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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短篇小说: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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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3 09:49:18 |显示全部楼层
   毫无疑问,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我的姐姐一直非常正常地成长。她长得虽然不是花容月貌,也算是楚楚动人,可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当姐姐十八岁妙龄之际,我的父母做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他们要为年轻的姐姐做主,让她尽快嫁人从而离开这个家。姐姐不为此所动,她劝告父母,希望他们能够再宽恕几年,等到她二十岁生日那天才结婚。可怜的姐姐在家里的地位一直很低,她的建言当然无法撼动我那固执的父母,他们坚持认为姐姐现在正是嫁人的好时机,要是再过两年,家里的情况就会发生变化,而且此时家里那十几亩田地正是需要男劳力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健壮的男人,不仅仅可以为原本贫穷的家带来一些聘礼,而且还能分担扛在父母肩膀上的田间劳动呢。
   我的父母一向是一对自私的人,他们只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而完全忽略了姐姐的感受。这样的行为让只有八岁的我都感到不齿,可是在他们强大的威力之下,我也无能为力,无法去撼动他们的权威,只能站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利用权力的大棒砸向我的姐姐,而姐姐却没有一丝力量可以反抗。
   “不行,要是你们这么做,我就去死!”
姐姐言辞犀利地警告父母说,脸上带着一丝大无畏的神气,这是长久以来我都没有看到过的。
我为姐姐的勇气感到骄傲,同时也更加憎恨我的父母了。
   “是的,要是你们强迫姐姐嫁人,我就离家出走!”
   为了显示我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我也前所未有地握紧了拳头,站出来和我的父母对峙着说。可是我的话在固执的父母面前没有丝毫用处,他们根本不会听从一个只有八岁男孩的意见,尤其我的父亲,他竟然一个巴掌扇向了幼小的我。
   “你懂什么?在这里瞎搅合。”父亲言辞犀利地警告我说。
   被父亲这么一打,我的左脸立即发烫了起来,可我没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父亲把我打死,我也要捍卫正义站在姐姐这一边,让她知道这个家还有人替她说话。
   父亲打完我后,母亲显得有些激动,她立即走上前拉着我的手,一方面的意思是安慰被父亲责打的我,另一方面似乎又是在极力地阻止我进一步激烈的行动,但我才只有八岁,我还能做什么呢。母亲明显高估了我的反应,尽管在那个漆黑的夜里,我可以乘机逃出去,然后一走了之,但是茫茫黑夜下我又能去那里呢,我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继续忍受父母对姐姐的不公,还有对我的责罚。
   父亲打了我之后,似乎又有点后悔了,然后假装好意把姐姐给拉了过来。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早点结婚,就可以早点享福,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你的弟弟还要读书,可是家里现在连学费都拿不出来了,要是你能够给家里分担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父亲声情并茂地说,说着说着,眼睛渐渐地湿润了,甚至落下了难过的眼泪,不仔细看,是看不清楚的。
父亲的伪装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每当他要干涉我和姐姐的成长还有未来的时候,总会找出各种理由,其中一个最充分的理由就是为了我们好。当我和姐姐要出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我的父亲就会立即阻止我们,不让我们出去,说这样会影响我的学习,外边有很多坏人,我们一旦出去了就会学坏的。
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知道吗?父亲假装很慈祥地说,他不知道他这样做会更加让我们胆小怕事,更加阻碍了我们的成长,可是父亲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一昧地为我们做主,不管任何鸡皮蒜毛的小事,在他面前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们哪怕稍微地反抗一下他,他就以为我们是要造反,他就会用各种方式恐吓我们,让我们退步。
渐渐的,姐姐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她都十八岁了,是个懂事的少女了,这时候父亲还是要按照他的规则来看待姐姐,按照他的行为方式和以往的经历来为姐姐的未来做主。以前姐姐会因为忌惮父亲的权威而退步,但现在这件关乎她终身大事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再退步了,她要站出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哪怕这些父亲一点都不听,她还是要说。
“家里现在的钱只能管你弟弟一个人上学了,这些你都清楚吗?”
