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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再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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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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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9 15:59: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那年冬天,结束了在镇中里的实习期,我回到了衢州的学校。已经是最后一个学期了,课程也少,我打算找份兼职做做,简历发出去两天,一所职高的工作人员打来了电话,叫我过去面试。
  那所职高在衢州的郊区,靠着高速公路,在夜里可以很清晰地听到汽车飞驰而过的气流声,"呜呜"的,像一群受了委屈的孩子。学校原先是工厂,因为价格便宜被校长租过来当了校舍。旁边的其他厂房已经都陆续拆迁了,高大的校舍蹲在那里显得特别孤单。
  我去面试的时候,是学生处主任--老朱接待我的。老朱是黄山人,可惜人的长相没有黄山风景那般漂亮,小眼睛,大鼻子,椭圆形的脸,焦黄的肤色。老朱从抽屉里拿了张白纸出来,对折了下,撕了一半给我,叫我写张个人简历,我笑了笑,把纸还给了他,掏出了老早就准备好的求职简历,老朱接过去,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去找校长来。
  校长来了,从楼梯口上来的时候,一颗很光亮的脑袋特别明显。校长也没比老朱长得好多少,而且脑门上还没老朱富裕,光光的,远看着就是个灯泡,有次校长酒醉后跟学生们说起自己的英雄事迹,说自己曾经学过功夫,学生们问他学过什么功夫,校长卖了关子,说是一些少林的功夫,学生就猜测他一定是学了铁头功,要不然脑门怎么会这么光亮,那是练功练的,因此,学生们和老师们背地里给校长起个绰号:铁头。
  校长看了下我的简历,说资历还是不错的,毕竟你在学校里实习过,不过没工作经验,需要试用下。我问他试用多久,他说三个月,每个月500,他特别强调了下500,还说看在你还发表过文章,特别照顾的。我答应了,衢州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消费不高的地方,500块钱的试用期工资还算可以的。校长告诉我下个星期就可以来上课,还跟我说不要跟那些女生接触太多,说你应该明白的,不用我多说吧,说完朝着我笑笑,我也笑笑,说明白。
  我从教导主任那里领了课本就正式开始上课了。我教的是高一的语文,三个班一星期总共21节课。刚开始,我照着实习时学来的技巧,先是老老实实地备了课,还在自己的寝室里对着墙壁试讲了一回。
  第一堂课是在三班上的,三班清一色都是男生,他们学的专业课也都是厨师,我进去时,几个家伙正在桌子上磨刀,看着几十把寒光闪闪的刀,我心里还真有点发毛。前排的班长见我进来,赶忙招呼着大家把刀收起来。我说上课了,大家把语文书拿出来,学生们稀里哗啦地从课桌里抽出了语文书,我一看,没几本完整的,问他们怎么回事,班长站起来说,因为学校里发的白菜少,平时没啥可以练习刀功的,只好拿着语文书开练。幸亏语文书还算厚,我教的那一课还没被他们切掉。
  我学着以前实习老师教的方法,在黑板上先写了生词,然后让他们跟着我念。学生们跟着我念生词的时候,老朱刚好从教室门前经过,他靠在门旁听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开。
  下了课,我回到了办公室,看见老朱正坐着看书,我问老朱我的课怎么样。老朱点着了烟,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对我说:"你的课还成,不过我怕过不了多久,学生就不喜欢听喽。"看着老朱烟雾里的脸,我说:"还请朱老师指教啊。"老朱见我客气,便正了正身子,说:"你那套方法教教一般学生还是可以的,但你知道这里学生是什么学生?"老朱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又接着说:"打个比方,一般的学校里都有那么几个坏学生点缀,点缀的,但这里却不用点缀,因为都是坏学生,别看他们现在老实,其实痞着呢,你刚来,他们图个新鲜,不给你捣蛋,等你跟他们熟了,他们就原形毕露了。""那应该怎么教呢。"我问他老朱见我很好学,那张焦黄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说小陈,你既然问了,我就跟你好好说说。" 我往他茶杯续了点水。
