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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天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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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3 12:00: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阿B在噩梦的高潮被一个声音叫醒了。这个声音来自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程华嘴中。“你快起来吧。”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真丝睡裙,用两只手的食指一左一右揉搓着刚洗过的脸蛋子,走进来时脚上的凉拖鞋响起一前一后的呱嗒呱嗒声。“洗菜池里有一个虫子,吓死我了差点!”阿B躺在被窝里,睁了一下眼睛瞬即又闭上。厚厚的米黄色布窗帘后面已经透进来明亮的天光。
  “什么虫子?”
  “我也不知道,你快起来去看看吧!”
  “噢。”
  阿B应着声儿,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他眯着眼把窗帘拉开了一角,窗帘上沿的铁环和铁杆儿摩擦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嗞啦”声,光线迫不及待地扒开窗帘蹦到了床上。阿B几乎在光线进来的同时眯紧了眼睛扭过头。蓝花枕头和印着白色方块图案的床单看上去和他一样还没睡醒。
  “我正洗脸呢,忽然看到洗脸盆边有一条虫子。吓死我了!”
  程华站在床脚的书架前,边用手往脸上擦防晒霜,边看着阿B说。书架有五层,最上面的一层摆着一架双面镜子,镜子旁是一堆程华的化妆品,倩碧的保湿霜,曼秀雷敦的防晒霜,爽肤水,啫喱水,还有一个小小的蓝瓶子。屋里吊顶灯泛出像烛光一样的昏黄,程华脸蛋上的肉在她手指的揉搓下像水一样跑来跑去,变幻不定,看上去像是个做鬼脸的小丑。
  “是不是有很多腿的那种?”
  阿B沿着窗子绕过床时瞥了一眼窗外,后面那栋楼正对着他家窗子的那户人家的两个老人已经起床了,老头坐在门前的一把破椅子上,在清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往常一样显得愁容满面;老太太弯着腰不知在捡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多足类的那种虫子?像蜈蚣那样的。”阿B又问了一遍。“不知道,你去看看。”程华说着转过身去照镜子。
  阿B只穿了一条黑色竖条纹的平角小内裤,趿拉着凉拖绕过床走出了里屋的门。屋子是那种老公房,进门就能看到与大门在一条线的另外两扇门,两扇门中间夹着的,是个终年不见阳光的小客厅。阿B走过小客厅时,听到黑暗的墙角里电冰箱的压缩机在吱吱作响。洗菜池就在门口。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它,生怕惊动了那条刚刚惊动过他女友的虫子,从而使报复行动流产。他没开门——外面已经很亮了——虫子会受到亮光和声响的惊扰逃之夭夭。他小心翼翼地扳起水池上方不到一米远的黑色开关,那根白色的节能灯几乎在“啪”的一声响的同时亮了。阿B看到那条虫贴着银色的池壁瞬间爬出了一指远,然后又停了下来,像一根细细的黑头绳儿。是蜈蚣又有点儿不像。身体大概有小指那么长短,黑色的背壳子,但那些小腿似乎并不细长,至少现在他没看到。对于这种多足类虫子,阿B也有点儿怵。他原本半弯着腰在洗菜池旁边站着,此刻直起身子,用右手摸了一下左胸口,仿佛那条虫子不是趴在水池里,而是趴在他身上似的。他甚至感觉到虫子用它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脚在他乳头上一一踩过,每一只脚上的毛刺儿都扎进他的皮肤又拔出来。一股延宕着的缩张感让阿B打了个激灵。他走进紧挨着厨房的洗手间,拿了两张草纸出来,又揉成一团,丢进了墙角的垃圾篓,然后转身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那条厚厚的破抹布拿在手里,走近洗菜池。那条虫子还在池壁上,一动不动。阿B又调整了一下抹布在手里的位置,朝那条虫子猛按下去。
