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833|回复: 4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中篇《寻魂儿记》第一章《梦游中》

[复制链接]

206

主题

0

好友

2042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7-8-4 13:35: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h1 align="center">寻魂儿记<p></p></h1><p align="center"><b><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b><b>又名:记得年少槐香时</b><b><font face="Times New Roman">)<p></p></font></b></p><p></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font></p><p align="center">作者:赵元</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 align="center"><b>一、梦游中<p></p></b></p><p></p><p></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当他敲了两下门站到我的门口时,我在想,史特米尔留得何许人也?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姓甚名谁居住在哪里,有着什么样的职业学历收入前途,什么样的身高外貌性情喜好?他怎样说话如何行事,习惯于用什么样的方式思考感知?等等。事实上,我只知道他是个青年,男性,一流的人才,品貌俱佳,通晓人情事理,对未来积极,也懂得追求快乐。他姓什么叫什么我不太清楚,姑且就沿用这个古怪的称呼吧——史特米尔留得,它从我脑中一闪而过,像一对隐形翅膀直插到来客的身上。</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bsp;&nbsp;&nbsp;&nbsp;</font>我们为什么会相会呢?一次约见,约会。作为叙事的视点,我得给出理由。就算是一场比较随意的相亲吧(相亲永远都是随意的,又注定不会太随意,所以故意附加这个词)——这年头,如果不是男女相亲,谁还会这样花费心思去琢磨别人是怎么一回事呢?别人,就是别人,愿意是个什么就是个什么吧。——或许,其实,我是要录下他灵魂里的曲子,捕捉他飘忽有趣的眼神,那些都不会被他自己留意或认可,却牢牢地灌进我的耳孔,闪进我的眼睛,这有多么奇怪!我们听见的最深的声音往往不是自己心井里的回声,而是他人心泉的激响,我们看不到自己的每一个片影,却把他人牢牢记录成影子——或许,这一切见闻也只是我的隔山想象。</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bsp;&nbsp;&nbsp;&nbsp;</font>我给了自己一个名字,谢立仪,与史特米尔留得见面交谈的人。一个朋友介绍我们俩认识,他就这样飘进我的生活。他身穿有点夸张的面料考究的深黄色风衣,把身体显得更为颀长,显得纨绔了点,他咧嘴笑着说自己:“有点傻吧?”我当然恭认他还挺帅,两人一见面就顿感到愉快。</p><p>那么他应该继续坐进我的沙发,摆出姿态,开始聊天,渐渐地,几次约见后,我们之间勾织出一张架构的网,彼此像两只蜘蛛一样在这张网上对峙爬行。他告诉过我他一个人落寞时有过的最恣意幽邃的驰骋,在我的总结中,那情景是:</p><p>史特米尔留得弥留之际,回想起他的一段岁月:幽静繁复的长廊,昏黑冲击的地下河,枯寂离奇的荒漠,奔腾清冽的涧水,酣畅无垠的海,若隐若现的湖泊,烂漫天成的洲岛,随意变幻的时空隧道,纵逝无奈的魂魄——这些统统构成一个谜,他的青春之谜,一段梦游期。