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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老人与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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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 21:29:44 |显示全部楼层
 1

  老人觉得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了,谁会在大雪天里,冒着寒风,去做这种事呢。。

  呱呱呱,一阵鹅叫,鹅群乱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朝着不远处的雪路张望。白茫茫的天底下,一个老人来了,她穿着灰突突厚厚的棉服,戴着遮耳帽,缓缓地走近鹅群,因为年龄大了,她走得极其小心,生怕跌倒了似的。这几天一直下雪,路都被厚雪给掩盖了,看不清脚下哪里是路,哪里是河流,哪里是草地了。

  天冷,外边寒风呼呼地吹,电线杆子也被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声音,天底下白茫茫的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她。

  儿子心疼她,叫她不要养鹅了,把那些鹅都卖掉吧,老人说,鹅卖了,我还能干嘛呢?我都养了半辈子鹅了,除了养鹅,还能干什么呢。

  鹅最初放养在门前,就十几只。后来,老人学会了孵养,十几只变成了几十只,上百只。没多久,就有邻居对老人埋怨,说,大娘,这样不行啊,鹅在路上拉屎,臭死了。小孩对老人埋怨,说,奶奶,你家的鹅会咬人,追着我咬。老人听了别人的埋怨,看着草地上的鹅群,叹气说,鹅不是人,不知道臭,也不咬人,它们追你,是要和你说话呢,邻居们听了,以为老人疯了,养鹅养疯了,都撇撇嘴,走了。

  好大一片湿地啊,长了一片绿油油的青草,湿地边上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一直潺潺地流向远处,再远一点,河流两边长有一棵颗柳树,河流穿过柳树,一直往前流淌,不知道流淌到哪里。如果把鹅放养在这里,一定会让它们高兴的,这样好的地方,不养鹅真是可惜了,老人第一次来到这片湿地时,就这样想,她想起了她饲养的那些鹅,它们平时散养在家门前,白天它们就在家门口附近晃悠,呱呱呱乱叫一阵,吃一点谷穗,喝一点冷水,天就黑了。

  鹅一天天地长大,老人知道它们不高兴,心里闷着呢,没精打采的,生的蛋又小又不准时,蛋黄还少得可怜,它们是想去野外了,那里天蓝蓝水蓝蓝,它们可以在水里游弋,这样它们就会开心了。

  老人第一次沿着家门前的那条小路往前多走了几百米,然后再多走一百米,蓦然便看见了那片被荒芜了的湿地了,第一次踏上去时,老人便想把鹅迁徙到这里来了。

  没多久,老人便在河流边盖起了鹅舍,草盖的,不大,饿舍四周围起了网,鹅就从门前草地,被赶到那里去了。

  鹅离家远了,没有了鹅的叫声,老人耳根清净了许多,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你们都饿了吧,来,我给你们带麦子来了,不要抢,都有的吃。老人把口袋里的麦子撒到湿地上,鹅一下子围了上来。大白,你太霸道了,小白,你胆子太小了,再不吃,麦子都被大白吃完了。老人看着那些呱呱乱叫的鹅,说。鹅群看见老人远远地从屋子里出来,便从草窝里出来,迎接她,一阵乱叫。

  一只,两只,三只,她在嘴里数着,四只,五只...........。哎,怎么少了一只,老人急了,又数了一遍,一只,两只,三只........,还是少了一只。

  老人朝草窝走去,低头到里面看一看,没有,又走到河流边,在水里发现了那只缺失的鹅,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小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被偷走了呢。”老人对着河流上面一只浮游的白身子,黑头的鹅说。鹅好像听懂了老人的意思,伸长脖子,呱呱叫了两声,然后又潜游到水底下,不见了,不一会儿,从河流的另一边钻了出来,舒展着翅膀,水珠沾在翅膀上,再被甩开,都落在了水面上,砸出一个个小酒窝似的水冻,但很快,又变得平整了。鹅正朝着河的另一边游去呢。

  老人喂完了鹅,站在河流边,看着那只游远的鹅,又抬头看看天空,雪花还在往下飘落,一片片地落下,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呢?老人想,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她又要去寻找鹅蛋了。