  “我捉到它了!”阿B捏着虫子停在半空,朝里屋喊道。
  “大概是蜈蚣之类的东东!”没听到程华应声,他又加了一句。
  “噢。”程华在里屋总算是应了一句。
  那条虫子隔着厚厚的抹布扭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轻微,可还是被阿B感觉到了。他像是忽然捏了一根烧得通红的炭条一样,一甩手把抹布扔在了门口的地上,右脚迅速踩了上去,拧了几拧。他感觉到虫子的身体在他脚下被折断了,或许里面的汁液已经被挤出来,沾在了抹布上。他谨慎地拿起抹布,在拿起的同时抖了几抖。虫子躺在地上,看样子奄奄一息了,但身体出乎意料地并未断成几截。阿B开了门,隔着面前那道绿色的纱窗,他看到门外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没有印上阳光。或许是天尚早,或许今天是个阴天。他重新蹲下来,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似的,头左扭右转地打量着白色瓷砖上的那条黑虫,借着屋外的天光,他看到被踩掉的几条细长的断腿在瓷砖上轻微地抖动了几下。刚刚平静下来的不舒服感又冒了出来。所幸这条该死的虫子看上去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爬动了。
  阿B站起身,快步走进里屋,拿起椅子上搭着的长袖T恤穿上。
  “是什么虫?”程华站在红木柜子的穿衣镜前问。
  “看上去是蜈蚣,不过好像腿不是很长。”
  “咦~ 别说了别说了,好恶心哦!”她撇了撇嘴。
  阿B在蓝色储物柜其中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把老虎钳,拿着钳子走了出去。他又在那条气数将尽的虫子前蹲了下来,在蹲下时他看到门口的墙角里躺着一枚生锈的小铁钉。他伸出左手把它捏过来,夹在老虎钳的钳嘴上。这个样子看上去很像电焊工人。不知是虫子的身体太细,还是虫壳太滑,钉子扎了几次都没扎起来,甚至连虫身都没扎进去。其间由于没夹紧,钉子掉地上了好几次。我靠。阿B骂了一句,抬起垂了半天的头。来来回回弄了几次,居然急了一头薄汗。
  “阿B,好了没?八点多了。快弄弄洗脸吧。我们还得先去交了欠着的水费,然后才能去医院。”程华在里屋嘟囔了几句。
  “好了。马上好。”阿B回过头应了声。
  他转过头时,发现天色好像瞬间就全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几块阳光照在门外一路之隔的墙边的那株广玉兰上,树叶间有两朵硕大的白花,隔着纱窗看上去像是开在树上的莲花。水泥路面上躺着几个土蛹的尸体,东一块,西一块的壳子,很凌乱,汁液流出的地方一片儿黑湿。墙那边是一个施工工地,现在已经能听到机器嗡嗡嗡的轰鸣声了。阿B每次下班回来走过墙边时,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工地上那些高高的塔吊,生怕它忽然砸过来。土蛹就是从墙那边的工地上被扔过来的。
  阿B又折腾了几次,终于把那条虫子弄了起来。不过不是钉起来,而是虫子的身体卷在了钉子上。他像电影中被放慢动作似的站起身,转向灶台,用左手“砰”的一声拧开煤气灶,眼睛还要以演杂技般的警觉性照顾到右手老虎钳头蜷成半圆形的虫子。四秒后,他的左手松开了樱花燃气灶的旋钮开关,从那些小孔里冒出来的火苗被墙壁挡住了光线,呈淡蓝色欢快地跳动着。他屏住气,把虫子悬空伸进火苗里。最先消失的是那些腿,并没有他期待的“嗞”的一声脆响。只是变成了一股淡黑色的轻烟。他抬起手臂,虫子从火里出来,他再次把它置于焰心,火焰比先前更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虫子的身体从两端开始变黑。一股刺激的气味钻进阿B的鼻孔,撞击着鼻孔里的粘膜。昆虫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在阿B的童年里经常出现,不但在鼻子前萦绕,而且在齿颊间留香——蚂蚱和蝉蛹的味道真美啊。