</p><p>(是的,我想,像他这样的人,一看就隐藏着一段管自优游边缘落魄的经历,有一种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归来的疏落、清新、狂野的气息,方野外的青春,梦想的途程,胸中无限丘壑。)</p><p>那情景只是他的想象:将死之际,回顾青春。像蚌贝的内壳里结出的珍珠,在青春中沉浸于死亡本是他的一段生活,虽然逝去了,就只留下莫名的叹息。</p><p>后来,他试图在一个想象的点上立足,于此回醒往事,梳理时光,想从中找到什么抓住什么,然而,时光像川流不息的潮水,他的梳理既无从进入,也无从停止,而且本身也在川流之中……哦,他叹息地想,抓住者永远抓住,抓不住者永远抓不住啊。他渴望静止片刻,让思觉稍微喘息,这时,他常在内心对那种莫名的川流说:你停下来吧,让我问最后一句……事实上,他从未停下过,他知道,即使在死亡的一刻,一个人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只是在做眼前的呼吸,此外别无它顾。</p><p>有一天,史特米尔留得开始怀疑,我们最初要寻找的东西,注定是找不到的,有所找到者全依仗放弃——然而放弃就意味着失去——失去之后的所得也令人怀疑……唉,他还没有长大,不懂得浮世,太爱钻牛角尖,不懂得紧赶慢赶立足社会的道理,不懂得追逐简单的人生快乐,只陷于琐碎的人情,迷惑的情绪,空洞的道德,在此话语缠绕中白白虚度乳臭味的光阴。</p><p>是的,黄昏时造访我屋子的既非魔鬼也非天使,就是这样一位史特米尔留得。我们并非要进行关于宇宙人生的哲理对话,而是见个面彼此衡量一下对方的价码,考虑着对方对于自己的意义。他现在收入不错颇为自信,我生活安稳可以继续搞搞学问,一切随缘吧,我可并未多想——很奇怪,对于他我只是不由自主地不断想见面,感受他的气息,从未多想过什么。</p><p>他告诉我他从一架无底冰箱的“洋极层”中来,此品牌由他策划过形象的一家公司推出,“洋极层”是该产品的拳头特色,他潜伏在那里万分得意。我不知道情感经历上他是个弃男还是优胜杀手,可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他其实一无所历,始终过得像个活跃的阉人。其实很明显这些解释框架都显得好笑。我的眼睛在让他说话,于是史特米尔留得继续倾吐。</p><p></p><p></p><p>他曾经做过一次漫长的梦游,这梦游不是在夜间的睡眠里走动,而是整个人的存在都潜入微微的梦意,在梦一般的思觉中顾影自怜,优游盘旋。那时,他多想把梦永远留住,连同他生命的梦一般的霞色!梦幻象一层透明的隔膜,把他自己与外界无声无臭地间离开,他在寻找一些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有灵魂里的理想、画卷、气息……他希望别人对此也能够会意分享,理想中的意味可以在人们之间被实现,他不喜欢长辈们、前人们已经建立起的通常世界的大部分,他们的世界使他感到疼痛可怕委屈忍无可忍,他还是只小鹿呢,胎毛未脱乳臭未干,但已经开始在暗里跟世界决裂。</p><p></p><p></p><p>这场梦的开端是在他九岁时。他已经告别了唧唧喳喳的幼年,开始有沉默。此前他喜欢唱歌跳舞画画涂鸦拌嘴吵架,靠的是儿童的天性从不经过大脑,即容易笑也爱发脾气,既讨人喜欢也叫人头疼。他无知无觉,轻巧如<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仙子、小鬼、娃娃、玩具,不,此处只能说如儿童),只有儿童惯有的伶俐乖巧虚荣狡猾,见过他的大人们都对他记忆深刻,夸赞他当时的活泼可爱,顽皮大胆,喜欢模仿大人的种种言举,每每令人吃惊不已,他们赞叹他是个神童呢,——那是他此生唯一真正自然的阶段,他基本上还是个自发之物,对大人的模仿完全出自游戏之心,——而九岁以后,他以梦为河,自我的宫宇封在河水之下,大门是透明的,可以里外互望,但已经关闭。是的,他的梦是弥封的,不知当时是否已经有人发觉。</p><p>他毕竟是个儿童,有足够的做梦的空间。</p><p>他是如何结束了顽皮自然无忧无虑的幼年阶段的呢?他的渴望妙趣、活泼喜乐、喜爱模仿、不满于寂寞、容易发怒、滑稽古怪又时常发呆出神的幼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境、契机或机制下转变的呢?