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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干旱的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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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4 17:04: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八月里的一个午后,太阳正烈,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正蹲在家门前,他在等待着什么,看着远方,当他发现他们向他家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心就咯噔跳了一下。那天的太阳实在太大了,他们长长的影子沿着晒得发亮的马路,不断地移动,铺展了过来,逐渐地向他靠拢,越来越近了。他看到它们,就知道他的运气来了,那五跟香蕉有希望了。可能是因为被太阳晒得头晕脑胀的缘故,又或者他的眼睛被太阳晒花了,转眼间,他又感觉向他走过来的不是买棉花的小贩,而是村民们。头顶那轮讨厌的太阳,是这个夏季以来他遇见的最大的太阳了,阳光非常猛烈,毫不留情地洒在大地上。村子里所有的生物都被晒得奄奄一息,没有一丝生气,包括路边的狗,田间的牛,还有树上的鸟,和笼子里的鸡鸭,都耷拉着脑袋,显得毫无精神。
毫无疑问,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是一个太阳硕大如盆的好日子,树上的知鸟叫个不停,一阵又一阵,叫得他心烦意乱。
母亲,你应该记得吧!应该知道那天你的儿子,他已经十岁了,今天就是他的十岁生日。午后,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刚刚吃完午饭,百无聊赖,正蹲在家门前,不知道去干什么,当他看见那三条长长的身影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是家里的棉花还堆得高高的,没有卖出去。前几天,就有一批小贩来村里收购棉花,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把棉花给卖出去了,只剩下不多的几家了,包括家的,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把家里的棉花给卖掉,要一直留着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只有卖掉了,才能换钱。可是来了好几批小贩了,都催促着母亲卖,母亲就是不答应,尽管那些小贩磨破了嘴皮子,让她赶紧卖掉,她也不卖。
  “唉呀,大婶,你留着这些棉花做什么呢?天气这么热,太阳像火一样,走一步路就要喝三口水呢,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你就卖给我们吧!”
  阳光下,为了防止阳光的直射,他眯着眼睛看见了三个陌生男人向他家走来。三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绿色小褂,戴着草帽,一个拿着绳子,一个手里拿着扁担,还有一个手里拿着秤砣。
  “唉呀,你这个大婶真是难说话,难道我们会少你钱吗?不会欠钱的,都是现钱啊。”
他边说边拍拍系在腰上面的腰袋,里面鼓鼓的。他知道腰袋里面都是钱,而且很多很多,够把全村的棉花都给买走了。
母亲听了小贩的话,依然无动于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样子她还没准备把棉花给卖掉。他希望母亲能答应卖,将小贩们给请进家,让他们看看他家堆积如山的棉花,可是母亲就是没点头,只是一直站着,不说话,一直自顾自地忙碌着,把家里的一些还没有干透的棉花給搬出去晒,把棉花倒在水泥地上铺着的白色塑料和网状东西的上面,跪下来,用手划开厚厚的一层棉花,薄薄地均匀地平铺在地面上。
  母亲一直跪在地上,不断地铺着,不一会儿,家里剩下不多的几袋没晒干的棉花都晒在了地上,家门前的一大块空地都给铺上了,差一点就延展到了马路边和池塘边了,好在母亲及时地停止了手,缓缓地站起来,这时候,那些小贩们又来到了母亲跟前,差一点就要踩到母亲晒着的棉花了。其中一个小贩从地上捡起一朵棉花塞进嘴里,使劲地咬了一口,啪的一声,像鞭炮的响声,之后他把咬过到棉花扔到地上,满意地笑了。
  “大婶,你家棉花很不错,白,籽还大,都晒干了,咬上去很干脆,不错,不错,你就卖给我们吧!我们给你最好的价钱,绝对不比镇上棉花收购厂里的价格低,你看,我们又不是第一天来你们村,都来了好几年了,大家都算是熟人了,你今天就卖给我们吧!”