  老朱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学生讲笑话,一堂课讲它十几个也就过了。职高学校里只注重专业课,这些文化课只是为了上级检查的,上完了45分钟也就完成任务了。这是老朱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要是我不会说笑话,他那边还有几本笑话书,可以借我看看。我笑笑,不置可否,第二天还是按我的方法教。毕竟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观念还是在我的脑子里扎了根,我总觉得不能这么愚弄学生,误人子弟可不好。我的这些学生们都是从衢州各个乡村里招来的,他们之所以来上学,是因为校长曾经承诺了他们,毕业了会帮他们安排工作,这也是老朱告诉我的。他们的衣裳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旧旧的,有几个还穿了80年代的中山装。吃的饭是用家里带来的米在食堂里蒸的。由于学校里缺少热水,他们两个星期才去外面的大众浴室洗一次澡。学校还实行军事化管理,学生们只有星期天才能出去。面对着这么一群学生,我真不忍心把他们的语文课用来讲笑话。老朱见我不思改革,直摇头说你要出乱子的。
  起初的两个星期,我是在那边上完课,然后坐车回自己学校的,后来校长见我老是来回,就劝干脆在学校里住下得了,反正寝室也多的。我想想校长说得在理,而且自己学校里课程也没多少了,有课的时候回去上也就成了,于是便答应了。老朱上完课回来,见我说起校长的好意,只是冷笑了一声,笑得我心里云里雾里的,我问他原因,他说不久你就知道了。
  我把大包小包整理齐,一一放上了出租车,想着自己总算从4个人的寝室里解放出来,心里还真是高兴。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个单人寝室,那个寝室的外面是学生寝室,是个套间。我一见门,一股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这臭味是经了臭袜子、臭鞋子,还有人身上的味道酝酿而成的,虽说我自己寝室平时也是很邋遢,但比起这里,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帮我搬东西的老朱笑笑说,小陈你就将就点吧,慢慢会习惯的。我口里答应着,但还是受不了,跑到里间,趴在窗口,大口地喘着气。正当我喘着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我一转身看见了两个学生正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老朱看见了,走过去,照着每人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说都给我搬到外面去,这里小陈老师住了,以后你们就住外面,那两学生赶忙起身穿了衣服,抱着被子,席子去了外面,出去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看来我是雀占鸠巢了。老朱见他们瞪我,吼道看什么看,还不乐意啦,两个学生见老朱凶神恶煞的样子,赶忙回过头躲到了外面。
  房间40来个平方,跟一个教室差不多,我的床靠在一角,孤零零的,显得整个空间特别大,老朱建议抬张桌子过来,再搬两张椅子。我到仓库里看了看,看中了一张以前用来打磨零件的大板桌,桌子很厚实,两张椅子也是以前工人坐的,沾了些油腻,但还算完整,我用肥皂把桌子和椅子洗了一回。在房间里又贴了几张漫画,房间顿时有了些生气。老朱过来看了看,赞许地说,挺有模有样的嘛。
  弄完了房间,老朱过来叫我一起吃饭。饭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老朱叫我先去打饭,自己走到烧好的菜旁边,抄起大勺子又往里面加了一勺油。旁边的学生看着老朱加了一勺油,口水都快掉出来了。我很迷茫,问他为什么,老朱告诉我学校里用的是最差的色拉油,没营养的,然而即使是色拉油,校长也不让多放的,今天你第一回吃,算是照顾你了。
  菜大都是素菜,白菜、萝卜,还有豆腐,我只要了点豆腐,跟饭搅拌在一起吃。吃到一半,突然牙齿"噶蹦"了一下,吐到了地上,竟发现是一颗石子。老朱用手指把石子弹开,说:"吃到石头还算不错的,我上次还吃到四只大苍蝇呢。"我听了老朱的话,忽然看到了饭上的一个黑点,用筷子夹起来一看,还真是只苍蝇,顿时倒了胃口。以后吃饭,我就没在食堂吃了,一个人花了钱在外面买了菜,自己在食堂烧着吃了,老朱说你真娇气啊。我说老朱你也来吃嘛,老朱狼一样地跑过来,拿了碗和筷子,也不客气,直往嘴里胡吃海塞。