或许是环境的潜移默化?或许曾经出现过某些事件,弗洛伊德说过的创伤性事件?或许是心灵成长的必然?总之,他变得忧郁了,以至于连他母亲单位里的一位显得比别人有点头脑的同事都说这孩子怎么不爱说话了,以前眼睛又大又亮,现在怎么变了?不错,十岁出头,他已经开始忧郁。猴性的喜乐童年里几个不经意的片段塞给了他对于人世的永久的狐疑:一次他在画画,或许他画得得意吧,旁边的孩子呵斥他把人的胸画得太尖了,说那是乳房——而那之前他从未有过关于身体内部的意识;一次他在院子里玩,应周围大人的要求开始跳舞,而带他的阿姨拉回他说那些人只是在“耍”你呢,这个词叫他觉得可怕;他唱歌,妈妈说那支歌太难听,郎啊郎,你们小孩子不懂,那是最脏的话;他到了叔叔家的宴席上受了鼓励大吃大喝,慈善的婶婶在人背后攮了他一下,淡淡地说以后不要吃这么多啊;周围人无名的委琐叫他大失兴味,那些同学的仇恨和恶意,叫他惊惧。——最重要的还是家庭的痛苦,他爸妈之间无休止的争吵,他伤心而自卑。他又唱又跳受到街头闲人恶意的戏弄,可却更为快乐。</p><p></p><p></p><p>或许追问应退回到再早些,回到出生的时刻,乃至出生以前,他的父母是怎么一回事呢?九岁时他产生了这个疑问。接着他的脑子中跳出一句名言并坚信不已:他一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然而这流行词仿佛给了他一个嘲讽,他非常痛苦,成长在家庭的氛围中,像一片惨淡的阴影。走出家门也一样,到处是那种绷紧的铁面,阴沉的气息。事实上,成人之后,史特米尔留得根据自己的成人经历,重新观照他的父母,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命运。也许说他是原罪的产物才更对。他的妈妈是小城医院里唯一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然而她在这里生活得很惨淡,她躲避不良坏人的追求嫁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当地镇民,老实勤恳,但出奇地严肃,有时在外面碰上父亲,史特米尔留得会一时认不出他。久了可能连母亲自己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嫁给史特米尔留得的不匹配的父亲,剩下的只有现实的灰色日子,没有人关心她原来是个什么。夫妻两人都沉重严肃爱发怒,活在被社会的戏弄和压制当中。史特米尔留得挑剔地觉得他们之间关系的猫腻重重,一块过过日子罢了,不能算作是爱情,然而就连一块过过日子也不得安宁,不知他父亲哪里得了那么大的仇恨,他母亲哪里来的那么大冤屈,家里每日被阴沉可怕的气氛笼罩,——唉,也许是那个时代的气氛,没啥好大惊小怪。有一次,他的母亲握住熟睡中的他的男根,发出一声叹息,让他产生乱伦的恐惧。想到这些,他的奇怪的创伤感有了答案,如果人真的是环境决定的,他找到了原罪的根源——如果我们追述创伤,那就追述到父母吧,创伤从来都来自关于“爱”的事物,史特米尔留得可以就此打住了,他已经将最潜隐的隐秘倾吐。</p><p></p><p></p><p>唯有做梦,可以让他摆脱命定的苦恼,唯有幻想,可以让他稍许自由。</p><p>在童年里,他以梦幻找到了自我,弥足珍贵。同时,他也从家庭获得了宝贵的教育。在他头十年酣畅的梦游中,他获得了“碧空之往”,一种独对天空的深邃而广阔的向往,使他养成了爱智求知的品性。他的童年是痛苦又幻想奇骋的。他渐渐长成为心灵睿智、秉性诚挚的男孩。他摆脱了幼年时顽皮冒险狡黠多端的性格,对外部世界是怀着模糊的敬畏和仁爱,以完美圆满之心寻求自我和外界的幻影。当然这也决定了后来独立面对社会时有一点显得呆傻。“美好是我灵魂追求的首要,但意愿与外界现实的龃龉令我痛苦。”如同一句诗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该得到的尚未得到”。他的所有面临的丢失都有什么?永恒?“一切都会改变吗?连同我自己?有一天我的我也会改变、消失吗?”对自我消失的忧虑充塞着一个少年方外的心野,他太本原了,还没有进入时代马上就要发展到的消费社会。