和提着油灯时的调。他把“啊”字拉得很长。
  向米苏一直盯着屋内,她打算这一天都死盯住他。向米苏不相信,只要她下了狠心,还盯不住一个罗易林。
  罗易林继续唱道:“一砣烂泥巴啊—啊—啊——”。
  罗易林歇了会,再唱的时候就转了调,向米苏听不出那是什么调,只听得罗易林唱到:“竟也能,上了天哪———啊啊啊啊啊————。”
  向米苏看到罗易林开始在屋内转圈,他的头一摇一摆,绕着饭桌快步走了起来,走了会,嘴里就:“哐哧——哐哧——哐——”,敲起了锣。
  向米苏不知道罗易林在玩什么花招。她想,你罗易林一辈子没能耐,现在想显能了?今天你休想踏出门。罗易林已经两天没出门了,向米苏相信是她把罗易林吓住了。虽然今天一早她就看出罗易林想出去的欲望比前两天更强,但向米苏已经决定无论如果也要把罗易林挡在家中。你想出去?除非从我身子上趟过去!
  向米苏像当年的李铁梅似,心里升起了一股英雄气概。
  罗易林就这么走着,那小步看上去竟有几分样子。也不晓得走了多少圈,最后他就走进了里屋,没一会,务米苏就听到他又开始练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秧——,秧——。”
  向米苏听着,渐渐地,就觉得,好像是一只老羊在叫,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罗易林是在晚上七八点后在院门前一进一出的。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许久,他突然特别想出门。他来到院子的门前,打开,往外走去。然而当他跨过之后,就看到脚下好像有根线,于是他又跨了回来,这时候那根线又寻不见了。待他跨了出去,回转头来,那根线又若隐若现地就在门框下。罗易林盯着脚边的门框,觉得很有意思。他开始捕捉起那根线来,于是就在门框里跳过来,又蹦回去,那样子就像小时候玩跳绳的游戏。
  罗易林刚到院门前向米苏就看见了,那时候向米苏觉得天已经黑尽,罗易林不可能再出门,因为他那些喜欢到河边闻桂花和到广场上晒太阳的伴早已经像归笼的鸡,进了各自的家门。向米苏准备洗个澡,她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要尽早地洗去。她刚找好衣服打算进洗澡间,就看到罗易林走到了门前,并一脚跨了出去。向米苏正要向罗易林喝斥的时候,却看到罗易林的脚又迈回来了。之后她就看到罗易林的脚一会进一会出。向米苏看着,一时竟呆了。
  罗易林终于走出门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天。他并没有把那个“秧”字练习好,依旧不是断气就是开叉。但罗易林的脑筋转了个弯,有了新的想法,他决定不再练习了。他对自己说:为什么一定要唱这首呢?罗易林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与可笑,他弯在一个小旮旯里了。他暗暗地想,只要不唱这一首,随便哪首歌,贾路娄能唱得过我?
  他从门框下跨了出去,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像又将去完成什么重要使命。向米苏就站在窗口后面,斜着她的满是皱纹的像虫壳似的眼看着罗易林走出门去。她已不再担心罗易林再去作恶,把贾路娄弄得肠胃不适了,昨晚咸三妹就已经悄悄告诉向米苏,贾路娄已被他儿子接走,去了广东。
  向米苏感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可恨,也越来越可笑。她在心里说,去吧去吧,去做条野狗,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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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1 08:22:13 |只看该作者
先支持下,稍后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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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1 15:26:13 |只看该作者
小说的情节还算站得住,也有生活的气息。

但要挑挑刺的话呢,通篇都是罗易林、贾路娄这两个名字。这反应出小说的叙述上可能有一定的问题,偏近于广播故事的腔调,而且收不回来。可能缺乏足够的文学性的节奏感。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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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1 17:31:32 |只看该作者
问好陈言,谢谢。
生铁真是一针见血。不过两个人的名字要少些,可能就要写得更细,那样一来,又拉太长了。
另,文学性的节奏感有点不理解。
希望听到更多批评。

点评

生铁  我是说,也许,陈述多了,而描写少了。两者比较恰当的,比如鲁迅《在酒楼上》。当然不是要那么沉重。也是个人看法,仅供参考啦。:)  发表于 2013-11-21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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