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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 13:29: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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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强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站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在下班时候乘坐公共汽车,是这个夏天最令人激动的事情。你可以和一群素不相识的老少爷们紧紧的贴在一起,还可以真切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息。虽然这些气息一般都可以用“臭”这个词语来形容,但这显然这太过于笼统。事实上他们臭得各有千秋,揣摩这些气味的细小差别,也就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但有趣,还证明了我的一大优点,那就是:无论处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下,我总能找到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并开始孜孜不倦的探索研究。你必须承认,这是一种十足的美德。
好了,现在是马强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要做的应该是接电话,而不是在这里喋喋不休。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手伸到我的裤兜里去。手机在裤兜里发疯似的颤抖着。而我正高举双手撑着汽车顶棚,作出投降的姿势。其实,即使不撑着车顶,我也没有跌倒的可能——谁也没有能耐在这么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开辟出一块可以供他卧倒的空间——我只是担心,当我掏手机的时候,会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或者,会在某个肥硕的屁股狠狠地摸上一把。
头脑稍微清醒一点同志都应该知道。在没看到来电显示之前,我不可能知道那是谁打来的电话。所以,在手机振动的时候,我一边猥亵的想着旁边的屁股,一边猜测那是谁打来的电话——会不会是办公室的王胖子?他前几天刚刚评上了“优秀”,可能会请我们去吃顿饭,庆祝庆祝……不过这种猜想确实很天真。像王胖子那么势利的杂种,怎么可能请我们吃饭呢?要不,就是隔壁的老张。自从他老婆到北京出差后,他就随时摆出一幅性生活不协调的样子。那天早上他还很神秘的约我去洗脚。洗他妈的脚!洗脚也不会这么早吧?!……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但请原谅我的愚蠢,我做梦也没想到打电话的居然是马强。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神秘的消失了——他总是这样神秘的消失掉,然后又莫名奇妙的钻出来。每次重新出现的时候,他都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这种亢奋你可以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清楚地感觉到。他总是用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你,然后邀请你和他一起参加“一次伟大的创举”。而他所有伟大的创举,都他妈的狗屁得让人不堪回首。
就说上次吧。马强忽然钻出来,要我和他一起去附近的乡村小学偷几个电喇叭。他说他要把喇叭里的磁铁连在一起,然后拿着它,到街上去走一圈,看看这个移动磁场的神奇力量。我严厉拒绝了他的邀请,还谴责了他的违法行为。“你忍心剥夺孩子们享受广播操的快乐吗?”事实证明,马强接受了我的教育。他没有去偷什么喇叭,而是跑到已经倒闭的朝阳机车厂,偷了一块五十多斤重的铁坯,然后把它做弄成了一块人造磁铁。鬼知道他妈的是怎么弄的!
当他在星期天早上扛着这个沉重的赃物,跑到我家来的时候,我真想跪在他神圣的躯体面前。我已经不知如何拒绝他的邀请了,只好跟在这位兴致勃勃、身强体壮的天才后面,去参加那个神奇的磁力大会。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有多少次被吸在路边的栏杆上了,也不知道我们让多少擦肩而过的自行车偏离了航向,更不知道我们弄坏了多少百姓的银行卡、电话卡、乘车卡……我只记得当我们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那个沉重的铁坯,已经背在了我的肩上。我吃力的背着它,追赶着在前边昂首阔步的马强。当我们走到一家小商店门口的时候,马强大度的停下脚步,取下了我肩上的铁坯,用他换了几瓶啤酒。我们来到河边的长凳上,大口喝光了销赃换来的贼酒、谈后把空酒瓶扔到河里“喂鱼”。当然,喂鱼是马强的说法——这个害人不浅的疯杂种!