</p><p>他的梦太深了,根本无法脱离出来,他仿佛陷入前生的渊薮,飘渺微茫,又清冷激凛,一遇外界打击便狼狈惊诧痛苦不堪。这可以算是娇气了。可他越来越氤氲,越来越迷离,柔弱而又纤敏。他已经渐渐发现有人在利用他的柔弱悲悯细腻腼腆拘谨来企图控制他欺负他,那些只露出牙齿和爪子没有灵魂的家伙,他们倒是从一开始对待外界就比他爽利得多。</p><p>他羡慕硬朗爽利的同学,曾经与开朗强悍者为伴,但蛮横的东西很快令他厌恶,他在对世人常态的东西的轻蔑中培养出了柔韧中的尖利,渐渐强悍起来,同时内心也更为不悦。</p><p>一切荣誉都无法叫他从这种闷闷不悦之中解脱出来。他童年时代的奋斗(一个有趣的词)就在这不悦之中进行。摆脱痛苦的途径是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可是,究竟要怎样伟大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想过成为一个作家科学家天文学家政治家音乐家,我们那个成长时代儿童惯有的正统豪情,而当下的优等生成绩就算是预示着未来伟大的可能了。事实上,除了成为各种“家”的愿望,在中国刚刚开放之际,外来新鲜事物让国人自惭形秽又无限向往,想象中刚刚时兴的好莱乌电影里风光时髦的职业就已经可以成为他对全新未来的具体寄托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少年时代,他透过梦去看世界,内心里已不再遵从人们在白日下的规则,他希望透过梦能够对世界、人、生命、灵魂有新的发现,不同于他的父母的世界的、妙意无穷的发现。然而,世界对于他却越来越模糊起来,许多不解之谜,身边各个角落里无声无臭可又确定无疑的谜影,难以捕捉的瞬间里他人谜一样的神色和面靥……有一次,上课前,他走上教学楼的楼梯,看见正面对着楼梯在走廊里等待铃声的历史老师——那是一位博学持重的长者,该学年老师中他最喜欢的一位,可是,史特米尔留得羞涩无比,梗着脖子不知所措,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跟老师打个招呼,硬着头皮好象不认识老师一般地溜了过去,老师显出有点不悦的神色,这令史特米尔留得更为懊恼自责,内心大为受挫,倘若他不是这么爱戴这位老师,恐怕不会显出这么一付没出息的样子。</p><p>仍然在梦游期里。初中的时候,他刻过三枚印章,“魂释”,“清雅”,“天上人间”:是啊,他已经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灵魂的抑郁了,所以渴望“灵魂的释放”,但对途径迷惘;他一直疼痛于外界环境的硌砺,知道东方君子天生向往的“清雅”境界今天已经不易求得,所以刻了“清雅”;还有,他想象的六合之内,凡己所及,不外乎“天上”和“人间”了,他尚无人生阅历,只能做此抽象的设想——这可能就是这三枚印章的来历吧。<b><p></p></b></p><p></p><p></p><p>童年的记忆中,还有过一片野山坡。史特米尔留得数度从梦中游来到野山坡,他感到自己通灵了鬼气,不再纯洁,可又籍此而纯洁无比。他一度与一个黑衣男孩惊险邂逅,相约出逃,永离开家。或许只是数此一忍现实压抑的寻求和失望。还有一次他跑到山上的舅舅家,那是黄昏时,他为了寻求什么,没人懂得,售票员被一个独自远行的小孩骇住了,根本没问他要票。他在寻找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他还太小,肯定不是一个同龄的俊俏异性。可他在寻找,已经开始寻找。他童年的无数个梦,梦游,他的苦苦寻找而不得,那是什么呢?以上为梦游一期吧,让我们停一停,下面要讲到梦游二期了——</p><p>说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p><p>他意识到一时间他讲的太多,好象在故意讨好对方。谁人没有过梦境呢?如今我们都已学会让梦境失语。我只是在想,究竟什么会满足一个有梦的人?瞬然间,好奇怪,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梦游二期。