一天,我的父母把我的姐姐拉到身边来,将家里的情况和姐姐说,姐姐却不答应,她认为父母都在撒谎,家里根本不缺她上学的钱,更何况她还能赚钱补贴家用,以前上学的钱就是她赚来的,所以她坚定地认为以后上学也应该由自己做主。
   “我上学不用家里的钱,我能够自己赚钱了。”姐姐一脸倔强地说。
   “不行,你要懂点事,你赚的钱未来是要给你弟弟结婚用的。”
   “可是弟弟还小,他今年才八岁。而我都十八岁了,我应该可以自己做主了。”姐姐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女孩子。”
母亲终于说出了内心的话,原来父亲不让姐姐读书,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姐姐是个女的,这个理由一时间让姐姐难以接受,之后的很多天里她都闭门不出,在房间里生闷气,连饭都不吃,很快就消瘦了下去。我的父母虽然非常担忧,但依然不为所动,他们认为姐姐很快就会从难过中走出来的。
在姐姐和父母对峙的这些天了,家里的气氛变得糟糕极了。姐姐的绝食行为实在让我担心,我害怕她真的会饿死。
   我的姐姐看起来很软弱,但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她丝毫都不会退却的,她坚决拒绝父母的要求,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关在了房间里,以此来抗议父母的残暴和专制。她准备将自己彻底隔离于世界,包括和她的弟弟,还有父母。如果父母不投降的话,她是坚决不出门的。她不仅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在父亲说出心里所想的第二天,她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牢牢地将房门给关上了,她将自己的衣服给撕成布片,贴在了窗户上面,甚至连房门底下的缝隙,都用布片和报纸给封得死死的,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了。
   除此之外,她甚至用衣柜将门给死死抵住了,然后咔嚓一声从房内将房门反锁了起来,这样一来,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到她的房间了。姐姐的行为清晰地表明了她是不会轻易投降的,要是父母不撤回他们的打算的话,她就一直躲在房间里,直到饿死渴死。姐姐以这种非常惨烈的行为向父母进行斗争,连我看了都感到难过,背着父母为姐姐偷偷地流了两回泪水。我不相信我的父母会是这样无情的人,所以我没有阻止姐姐,我相信过不了几天,姐姐就会忍受不了饥饿,会主动打开房门出来的。
   没想到的是,在姐姐将自己关在房内的当天晚上,当我和父母准备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突然记起了姐姐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就好意地敲门,叫姐姐出来吃晚饭啦,再不吃,饭菜可都凉了啊。
   “我不吃饭,就算饿死也不吃你们做的饭。”姐姐声音响亮地说。
   “好,你现在不出来,最好就永远都不出来啦。”父亲毫不留情也大声地回了一句,说完这话,他就开始喝他的酒了。至于姐姐今晚到底能不能出来吃饭,到底饿不饿,他是一点都不在意和关心的。母亲虽然很担心自己的女儿,但因为长久以来她在家里的地位卑微,而且总是忌讳于父亲的权威,虽然心里有话要说,但还是给咽下去了,最后虽然张开了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姐姐关在房间的当天夜晚,我就做好了接济姐姐的准备,只要姐姐一天不出来,我会一直悄悄地给她送去补给和粮食的。这个主意在我心里很坚定,就算要面临被父母发现后的责罚,我也要这么做,毕竟她是我的姐姐,是一个和我一起成长的人,现在她遇到麻烦了,我不能够袖手旁观。于是在好几个漆黑的夜里,我都是偷偷地走出自己的房间,将藏在橱柜抽屉里的食物拿出来,悄悄地端着走出来,敲了敲姐姐的房间的大门。我敲了好一会儿,房内都没有动静。我害怕极了,害怕姐姐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就更加大声地敲了几声。
   就在我以为姐姐已经睡着了,并且不会再理睬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姐姐细微的声音。
   “门外是谁?”