接通电话,听到马强的声音,我差点难过得死在地上。经过长时间的期待,竟然得到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迷底,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更让人难受呢?
其实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东西是有的——虽然已是下午六点,但太阳依然趾高气扬的挂在天上,放射出硬梆梆的光芒。而马强却让我从城北家里,按照他提供的地址,“马上”赶到城南去。还说什么有“要紧的事情”要对我讲!“要紧的事”?作为一个不务正业的混蛋,除了害人害己之外,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我还是穿过马路,到对面的站台等公车去了。马强的危害就在于此,你可以鄙视他、嘲笑他、辱骂他,但你不得不服从他。他一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开始不由分说的安排你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你参加他的什么狗屁活动。即使明知道要吃尽苦头,但最终你肯定还是会去的。

说到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再一次回想起那位可怜的蒋丽丽小姐。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像个受虐狂一样,以马强女朋友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春天。马强破天荒的找了一个女朋友,然后打电话约我陪他们一起去看桃花。
老实告诉你,我生来就对赏花、春游之类的破事儿毫无兴趣。但出于对一位陌生女人的好奇,我还是爽快的答应了马强的要求。在我看来,马强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那位能够和马强相恋的女人,也该是世上少有的珍奇。强烈的好奇心就这样轻易地让我再一次丧失了理智,我不单答应参加“赏花”这个无聊的活动,还冒着危险偷偷的借了五十块钱给马强。
马强为我们安排的赏花地点是东郊一个叫九龙坡的地方。在去九龙坡的路上,马强兴奋的告诉我们,那里的桃花开得特艳。他小时候曾在那里寄住过两年。那时,他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关系都被派到沙漠里去了,所以不得不把他寄放到九龙坡一个老太婆家里。那老太婆对他特别好,比对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好。所以,这一次我们不单要去看桃花,还要去探望那位传说中的好老太婆……
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马强的胡扯。在他的故事里,他的爸爸妈妈总是上山下海,几乎把地球都干遍了。而他大概已经被寄放到大概一万个地方了。不过,考虑到马强是我的朋友,而他的这番吹嘘又主要是针对蒋丽丽的,所以我很苟且的保持了沉默。同时,我还对这次冒失的出行感到无比的后悔:一来,据我观察推断,蒋丽丽只是一个姿色平平、又喜欢装精作怪,而且还老是吃亏上当的蠢货。二来,从马强胡乱吹嘘的症状判断,这次春游必将是马强导演的又一次“具有马强特色”的痛苦之旅。
但打扮成桃花状的蒋丽丽却不一样。在去九龙坡的汽车上,她兴奋得四肢僵硬。一只手仅仅紧紧缠住马强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拽着一个装满食物的口袋。(袋子里装着香肠、腊肉和白酒——这些东西当然是用我那倒霉的五十块钱购买的孝敬老太太的礼品。)蒋丽丽虔诚的聆听着马强的吹嘘,堆满胭脂的小脸轮番作出神往或幸福的表情。她对我的痛苦和沉默深感不解,乃至不满!只不过出于对马强的朋友的礼貌,她还是抽空对我进行了耐心的劝导。她教育我应该做一个大方豪爽的人。并霸道的断定,我独身一人参加“她和马强的约会”,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而我之所以没有女朋友,都是因为我太内向的缘故!每次回想到这个情景,我都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抽她俩耳把子。你可以想象,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把我和马强作了了一个比较。在她看来,马强是一个豪爽传奇的英雄,所以,才找到了像她那么优秀的一个女朋友。而我是那么的胆怯和懦弱,没有女朋友也就在自然不过了。同志们啊!我就这样一钱不值的输给了马强,并且窝囊的遭受了一个蠢货的羞辱。

事情的结果,你应该可以猜到大半。马强兴致高昂的带着我们在九龙坡瞎转了半天,等到我们满面尘灰、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时候,才把我们带到一块油菜花地里,用装腔作势的难过的声音告诉我们,这里已经树砍人迁、物非人非啦!我们还来不及难过,马强已经找了一块河边的草地,大口吞咽起我们带来的食物。我们争先恐后的把它们吃喝干净,又在马强的领导下倒头大睡。直到傍晚,我们才灰头土脸的把崴了脚的蒋小姐背回家里。
事后,在我的敦促下,马强勉强还了我二十块钱——因为我当时也分享了他的“孝心肉”。