  鹅喜欢把蛋下在哪里,老人最清楚,草窝里最多,其次是湿地上,这里一只,那里一只,陷到雪花里,都是雪白的,老人的老花眼差点分不清了。那些鹅蛋就是鹅在冬天给老人的馈赠。捡完了鹅蛋,老人把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天快黑了,这时也就该回家了。鹅好像知道老人要走了,都围绕在她周围,呱呱呱地乱叫着,好像不想让老人走。“我走了啊,你们不要乱跑,知道吗?”老人对着那些鹅说。又是一阵鹅叫。老人依依不舍地离开鹅舍,沿着之前走过的小道走,没多久,小道又被雪给掩盖了,老人的脚印还隐约可见。老人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前走,穿过树林下的那条小路,向自己的小瓦房走去。

  夜里雪依然安静地下着,老人躺在床上,还在想那只丢失的鹅。雪花撒在屋顶上,发出淡淡的声音,老人耳朵不好,什么都听不见,没一会儿,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2

  雪地上好像有人,他正朝着那片湿地走去,越来越近。老人站在家门前,远远地看到了,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老人正在吃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没等吃完,匆忙地把碗筷放回到饭桌上,转过身就走出家门。

  “好呀,这次我可抓到你了,你这个坏蛋。”老人一边穿行在树林里,一边透过被雪覆盖的树枝间的间隙,不断地盯着那个不断移动的路人,老人想等到他走近她的鹅,把鹅偷走的时候,她就会悄悄地跑过去,跟着他,跟到他的家。老人一想到那个偷鹅贼手里拿着她的鹅,人赃并获,无法辩解,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很解恨。

  “谁叫你偷我养的鹅的,你说该怎么办?”老人一把抓住他,不让他走。

  “我这是第一次,您老就饶了我吧!”后生被发现了,感觉很羞愧,无地自容地说。

  “不行,不行,你跟我去见官吧,你有手有脚的怎么能偷七十多岁老人的东西呢,说也说不过去啊!”老人拽着他的衣服,说着说着,就要往冰天雪地里走。

  但那个人沿着鹅舍边的小路走,一直往前,却没有停下,老人看见了,在离他百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扶在一棵树上,稍微地休息一下,她好像感觉错过了什么,但至于是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于是,只好无奈地继续看着远方,希望他能停下脚步,回到那些鹅面前,继续做出那种令她感到气愤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而是继续往前走,往前走,然后人影便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天里了。

  树枝上的雪被老人一摇晃,轻轻地落下,沾在老人的身上,很快又融化不见了。

  “也许他不是偷鹅贼,不过是个赶路的。”老人好像想清楚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

  “但这么冷的天,又下大雪的,他这是要到哪里去,要是叫他到家里坐坐,暖暖手脚就好了。”老人感到有点遗憾地想,想完,又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啊,鬼天气,把路上的行人都给吓跑了,半天,都没见着一个人影,但,小花是怎么不见了的呢,难道它们自己会飞走了吗?”老人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

  小花是老人最喜欢的一只鹅,从孵出来到今天才一个月大,翅膀还没长全,毛还是毛茸茸的,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婴儿,整天跟着那些比自己身段大的鹅,它们去哪里,它就跟向哪里,有时,它也不叫,静悄悄地伏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花突然不见了的那天,老人哭红了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偷她那么小的小花,为什么会偷她的鹅,她一直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啊。

  3

  雪还在下,天气越来越冷,池塘里的水都结成了冰,透明的,仔细看,还能看见绿水在冰层下面缓缓地流淌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好像山洞里面滴水的声音。因为池塘结冰了,鹅都好几天没有下水了,只在岸边活动,有几只鹅好像冻僵了,都蜷缩在一起,一个个都不动了,老人喂食在地上,它们也不起来,是不是生病了?老人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呆头呆脑的鹅,焦虑地想。“你们怎么了,一上午没吃东西了,不饿吗?”“难道你们都生病了?一定是冻的吧。”老人继续说,好像那些鹅能听懂老人的话似的,但似乎每次老人说些什么,那些鹅都会回应一下,似乎也是听懂了。

  呱,呱,呱,那只叫大白的鹅叫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翅膀动了一下,站了起来,向撒满麦子的湿地走去。呱,呱,呱,又是一阵鹅叫。小白、小黑也都站了起来,朝湿地走去。