   是姐姐的声音。我高兴极了,马上回应了一句:“是我啊,姐姐,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你不要给我送了,要是被父母看见了,我的计划就泡汤了。”姐姐严正地警告我说。
   姐姐有什么计划呢?为什么她没有对我说呢,我有点好奇了。
   “什么计划呢?”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毕竟我是个有主意的人。”
   姐姐好象有什么重大秘密瞒着我一样,说话都鬼鬼祟祟的。我以为姐姐一定是太激动,脑袋出了什么毛病,不然,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也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来的。但这时候我清楚不管我说什么,对姐姐来说都是没用的,她是谁的话都不会听的,哪怕是我。
   “好,你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对我说,我每天都会把吃得给你端过来的,就摆在门边上,过一会儿,我还会过来把碗筷拿走的,以免第二天早上被父母看见。”
   我贴着房门,能感觉到姐姐就在房门的另一侧,正极力地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但还是一点都没有服输的样子。
   “你不要操心了,反正我是不会吃的,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姐姐突然提高了嗓门说。
   我知道姐姐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没想到她真的连饿死,也不会向父母投降。第二天,父母好像忘记了还有个女儿关在房内,依然去做他们的事情去了,当天中午回来,父亲走到姐姐的房前,对姐姐说:
   “你以为一道门就可以阻挡住我吗?我要是想进去,随时都可以,你还是乖乖地出来吧!”
   父亲敲了敲门说,然后悠然地走回去,对母亲说:“都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竟然拿绝食来抗议他的父亲,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她只是个家庭主妇,家里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父亲做主,现在女儿绝食了,她也很担心,夜晚都睡不着,不知道偷偷爬起来了多少次,这一切都被我观察到了。
   “小梅,你还是出来吧!我和你父亲答应你,婚姻由你自己做主,只有你喜欢,我们才会同意嫁人。”母亲说。
   “她都被你惯坏了,现在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父亲气咻咻地说,说完,甚至走上去,使劲地踢了踢大门。
   我原以为父亲会因此将姐姐的大门给踢开,没想到他只是简单地踢了几脚就算了,之后就和母亲一起离开了。自始至终,姐姐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傍晚,依然没有出来,不管父母对房内说什么,都都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女儿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母亲使劲地捶打着父亲,泪眼婆娑地说。
   “你还是说几句好话吧!她一定听你的。”
   母亲继续哭泣着说。父亲听了母亲的话,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了,他没想到不管他说什么,姐姐就是不吭声,而且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把耳朵凑到钥匙孔外边听听,也是一无所获。姐姐为什么不吭声呢?难道她出现了意外吗?或者她已经挖了个洞,从房间里逃遁走了,现在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吧!
   “你们还是让开,让我来!”
   父亲拉开我,手里突然多了一只锤子,一锤子将房间的窗户给砸开了。
   窗户破碎了,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那些原先遮住窗户的布片还有报纸也都撕裂了,露出一个个骇人的大洞。这时候房内的情况就一览无余了。
   父亲闯入姐姐的房间后,我害怕父亲会突然脾气大发,从而对姐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当父亲前脚刚跨入姐姐的房间,母亲紧张不已地过去一探究竟,想看看姐姐到底在不在里面。当我们透过窗户后,看到房间里的姐姐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第一时间就爬进了房间,从房内将门给打开,屋外的阳光便撒了进去,原先有些阴暗的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房间里乱糟糟的,一些被子都被撕成了条状落在地上,衣橱里面的衣服也都拿了出来丢在地上,姐姐的一些书本也都被撕成了碎片。这一幕让人吃惊不已。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一夜,姐姐在房间里就做出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似乎要和整个世界隔离撕裂开来。似乎以往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包括她自己,也是以一种自残的方式结束。
   我看到这一幕惊呆了,马上跑进了房间去喊床上的姐姐。我推搡着一动不动的姐姐,大声地喊:
   “姐姐,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一句话啊!”
   在我的不断推搡下,姐姐终于动弹了,她翻过身体,泪眼婆娑地面对着我,脸上还残留着泪水,以令人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从未看见姐姐这样可怜,在房间里这一天,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小梅,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和你母亲是很爱你,你这样做让我们真的很难堪。”手里依然拿着锤子的父亲假装同情地说,而母亲看到女儿这样,早已经崩溃了,在一旁大声地哭着。
   在母亲大哭的时候,姐姐纹丝不动,一声不吭,似乎和她无关,这一点让我吃惊。要知道以前当父亲欺负母亲的时候,她会主动站出来维护母亲,现在却是如此冷漠。我惊异地看着床上的姐姐,突然发觉她和之前有一点不一样了,至于是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自从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反抗,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异和生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好像我们找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姐姐的异常表现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问她要不要喝水的时候,她只是张开嘴巴呀呀地叫着,声音显得很奇怪,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我发现姐姐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从她的心领神会的眼睛看去,她似乎能听得见我说的,但等到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说不出来了。这时候,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件事我难以一个人独享,必须清晰地告诉父母。
   我站起来,对着父母大声地说:“出事啦,出大事啦,姐姐她不会说话了,她成了一个哑巴啦!”