我第一次看到马强,是在“朝阳技术学校”读书的时候。技校是我们工厂办的,作为工厂职工子弟,我们顺理成章的在初中毕业后“考入”技校继续鬼混。等到技校毕业,正好可以子承父业,到工厂车间接班。由于前途一片光明,所以在技校的日子,我们都感到十分的满足和安全。没有对前途的担忧,也就不会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书本和学习中。因为没有东西可以消耗我们浑身的精力,所以我们都沉溺于江湖斗争的幻想中。不同厂区的孩子各自为阵,不断挑起事端,制造打架的刺激气氛。不过,架总是很难打成。说实话,在这些所谓的帮派之间并没有真正需要用武力来解决的仇恨。相反,其实在我们内心深处,都藏着对对手的莫名的感激。如果没有敌人,我们的生活不知该是何等的苍白和乏味。如果你看过几本武侠小说的话,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我们的这种心理。“仇恨”是江湖儿女生活的动力和源泉,是他们人生价值的最好载体。如果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他们必将陷入极度的空虚和无聊之中,直至疯狂乃至死亡。
马强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我们学校的。他有资格到我们学校鬼混,说明他也是本厂职工子弟。但我们以前并不相识,说明他不是我们厂区的人。既然不是我厂区的人,就应该是我们的对手。但奇怪的是,马强从来没有对手。他像个引退江湖的高人,对我们的江湖恩怨毫无兴致。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就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马强从不介入我们的活动,也就不会和我们发生矛盾。比如,在学校的两年时间里,马强从来没有追求过女孩子。对我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琢磨不透,所以我们都对马强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在一起生活了两年,直至毕业。
那么,我们又是怎样会成为朋友的呢?关于这一点,我也很难说清。我我长着一颗记忆力极差的脑袋。但据我估计,能够和马强成为朋友,应该是因为我具有一个谦逊、博大、宽容的胸怀。你实在不满意我的自吹自擂,我愿意把那几个金光闪闪的褒义词改成诸如“逆来顺受”之类的词语。说实话,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从来不习惯拒绝别人的人,一个会因为打断别人的兴致、让别人扫兴而莫名其妙的感到羞愧的人。
早在读技校的时候,马强就已经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疯子气质。他没有参与我们的江湖游戏,只因为他早已经沉溺于更加疯狂的嗜好之中。我可以保证,马强眼里的世界,绝对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如果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那就想想你自己吧。当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你眼中世界,绝对和成人不同。一次家门口的平淡游历,可能是你最新奇的探险记忆;一个拖着鼻涕的孩子,可能是你心中最佩服的英雄……马强就这样乐此不彼地沉溺在他的幻想之中,匆匆忙忙地尝试着他的种种创意。而这一切,是很难被别人理解和接受的。于是,他找到了我……
不得不提到的是,我还没来得及真正了解马强,我们的学校、包括我们的已经规划好的前途,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完蛋了。在老厂工作再也不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了,顶班制度也随着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变革而变成了一只已经煮熟却又飞走了的鸭子。工厂首长许诺,出于对老职工的照顾、对青年学生的关怀,工厂将解决技术学校一部分优秀学员的工作问题,一切以成绩说话!说话,说什么鬼话呢!技校里从来就没有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每次考试分数高一点的,不外乎都是什么车间主任、工会主席的儿子,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呆在学校里等待工厂的召唤,已经成了一件既浪费时间又愚昧可笑的事情。所以,我们一帮朋友不得不各奔东西,真正投身到江湖中去了。
这场变故又狠又准的打中了我家的命门,迫使我一家人使出浑身解术,才让我开始了正常的生活。而对马强而言,这不啻于一场甘露。从此以后,他开始了自己在广阔的天地里的狂放不拘的生活。莫名其妙的失踪,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的面前。永远像个秘密。
夜幕悄悄降临到这个炎热的小城,不远处的大街上开始亮起闪烁的灯火。偶尔还会有一阵凉风,带着潲水的酸臭,轻轻拂过你大汗淋漓的脸庞。正如我所料,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我依然满身臭汗的徘徊在城南那片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你永远也别指望能够顺利的找到马强,即使它给你提供了什么狗屁地址。这是我和马强朋友多年才获得的宝贵经验。
不过,我已经停止了对马强的诅咒——因为饥饿,我急迫的想早点找到马强,然后拉上他一起在路边的小馆子里吃二两炸酱面、再喝上几杯冰镇啤酒。只要这个愿望早点实现,这就是个不错的晚上。
吃完晚饭的大爷太婆们,都端出藤椅坐在自家门口,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警惕地盯着我这个可疑的陌生人。路灯底下,是凑在一起撮麻将的主妇。她们不断议论着手气的好坏、出牌的得失,间或还会极不耐烦转过头去,大声咒骂那些不小心跌倒在地、正在号啕大哭的孩子。
在寻找马强的路上,我已经把和马强见面的情形做了种种猜测,包括他的房间布置、衣着打扮、动作表情……但事情往往超出人们预料。请原谅我又想多罗嗦几句,因为这实在是我的切身感受之一。世事变换离奇、难以预料,早已经严重的打击了我那脆弱的自信。举例说吧,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我要做一件盼望已久的事情之前,我总会担心不已。我害怕那些期待已久的东西会在我的眼前化为泡影。所以,在痛苦的等待中,我就像一只躲藏在地洞里的惊恐不安的小动物那样,反复的设想着我可能会遇到的种种挫折和麻烦。这些设想可以让我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这样的话,当我的担忧变成现实的时候,我不至于太过难过。另外,我还毫无根据的认为,这种周密的考虑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在冥冥中改变上天的旨意,以避免不幸的事情发生。可遗憾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企盼终将以失望告终。而最让人痛苦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总是一些我始料未及的东西。