  校长是在我搬进来后第三天来看我的。校长坐在我的床沿上,环顾了整个房间,说:"小陈老师还真是个细心人啊。"我说:"多亏朱老师照顾。"校长接着说:"小陈老师既然在学校里住下了,就帮着朱老师一起管管寝室吧,只用每天巡逻下就可以了。"听到校长的话,我这时才明白老朱那天为什么笑得那么冷。
  和我同住校的还有一个电脑老师。电脑老师叫姚小兰,小兰老师长得很敦实,胖胖的,穿了黑大衣,围了白围巾,远看着就是一只国宝熊猫。她住在那一幢宿舍里,据说校长养的一条狼狗很喜欢在她门前拉屎,也难怪,想来那狗也是食人间烟火的。校长安排了我和小兰老师一同值班,夜里走在偌大的校园里,小兰老师的脚步显得很响亮,她一开始还和我隔着距离的,但走着走着,便靠近了,我说学生看见不好的,她笑着说,你别瞎想哦,我只是觉着天气冷,才想走近点,大家暖和点,说着又拉开了距离。我说你喜欢贴着走,就贴着走吧,想想有她那么大个身子帮我挡风,也不错的。她见我这么说,又贴了上来,紧紧地靠着。
  老朱说的乱子终于发生了,我的课上开始有人逃课,还有人打瞌睡,有一个竟公然抽起了烟,我火起来当即把他赶出了教室,没曾想其他的学生见这个学生出去,其他的也纷纷拿出了烟,还问我,老师,我们也可以出去吗?看着他们一脸痞子般的笑容,我气晕了,说你们都给我出去,话一出口,教室里顿时就没了人影。空荡荡的教室,歪歪斜斜的椅子、桌子面对着我,我似乎听见了它们的嘲笑声。
  我将学生捣乱的事情报告了校长,校长很耐心地听我说完,也说了跟老朱差不多的话。他说:"这都是一帮野孩子啊,小陈老师,只要你把他们拴在课堂里,不出去跑就可以了。你不用那么正经地教,讲讲故事、笑话就可以的,这些学生们喜欢听的,在这方面,老朱可比你有经验啊,你要多学习啊。"见校长这么说,我就没话了,向校长说声我会的,就默默地出了门。
  学校周围的桃花已经开了,很多学生都在那里折桃花,衢州的桃花似乎开得特别早。二班的几个女生折了几枝桃花向我跑来,说"老师,送给你,放在屋里,很香的。"我伸手接了过来,桃花上还带着露珠,很可爱,那微红的花瓣很像我面前这些冻红了腮帮的女生。她们是少数几个还坚持在听我课的。看着她们,我又有了点信心。
  我打算改革我的课程,但并不是讲笑话、故事。我在网上查到了些资料,我选取了国外的一些教学方法,制作了一些道具。为了让课更生动,我提来了录音机,在朗读课文的时候配了音乐。有时候,也把一些有意思的网络文章搬上课堂。课堂新鲜了,学生们又回来了,虽说还有逃课,却不多了。课余跟学生们在一起我也会找他们谈心,拉近他们的距离。校长见我教学有一套,也经常过来听听课。
  一个星期的课程结束后,校长在教师例会上提名我做学生会的指导老师。我兴奋地打电话给我同学凯子说我升级了,凯子说你小子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可惜还没等我的新鲜劲过足瘾,就出事了。那天我吃过饭,从食堂回到寝室,看到住在我外面的几个学生,正耷拉着脑袋,在商量什么,见我进来,马上就不说话了。我走近了他们,看到他们几个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与淤青。我知道他们肯定打架了。这几个学生已经跟我熟悉了,我时常把自己买来的零食分给他们吃,他们也有好东西也会来送我,一来一回,也就热乎了。跟他们熟悉后,我也知道了从老朱嘴里不可能知道的信息。他们都是来自衢州江山的,在这个学校,很多学生都以地域为单位把自己分成了几块,其中江山、杭部两块人数是最多的,而且他们两块也是互不相容的,时常有斗殴事件发生,而斗殴也无非是为了一个女孩子或者一包烟。除了打架外,他们还时常跃墙到外面的网吧上网,看着3米多高的围墙,我直摇头,认为他们说过头了。他们见我不信,就窜到了墙边,先是一个蹲在地上,另一个则踩到了他们的背上,轻轻一托就就把他送上了墙头。那家伙骑在墙上,向我笑得很得意。我看着他们娴熟的动作,不禁目瞪口呆,这帮学生真的都快成精了。
  我走过去,坐在了最外面那个学生的旁边,他叫陈维,是从我房间里搬出去的一个。我说:"陈维是不是又打架了",陈维支吾着说:"我不小心摔了。"我说:"你们摔跤还一起摔的啊,还真客气哦。"陈维见瞒不过,就老实说了。
  今天中午他们翻墙出去买烟,碰到了杭部的那一帮,结果被揍了,烟也被抢了,由于杭部那帮人多势重,他们几个都挂了彩。我说我要去报告校长,叫他把杭部那帮处理了,陈维忙拉住了我,说:"没用的,校长为了学费,不会轻易把人开除的,毕竟衢州职校多,招生也不容易。"我说:"那人打了总不能不吱声吧",陈维冷笑:"当然不会不吱声,我们会回敬他们的。"我知道他们想干吗,他们是想也约一帮人再去打。我说:"你们打来打去要打到什么时候啊",陈维反问:"那老师你说该怎么办?"我纳闷了,说:"反正就是不能打架。"