那些跟他游戏过的人,向他宣讲过绝对的人,无论是义气宗教还是爱情,皆看中的是他的年轻貌美英华外发前途远大哈哈。他发现他自己跟外界龃龉太深,太不一样太不对劲了,伤疠太深太痛于是梦就醒了,开始在现实中寻找人生。</p><p>——其实不管什么一期、二期,这场梦过于漫长,不错,它虚虚实实持续了近二十年。——请阅读的诸君不要大惊小怪,谁人又不是梦中之人呢?醒来就好,将醒未残,在头一个十年的梦中,他自己的世界只是一个孤傲羞涩的隐藏,他在梦的隔护之下感觉并探索了自己,而在接下来的梦游的第二个十年,他已开始渐渐成人,无可回避地感受并探索了外界。</p><p>本来随着自然的成长,他的生命又注入了新的欢欣,但紧接着他就遭遇了外界更紧厉的戕害,恶意无处不在,每每令他惊愕。为了远离那些令他厌恶的人和规则,他学会了寻找自己的所衷和丢弃他人的所爱,“即然走自己的路,就不以别人的标准来评价”,他对自己说。这时他已经远离了家门,父亲的安排令他痛苦,摆脱痛苦的扭曲挣扎也越来越令他对自己产生怀疑。他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从从众的盲目中挣脱,在苦闷中消化着往事,对往事重新理解,而关键在于建立他自己。</p><p></p><p></p><p>可是很长时间以来他还不善于划分开人与我的界限,不善于习以为常地对待人性的现实,种种扭曲乖戾,不善于预计防范必然遭受的恶意,还固执地拒绝油滑圆通巧智,执意走穿透的路。对于任何人,世界都是双层的,他还不懂得把握自我与外界众面之间的差异滑接点,而只是执着自我,抵抗外界。他往更深处的大海里去,同时不断地承受着外界的打击。那些推搡、排挤、恶意,太剧烈了,他身边人的奋斗和对他的顺手出击毫不放松的推挤,他看见过待人最恶的嘴脸啊,他的蚂蝗一样凭借动物本能厌恶他、恶待他的人们,一张张怒脸,一付付丑唇,他还太稚嫩了,不习惯于对这其实很正常的人群里的人性的恶貌见怪不怪。他明白有一天直到他变得跟他们一样了才会结束这挨整的境况。</p><p>但他愿意从容地成长,不放弃自己最可贵的。他放弃在学校里的一切利益,这样可以避免与麻小同斗,以同样的姿态的手腕,但他不想放弃自己美妙的本色,他终归在自己的轨道上行进,但是,终于到达了边缘——这时他自己的一切都已不甚重要,首要的必须弄明白这荒谬的外界,否则他感到自己就要被吞掉了。他的碧空之往,美善世界,和谐光阴,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是来自童年父母从卑屈中无形建立起的精神纯洁空间,而如今在这座大城市里遭他人无情的阻击狙击,世界由好斗喜欢侵犯依仗原始本能行事的人群构成。他痛不堪言,同时他自身昏昧不明的缺陷也使他成为他自己的敌人,顺流而下他就要出卖给更深的原罪,但他还想回归到双目清清如流水的自我,只在自己的线上前行,但必须得先弄清这个世界。——事实上,他也许在理解中掩饰了自己好斗的本色。</p><p>于是,在这个阶段,他几乎放弃了一切,一切都不再重要,除了他所遭遇的这个人世的恶之迷。</p><p>事实上,知世了,识人了,他在无奈的沉郁中平静了,懂得何人可为友而多数人要拒抗了,他知道人是怎么回事了,既不轻易去爱也不必憎恶,就事行事而已,游刃于秩序而已。顺而不逆,因势利导,以他的利益为中心。他由爱人者、憎人者而成为一个通达精明的操纵者。他是爱憎善恶之间的中性人,或许,摆脱那一切,他成为了自如他自己。</p><p>他明白了世态人心,那是个中性的自然物,他穿透了层层叠嶂,最后予以抵达,他平静地与世心相对,过往的伤害孱弱地现出了它们的原形,蔑视他家贫困的亲戚,施手段沾惹他又恶意报复过他的异性,从一开始就对他生硬、蛮不讲理、全力排挤的同性——哦,丑陋的人性一一张显,他的确玷污眼球又倒了胃口,但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他们的丑陋,不是他的,只要明白,他不会把自己与别人施加于自己的遭遇硬牵扯到一起,仿佛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怎样对待你,你就是怎样了么?多么荒谬!