   一开始,父母还不相信我的话,尤其父亲,甚至还为此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瞎说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哑巴的呢,来,小梅,你说一句话来,让我听听,不用说太多,只要喊一声爸爸就行了。”
   父亲无比慈祥地走到姐姐跟前,像哄一个小孩,客气地说。父亲哄完之后,等了好一会儿,姐姐都没有吭声,只是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父亲,一直摇头,还用手朝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指了指,那意思是她的耳朵和嘴巴都出了问题了。
   “小梅,我知道你是故意假装的,你在生我们的气,气我们强迫你去结婚,可是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呀!”父亲又收敛了他那一套虚伪的面孔,对着姐姐说,可是姐姐似乎不吃这一套,依然不断地摇着脑袋,那表情和神态,和一般的聋子和哑巴没什么区别。
   “好,你就这样假装下去吧!看你能坚持多久,总有一天,你会说话的。”父亲无比坚定地说。
   “小梅,你不要吓我,吓你的妈妈呀!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呀!”在一旁无比惊慌失措的母亲看到姐姐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一下子扑到姐姐身上,抱着她失声痛哭地说。
   姐姐的异常让我们一家人都无比担心,尤其是母亲。当她得知姐姐不会说话了,成了一个哑巴后,无比伤心起来,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我的父亲,要不是父亲强迫姐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姐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一个既不会说话,也听不到我们说话的人。
   当我们对姐姐说话的时候,姐姐只能依靠我们脸上的表情,还有手的比划,来猜测我们的话,可是这无疑加大了她理解的难度,所以她常常错误地理解了我们的话,将我们的本意曲解得可怕。原本我们叫她去吃饭的,她却去洗衣服,我叫她该上床睡觉啦,她却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拉着我出门去找人跳绳子。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也无法理解她的话了,她总是长大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是水里的鱼儿。我们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最后,不得不递给她一张纸条,还有一支笔,让她把想说的话都给写在纸上面,没想到的是,上过几年学的姐姐,突然间连字都不会写了。她拿起笔在纸上面胡乱地划了几个圆圈,还有一些捉摸不透的线条,交给我们看,可我们无法看懂这里面的意思。
   “不得了了,姐姐连字都忘记怎么写了。”我吃惊不已地看着父母说。
   父母无法相信,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母亲,差一点晕过去了。
   奇怪的是,姐姐自从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就变成了哑巴和聋子,虽然字也忘记怎么写了,但却认得她的亲人,还有左右邻居,也都一个个记得很清楚。当我们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微笑地看着我们,还是以前那种熟悉的样子。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她也记得。当她们来找她的时候,她主动地伸出手去,和她们玩在一起,跳绳子,踢毽子,都很轻松。只不过她不会说话了,只能依靠手语来和别人沟通。
   姐姐的异常行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民们纷纷赶到我家来一探究竟,自从他们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事,所以都睁着好奇的眼睛,好像在看一个怪物看着我的姐姐。有的孩子甚至拿来了放大镜,对着我的姐姐一阵乱照。村里的医生闻风而来,拿着听诊器对着我的姐姐的肚子一阵乱听,最后也没听出来什么。
   “奇怪了,心跳很正常啊,好了,再让她把嘴巴张开,给我看看。”他对一侧紧张兮兮的我的父母说。
   母亲示意姐姐张开嘴巴,姐姐就张开了。医生就用一只温度计伸进了姐姐的嘴巴里,越伸越深,可我的姐姐却丝毫没有感觉,既没有反抗,也没有作呕,慢慢的,眼角流出了很多泪水,表面她很难受。
   我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提醒医生:“够了,我的姐姐都流眼泪了。”