  我把事情告诉了老朱和小兰,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惊讶,说只要不出人命就由着他们闹去吧,我说我要去跟校长说说,他们就笑了,说你别傻了,到时候铁头又会以罚钱草草了结的,还不是肥了铁头的腰包。我再想说什么,他们就不理我了,闭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像两条死鱼,慢慢地接受着阳光的熨贴。我很无奈,只好不时去看看那几个学生,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动作,他们似乎知道我在观察他们,都只是掏出菜刀在桌子上磨磨刀,那"霍霍"的磨刀声,磨得我很心烦,那几把刀好像就在我心头磨着。
  夜里巡逻,我一听到大一点的声音,就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收缩起来,我怕他们又翻墙出去做点什么事出来,小兰说你别那么紧张嘛,全身绷得跟石头似的。我已经习惯了她贴身的动作,小兰那天穿了件粉红的修身衣服,有点性感。我说你别穿这么性感好不好,小心我对你心怀不轨啊。小兰说声讨厌,将头也贴上来了。她的脑袋靠在我的胸口,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了,我的手不知不觉就搂住了小兰那肉乎乎的身子,她的身子很柔软。我们走着、走着,小兰突然说,今天晚上就在我那里过吧。我瞪大着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脚却已经开始背叛我,竟跟着小兰往她的寝室去了。
  第二天,我正搂着小兰睡得正熟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敲得震天响,房顶上的石灰都掉下来了。我正要叫是谁,小兰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问:"是谁?"门外响起了老朱的声音,说:"出大事了,快出来。"我意识到陈维他们出事了,赶忙推开了小兰,穿上衣服。打开门,我看见老朱的头发很乱,鞋子上都是泥,他说:"我们快去,校长正在跟警察局的人交代情况。"说完又回过头对正在穿衣服的小兰说:"你也快去吧。"
  老朱和我去了校门口,我看见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我和老朱挤进了圈子,看见一个老妇人正躺在那里,血流了一地,那些血已经凝固,我从校长与警察的对话中知道昨晚在校门口出了杀人案。陈维他们也在旁边看着,看到他们,我的心总算才定下来了。陈维看着尸体轻蔑地说:"这家伙,刀功还真差。"我拍了下他的脑袋,说:"你还看啥,回去上课。"
  警察在学校里折腾了好几天,我们几个老师都被叫去谈话了,我问:"小兰,那天的事要说吗?"小兰说:"你自己看着办。"
  老妇人的事件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息下去,那段时间,校长严禁学生外出。为了不让学生在学校里滋事,我负责策划了一些活动,最后一项有我自己比较喜欢的篮球,因为我自己在学校里就是校队的。
  学生们像过节一样,在每一天的活动里忙碌着,忙完了蛙跳比赛,忙跳高,忙了跳高,忙乒乓,终于轮到了篮球。我用水泥在比赛的前两天把场地又重新休整过了一次,还细细地用油漆划了线。我花了10几块钱买来了篮网,篮圈挂上篮网后已经跟正式的场地没什么区别了。
  参赛的队伍是自由组合的,三班由于男生多,组合了三队,二班男生少,只有一队,一班也不多,也只有一队参赛。第一场根据抽签的结果是二班对一班。两队身高虽然不高,但却特别积极,陈维在二班的队伍中,他跟我学过篮球,所以打得很顺手。一班见拦不住陈维,就提出换人,我点头同意,但见到换上来的人,我隐约觉得是要出事了。换来的是杭部的几个学生,其中几个正是跟陈维他们有过过节的。我真后悔,自己干吗策划这个篮球比赛,但因为他们要求的换人合理,我只好答应,只是警告他们要文明比赛。
  比赛正常开始了,陈维从后场带球奔向前场,一班拦截他的后卫被他的跨下运球迷惑了,陈维轻松地过了他,补上来的前锋也没起到作用,陈维用我教的背后运球带球从他眼前一晃而过。进入了禁区,陈维已经起跳上篮了,突然从左侧闪出了两个人,他们直扑向陈维,其中一个还顺势踢出了一脚,正中陈维的腹部。陈维由于冲的势头太猛,顿时飞出了场外。陈维的脸上,腿上被水泥地擦出血,他奋力蹦起,扑向了那两个人,斗殴终于爆发了!我在旁边喊停,却无济于事了,其他人也参与进来,到处都是血,到处是倒地的学生,我和老朱拉住了这个,另一个又冲进来。正在这时,校长拿出了喇叭,对着学生们喊,再不停手,每个人罚款100,顿时学生们作鸟兽散了。校长阴沉着脸,走到我的面前,说:"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校长数落着。太阳已经落下,围墙外的一棵树上,有只乌鸦正哑着嗓子叫唤着,叫得我心里一阵凄凉。