好了,让我们继续。在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我的眼前一亮,我终于看到了我正苦苦寻找的那个门牌号码,但当时我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怀疑自己的眼睛——马强并没有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孤独的等待着我的到来。相反,他的房间门窗大开、灯火通明。惨白的灯光透过窗户直射到满地污水的街道上。房间里烟雾缭绕,几个正在抽烟的脑袋,被灯光放大扭曲,变成几个奇怪的影子,在洁白的墙壁上不停晃动。
我迟疑地走到门口向里边张望。屋里的灯泡足足有两百瓦,我的瞳孔急剧收缩,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大惊小怪的叫着我的名字。“老干!是老干!快进来!呵呵……”我一边努力想要挣开眼睛,一边拼命回忆着那究竟是谁的声音,同时被她夸张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笑声过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静。我睁开眼,刚好看到面对大门席地而坐的马强。他叼着烟看了我两秒钟,然后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地板,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对我说:“坐”。
我费力的贴着墙壁挪动步子,来到马强手指所向的地方,再费力的盘腿坐了下去。等我坐好以后,才看见身前已经放了一瓶啤酒,还有不知谁刚刚扔过来的几支香烟。但再也没人和我搭话。我就像一颗被人扔进湖里的石子,溅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波纹,然后瞬间消失在茫茫之中。我听到一个沙哑的男声开始说话。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开始发音。我能听清他吐出的每一个音符,但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些音符的意义。我想,他是在继续被我打断的谈话。而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我开始疑惑的打量起身边的东西。这是一个狭窄而简陋的单间。大概有十多个平方,没经过什么装修。涂抹着石灰的墙壁空荡荡的反射着刺眼的百炽灯光。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摆在屋角的小床,床上放了一块棕垫,垫子上边横七竖八的码着几个结实的箱子。房间中央盘腿围坐着七、八个人。面朝大门赤裸上身的是马强,其余几个男女或相貌陌生、或似曾相识。最后,我认出了坐在窗户底下的那个女人。她依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正微笑着向我扬起酒瓶。我断定,刚才招呼我的声音就来自于她——失踪已久的蒋丽丽小姐。
这个发现让我倍感惊诧。在我的记忆里,她和马强已经分手四年多了。在分手的时候,两人都对对方表示了极大的不屑和鄙视,是划清界限、撕破脸皮、恩断义绝了的。此后她就一直杳无音讯,今天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的抱一起,坐在马强的房间里喝酒呢?
我条件反射般的也向她举起了啤酒瓶子,挤出一点呆滞的笑容。此刻,屋子再一次陷入沉默——后来我想,事实应该是这样的:早在一、两分钟以前,房间已经陷入了沉默,而正处于晕眩状态的我并没有察觉。然后,我在这时举起了酒瓶,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大家都直愣愣的盯着我的酒瓶。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脸上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我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马强身上。马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于是像个领导那样清了清嗓子、长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道:“老干,我的朋友。大家都认识的。今天来晚了,敬大家一瓶酒。时间也不早了,喝了我们就散了吧!”马强话音刚落,大家都纷纷提起酒瓶,七嘴八色的对我说了些客套话,接着昂首挺胸,把酒瓶竖插在嘴上,咕嘟咕嘟的把剩下的酒倒进了肚子里。
喝完酒,马强对我挥挥手,示意我留下。我稀里糊涂地看着那些奇怪的人站起身来,揉着的大腿,一瘸一拐,叽叽咕咕的挪到门外去了。