  “原来,你们在装病,骗我啊!你们这些小坏蛋,比那些偷鹅的还坏呢。”老人裂开嘴,露出掉光牙齿的嘴,笑了,眉角的皱纹也挤成了一条线。

  一只,二只,三只,四只.........。老人照例又数鹅了。

  鹅在吃食,老人数鹅,寒风在呼啸,电线杆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些冰雹从天而降,撒在湿地上,透明的,像水晶。

  一只,二只,三只.........。

  少了一只鹅,才几个月大,叫小雪,老人最心疼的鹅。湿地上,草窝里,结冰的湖面,都找了,没有。小雪不见了,三天前不见的是小花,一只毛色彩色斑斓的鹅。

  老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小雪是什么时候被偷的,难道是夜里?这些小偷太缺德,连一只鹅都要偷,还是在漆黑的夜里,夜里多冷啊,外边什么都看不见,雪花还在下。有时,老人头靠在枕头上,凝听着屋外的动静,但什么都听不见,除了风雪刮打着门缝传来的声音,呜呜呜,像人的哭声,这是上半夜的情景,等到了下半夜,老人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听到另外一种声音,咯吱咯吱,像是有人走在雪地上。那时,老人想起身,看看到底谁这么晚还在外边,于是,便披上棉衣,走出卧室,把门打开,发现外边什么都没有,雪地上都是刚下的雪花,没有一丝痕迹。

  丢了小雪,老人很伤心,眼眶不断泛出泪花。她站在湖边,湖面结冰了,现在还没鹅在上面,薄薄的冰面下面是碧绿的清水。“难道小雪被冻在了冰下面吗?”老人想,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于是便不想了。

  大白吃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老人来到湖边,也看着湖面,等老人发现它。

  “大白,你说小雪去了哪里呢?”

  呱,呱,呱,大白似乎知道些什么,伸长了脖子看着老人,也像是回应着老人。

  “大白,你告诉我谁抓走了小雪,你告诉我啊。”老人声音颤抖地说。

  大白不出声,趴下了,身下一片雪花。

  先是小花,然后是小雪,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大白,老人想了一会儿,又不敢想下去,她不敢多想。

  大白是老人养了三年的鹅,小花和小雪都是大白的后代,每天跟着大白,一步不移,大白去哪里觅食,它们就去哪里,大白回到草窝,它们也回去。大白也许知道小雪不见了,才没精打采的。

  “大白,你告诉我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给你把小雪救回来。”老人不停地说,好像大白什么都知道似的。大白伸长脖子,抬头看着老人,一直不停地叫。

  4

  雪地上又有人,朝着湿地走去,越来越近,老人看见了,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好呀,这次我一定要捉住你,给大白找到小花。”老人咬牙切齿地想,但她不敢鲁莽,怕那个人发现了她,原本想去偷鹅的,但怕她,就绕道走了。“这次,我可没那么笨了,我一定要等你踏进湿地,把我家的鹅抓在手里,我才捉住你。”老人想到偷鹅贼人赃并获,被她抓住后,一脸窘迫的样子,就很开心,嘴角不禁露出笑容来。“你说,你把我家小花和小白都弄到哪里去了。”老人盯着偷鹅贼,说。

  老人肯定偷小花和小白的,都是同一个人。小花和小白都是在傍晚丢的,时间都一样,连湿地上的脚印都一样大小,傍晚时,脚印还是新鲜的,一看就是刚踩上去的,如果老人早一点来喂食,也许偷鹅贼就不会来偷鹅了。偷鹅贼知道老人喂食的时间,他是掐着点过来的。

  那个人走近湿地,站住了,他要动手了,老人想。“这个不知好歹的坏蛋,把小花给偷走了,还不满意,还来偷小雪,现在小雪没了,他还来偷,他是要把我的鹅都给偷走啊,捉住了,一定饶不了他。”

  “奶奶,你饶了我吧,我下次一定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一张年轻的面孔,比老人的儿子还要年轻,老人有点心软了,但一想到那些丢失的鹅。“不行,这次就算我饶了你,大白也不会饶了你。”“奶奶,大白是谁啊!”“大白也是我养的鹅。”老人揪住年轻人的衣服,不依不饶地说。“奶奶,你把我搞糊涂了,你放了我吧,我赔你钱,还不行吗?”“我不要钱,我只要鹅。”老人说。“奶奶,你养鹅,不也是为了卖钱吗?”年轻人涎着脸,笑嘻嘻地说,老人看见年轻人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脸红了。声音颤抖地说“我的鹅不卖,再多钱,也不卖!”