   医生将温度计从姐姐嘴里拿出来,之后姐姐竟然还傻兮兮地笑了。
   “她的口腔也没什么问题,只发现了一颗蛀牙而已,但这很正常,另外体温也正常,只稍微地高一点,但这没什么要紧的。我看啊,她一定是神经出了问题,只能去大医院去看了,我这里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医生说。
   医生说完后,父母就客客气气地送走他了。那时候家里还留下了很多村民们,他们纷纷围绕在姐姐四周,带着一丝同情和可怜的意味看着姐姐,而姐姐却茫然无知。有的村民竟然还拨弄着姐姐头发,似乎在头发里可以找出姐姐异样的原因。可怜的姐姐听凭别人摸自己的头发,还有脑袋,甚至是翻看自己的耳朵,都没有丝毫察觉和反抗,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到姐姐受到这等委屈,站在一边的我,怒不可遏地冲向前去,轰走了他们。
   “你们都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失去理智地大声地说,说完,就把他们给一个个地轰出去了,将大门给紧紧地关上了,任何人都不让进来。之后,家里一下子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走了之后,父亲一下子冷静下来,似乎这时候他才确定无疑姐姐是真的变成了哑巴和聋子,之前他是不相信的,打死也不相信。自从母亲看到姐姐变成这般摸样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她无法相信自己的亲身女儿竟然一下子变成了聋哑人,不仅如此,还像个傻瓜一样不断地笑着,嘴角还会流出脏兮兮的口水,她也不知道去擦。看样子,姐姐和一个傻子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这不是我的姐姐,不是!”我忍不住内心的烦躁,脱口而出了一句令我吃惊的话。
   看到姐姐变成这样,我无法相信,就在前天,她还好好的,和我说她一定会赚钱给我上学的,不仅我要上学,她也要继续下去,就算父母亲不让她上,她也会攒到钱了,今后有机会再继续念。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示着无比坚定的神情。前天的我和姐姐的谈话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只过去了两天,姐姐就变成了这样,这真的让我难以接受。
   我宁愿是自己变成了傻子,也不想是姐姐啊。
   “小军,你不要伤心了,不管怎么样,她不是你的姐姐,又会是谁呢?”
   母亲来到我的身边,安慰我说。姐姐似乎看到了我的悲伤,也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安慰我,似乎如今她变成这样,她也不想的。
   “还是认命吧!这都是命,怨天怨地都不管用,她就是这个命,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今后她该怎么嫁人,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今后谁愿意娶她呢?娶回家不就是一个负担吗?”
   当我和母亲都在为姐姐的遭遇伤心不已的时候,父亲依然还想着那件导致姐姐闭门的事情来。要不是父亲强迫姐姐嫁人,姐姐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呢?要不是姐姐关门不出,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呢?这一切都是父亲导致的,现在他不仅没有丝毫悔过,竟然还替姐姐想着终身大事,这让我怒不可遏。
   “你走,你给我走,都是你害了姐姐!”
   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站起来,朝父亲咆哮道。父亲被我这样一喊,竟然吓住了,悻悻地离开了房间,去外边一个人呆着去了。
   可怜的姐姐,不仅仅变成了聋哑人,还成了一个不断发笑的傻子。这种异常状况,让人不可思议。很快姐姐的事情就传播出去了,我们家来了越来越多的外人,都是想来看看姐姐的。他们就像是看小丑一样地看着她。每当这时候,我就猛扑过去把他们都给轰出去,可是他们不肯走,甚至还把我推开,非要去看姐姐。那时候,父母已经对此不在乎了,他们早就心灰意冷了,不管多少人来看姐姐,他们都不管。可怜的姐姐,就这样被所有人围观,不仅没有生气,还傻乎乎地笑着。
   热闹持续了好多天,姐姐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甚至越来越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天里,姐姐的食欲大增,每餐都可以吃好几碗饭,另外对肉也兴趣大增,一餐不吃肉,就和家人吵架,就像个小孩子,大吵大嚷。为了满足姐姐的欲望,母亲忍痛每天都买肉,做饭给姐姐吃,姐姐有了肉吃,就不再吵了。
   “她甚至一点素菜都不沾,这样怎么行呢?我们早晚会被她给吃穷的。”父亲看到姐姐大碗大碗地吃饭,无比担忧地说。
   “你就担心你自己,你以为她想这样吗?你没看出来,她是控制不了自己吗?”