小贩边说边咧笑着,牙齿都是黄的,一看就是老烟枪子。
母亲终于说话了。
“大哥,不是我不卖给你,你们价格实在有点低,比镇上价格低好几块钱呢,一百斤就几十块,我家现在一千斤棉花,如果卖给你,就比镇上少了几百块呢,这可不行,几百块够我家孩子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大姐啊,镇上的价格我们也知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一斤就贵一块钱,最重要到是我们不赊秤,镇上一百斤起码少你三五斤,要想卖个好价钱,你还得找关系,跑路子,这样一来才会卖个好价钱,可是我们这里不一样,一斤都不会少你的,而且还都是现钱,镇上最近都赊账了,到年底才会给你钱。”
  “谁说的!”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
“唉呀,大婶,我还骗你吗,我前几天刚刚去过镇上,都传开了。”小贩说。
母亲听了,犹豫了片刻,但还没有答应,她看着地上那些白花花的像雪花一样的大棉花,似有所想。
“大姐,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去别家看看,等一会儿再来你这里。”
几个小贩带着家伙离开了他家。
  当他听见母亲对那些小贩说:“不行,我过几天要去镇上卖。”他的心就揪紧了,似乎母亲的话不是对那些小贩说,而是对他,故意让他听见,让他打消今天买香蕉的打算。母亲太过分了,明明棉花今天就能卖掉,她却不卖,非要过几天卖,要知道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啊!母亲答应了的,她答应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他有点生气,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紧张地看着母亲和那些小贩说话,说完后,又紧张地看着那些小贩头也没回地走了,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直到那一刻他才抹开视线,揉了揉发酸发涨的眼睛,有一滴泪水要从眼睛流出来了,可是被他给揉回去了。
  他一直期盼着能早点把家里的棉花都给卖掉,让母亲给他几块钱买点香蕉或者任何一种水果吃,母亲也知道那天是她的儿子,也就是阿毛十岁的生日,好几天前她就答应了他,只要把家里的棉花都给卖掉了,她就会给阿毛买香蕉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她信誓旦旦地答应了阿毛的要求,而且还说一定会对买几斤的,不多不少五斤香蕉,又大又粗又香的香蕉。
“五斤重,不多不少就五斤,都给你吃,行了不,你这个小馋嘴子。”母亲对眼皮底下一直看着自己,盼望着她能说点什么的阿毛说。
 “你不会耍赖吧,你已经耍赖三次了,第一次说给我买顶帽子冬天戴的,可是我等到过年啦,你都没给我买,就给我十块钱让我自己买,可是十块钱根本不够买顶棉帽子,第二次说给我卖双棉靴,最后因为棉鞋太贵了,说卖布鞋算了,这是你说的,你不会不记得吧!”阿毛拉着母亲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说,好像母亲不答应他买香蕉,他就不撒手了 。
   “第三次,你说给我买一只气球,最后也没买,村里所有孩子,阿杰阿梦都有气球,可是就我没有,这次,你要是再不买,咋办呢?你说吧。”阿毛声音响亮地说,似乎为了让母亲听得更清楚一点,还故意把声量給提高了一点。
  “好了,好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记性倒是挺好,估计接下来,你还要把你三岁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说,妈妈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不会耍赖,只要家里的一千多斤棉花都给卖掉了,我绝对给你买五斤香蕉,一斤都不会少你的,五斤都给你吃,其他人都不许吃,包括我,还有你爸爸,还有你的两个姐姐,她们都不会吃你一根香蕉的,好了吧!”
他似乎又听见了母亲答应他说的那些话,但很快就回到现实中去了,完了,什么都完了,香蕉,他一直想吃的水果,看来是吃不成了,他有些难过,但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母亲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那些棉花都是母亲花了大半年才获得的,从撒种,到栽种,再到灌水,施肥,撒农药,才有了今天,才有了现在丰收的棉花,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那些棉花都是母亲的命根子,是母亲一朵朵用手抠出来的。
  母亲的手都不知道被棉花枝干和棉花壳上面的刺刺了多少次了,手上脸上都是划过的印子,虽然刺上去有点疼,但是母亲顾不得,依旧穿梭在棉花地里,好像和棉花地混为一体了。有时候,午饭做好了,母亲还在地里捡棉花,还没有回家,那时候太阳十分毒辣了,地面都给晒成了裂缝,风都是热的,尤其中午更热,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早早地回家了,等到午后太阳不是很热到时候再出去捡棉花,但母亲忙到连吃午饭都忘记了,依旧没回家。