  可几乎在闻到气味的同时,阿B就把虫子从火苗里拿了出来。他拧开纱窗门,右手一甩就把虫子甩了出去。他感觉到老虎钳钳口轻微地发出“嘎嘣”的一声,钉子也跟虫子一起飞了出去。
  “啊——”
  女人尖利的叫声伴随着“噗咚”一声沉闷的钝响终结在门外。阿B赶紧跑进里屋穿了条牛仔裤出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跌坐在路中间,正用手撑着地要起来。她的右腿撇向一边,膝盖内侧的黑色丝袜裂开了一条细缝。左腿的小腿试图用力支撑,但她的黑色高跟鞋似乎没有一点抓地力,加上她穿着一条瘦身的蓝格子连衣裙,使得她的身体在一分钟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阿B正要走上去帮忙,这时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把那头鲁豫式的秀发往后甩了甩,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啊,真是的,唉。”鲁豫头女人把左手的手掌摊开在阳光里,凑近了细看。“哦哟,恶心死了。这是什么东西啊。”一边说一边用牙咬着天蓝色皮包的带子,右手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白色纸巾狠劲儿地擦着左手手掌。她好像在地上找什么东西,又好像地上全是吓人的蛇,鲁豫头女人嘟囔着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用挎包“啪啪”地拍了拍被连衣裙绷紧的屁股。最后她又甩了一下秀发,朝愣在门口像杜莎夫人蜡像馆蜡人似的阿B说:“你丢东西也不看外面有人没人啊!”
  “我……我不知道。”阿B这才看清女人长了一张倒三角的脸,面色苍白,左边嘴角下方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不知道什么啊,真是的,连个对不起都没说。什么人啊这是!”
  “我……嗯……门口这个地下室的窗台挡住了,我没看见。不好意思。”阿B说着用手指了指右边伸出的地下室窗台。
  “现在才知道不好意思啊,躲在屋里都不出来!”
  “出来了呀,我听到你喊就马上出来了。”
  
  “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华从屋里出来,站在阿B后面,拉了拉他的胳膊问。
  “唉,说不清楚。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嘛?”她又拽了一下阿B的胳膊问。
  “说不清楚。我刚把那个虫子扔了出去,就听到外面一声叫。”
  “我还以为是谁家在吵架呢,唉……”
  程华走到阿B前面。“怎么了啊,他不是道过谦了吗?”
  “道歉?不好意思也叫道歉啊?!”鲁豫头女人边说话边朝身后张望。
  “不好意思已经是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程华的急性子又来了。
  
  这时,五十米左右远的铁大门哐啷一声响。“咋了咋了?”一个胖胖的光头男人边朝这边走边问鲁豫头女人。
  “咋了?大清早出门就摔了一跤!他还不道歉!”
  “谁呀?!”男人已经走到女人身后不远处。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胸前印着匡威的五角星。
  “人家的袜子都烂了。真倒霉!”女人一边弯腰用手摸着右腿膝盖内侧丝袜的那条裂缝,一边自顾自地说。
  “谁呀?我问是谁!”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耐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三五烟,抽了一根点上。
  “谁?那个男的!”女人指了一下阿B。“你看这地上都是啥东西!你看!”