   母亲放下筷子,驳斥父亲的担忧。
   “我的一份都给姐姐吧,今后,我会少吃一碗饭,不吃肉的。”
   为了能让姐姐开心,我举起手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大口吃肉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姐姐每次吃完肉后,都会呕吐,将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吐得干干净净的,直到突出绿色的胆汁为止。姐姐吐完之后,若无其事的一样,到了下一餐,又继续大吃起来。渐渐的,在我姐姐身上又发生了一些异常状况,她不仅仅变成了聋哑人,体重也增加了好多,几乎以一天增减三四斤的速度变胖,短短三四天,就胖了一圈,脸都变圆了,手也肉乎乎的,看样子就像是一个胖乎乎的婴儿,只不过身高没有变化。
   这一切都让我们吃惊不已。
   “再这样下去的话,姐姐就会胖死的!”
   看到姐姐变成了个小胖妞,我无比担心地对父母说。
   “看来,我们必须送她到医院里检查一下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个家也受不了了。”
   父亲第一次说出了要送姐姐去医院了,以前我和母亲这样说,他还不答应,说姐姐只是暂时这样,很快就会恢复的,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不仅没有变好,甚至更糟糕了。
   母亲恨不得马上送姐姐去,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在第二天一个静悄悄的黎明,我和父母把正在熟睡的姐姐给叫醒了,为了让她少担心,我们没有说出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只是说出去玩。为了表达我的意思,我向姐姐手舞足蹈地说,姐姐依然不为所动。
   “哎呀,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她是听不懂的了。”父亲急躁地说。
   为了姐姐的健康,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坐了长途汽车来到了城市里的一所大医院。这家医院是我们当地最好的,所以,我们都相信,只要把姐姐送来,很快就会检查出姐姐异常的原因。没想到,医生检查了姐姐之后,依然摇摇头,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的病,以前都没有遇见过。
   “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医生摇着头,叹着气说。
   “那能够治好吗?我们家可就这一个女儿。”母亲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看你女儿身体很好,能吃能喝,就是变成了哑巴,对于哑巴我们是无药可救的,不过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让她再刺激一次,可能就会好的。”医生最后总结说。
   医生的话让我们彻底绝望了,最后都悻悻地离开了医院,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一无所获地回家了。
   在去往医院的时候,姐姐倒是很开心,在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她都手舞足蹈的,好像几岁的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对所有的东西都有疑问,可惜的是,她不会说话,不然的话,就可以和我分享她的快乐了。她露出无比单纯和天真的笑容向我指着那些她第一次看见的东西,如高楼大厦,医院里的电梯,还有那些带着白色帽子的护士,以及她们手里锃亮的白色的医疗器具,这些都让姐姐无比好奇,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叫声。可一回到家后,姐姐就安静了下来,像只可怜的小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像很在害怕什么。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呀?”看到姐姐这般可怜,我忍不住走向前。
   我拉着她的手\,可她不为所动,依然天真傻傻地看着我。
   “姐姐的智力好像退步了,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懂了。之前,当她想说什么,还可以给我一点暗示的,可现在,一点暗示都不没有了。”
   看到姐姐这样,我觉得非常无助,无比担忧地对父母说,希望他们能够做点什么,让姐姐快点好起来,但从他们那无助的表情看,我知道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看,现在还是趁女儿还没有完全变傻,还是一个正常人,尽快找一个愿意娶她的人嫁了吧!不然等过久了,就没人敢娶她了。”
   父亲心里依然想着这件事。一听到他这样说,我更加生气了。
   “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她嫁人!”我朝他大吼道。
   “就算不嫁人,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我们养她一辈子吧!要是我和你母亲都老了,都不在了呢?难道你会养她吗?”父亲严正地警告我说。
   听了父亲的话,我无话可说,是的,当父母他们不在了,我有能力养姐姐吗?我连自己都需要别人抚养。我还要上学,我怎么能照顾好姐姐呢?父亲是不管姐姐的,母亲呢?她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吧!