在母亲去捡棉花的日子里,大中午,外面阳光猛烈,洒在马路上,洒在门前的水泥地上,洒在所有人的身上,你躲也躲不掉,只能眯着眼睛,任凭阳光将皮肤暴晒。只要母亲还没有从地里回来,他就站在家门口,焦急地远望着家门前那条马路,母亲每次回家都会走在这条路上。他希望能看到母亲回家的身影,但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害怕母亲被太阳晒晕了,倒在了地里,如果没人发现,该怎么办呢?他想象着母亲晕倒在棉花地了,身上被棉花和叶子覆盖着,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就很难过,于是迫不及待地从家里跑了出去,朝着母亲所在的棉花地跑去。他知道母亲在哪里,他害怕母亲真的出事了,所以就拼命地跑,热风从脸上吹过,太阳炙烤着头顶,他也不觉得热,只想尽快找到母亲,喊她回家,他害怕看见母亲晕倒在了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母亲,你起来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他跪在晕倒在棉花地里的母亲大声地哭喊着。
一想到此,他的心就揪紧了,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听说母亲有时候会去地里洒农药水,那些农药具有强烈到毒性,母亲背着打农药的农药壶,在棉花地里洒着农药,要是母亲被农药给毒上了,怎么办呢?他不敢想,要是母亲救不活了怎么办呢?家里只剩下他和父亲还有两个姐姐了,可是父亲什么都不管,两个姐姐也靠不住,只有母亲一个人爱他,不会责备她,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母亲都不会打他,骂他,现在母亲倒下了,他要马上去救她啊。
他越想,就跑得越快,好像要跑飞起来了,很快就跑到了棉花地里。
  棉花长得很高,比他还高,棉花叶子很是繁茂,被风吹拂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掩盖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了,母亲也不知道在哪里。母亲个子很矮,只要钻进棉花地李,马上就消失不见了,只要没人喊,就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走出来,一条棉花沟好几百米长,要捡很久才能捡到头,就算捡到头了,只要母亲腰上到口袋不装满,她还是不可能从棉花地里走出来。
  “母亲啊,母亲,你在哪里呢?”因为个子不高,视线被棉花杆给挡住了,于是,他踮起脚尖站在田埂上喊,声音飘荡在空中,很快就没了。 没人回应,他继续喊,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响亮,但还是没人回应。
  难道母亲真的晕倒过去了吗?他想,越想,越难过,最后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了,是村里的一个老头,他经常去地里种菜,虽然他家的菜地离村子很远很远 他依然每天一大早就出门,然后中午回来,下午再去。
  “阿毛,你在这里哭什么呢?”老头看见田埂边的阿毛,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风似乎更大了,太阳也没那么热了。
  他听见了棉花叶子不断地发出呼啦啦的翻动响声,还有叶子互相摩擦的声音。
  “我找不到我妈妈了,她就在地里捡棉花,可现在我找不到了。”他哽咽地说。
  “阿毛,你不要急,你妈妈大概没听见,又或者回家去了,你回家去找找看。”
  “怎么可能回去了,我刚刚从家里出来的,一路上也没看见她。”
  “唉呀,你这孩子,你妈妈说不定从另外一条路回去的呢?”
  老爷爷说得也对,他想,想了一会儿后,便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沿着之前到那条路回去了。
  还没到家,他便远远地看见妈妈正蹲在池塘边洗手呢,身边摆着农药壶和农药瓶,他高兴极了,奔跑过去,大声地喊妈妈。
  在棉花盛开的那段日子里,也是他最为关心妈妈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在十一点就去棉花地里找妈妈,喊她回家,要是她不回去,他就一只蹲在田埂边,等待着她一起回家,这样他才放心。
  渐渐的,地里的棉花越来越少了,棉花杆上棉花花苞越来越少,最后一只都看不见了,母亲去地里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晒棉花收棉花,以及去镇上卖棉花,虽然不怎么晒了,但依然很累很累。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了,天气逐渐变凉了,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把家里剩下的一千多斤棉花给卖个好价钱,这样才对得起妈妈到辛劳 ,这一切他也都是知道的,但妈妈答应了的,一个星期前就答应他,在他生日那天,给他买香蕉,现在她似乎却忘记了这件事,一点也不着急卖掉,要不,他再提醒一下她,他想,于是,慢慢地走到妈妈身边。
  “妈妈,你答应我的,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
  “什么?答应你什么了呢?”
  “香蕉,五斤香蕉。”
  “哦,我知道的,等到棉花卖掉就给你买,现在不是没卖掉吗?”
  “可是你说好今天的。”
  “过两天再买,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呢?”
