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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4 16: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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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的灾难
那位女士肯定是昨天才从某个大商场的玻璃窗里走出来;她那张布娃娃似的小脸俊俏可爱;人们会想要用一把小勺在里面搅一搅,看看它动起来是什么样。但是人们自己也穿着鞋底像蜂蜜一样光滑、像蜂蜡一样厚的鞋子和放佛用直尺和白粉笔设计出来一般的长裤在展示。人们顶多会因为风而欣喜若狂。风把裙子贴在她身上,让她显出一副娇小瘦弱的骨骼,一张无知的小脸,上面有一个非常小的嘴巴。而它给观众勾勒的当然是一张果敢的脸。
一些小兔子毫无知觉地生活在这些白色熨褶和茶杯一样薄的裙子旁边。岛屿的英雄气概像墨绿色的月桂一样在它们周围展开。一群群海鸥盘踞在原野的洼地上,像风吹动着被白雪覆盖的甜菜地。那位娇小的、用毛领子作装饰的白衣女士牵着的那条小小的、白色的长毛狗在野草中跌跌撞撞地奔跑,鼻子离地面只有一指距离;这座岛屿上方圆几公里都嗅不到另一条狗的味道,除了对许多小小的、陌生的、横穿整个岛屿的野兽踪迹的可怕幻想以外,这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在这种孤独中,狗变得巨大无比,变成了一个英雄。它发出激动、尖利的声音,像海中怪兽一样龇着牙。那位女士徒劳地嘟着小嘴试图吹口哨;风把她想要发出的细小的声音从她嘴边吹走了。
我曾经坐过用这种浑身刺毛的猎狐犬拉着的雪橇;我们人坐在雪橇上,它流着血,浑身上下直到肚子都有被冰划破的伤口,但尽管如此却依然充满着野性的、永不疲惫的快乐。现在,这只猎狐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它的四条腿像细木棍儿一样疾驰,声音变作呜咽。这个瞬间的奇特之处是,这座扁平地漂浮在海面上的岛屿是多么让人想起高山中那些巨大的冰斗和冰板。被风吹得平坦光滑的黄色沙丘像岩石做成的花冠盖在上面。在它们与天空之间是创世未完的空无。光线不是照在这个东西或那个东西上,而是像从一个被不小心撞翻的桶中流淌出来一样到处流动。人们每次都会惊讶,动物们竟然居住在这样的孤寂中。它们获得了某种神秘的东西;它们那小小的、长满了柔软的绒毛和羽毛的胸脯中藏匿着生命的火花。这只猎狐犬正在追赶的,是一只小兔子。我想:一只小小的、不怕风雨的山兔,它永远不会追上它的。一份来自地理课的记忆变得生动起来:岛屿——我们其实是站在一座海底高山的圆形山顶上吗?我们,十到十五个穿着彩色的精神病院病号服——这是时尚的规定——到处闲逛的浴场疗养者。我再次修正了自己的想法,我对自己说:共同之处只是那种非人性的荒凉。像一匹把骑手掀下去的马一样,在所有人类占少数的地方,大地都是精神错乱的;是的,高山地区和小岛上的大自然被证明为一点都不健康,而是真的患有精神疾病。但是让我们惊讶的是,狗和兔子之间的距离缩短了,猎狐犬赶上去了,人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一条狗,它追上了兔子!这将是狗世界里最伟大的胜利!兴奋和激情鼓舞着追击者,这已经毫无疑问了。那只兔子在逃跑过程中突然改变了方向。这时候我从一种柔软的东西中发现——因为这只兔子的上牙没有那道坚硬的缝隙——,它不是兔子,它只是一只幼兔,一只小兔仔。
我感觉到了我的心跳;狗减速了;它现在落后不到十五步;转瞬之间就将是兔子的灾难。那只兔仔听到追击者就在自己的小尾巴后面,它累了。我想跳到它们中间去,但是意志从熨褶后面到达光滑的脚底用了太久的时间;也可能头脑中已经有了阻力。在我面前二十步——如果不是那只小兔子气馁地停下来,把它的后背交给追击者,那就一定是我出现了幻觉。追击者的牙齿咬了进去,把它来回拽动了几下,然后把它甩到旁边,两次、三次把嘴埋进它的胸部和腹部。
我抬起目光。周围是一些笑着的、兴奋的脸。突然就像通宵跳舞之后的凌晨四点。我们当中第一个从这种对血的痴迷中清醒过来的,是那只小猎狐犬。它停下来,怀疑地偷眼看看两旁,然后向后退去;没走几步,它就开始快步奔跑起来,放佛预想中会有一块石头向它掷去。但是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动,我们很尴尬。一种由诸如“为生存而战斗”或者“大自然的残酷”之类的吃人词语构成的乏味气氛包围着我们。这样的想法仿佛从海底深渊中、从不可测的深处浮出水面,变得肤浅无味。我真想回去把那个愚蠢的小个子女士打一顿。这是一种真诚的感觉,但却不是好的感觉,于是我沉默着,于是我陷进了那种弥漫着的、不确定的、正在形成的沉默中。最后,一位又高又瘦的先生用双手捧起那只兔子,给靠拢过来的人们看它的伤口,然后像捧着一副小小棺材似的把这具从狗嘴中夺回来的尸体捧到附近酒店的厨房里。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从无尽深渊中浮上来,双脚踩到了欧洲的坚固大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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