  女人转着身子指着地上的碎土蛹壳子。匡威男人吐了一口烟看了一眼。
  “那又不是我扔的。”阿B嘟囔着。
  “你看你看,还很嘴硬。不是你扔的那是谁扔的?我刚走到这儿,就从他们屋里飞出来了一个东西砸到我身上。”女人又转了一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一个东西,像找到证据了似的,更理直气壮起来。“你看!是一根铁钉!太吓人了,铁钉你都随便扔!你看!”她说着把铁钉伸到匡威男人的面前。
  “我们已经道过谦了还能怎么样啊?!”程华说。
  “哪儿道歉了,哪儿道歉了?就说了句不好意思还很不情愿的样子!”女人的嗓门很大,矛头对向程华。
  这时左右两边已经站了六七个看热闹的人。最先是阿B家右边的邻居大妈,然后是从楼上下来的人,见了大妈,寒暄两句,便也站定。墙那边的工地上挖掘机和钻土机倒不看热闹,依旧轰轰隆隆地响着。
  匡威男子把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踩了一脚,然后走到阿B跟前,伸出左手拍了两下阿B的肩膀。“过来跟我老婆道个歉不就得了,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大不了。”说着就把阿B推到了路边。阿B的右手一直掂着老虎钳,被匡威男推的时候,他用右肩反顶了一下。“操。”匡威男低低地骂了一句,“是你错了就道歉!扭扭捏捏的,咋跟个娘们儿似的!?”说着又来拉阿B,这次的手劲儿明显比刚才要大。“干什么呢你!?我们已经道过谦了!谁知道她是怎么摔倒的!”程华见匡威男拉自己男友,就上来要把他的手拨拉开。“男人说话,娘们儿别插嘴!”匡威男架开程华的手,继续拉阿B。“你才娘们儿呢!你他妈的才是娘们!”阿B忽然像是生气了,他恶狠狠地咬着牙,用力甩开了匡威男的手。
  阿B甩开匡威男的手时,扬起了那把老虎钳。匡威男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老虎钳。
  “操你妈的!你还敢骂!”匡威男抬起右腿就朝阿B的裤裆里踹了一脚。阿B趔趄着退了两步。还没等喘过来气,他又紧接着上来用拳头朝阿B胸口打了一拳。阿B又退了一步,靠在身后地下室伸出地面的窗台上喘着粗气。“你干嘛打人啊!你干嘛随便打人!”程华迎上去要推开匡威男,却被推得一屁股蹲在地上,正要起身,鲁豫头女人也骂骂咧咧地冲上来,两个女人厮打起来。阿B使足了劲儿用老虎钳砸向又来拽他的匡威男的头部,不料被其躲开,并且左胳膊一拨,拽住阿B拿钳子的手,顺势把阿B推到在地,钳子也飞到了墙边的玉兰树下。匡威男用脚猛烈地踢向阿B的胸胁之间,阿B边用胳膊挡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他飞起一脚又踢翻在地,蹲在了路边一块小石头上。
  “别打了,道个歉不就好了,别打了。”一直围观的大妈大婶们开始劝解两个女人。
  匡威男这时忽然停了下来,朝他的女人挥手。“走!真他妈霉气!一大早……”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现在站着的人是阿B。他右手紧攥着一块小石头,石头边缘湿湿的,一滴血正凝聚着要滴下来。阿B看到数步之遥的地方,程华抓住她的衣角,头发乱成了鸡窝,眼睛朝这边看着,瞪得跟鹌鹑蛋那么大。鲁豫头女人右手放在下嘴唇上,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的形态看上去和程华一样。这时阿B才发现,看热闹的人大妈大婶们都像忽然得了心肌梗塞,站着一动不动。阿B觉得这不太好,要动一动。他丢下石头,跨了一步,捡起玉兰树下的老虎钳,回到匡威男跟前。那男人这时右手捂着后脑勺,左手撑着地想站起来。阿B朝他的脑门子猛挥了一下老虎钳,“嘣”的一声闷响,像是鼓槌敲在声音哑了的鼓面上。匡威男又躺了下去,摸后脑勺的手摊在一边。这回好像安静多了。阿B捡起那枚半个小指长的铁钉,在地上男子的头部蹲下身子,像个孩子似的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左手拿钉子,钉尖放在男子微微蹙缩的眼皮上,右手举起老虎钳。“啪”的一声。钉子没进去了一半多。阿B左手一用劲儿,把钉子拔了出来,钉尖放在右眼皮上,跟先前一样。又是“啪”的一声,这回钉子没进去完了。匡威男的左右两个眼眶这时就像两眼泉,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很快就和他头下面的汇合到了一块儿,有几只年轻的小蚂蚁闻讯而来,在那滩越来越大的血的边缘试探着脚爪。阿B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看到阳光流过的一朵玉兰花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的。
  

[ 本帖最后由 毋非 于 2009-5-23 13: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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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尸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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