  妈妈一边擦汗,一边说,说完,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继续晒她的棉花去了。
  完了,今天看来没有希望了,棉花没卖掉,卖香蕉到商贩很快就要来了,每天下午三点就会来,可现在都两点半了。他一边紧张地看着那三个买棉花的商贩在村子里走家串户,从弯子家走到阿波家,又走进阿杰家,每走进一户,紧接着那家到大人就会把一只只装着的棉花的口袋给搬出来,每搬出来一袋,就会有两个小贩提着扁担绳子把这袋棉花給称一下,在称的过程中,他知道大人们的眼睛一秒钟都不会离开过秤上面,看样子好像都很紧张,要是觉得称得不对,比如袋子没离地,扁担不平衡,或者秤砣不准,就会要求小贩再称一次,如果还是不准,就会回家拿出自家的秤砣称一下。自家的秤砣村民们总是放心的。
  在卖棉花的日子里,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自备秤砣,他家也是有的,从他记事起,就看见那杆比成人还高的秤砣,它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有时候他要是不小心将它绊倒了,发出咔嚓一声响,妈妈就会跑过来骂他一顿,说秤砣可不能碰坏了,可值钱了这东西,妈妈一边将秤砣上面的灰尘抚摸掉,一边将它重新搁好,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直到卖棉花了,又重新拿出来。
  他听见卖水果到商贩的叫卖声了,由声音的大小判断:商贩离他并不远,也许和他就隔了几户人家,马上就要路过他家门前了。他听见了,很紧张,可是没有办法,要是等一下水果贩过去了,棉花还没卖掉,那今天的希望算是落空了,突然,水果贩的叫卖声消失了,他不知道他走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有人在买,才停了下来。
  他看见阿杰突然从他家漆黑的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一张十元的钞票,急忙忙的样子。
  “喂,你还不去买香蕉,你说过今天会买的。”阿杰一边跑一边对他喊。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一毛钱都没有,他也想和阿杰一样跑到水果贩跟前,得意地说:“我买五斤香蕉,要又大又香的,坏的,我可不要。”但棉花没卖掉,母亲就不会给他钱的,这个他是清楚的,母亲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劝阻。
  “我不去啦,我家棉花还没卖呢。”他回应了一句,说完,好像很惭愧的样子,抱头蹲了下来。 他一直抱着头,蒙着眼睛,仿佛这样一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所以,也都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没用,他依然隐约听见棉花贩子和大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树上知鸟的叫声,以及谁家的狗狂吠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心里很乱,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突然间,水果贩子到叫卖声又响起来了,仿佛就在身边,等到他一睁眼,却发现母亲流淌汗水的脸,和被太阳晒得橘红色的额头,还有她那粘着棉花的头发。
  “你去阿杰家一趟吧,等到他家棉花卖掉了,就去把棉花贩子给叫到我家来吧,今年的棉花看来就这个价了,涨也张不上去了。”母亲叹气低说。
  他从来没看见母亲这般面孔,卖棉花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在母亲这里却犹如割肉一般难以取舍。为什么母亲突然又决定要卖了呢?看来,母亲还是会替他着想,想到此,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兴冲冲地朝阿杰家奔去。
还没到阿杰家,他就听到一阵讨价还价的声音,是阿杰的母亲和那三个小贩在说话,一个小贩说大姐你这个秤准不准,怎么和我们的秤差一斤多呢,怎么不准呢?我家的秤砣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从南京买回来的,比你这个要贵很多,大姐你不懂,秤不是贵就好的,别说了,别说了,要是你不按照我这个秤砣算重量的话,我就不卖了,你去别家吧!阿杰的母亲看起来有点生气,一下子把秤从扁担上抽出来,又准备把棉花给搬到里屋去。
就在这时,那个黄牙齿的小贩一下子拦住了她,大姐,我们没说不买啊,差一斤就一斤吧,一斤也值不了多少钱,对你是值不了多少钱,你们都是有钱人,我们都是农民,一斤棉花我们要花不少功夫才能摘下来呢,可不是小钱,阿杰的母亲依然不依不地说,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小贩说,说完将腰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钱出来,从里面数了一些,递了出去,大姐,这里是一千五百七十块钱,你拿好,数好,阿杰的母亲把钱接过去,仔细地数了两遍,才罢手,之后,那三个小贩把一袋袋的棉花都扛了出去,送到了外边的一辆三轮车上面了,这时他发现三轮车的后舱上已经堆满棉花了。