马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摊开手脚,躺在地板上了。“少在这里装死!”,马强骂骂咧咧的走进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极不耐烦的把我刨到一边,熟练的坐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上还提了一个塑料口袋。他把口袋打开,依次取出了啤酒、花生和一只烤鸡。这是马强今天做出的又一个反常举动。自从我认识马强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自觉的请我喝过酒、吃过肉。不过,我没有再表现出惊诧的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对马强的举动也基本做到了心中有数。一贯独来独往的他,今天可以呼朋引伴的大搞聚会,那么请我吃点肉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想,马强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或者又有了什么害人的奇思妙想。他既然把我单独留下,呆会儿肯定会对我和盘托出。在这种情况下,我大可不必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只有静观其变、小心应对,才能趋利避害、保持主动——没办法,很多时候和马强交往就需要这样斗智斗勇。
果不出我所料,在胡拉乱扯了一阵之后,马强渐渐沉默起来,开始大口的喝起酒来——这是马强要说“正经事”以前的典型征兆,接下来他就该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你,开始他的演说了。
不过,在等待马强演说的时候,我并非如此胸有成竹、镇定自若。说实话,我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心虚。虽然马强的举动基本在我的预料之中,但种种可疑的迹象表明,今天和以往不同。在尝试着开始向我讲述的时候,马强显得特别紧张和激动——虽然以前他也总是激动的,但表现激动的方式却绝不相同。马强以往的激动不外乎是什么唾沫横非、滔滔不绝、声如洪钟、手舞足蹈……总是显出一种不可遏制的激情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今天的马强却一直低着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像一个很不擅长表达的人,却极力想要倾诉自己心中最隐秘、最难以琢磨的愿望一样。
马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来,扬起涨红的脸,猛烈地吞下几口啤酒。最后,他像下定决心,做好了牺牲准备那样,对我说道:“就简单点说吧……”