他们不理解他,对他的指责,譬如他不开朗,孤僻,穿衣服的颜色不对,走路的样子不对,住所太朴素,使用投币洗衣机太奢侈浪费,太咬尖儿,黄昏时在校园里游荡像什么什么——哦他们倒忘了一见面还没打交道时他们就开始怎样蛮不讲理欺负他——别人一路挑剔他的毛病,恶语相伤,哦,他不知道那是人性对于出众者的必然反应,可谓正常的。倒头来那些谣言讲究的嘴脸只在他脑海里留下好笑的影子,在见面时他可莞尔一笑与他们平和相对,而当时他还为这种指责的映像苦恼过,到后来他彻底明白了,只要按门道那样那样地一对付他们,他们就全服帖了老实了,当初何必在做人问题上高尚化地要求自己呢,要求自己心地良知的清白,全都大可不必!</p><p>可他对这种降伏亦厌恶。是的,史特米尔留得的心没有变,支离破碎后他还可以回归,真正的伤害是人自己施加给自己的,他受过蒙骗,欺侮,别人对他耍赖,不太讲道理,他为疼痛消磨过时间,抽取过力量,可是到头来,只有别人羞愧于他的份儿——当然那些人的灵魂里也不太懂得羞愧,他并非弱者,但他足够明智不去跟卑微的侵犯者搅和,挡住他们的冒犯,努力理解别人,可怜他们的病态堕落,学会通用的圆滑的交际方式——他渐渐成长起来了,内心坚实起来,甘守本分,稳健利落,无人再能够伺机冒犯他。他厌恶对人的降伏,但也放弃愤世嫉俗——他不想为对别人的灵魂负责而惩罚自己,何况反抗往往会沾染上它的对立面,——他在划船告别人类经由历史形成的原罪,但也不知道结果。<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渐渐的,降伏也消失了。他成熟了,走着秩序内的道路。他还向往什么呢?</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童年时他有过碧空之往——向往那碧绿的夜空色的澄明和遥远的存在境界,人与人之间有深刻细腻的交流。在大人们蝮蛇般凶恶的吵嚷中,他是一个独自出神的儿童,既被赞美,又可随时成为出气筒。出于完美的决绝,他不喜欢自己的童年,忘掉了大人们对他可能不得体的疼爱。尽管家乡的大人们流传着关于他的许多佳话,但他依然保持感受的尖刻,记忆中悲伤多于欢快。越长大,他越必须不断地对自己做背叛和放逐,迎合外界,其中不乏上当和自我背叛。为求安全,他放逐了他的真挚,感觉,思想,乃至声音语言习惯身形一切的一切,结果患上了障碍症和强迫症。他反思恐惧,反思流行的事理说法,最后只想找回自己。事实上,人生上了路,套车的大戏就拉开了,有人昏华幻,有人清朴坚,随他们去吧。</p><p></p><p></p><p>“有一天,我会改变吗?”在起初通往成人的路上,他问自己。后来一切都渐渐变了,他艰难跋涉,直到全都变了。他一度在用光阴去解决他的原罪和衰老问题,就是在原来的那些充满狐疑的沉闷日子里——此外,对于死亡,他倒不觉得什么,死亡是萨福的那朵阿卡刻戎河上的莲花和陶渊明的托体青色山阿,死亡离青春稍纵的史特米尔留得太遥远了,他琢磨着世态,摆脱了原罪。</p><p>史特米尔留得究竟怎样解决了他的<b>原罪</b>和<b>衰老</b>问题呢?解决此问题,这听起来就象好笑的妄语,根本就无从证实征信。世间凡事有序,他掉进了一口井里,没有四壁,整个儿是圆环形的围墙——用德里达的话讲,都是一体的,从公共事物管理公司(政府)到媒体再到学术机构,——而走出那段时间的“牢狱”之后,他渐渐后退着苏醒,是的,从本无方向的后退中获救,舒展翅膀,走进人群——并非像想象中的从天而降的世外高人——开始他的安宁时段(而在井里他只是蜷避着出世)。这里面自然有一种渴望的结束,和另一种盼望的开始,一种疼痛的结束和另一种疼痛的开始,新的标的,也就是他的功名和生计吧。</p><p></p><p></p><p>从前的那段时间里他象芭蕾舞女的脚尖行走在一架古旧无形的钢琴上,弦音不稳,违背常规,顺从内在的真实,却引人惊愕,遭人白眼。几乎是,他在跳,轻盈地,沉闷地,苍白地,绚丽地,跌撞地,从容地,他跳啊跳,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又象个小丑,生硬而怪异。每个人的,尤其是从一开始,都有的那一点小小的内里的真实,意味着什么呢?很快就会与外界龃龉,遭人厌恶,令自己困惑,被亲手遗弃。</p><p>他渐渐习惯了人我之间的道理。人我的差异,是具无限可能性的,各自独立,互不主宰。快乐寄寓在平衡之上才会不变调,那其实是退一步的制约的快乐。最真挚的快乐总是被丑陋的暴力跟随。