   父亲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有道理,作为只有十岁的我,是无法反驳的,只能干着急。当我们都在谈论姐姐,她似懂非懂。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站出来,抵制父亲的干预,但现在,她什么都不会说了,只能听凭父亲的摆布,而无法反抗。
   父亲说到做到,没过多久,他就从隔壁村领了一个男人来我家了。
   那个男人刚走进我家,我就发现他有点不一样,他一支腿短,一支腿长,走路一瘸一拐,这分明是个瘸子。
   父亲客气地迎他到家,好像他是一个贵客一样。
   “小军,去房间里把你姐姐给叫出来吧,有客人来了。”父亲吩咐我说。
   看到父亲将一个瘸子介绍给姐姐,我很生气。不管怎么样,姐姐一个月前还是个正常人,她怎么能够嫁给一个瘸子呢?她一定不愿意的。
   父亲见我没动静,喊我的母亲叫姐姐出来。一侧的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走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领着姐姐出来了。
   这几天,姐姐好了很多,不再傻笑了,也不再乱吃肉了,从表面看来,如果她不叫,就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稍微肥胖了一点,但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当父亲领着陌生男人来到我家,要给姐姐做媒,姐姐一出来,看到那个男人了,突然啊啊地乱叫,手舞足蹈的,看样子有话要说,因为说不出来,脸都急红了。
   “她看见你,太激动了,才会这样。”父亲看到这一幕,有些尴尬,打圆场地说。
   “之前,她不是这样的,只不过今天有些例外。”母亲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不管我的父母怎么解释,瘸腿男人看到流着口水的姐姐,二话没说,就离开了我家。
   第一次给姐姐介绍对象的尝试,就这样有始无终地结束了。
   父亲对姐姐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姐姐故意表现得傻傻的,这样一来,就可以不用结婚了。
   “没想到她变成这样了,还在负隅顽抗!”父亲生气不已地说。
   父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当瘸腿男人离开我家后,姐姐立即恢复了原貌,又一声不吭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好像要故意和父亲做对,尽管变成了聋哑人,依然抗拒着父亲。每当父亲给她介绍对象,将男人带回家,她就表现得像个傻瓜,流口水,啊啊乱叫,还会神经质地拿起棍子打跑别人,当他们都走了后,她又恢复了神志,成为了一个清醒的人。这一点,让我不可思议。难道之前姐姐都是伪装的?她在装聋作哑吗?可是,她的的确确是听不到我说的话,也无法和我沟通,如果她对父亲这样也就算了,对所有人都这样,那就无法理解了。
   渐渐的,姐姐在她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依次拒绝了数不清的男人,其中有残疾人,也有年龄比她大很多的,甚至都可以当她父亲的人,还有和她一样的聋哑人。每当有陌生男人来家里看姐姐,总是带着希望而来,最后都失望而归。
   最后父亲生气了,甚至警告姐姐,如果她在这样装聋卖傻,就要把她给赶出家去,可是他的这一想法,立即遭到了母亲的反对。
   “要是你这样做,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你都把她害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吗?”母亲气得发抖地说,五十多岁的她头发因为操姐姐的心,头发大都白了。
   “都是造孽哟,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给我找麻烦的女儿呢?”父亲锤着自己的大腿,激动地说。
   每当父母因为姐姐的事情而吵架的时候,姐姐就像一个小孩,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样的情形不断地继续着,重复着,直到有一天,父亲骑摩托车回家,半路上被一辆大卡车给撞倒了,鲜血直流,昏迷不醒,等送到了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对我们说父亲被撞后大脑出血,没得救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渐渐地消瘦下去了,没过几年,也去找父亲去了,临走前嘱托我要好好地照顾姐姐。
   “你可要中照顾好你那可怜的姐姐啊,我走后,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消瘦不已的母亲临终前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
   我对母亲发誓一定会听她的话,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姐姐就会过得好好的。
   父母都走后,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人相依为命了,
   没有父母在的日子里,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了,一下子变得很冷清,经济一落千丈。为了生计,也为了照顾姐姐,我高中毕业就辍学了,呆在家里,村长看我们姐弟可怜,安排我在村里一个木匠家里做学徒。白天我跟着他一起去工地讨活,晚上回来,给姐姐做饭。早上我起来,第一件事也就是为姐姐做好早餐和午餐,做好了,我才放心出门。
   一天当中,只有晚上才真正地属于我和姐姐的。吃过晚饭后,我一般都会搀着姐姐的手去江边马路散步.那时候,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个子早就超过姐姐了。姐姐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因为身体原因,很快就发福了,头发也白了很多,她真的老得很快,看样子不像我的姐姐,倒像我的母亲。路过的人每当遇到散步的我们了,都会羡慕地拉着姐姐说,她真是好福气,儿子真孝顺,天天都陪你出来,说完就笑着离开了。每当姐姐看到别人在议论她,好像也明白了点什么,不经意间,又露出了少女时期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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