  “这些小贩一个个都精明的要死,他们一袋卖出去起码赚好几十块钱呢,还折秤,真是没良心。”阿杰的母亲数完钱后,对小贩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
一听到阿杰的母亲说到“折秤”这两个字,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之前因为母亲让他来找小贩卖棉花的激动和快活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好像那件事不再重要了,他甚至都不想去找小贩了,毕竟他们是会折秤的,这样一来要是母亲不像阿杰的母亲那样坚持原则,说不过他们三个小贩的话,他家就要吃亏的了,哎,还是过几天去镇上卖棉花比较好,起码不会折秤,而且价格也高一点,听母亲说他家在镇上的棉花厂里面有熟人,可以帮着说一些好话,棉花也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他的香蕉怎么办?现在他倒是听不见卖水果的小贩的声音了,也许他已经离开了村子,可他没看见他经过这条路啊, 他也没看见阿杰买水果回来。
他像是失了魂魄一样从阿杰家走出来,不知不觉地走着,突然好像撞上了什么,软软的,又有一股烟味。
  “哎呀,小孩,你走路怎么不看前面啊!要是被烟给烫着了,等下又要哭回家去了。”
  他抬头一看,是那个黄牙齿的小贩,他正靠在三轮车边上,抽着烟呢,
  “哎,这不是那个大婶家的孩子吗?他怎么来这里了。”又一个小贩说。
  “是啊,是他,小孩,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的,是不是你妈妈叫你来的呢?”小贩拉住他。
他还在回味着阿杰母亲的话,等到看见三个小贩后,突然间很讨厌他们了,极力地挣脱了小贩,头也没回地跑了。
“这个小孩真是奇怪。”小贩在他背后说。
  他不急着回家,先在路上溜达了一会儿,看见一棵桑树,树上的桑葚变红了,他像一只猴子,双手双脚地盘住这棵树,嗖嗖地爬了上去,等到爬到一个粗一点的枝干后,叉腿坐下来,伸手去摘那些熟了的桑葚,揉进嘴里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吃了好多,吃到手心都染红了,还有嘴巴上也全都是桑葚的汁液,今天没有香蕉吃,吃桑葚也一样,他想,等到吃饱了后,他靠在树上小睡了一会儿。风从耳边刮过去,呼呼的,很暖和,树叶发出互相摩擦的声音,他醒了过来,这时候,他看见阿杰已经拎了一袋苹果走在了树下面,
  “喂,阿杰,是你吗?”
  阿杰听到了他的声音,先是转身,抬头,看到了他。
  “是我,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桑葚能吃了吗?”
  “可以吃了,都熟了。”
  等我把苹果送回家,我也过来吃。
  “好的,等下我就下来了,把位置留给你。”
  “好的。”阿杰说,说完,便走了。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在树上又呆了一会儿,继续吃桑葚,顺便打量着树下的行人,因为阳光太大,没几个人在路上走,大多数的村民都呆在家里纳凉,摇着蒲扇,等到傍晚阴凉了,再出来。可是他家不一样,母亲在阳台和门前水泥地上晒了很多棉花,如果棉花没卖掉,傍晚就要装进棉花袋子,重新搬回家去,他也要去帮忙,帮着收拾棉花,帮着搬,每天都重复着劳作。他希望家里的棉花能早点卖出去,不仅仅是今天,而是一直以来都希望,只要棉花卖出去了,傍晚,他就不需要听从妈妈的话去收棉花了。
  “阿毛,你还不快点把棉花收回家,等下天就要黑了。”妈妈喊他。
  那时候他正准备和阿杰一起去河里游泳呢,他连毛巾和肥皂都准备好了,阿杰也在路边等他回话。
  “你到底去不去游泳了。”阿杰不耐烦地问他。
  其实他比阿杰还要急,但母亲既然喊了他,他就不能离开,不然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又会对他板着脸了,所以他只好叫阿杰先去,等他把棉花收回家,他再去游泳。
  他以为今天棉花就会卖掉,可刚刚他竟然没有去叫小贩,没有把母亲的话转告给他们,现在看来那几个小贩估计离开村子了,可他都没有听见三轮车发动的声音,也许他在树上小睡时,三轮车已经开走了。他朝阿杰家的门前看去,果然三轮车不见了,那三个小贩也找不到了,他的估计是对的,今天他还是要把棉花搬回家了。
  他吃桑葚吃饱了,在树上也毫无用处,有点无聊,又从树上爬了下来,落地后,拍拍手,和裤子,整个人一下子好像轻松了很多,他高兴地吹着口哨往家走去。
可是,还没到家,他就大吃一惊了,出了鬼了,那三轮车竟然停靠在他家门前了,那三个小贩正和母亲说着什么,周围堆满了一袋袋棉花,不多不少,看样子有十几袋,都是刚刚从家里搬出来的,等到他走近一看,发现水泥地上晒着的的棉花也都少了很多,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定是已经装进棉花袋子里了,他看到了,有一些意外,也有一点生气,没想到那几个小贩竟然又来到了他家,并且要把他家的棉花都给买去,看样子是这样的,一定没错,从母亲手里拿着的那杆秤砣看,他就知道了。
看来今天母亲是打算把棉花给卖掉了,而且是全部卖掉,一点都不剩了,他想。
  “阿毛,你怎么才回来,我叫你做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吧!”母亲远远地看见他走回家了,叫他过去。