  校长处理斗殴事件的方法就像老朱说的那样,各打五十大板,对每个人罚了50块钱。我也被撤了职。我好几天没理陈维他们,他们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见到我也总低着头。有一天,陈维一个人来到我房间,说:"老师你跟我说句话吧,骂我们也行,你不跟我们说话,我们很难受的。"我说:"你们还打架吗?"陈维说:"只要他们不打我就不打。"我说:"还跟我讨价还价啊。"
  小兰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只要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就来找我。我说大白天的,被学生看见不好的,她就去关了门,我说你这样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小兰撅着嘴巴说你还真虚伪。我说,当老师的,还是要注意影响的。小兰生气了,说怕影响,那你以后就来找我,说着一甩门,就走了。我也堵了气,说不找就不找,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没再去找小兰,想想就她那熊样,还当自己是什么了。吃饭的时候,老朱问我怎么不把小兰叫过来一起吃了,我说那女人麻烦,不想理她,老朱笑笑,说你们年轻人,花样还真多。我吃完饭下楼,看见小兰正上来,她好象瘦了。小兰见我下去,闪在了一边,理都没理我。我想说点什么,但碍于尊严,没说出口。过了两天,校长告诉我,小兰老师由于身体不适,不再参与夜间巡逻了,要我多担待。
  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看着满天的星星,风从北边吹来,渗进衣服里,透骨地冷。那一夜也走得特别漫长。
  我与小兰就那么冷战着,谁也不理谁。
  月底,因为禽流感,上面来学校检查卫生。学校早在前一天就接到了通知,为了应付检查,校长安排了大扫除。我也拿出抹布,把自己房间的窗户擦了擦,我擦着,擦着,看见小兰向我走来,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窗户也擦不干净啊。"我说:"你行你来擦啊。"小兰白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抢过抹布,说:"你好好学着。"
  春季转眼间就过去了,校园里的桃花也谢了,结了几个小桃子出来,稍大一点的已经进了学生们的肚子。我在自己的学校里还有半个学期的课程就可以毕业了,我时常往返于两头,忙着毕业的事情,有时候也让小兰代代我的课。
  一天下午,我抱着一大堆的资料回到了职校。一进校门,就感觉气氛不大对劲,老朱看见我回来,一脸沉重地跟我说,校长室被偷了!我问老朱到底怎么回事,老朱告诉我昨天夜里,校长室的门被人撬了,同时被偷的还有我们其他几位老师的办公室。老朱很生气,说他自己的几包珍藏的中华烟也被偷了。他说他要是抓住那个贼,一定要打扁他。
  下午,校长召开了教师会议,专门就学校被偷问题组织了一个临时调查组,调查组将对全校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因为校长断定学校被偷应该是内贼所为。
  调查组由校长、老朱、教导主任、我、小兰等几个老师组成。小兰她们搜女生寝室那边,我们则搜男生这边。我第一次发觉男生寝室的名堂还真多,有些男生为了打架准备了很多自来水管和刀子,我们意外地搜出了好大一堆。有几个男生的床下还堆了很多塑料瓶,我问他做什么,他说老师,求求你别收了,我费了好大劲找的,每个瓶子可以卖一毛钱,这里有几百个瓶子,都卖了钱可以给我爸买双鞋子了,我爸都一年没穿新鞋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老师不收,你留着吧。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就是我住的房间,陈维他们正坐着打牌,见我们进来,都愣愣地看着我们,校长说:"你们别紧张,只是例行检查,你们把各自的包都打开。"陈维看了看我,我说:"你们打开吧。"陈维这才动手打开了包。包里都是些旧衣服。校长和老朱翻了几下,也没什么发现。