找到了切入点,并选择了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马强终于抓住了线索,开始向我宣布他的重大决定——他打算出走,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就是说,马强要和我们“永别”了。
在我看来,当你听说一个朋友要和你永别的时候,你可能会吃惊难过、会依依不舍、甚至还会寻死觅活,这都是很正常的。但同样的话从马强嘴里说出来,你就绝对不会那样去做!刚刚得知他的决定,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这样装神弄鬼、大肆渲染,实在是大可不必。“来无影、去无踪”历来就是马强的生活方式,失踪才是他的正常状态。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习惯性消失以前,大摆“宴席”,挥泪告别呢?不单浪费钱财,还显得不够清醒,缺乏对自己的正确认识。因为,即使是我——他最好的朋友,尚且不会对他的离去牵肠挂肚,何况是刚才那些来路不明的人物呢?难道蒋丽丽小姐会怀念那些和你一起受苦的日子吗?难道蒋丽丽的新任男朋友会对你的离开感到愧疚吗?
马强所说的狗屁决定,极大的破坏了我的好心情。我原本还指望和他共度一个凉爽的夏夜,还以为他会干出什么另人感到刺激的事情。结果,他就用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让我风尘仆仆的跑了两小时!让我挤在这个闷热的小房子里,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朝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敬了一瓶啤酒。失望加上极不耐烦,几乎让我失控。我也顾不上什么“遣词造句”、“斟酌用语”了,就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我对和他“永别”的极度不屑。
面对我的鄙视,马强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事实上,他简直像个绅士,不但认真听完了我的一连串反问,还颇有礼貌的为我点上了一只香烟。他点烟时,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仿佛在这只廉价的香烟上,寄托了他在临别之前对好友的无限祝福,以及对伟大友谊的无比珍惜。我不满的扭过头去,望着窗外的黑夜,用沉默表达着我的愤懑。可事情就是这样奇妙。我这很不耐烦的样子,反倒让马强变得异常的冷静。他也不再急着和我说话,而是慢条斯理为自己挑了一块肥硕鸡肉,很满足的咀嚼起来。他用不紧不忙的咀嚼表明了他的自信。我可以这样去形容当时的情景:我就像一个正在使脾气的小弟弟,而马强就像个宽容憨厚的大哥哥。显然,马强是胸有成竹的。他对他的出走计划有足够的信心。而他现在需要的,只是等我冷静下来,向我做临别前的最后交待。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方面,马强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天才。他总是带给你从未有过经历,给你留下一些永远难忘的记忆。即使是我这颗愚弱的脑袋,在时隔多年以后,也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不单能够清楚的回忆起事情的前后经过,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马上感觉到当时的温度和气息。她们都真切的保存在我的指间、耳际,随时等待着我的召唤。
我是多么希望我的文字能够拥有这样的魔力:把当时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放在你的面前,让你触摸我的感觉,经历我的经历。但事实上,在试图向你讲述的时候,我只能感受到绝望的打击。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是如此愚钝不堪!
当然,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的,并不仅仅是文字。事实上,每个人都拥有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和感受。它们是你生活的积淀、生命的宝藏,但对别人而言,它们一钱不值。我们都渴望向别人倾诉,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和赞同,但我们却很少有耐心去倾听别人的讲述。即使是听了,又如何呢?
好吧,还是让我继续讲下去……不单为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已经放弃了心里那些奢侈的念头。我希望做到的,只是讲下去、并且尽量的清晰。


马强不慌不忙的吃光了剩下的鸡肉,又把地上的空酒瓶子一个接一个扔到床下。然后,“啪啪”的拍着我的肩膀,说:走走去!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马强的邀请。出去走走确实比呆在闷热的屋子里更让人感到愉快。而且,我也恢复了惯有的随和。如果“出走”只是马强的又一次闹剧,我也没必要因此而耿耿于怀。作为朋友,我应该早就习惯了他的无理举动。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不管事情最终是什么结果,但至少从表面上看,马强现在的态度是很坚决的。
我们先去了一家小商店,买了香烟和几瓶啤酒。然后来到一个建筑工地上。我们爬上一堆高高的沙子,躺了下来。这是一个喝酒纳凉的好地方。我们身下是的吱吱作响的松软的沙子,头上是凉爽而遥远的夜空。在暗红的天空中,我意外的看到了几颗模糊的星星。它们在我头上,发出微弱而颤抖的光芒。这是一副多么熟悉的画面啊!它遥远但清晰、羸弱却顽强。就在这个瞬间,很多记忆又忽然在我的心里变得鲜活起来。包括我曾有过的遐想、期许和冲动。他们曾长久地停留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日夜难安、激情四溢。可不知是在哪一天,它们却不辞而别、离我而去。从此以后,我就处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过得麻木而呆滞。现在,在时隔多年以后,这些久违的朋友,又忽然回到我的面前。他们让我在短暂的欣喜过后,马上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现在再来回想当时的情形,多少会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人在某种特定的场合里,会变得特别脆弱。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陷入了伤感之中。说实话,我一直是个容易难过起来的人。在很多时候,我甚至脆弱得一塌糊涂。而马强不愧是我的朋友——一个出色的阴谋家!他牢牢地把握着我的命门,轻而易举,就将我击倒在地。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喝光了最后一滴啤酒。然后,马强“忽”的坐了起来,把手中的酒瓶重重的砸在对面的砖墙上,开始放声高歌。如果你也认识马强的话,你应该知道那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他“成就”了一个酷似公鹅的大嗓子,而且从来把握不住音律。可在那时,他的歌声是多么迷人啊!我放声大笑作为应和。我想,在那个疯狂的瞬间,我们的友谊一定得到了他妈的升华!
发泄完毕,我想已是半夜。秋天将至的夜晚,竟已有了些凉意。伶仃大醉的我们都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于是,我们抛了一个坑,把自己埋在里边,露出两个滑稽的脑袋开始聊天。马强完整的发表了他的演说,述说着他的冲动和理想。我说过,他一直都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一个被他那颗异于常人的脑袋幻想出来的世界里。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其实只是继续他的旅程。是要把他那与众不同的生活,过到极至。他打算彻底的消失在我们面前,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走下去,最后,在弹尽粮绝的时候痛快的选择死亡。而今天,单独和我见面的目的,一是和最好的朋友见上一面;二是希望我能接受他最后的嘱托:他决定在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给我发一封邮件,以记录他最后的行程和感受。希望我能接受并代为整理。
听完马强的遗言,我第一次感到他怪异的举动原来是如此悲壮。“如果注定不能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我宁可选择死亡。”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不知道还该对他说些什么。规劝他打消这个荒唐可怕的念头?难道如此怯懦、卑微的我,还有资格去规劝他吗?或者,祝他一路顺风?可他的此行终点是死亡。可以肯定,按照他的计划,他将在不久以后,孤独的死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上。那么,我能选择的只是沉默。说实话,我当时已经泪流满面。泪水一滴滴落到身边的沙子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请原谅我那可耻的瞌睡。在这样一个本应该彻夜难免的晚上,我居然还是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悄悄爬上了我身前那栋还没完工的楼房。在沙堆下边,是几个满脸惊诧的建筑工人。它们仰望着我——仰望着我那颗袒露在沙堆外边的脑袋——不知所措。我看了看身边,马强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不由得再一次泪流满面。