且制约的原则也又流行的宰制权。既然无味,索性放弃她,寻求生命的平悦,我们彼此相望而欣慰。事实上,外界与自我的双层轨道的差异错位,是我们发现道理的所在,史特米尔留得想。</p><p>可是青春,是否会有一点脱离早先、脱离环境的先验的东西呢?那无法言说的闪烁,可能是瞬间的,微弱的,却如钻石寒星或者飞翔河泥——应该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极度地存在过,我们生命的烙印,可能最可见于梦的色彩的影子……</p><p>那一点本质的梦影,色彩,气息,和声音,连同他担心过的永恒,他过度思忖过的本质必然性。</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bsp;&nbsp;&nbsp;&nbsp;</font>那段耿耿于怀永生难释的生活,一半是稚嫩的偏见和过于伶俐的情绪,一半是赤子之真和不太了解现代人群的歪打正着的英雄魂魄。他气壮云霄神塞天宇,又低迷柔弱虚幻怪诞——(好象我们现代人的英雄传奇无不如此,——但事实上,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到头来,除了当混混又能做什么呢?就象正经人只能一路做他的正经人。他怀抱自以为宝贵的,与世冲撞,他逆而不顺,焦煎不宁,事实上与唐吉克德式的愤青比起来,他的内心很快就缺乏了愤怒的力度——他明白如字地看到,这个世界是一场淘汰赛,从凯鲁亚克的流浪汉到徐文长唐伯虎蒲松龄式的不走运者,再到李卓吾曹雪芹式的受迫害狂,我们除了情感良知心智等正面的东西,还需要紧紧护己的圆滑丸。</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bsp;&nbsp;&nbsp;&nbsp;</font>他渴望爱,渴望完美世界的实现,理想人性的生成,纯净的情感化成狂热在燃烧。</p><p>史特米尔留得的一生经历过无数个绝望的<b>时刻</b>(青春时我们怎能不绝望!)。星星从碧空里垂降,钩钓人的灵魂,叫人怎不绝望?这无数个绝望象空气中闪烁回旋的磷火,以钻石般的凝聚密度,形成颗颗佳话般的传奇。</p><p></p><p></p><p>绝望来自虚妄。</p><p></p><p></p><p>在整个前后二十年的梦境里,“永恒”以各种滋味幻影出现在他的灵魂之乡,它破裂过消失过,让他尴尬过痛楚过。</p><p></p><p></p><p>剧烈的对于自己的怀疑,只来自别人诡秘的微微一笑。过后他知道那怀疑的惊跳只来自他自己的幼稚,对人面的常态大惊小怪。他的永恒曾经成为他背上的十字架,插在自己胸腔里的匕首,世界成了逼近的天外飞船般的怪物……哦,他何必那么不识人相,不去走自己的路,只无为地叹息世界,且因这世界的乖谬而拒绝任何行动作为。</p><p></p><p></p><p>永恒成了什么?在他未穿破它之前,它成了牢笼和拘役,它姿态不高,与细碎的分裂对立而包容不进它们。</p><p></p><p></p><p>他明白:人是无可改变的,外界改变不了你,即使躯体与别人交媾过,也说明不了你什么,还有心灵与别人连通过,命运与别人交织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外力,不意味着改变。多年来他感到被一架生活的马车拖拉着难以喘息,直到他跃出画面,把马车与那个被拖的人一同抓住,难以喘息感停止了,原来他还在原地,——瞧,史特米尔留得,他依然故我,我们时代的叛徒和英雄!</p><p>最后他明白了,别人是主宰不了他的灵魂的,包括对肉体的施加,别人是别人,而他是他,即使别人强加于他什么也不能使他强加给他自己,他是不是他自己只取决于他自己,这才是天赋的权利。在现世中不平等是随处可见的,但一个人是不是他自己却只能是他分内的事。所有的他人的语词都在向他蛊惑永恒的不可能,别人发现他的固执后都要来耀武扬威地修理他这傻冒,可是,最后,穿透一切疼痛,穿透一切伤害,穿透一切昏聩和迷惑,他面临的真实是:剩下的只有永恒。</p><p></p><p></p><p>这驻足的一刻,那个乌有,美妙的乌有,完好的乌有,它不去奈何别人,杂人也再无可将它奈何。