  他好像做错了事情,慢慢地挪了过去,等靠近母亲,那三个小贩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咧嘴对他笑了笑。那熟悉的烟味又重新笼罩在他周围,他想逃离也逃离不了了。他不知道三个小贩和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一下子狠下心来将家里所有的棉花都给卖掉,要知道仅仅是之前,他们来找母亲卖,母亲还是很犹豫的,而且打定主意要去镇上卖,不管他怎么劝,都没用,哪怕今天是他的生日。仅仅过了一会儿功夫,母亲就改变了注意,不仅叫他去喊小贩来,而且在他没有告诉小贩母亲的话,在小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母亲竟然主动叫小贩来到他家,将家里所有棉花都给搬了出来卖,包括那些母亲认为是家里最好的那几袋。
  堆积在门前的棉花都是母亲千挑万选出来,都是母亲在大太阳底下摘下来的,这些棉花和其他的不一样,它们没有经历过一点风雨,只被早晨的露水沾染过,是最干净,最纯洁的,从花苞里面刚长出来,被太阳晒了,开始变得膨胀起来,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蓬松,在母亲仔细的呵护下成长,在母亲娇柔的手下面脱落,轻轻地放进棉花袋子里,带回家,甚至不需要晒太阳,它们就可以卖了,而且还能卖出最好的价钱。可现在母亲竟然要把它们也给卖掉,卖给这些以前她看都看不上眼的小贩们,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这时候,他倒希望母亲不要卖了,哪怕那些小贩答应不折秤,答应出高价,也不要卖了,毕竟这些棉花都是属于母亲的。他不敢想如果母亲将棉花都给卖掉后,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家里除了棉花值钱一点,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空旷的家让他感到一丝恐惧。现在,当那些小贩准备将他家的棉花给搬走时,他倒是非常怀念家里充斥着一袋袋棉花的日子了,开始怀念以前和母亲一起将阳台上水泥地上的棉花搬回家的日子了,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总有盼头的,那些棉花抱在身上,能感受到无尽的温暖,那些棉花堆积在家里,能感受到无尽的满足感,可是,现在,当他看见家里空荡荡的后,一下子懵了,难道母亲今天真的要把棉花都给卖掉吗?难道母亲真的舍得吗?当母亲喊了他好几次,他都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母亲的话,直到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母亲,我们还是不要卖了吧!今天我不吃香蕉了。”他好像对母亲隐瞒了什么似的,不敢抬头看母亲地说。
  “说什么?你这个孩子今天看起来见鬼了,刚刚还一个劲地叫我卖掉,说卖水果的马上来了,再不卖,就来不及了,现在倒是不想卖了,真是奇怪。”母亲说。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阿杰母亲说的话告诉母亲,如果说了,母亲会怎么想,会不会立即把这三个小贩给赶走呢,但他不敢说。阿杰的母亲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再说谁能说得准到底是阿杰家的秤是准的,还是那三个小贩呢。他默默地看着母亲,一句话都不敢说,最后只能和母亲一样,将地上的棉花捡起来塞进袋子里。
  “快点捡吧,地上的还能再装一个袋子,每个袋子都塞得满满的,家里的袋子可不多了。”母亲一边捡棉花一边对他说。
  他差一点就和母亲头碰头了,在捡棉花的过程中,那几个小贩一直站在一边抽烟,他能感受得到他们都在看着他,都在笑他的胆小和懦弱。他低着头,不一会儿脸上便沾满了汗水,阳光洒在脖子上,后脑勺上,他甚至感觉现在==此刻才是今天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尽管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了,阳光早没有正午时光那般炎热了,但他依然觉得非常热,一袋袋的棉花将他围住。棉花袋子差一点就要被晒得着火了,他一摸,烫得马上缩回了自己的手,可母亲依然狠狠地将棉花塞进棉花袋子里去,袋子里的丝毫空气都被她给狠狠地挤出来了,像挤走气球里的空气一样,直到气球完全地干瘪了下去,里面没有一点空气为止,这时候她才停下手来。
  母亲在棉花袋子面前显得矮小瘦弱,不堪一击,装满了棉花的袋子有一百多斤呢,比母亲还重,他想到这里,感到有一丝恐惧,如果棉花袋子倒下,压倒了母亲怎么办呢?他不敢想,越想,越担忧 ,这时他倒是希望那些小贩能快点将这些庞然大物给搬到三轮车上面去了。
  “好了, 都装进去了,我家的棉花就这么多了,现在可以称了。”母亲扶着腰,缓缓地站起来,一只手扶着棉花袋子喘着气说。
当他和母亲在一起捡棉花的时候,那三个小贩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仿佛他们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冷冷地看着,没有一点想要帮忙的样子。他恨不得将外边的棉花都给搬回家,让他们空手而来,不仅仅为了母亲,也为了他自己的尊严,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母亲已经答应了,只要母亲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他只好顺着母亲的意思将地上的棉花一朵朵地捡起来,塞进棉花袋子里去。