好了,到这里故事应该进入尾声了,但仅仅是进入尾声而已!——说实话,我甚至希望故事已经就此结束。最多,再加上一些诸如此类的情节:我后来收到了多少马强写来的绝笔;我是如何为他整理遗物的;在很久以后,我是如何向我的朋友、或者我的儿子讲述马强的故事的……换句话说,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多么希望马强就这样死了。虽然这多少显得有些残酷,但悲壮的东西难免会有些残酷。——可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事实”这东西,比其它任何东西都要残酷!


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在离开马强以后,我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我认真反思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开展了广泛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并最终在痛苦中成长了起来——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准则,那是当时很流行的一句话:“生活就像被强奸。你不能反抗,就快乐的享受吧!”我把自己和马强作了一个比较,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马强是一个大胆反抗强奸的烈女。而我,注定是一个甘愿被奸的贱货。甚至,按照事情发展的趋势来看,我还极有可能堕落为一个乐于通奸的骚货。我开始频繁的请办公室的王胖子吃饭,在隔壁老张的老婆出差后主动约他去洗脚……很快,我就像一个交际花一样,得到了上上下下的一致肯定,并在其中的捞到了不少好处,感受到了生活带来的无穷乐趣。
而至于马强,出于对“将故”朋友的尊重,我认真的查收并保存了他的所有信件。从邮戳上看,他正一路往北,骄傲的行走在一些陌生的小城镇里。我还在暗地里盘算着马强死期,打算在那一天搞一个与往事干杯的仪式。并打算在时机成熟以后,将他以生命为代价的“行为艺术”公之于众……
正当我心怀鬼胎、镇定自若的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我意外的接到了一个必将被我牢记终身的电话。
当时,我正高举双手站在公共汽车上,手机忽然在我的裤兜里发疯似的振动起来。这一次,我努力掏出了电话。手记屏幕上显示得是一个带着长长区号的陌生号码,我本能的感到有点紧张,犹豫着接通了电话。在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对,你猜对了——那是久违的马强的声音。我顿时紧张到说话结巴的程度,但对方却相当镇静,不但镇静而且健康,不带有任何濒临死亡的萎靡。
马强用平静的声音对我说:“在两天以前,我已经给你寄出了我的最后一封信。信上说,我已经用尽了我身上的最后一块钱,用它买了这个信封和信封上的邮票。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切活动都已经按计划结束了。也就是说,我、一个叫马强的疯子,走完了他的最后的旅程……但现在,我打算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其实……我只是完成了一次自费的北国之行。在完成此行后,我将按计划接受我的父母在呼和浩特为我求得的一个工作。并将在以后的生活中,向任何正常人一样上班挣钱、养家糊口、孝敬父母、结婚生子……我本打算把这个秘密永久的保守下去。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你实情——虽然,据我推测,你可能更希望被永远蒙骗……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并没有骗你。我为你编造的这个故事,是我的长久以来的一个愿望。但实现它比接受中规中矩的生活更需要勇气。我们都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我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要说我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那不同之处也许只有一点:我们比别人更喜欢谎言——我们需要谎言,擅长制造谎言、并乐于接受谎言……”