</p><p></p><p></p><p>永恒——是的,终归是永恒;</p><p>偶然还是必然,是程度上的问题,都有一点吧;</p><p></p><p></p><p>青春是否有一些无条件的特别的东西?那燃烧的、空自燃烧的生命?他的意味、境界、情景……</p><p></p><p></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快乐已经结束</p><p>迎来的是安宁</p><p>它更牢地将我抓住</p><p>更为自得</p><p>而快乐总是被暴力的灾星</p><p></p><p></p><p>紧紧跟随</p><p></p><p></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他的梦讲完了,夜色已深。</p><p>他款步下楼。他离开后,我发现自己灯下的影子消失了,我感到心季的眩晕,我童年的心井也掘开了吗?可是,事情不这么简单,那是他的心井,而我却受到了什么样的感召?我知道,有一个时候,史特米尔留得遵从的是青春的逻辑,他就是在这个逻辑中成长起的。我们如此不同,而我能感觉到我感受着他的程度甚于他自己,这使我孤独,奇怪的孤独。这一夜,我做了个跟史特米尔留得在一起的梦,我们在水下,呼吸像小鱼吐出的泡泡,撞在一起就碰碎了,轻轻的,砰,又似暴开无声的巨响。清晨起床洗漱时,我看见史特米尔留得出现在我的镜中,他的前额有一个红点,我下意识用手去蹭自己的额头,红点消失了,一小块牙膏沾到上面,真奇怪,昨夜那个坐在我对面的人难道是我?</p><p></p><p></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1 17:52:47编辑过]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http://blog.artintern.net/blogs/index/zhaoyuan
http://blog.sina.com.cn/greenchrysanthemum

21

主题

0

好友

391

积分

新手上路

半路杀出

Rank: 1

2#
发表于 2007-8-4 13:43:20 |只看该作者
故事在真实与不真实中彷徨,不知里面的思想有多少还留在你脑海里面.真怕一个虚构的悲剧梦幻变成现实.那么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悲剧了.[em03]
文学需要激发QQ:271391054 欢迎来我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5566pmf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2

主题

0

好友

4046

积分

业余侠客

Rank: 4

Heilan Administrator's

3#
发表于 2007-8-4 13:43:20 |只看该作者
读起来像加了白果的稀饭,挺顺口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4

主题

0

好友

221

积分

小丽

Rank: 7Rank: 7Rank: 7

Heilan Super Team 功勋版主

4#
发表于 2007-8-4 13:43:20 |只看该作者
我记得小说版是不允许发长篇连载的吧?似乎也不鼓励转载他人小说。楼主又是发长篇又是转载的,是不是有些不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2

主题

0

好友

4046

积分

业余侠客

Rank: 4

Heilan Administrator's

5#
发表于 2007-8-4 13:43:20 |只看该作者
<p>啊,对哦,就是就是!!不要违背原则.</p>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7-20 18:41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