最后他也像母亲一样扶着腰站起来,他能感觉到腰部那非常的酸胀,像坠上了一个大的石头,他只捡了一会儿就这样了,可母亲却是要天天都这样做,重复这个动作,等到他站起来后,才发现他那三个小贩朝远处扔掉了香烟,向他和母亲走过来,一改之前对母亲恭敬的态度,变得十分的桀骜不驯起来,从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有将棉花塞进嘴里轻佻的动作来看,好像之前求母亲买棉花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几个人,现在既然他们来了, 就是母亲来求他们买棉花了,而不是他们求母亲。
“哎呀,大姐,你这些棉花有的没有晒干啊,好像有点潮,还有棉花籽也软软的,都咬不动呢。”
真讨厌,还是那个黄牙齿的小贩,还是他,之前当他在地上捡棉花的时候,是他在俯瞰他,嘲笑他,他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一点都没错,就是他。
“你怎么这么说,之前你说我家的棉花特别好,价格也公道,现在我们把棉花都给搬出来了,你倒是说这些话,是不是想故意压价呢。”母亲好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知道母亲是不允许外人对她的棉花说三道四的,你不买不要紧,但不能毁谤。
他听了小贩的话,都替母亲感到不值得,恨不得马上将他们给轰出去,但他还是忍住了,只静静地站在一边观察这一切。
  “大姐,之前的是不错,但你刚刚塞进去的一口袋里面的确不怎么干呢,不信的话, 你自己咬咬看,看我是不是撒谎了。”小贩递了一朵棉花给母亲。
母亲将棉花塞进嘴巴也咬了一口,垂下头来。
“这些棉花是前几天刚刚收上来的,的确不怎么干,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再晒一天就行了,既然你不要这些,那么这些就不卖了,其他的棉花都是好好的,不信你可以再看看。”母亲说,说完便把这一袋棉花给搬到一边去了,好像它是被母亲遗弃了似的,是没有用处的了,但他知道等到小贩走后,母亲就会把它们给从口袋里倒出来重新晒一遍。
  “大姐,我也不多说了,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们就一口价,两百六一担,每个口袋的棉花都是一个价。”小贩说,说完叫另外一个人去车里拿秤砣去了。
  “之前你不是说两百七十的吗?现在怎么两百六了呢?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说。
  “之前是指你外边晒的那些,可你刚刚不是从家里又搬出来了好几口袋嘛,也不知道干不干,我也不一一看了,就一口价。”小贩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秤砣,准备称了。
  没等小贩们称的时候,母亲伸出了手一下子拦住了他们。
  “不行,不能按照你们说的价格,从家里搬出来的棉花都晒好了,比外边的还要干,不管怎么说价格不能低,一块钱都不能低,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不卖了,我不卖了,还不行吗?”
  “大姐,你怎么这么固执,好吧,那就两百六十八,一块钱都不能涨了, 要知道我们三轮车还要汽油钱呢,还有我们三个人的人工费,都不少啊,这个天气过来,大家都不容易,你也知道镇上的价格也就是两百六十八左右,关键是帮你省力了,你们不用辛辛苦苦地去镇上卖了。”小贩笑着说,说完就挪开母亲的胳膊。
  “大姐,这个天气想必你也不想再折腾着把棉花再搬回家去吧!要是行的话,我们就称了啊!”
  他看见母亲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一会儿看着脚边的一袋袋棉花,一会儿看着身边脸上流淌着汗水的儿子,若有所思,太阳实在太大了,不容许她耽搁下去了,要么卖,要么再把棉花搬回家,拖着板车去镇上卖,可去镇上真的卖个好价钱吗?她也不知道啊。
  “大姐,你到底卖不卖呢?小贩催促道。”
  “好吧,你们称吧,但这个称我不能听你们的,我要用我家的称来称。”母亲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似地说。
  “行,这个都是小事,我们两个的称都称一下,如果差不多,就算了,差多了,就平均一下,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小贩说,说完就和另外两个小贩用绳子将扁担穿进去,另一端的绳子托住棉花袋子。
  “一,二,三,起来啊!”他们吆喝着。
  棉花袋子缓缓地起来了,他和母亲紧张地都凑过去看称上面的刻度线,秤砣一会儿往下,一会儿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了下来。
  “一百五十七斤。”小贩说。
  阿毛,你回家拿个本子去记一下。母亲对我说。
  于是,我回家找了一个小本子和圆珠笔出来了,将斤数记了下来。
  他们继续称下去。
  “一百六十斤。”
  “一百五十六……….。”
  称了将近十几分钟,他们才称完了。
  “一共多少斤呢?”母亲盯着一旁的我问。
  “一千八百六十五斤。”
  你回家把家里的称拿出来一下。
  于是,我又回家去拿称了。
“现在这袋是多少斤呢?”
