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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麦冬 于 2009-9-24 14:45 编辑
她坐在木桌后的高脚转椅上,低着头往一个纸册子上誊抄着什么,长了冻疮的红肿手指间握着一只细长的蓝色原子笔。隔上几秒钟,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在她的右前侧,谢尚易也她右前方,不过是靠在离她三米开外的书架边沿上。
可惜她一直专注地做着事情,视线只在手底的册子和电脑屏幕间移动,从未留意到他。
临近农历年的冬日午后,阳光穿过收银台左侧的玻璃门照进来,直直地投射到她身上。亮光柔和地过渡入暗影,她那样安静地坐着,仿若一幅画,布罗格笔下恬美宁静的女子画像。
外套脱了搭在椅背,她身上穿的仍旧是那件黑色高领毛衣,螺纹的织线紧紧得贴着她的身体。莫可名状的魔魅之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遇见她,只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寒假已经开始。但谢尚易读高三,高三是不讲假期的,整个年级要上课到农历廿四。头一天补课,各科练习题一份份发下来,像大雪天的雪花落得没个消停,半天便在书桌上堆得似坟山。趁着午休,他骑车溜到离学校两个街区远的书店去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里的图片文字展示的是与自己眼前的逼仄生活完全不同的天高地远。
那天谢尚易锁了车,推开玻璃门,照旧先去看杂志栏,那熟悉的红封皮果然到了最新的一期。他取了一本,再转去新书架前浏览。
她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的架子前,怀里抱着一套书,踮了踮脚试图把它们放到最上面的一层,手伸上去又徒劳地放下来。
“我帮你放上去吧。”谢尚易余光早瞥到了她的动作,这会儿又听见她努力失败后,带点恼人地叹气声。他一面提议,一面将手探向她捧着的那套书去。
“啊?”她像是没料到有人会出声,惊了一惊往后退了小步,见他是要帮忙,又道:“可以吗?那麻烦你了。”
“是要放在这里?”他问她。
“对,竖着放。”她递给他的是精装的四册《加缪全集》。
饶是谢尚易这样高的人,也需伸长了手才能把书放到最高一层的展示架上。
“封面要斜过来朝着店门。”她说道。
谢尚易调整着角度,这四册书是装在一个牛皮纸质的套盒里的,挺重,体积也不小。所以这一转动,不小心就刮到了它旁边的一套《博尔赫斯全集》。
五卷本博尔赫斯从盒套里纷纷跌落下来,两人都“呀”地叫了一声,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接。结果是他接住了两本,她也抓住了两本,那漏网的一本砸到了她身上,而且是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胸上。
也是硬皮精装的书,份量是可想而知的。她当即弯起身体,谢尚易连忙接过她手上的两册,她空了的手就按在胸上。
谢尚易一时无措,他当然不知道也体会不到女孩的胸被重击后会有是怎样的痛。他只是看见她强忍着痛的样子。
那天她穿的就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很常见的样式。因为是贴身的,在她手轻揉胸部时,便能清楚地看到了乳房颤动的微波。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隐蔽而幽微的景象却给了他强烈的视觉刺激。
没有一丝的暴露与色情,可就是异常撩人。大概应了希区柯克的话,想象的空间越多,就越让人兴奋,女人和悬念都是如此。
谢尚易再抬起眼时,就见她盯着自己,带着戒惧的意思。他与她四目相对,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她听了只是笑笑,摆摆手,说“没事”。待他终于把那两套书都摆好后,又听她说:“谢谢你了。有梯凳的,我就是懒得去拿。”
他笑一下,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有点懵懵的,随手取了一本阿加莎的《阳光下的罪恶》,连同杂志拿到收银台。她接过书,扫了码后问他:“有会员卡吗?”
“忘记带了。”谢尚易垂下眼,看她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
“嗯……那你把名字报给我吧。”
这家店向来管得严,打折凭会员卡,若是没带卡,也要出示身份证或学生证,她这样通融,算是在谢他之前的好意相助了。
“谢尚易,《尚书》的尚,《易经》的易。”
她轻笑一声,说:“这名字还挺有意思。”手指在键盘上哒哒地敲着,然后是程式化地报数:“原价三十四,打八折,一共是三十块四。”
“唔?”谢尚易疑惑地看向她,不需算也能觉察出其中的错误。
她脸倏地红了,说:“忘了说杂志是不打折的。”
很显然,她对这一切还不熟练,收钱找钱也有点笨拙,但态度认真细致,生怕弄错。
谢尚易问:“你是刚来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嗯,刚来两天。”外面还飘着细雨丝,她先用一个袋子将书裹好,又在外面套了一个袋子,这才交给他说:“好了,这样你骑车也不怕它们弄湿了。”
拎上袋子,在拉开那扇玻璃门时,谢尚易回望了一眼身后,很奇怪,那个午后,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空荡荡的,高高的黑木书架环绕四壁,她就那么站在中间。
谢尚易慢悠悠地蹬着车,在扑面的细雨里,入眼的都是熟悉的街景。但这熟悉感却慢慢地起了变化。混混沌沌的前方有个影子,一直在那里,就在不远的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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