校长搜完了,站起身来,对我说:"小陈老师,你也把门打开让我们搜一下吧,这样大家公平点,你见谅。"我看着校长那个光头,真是说不出的厌恶,竟然怀疑我。我刚想说什么,老朱就站出来说:"小陈老师的房间就不要搜了吧,老师可是个好人。"校长摸了摸他的光头,说:"我们只是走个形式,求个心安嘛。"我火了,说:"你们想搜就搜吧。"说着就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我的房间除了床就是几张桌子和一个衣服箱子。我把衣服箱子的拉链拉开,把衣服一一拿出来,一边拿,我一边冷冷地看着校长。校长说:"小陈老师别见怪。"我掏空箱子,对校长说:"可以放回去了吧。"校长点着头说:"可以可以。"我把箱子拉上,狠狠一脚踢到了床底下,然后走到床前,对校长说:"被窝要不要看看啊。"校长摆了摆手说:"小陈老师是君子啊,咱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我不肯了,我说:"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清不白地给人家当小偷。"校长的脸上挂不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哗!"地扯起了被子,说:"你们好好看着。"
  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刹那,我的脑子仿佛遭了棒击,一下子傻了,学校里的那些赃物正安安稳稳地在我的被窝里躺着呢。老师们的眼睛也都睁大了,校长的脸上现出了笑意,说:"小陈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我像个做了坏事的学生,低着头跟着校长出了寝室。陈维他们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
  校长坐在我的对面,很悠闲地吸着烟,把一张纸放到我的面前,说:"小陈老师,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我也就不报告公安部门了,咱们内部解决就好了。"我火了,我说:"我不是贼,那些东西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校长一把掐掉烟,猛拍了下桌子,说:"你别给我耍横,现在证物在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快老实交代,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我看着校长的那张脸,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正在我们争执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校长说进来,我回过头,看见了陈维他们几个,他们走到校长面前说:"学校里的东西是我们偷的,不关小陈老师什么事,小陈老师是好人,说完,每个人都递上了一张检讨。"校长张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维他们被开除了,还罚了款,陈维他们走的那一天,我去送他们。我问他们东西是不是真是他们偷的,陈维反问我,老师你说呢,我说我不信,陈维说那就行了。我又问他们有什么打算,他们说,去打工呗。我掏出了自己几个月来积攒的工资给他们,他们红了脸,说不要,把钱塞回到了我的手里,就一个个跑远了。我一个人站在夕阳里,看着余辉把他们的身影染得红红的。
  陈维他们走后,我也辞职了,我问小兰还要不要继续呆着,小兰说你都走了,我还留什么留啊,于是我们双双给校长递了辞职报告。我们走的时候,是老朱老送我们的,老朱感叹地说,你们走了,这个学校要冷清了。
  我跟小兰渐渐地走远,我最后转身看了看学校,我看见一群学生正站在教室的窗前向我们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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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1 15:32:23 |只看该作者
可怜的学生背了黑锅,看样子就是另一帮学生干的,写的很真实,类似文中校长的人我也遇到过,平时不作为,出了事到处甩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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