“是一百五十七斤,和他们称的一样重。”
  “好吧,家里大概就这么多棉花了,和我之前预估的差不多,”母亲叹着气说。
  “大婶,你还不相信我们吗?大家都是乡里人,老实得很,不会折秤的,要是折秤了,下回你们还会相信我们吗?”黄牙齿的小贩笑着说,说完就从腰包里面拿出一台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起来,最后按完了。
“大姐一共四千九百九十八块二毛钱,你拿好了。”小贩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沓钱来。 
母亲接过钱,朝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数起来,数完了后,觉得不对,又再数一遍,,然后将这叠钱递给了他。
  “阿毛,你再数一遍,看看数目对不对呢?”
  他接过来,厚厚的一叠,他小心翼翼地数起来,一百两百三百,数到最后,和母亲数的一样。
  “是对的,就是四千九百九十八块二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呢。”我说。
说完,他把钱递给了母亲,了却了一桩大事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一张小板凳上,看着那三个小贩将家门前的棉花一袋袋地搬到三轮车上面去了,之后,家门前一下子空了,一朵棉花都看不见了。
那三个小贩将棉花都给搬走之后,发动了三轮车,三轮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尾气一下子喷了出来,之后他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烟味道,之后三轮车便逐渐地开走了,远离了他的视线,于是,他的周边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树上的知鸟的叫声又回来了,还有游戈在水面上的成群的鸭子的叫唤声也回来了,甚至那个卖水果的小贩的叫卖声也回来了,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小贩已经拖着装满水果的板车过来了,正走在他家门前的那条马路上,他戴着草帽,拖着板车,一阵阵有节奏地叫卖着。
  “买水贵啦,苹果,香蕉,梨子,橘子,菠萝,都有,都快来看看啊!”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卖水果的小贩身上,这时不仅仅是他,连他的母亲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大概想起了什么,走到他的身边。
  “你不是要吃香蕉吗?现在去买吧!这里是二十块钱,差不多能买五斤多了,要看好了称,知道吗?”母亲将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钱的钞票递给了他,他迟疑了一会儿,不敢接,之后母亲又往前近了一步,一下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接着吧,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母亲对他笑着说。
  听了母亲的话,他才接过去,看着母亲转身离开了,回到了家里。
外边又只剩下他,和那个停靠在他家门前的小贩了。小贩似乎听到了母亲对他说的话,没有继续往前走了,正远远地看着他呢,大概是希望他能够走过去,去买他的水果呢。他和小贩四眼相对,倒有点尴尬和迟疑了,之前他一直等待着小贩过来,从早上开始,他就期盼着这一刻了,可等到小贩真正地来到他的面前,母亲也给了他钱买香蕉了,他却不敢走上前去,找小贩买又大又香的香蕉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此刻他不是之前的自己,也不是早上那个对着母亲发怒的自己,他已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连他自己都不认识,所以他手里虽然捏着二十元钱,他却觉得手心发烫,好像钱不是钱,而是一团发光发热的火,他恨不得马上将钱给还给母亲,对她说,母亲,我不要买香蕉了,这钱还给你吧,可他又不敢回家去对母亲这样说,他害怕母亲那怜悯的眼神,还有一脸的愁容,今天卖的棉花价格比母亲和他设想的要低一点,没有达到母亲的期望。母亲的希望落了空,他不想看到母亲失望的表情,所以没有跟着回家。
那个小贩依然等在那里,在等待着他过去,从小贩看他的眼神看去,他仿佛都能听见小贩在对他说,过来啊,过来,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香蕉,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过来了,在等你了。他好像真的听见小贩这样对他说,缓缓地走过去,手里捏着那张发烫的钱,没等到他走近,小贩突然将板车提了起来,拖着它离开了,向着阿杰家的那条宽敞的马路走去,逐渐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根本一点都不想吃他妈的香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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