在马强挂断电话的时候,我遭受了身边那位女孩的一计响亮的耳光。因为我的手在毫无知觉中,停留在了她的屁股上。我在人民群众义愤的叫骂声中狼狈不堪的跳下了公共汽车,逃之夭夭。
此刻,由于长时间的讲述,我就像逃避追打时那样头晕目眩,胸闷气喘。好在事情终于真正的结束了。我想,这件往事以电话开始,又同样以电话结束——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应该算是一种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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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 15:27:08 |只看该作者
作为习作是可以的。

挑几个刺。
1、一些玩世不恭的描写有些表面化。在这样篇幅的作品里,带有讽刺性的言语,在合适的位置有一两处就够了。
2、小说的故事无所谓大小,但表达的灵魂是有深浅之分的。要深刻起来。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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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1:46:47 |只看该作者
红领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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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19:56:43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生铁 于 2009-7-3 15:27 发表
作为习作是可以的。

挑几个刺。
1、一些玩世不恭的描写有些表面化。在这样篇幅的作品里,带有讽刺性的言语,在合适的位置有一两处就够了。
2、小说的故事无所谓大小,但表达的灵魂是有深浅之分的。要深刻起来。


谢谢生铁的意见。先拍一下马屁:喜欢这样实在的评论。把习作发出来很大程度就是希望得到一些比较中肯热心认真的意见。说远点,这样做有利于维护一个好的论坛“风气”。呵呵

在这里,按照号召,结合你提到的“两个刺”,谈谈自己写故事时候的想法——写这个东西大概想讨论超越现实生活局限的愿望问题。最初的情节是马强离开很久后,我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写完后,我偶然看到一篇外国小说,写一个人忽然抛妻弃子离家出走,但是很多年以后,他的妻子忽然在街上看到他,最后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就住在在一街之隔的地方。我发现这个故事和我写的很相似,于是对故事做了一些修改。当然这样的主题是可以表现得更深刻的,还需要琢磨新的尝试。

另外,克制在写作中应该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比如讽刺,如果太过头,就可能让语言失之于浮躁而油滑。这点的确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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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19:58:27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转身一箭 于 2009-7-4 01:46 发表
红领巾1986


这个评论很玄,还请大师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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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7 18:33:11 |只看该作者
喔,我是说这篇和红领巾1976的有点像,你没看过他的话就怪了,而且他的一篇里主角也叫马强?还是马力。你可以搜搜,大师这个讽刺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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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7 20:02:10 |只看该作者
怎么又变成红领巾1976呢?我开始也推断是一篇文章,上网搜索了没发现结果,所以才觉得你的留言玄之又玄。至于大师,这是一个说话习惯的问题,现在流行见人就叫“老师”,老师叫得,大师也叫得。不用太认真,这里不存在讽刺,即使有也不是针对你老人家的。(对不起,老人家也是习惯称呼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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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9 16:37:22 |只看该作者
厄。。。发错了

[ 本帖最后由 转身一箭 于 2009-7-18 04: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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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1 16:04:16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转身一箭 于 2009-7-9 16:37 发表
http://www.heilan.com/forum/search.php?searchid=17&orderby=lastpost&ascdesc=desc&searchsubmit=yes    !!!!!


????
我以为是你提到的那篇小说,不过打开链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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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8 02:09:13 |只看该作者
上次发错了,是这个…… http://www.heilan.com/forum/sear ... sc&searchsubmit=yes

[ 本帖最后由 转身一箭 于 2009-7-18 04: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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