  老人越想越气,脚踢在雪地里,将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踢乱了,风一吹,雪花向空中飘去,和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混在了一起,然后又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脚印不断地想前延伸,在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面前消失了。这个身影在雪地里大概蹲久了,尽管打着伞,但伞却盖不住他的后半截衣服,一层薄薄的雪花落在伞面上,同时也落在他的衣服上。从他的衣服下的一个浅绿色的挎包看去,挎包鼓鼓的,显得沉甸甸的,因为他是蹲着的,所以挎包沾在了地上,被雪花弄湿了一大片,如果他站起来,挎包应该就及在他的腰上。

  “他为什么一动也不动,他在等什么?那些愚蠢的鹅看见陌生人也不知道跑,也许它们被冻厉害了,翅膀变僵硬了,所以跑不动,又或者他故意不动,让那些鹅以为他不是个活物,而是一个和池塘一样静止的东西,这个坏蛋本领还真不小,我一定要捉住他,对的,一定!”老人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想。

  老人远远地看着他,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因为雪太厚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他太专注了,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靠近他,所以他照例是一动不动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老人想他也许在等待鹅过来,让他伸手就能捉住,不用费力气就能抓住带走。

  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衣服上,落在老人的头发上。

  一切都悄无声息,老人也不说话,只站着。

  那些鹅也蜷缩在一起,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其中就有大白,它在中央,伸长着脖子。

  看见大白那一副慵懒的样子,老人便知道它是要下蛋了,每天这个时候它都会生下一颗又大大的鹅蛋,有时生在草棚里面,有时生在草丛里面,有时生在雪堆里面,有时当大白在池塘河流里面游泳的时候,直接就下在了水里面。

  所以有时候老人来捡鹅蛋的时候,就会发现少了些,那时她便以为大白一定是把鹅蛋错下在池塘里面了,故意让她找不着。

  “真是一只笨鹅。”当老人挎着篮子,找来找去也找不着大白生的鹅蛋的时候,就会走到大白身边,轻轻地踢大白一脚,有些生气埋怨地说。

  呱呱呱,大白好像有些疼了,伸长了脖子叫了几声,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老人,好像是老人错怪了它。

  当然,有时老人会在其他地方又发现大白生的鹅蛋,便发现的确错怪了大白,只怪自己的眼神不好,这时,她就又会和大白道歉,特意将一捧稻谷或者麦子放在大白面前,让它单独吃着尽兴。大白一开始不吃,好像还在生老人的气,那模样的意思是你自己找不着,还怪我啊,然后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垂下脑袋吃下了老人特意给它的那一捧食物。

  大白大概发现老人来了,伸长了脖子,要站起来。

  雪花还在下,越来越大,落在远处的池塘里面,静静的,冰层下面的水安静地流淌着,流淌着,空气里只听到风呼啸的声音。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挎包离开了雪地,上面布满了雪花,一层层的,有的还结了冰,似乎他蹲在地上已经很久了,要不了多久,似乎这层冰就会沿着挎包一直往上,似乎就要把他整个人就要冻住了。

  老人呆住了,看着他打着雨伞,朝着大白跑去,奔跑的速度并不快,似乎他还可以更快,但没有,雨伞遮住了他的身躯,老人只看到他脚上的那双黑色胶鞋,胶鞋在雪地里翻滚,雪花被他踩在脚下,咔哧咔哧的,和夜里老人卧在床上,凝听到屋外的声音一模一样。

  “就是他,一定是他,错不了,小雪和小白就是被他偷去了,这个可恶的人。我一定要捉住他,给小雪小白报仇。”老人想。

  老人似乎感受不到雪花四溅,他似乎也感受不到有人在跟随,离他不到一米远,老人朝着弯腰要去捉大白的他跑去,像是饿狼扑食一样把他推倒在了雪地里面,同时,老人的身躯也压在他身上,他的伞滚落到一边,被风一吹,飘向了空中,大概飞升了几米高,然后又翻了一个跟头,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是一把花色的雨伞,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轻轻地落在了雪地上。

  雪花在他们的身下渐渐地陷下去,露出一小片深绿色的草地,绿色中间夹杂着一点黄,黄中又掺杂着一点绿,绿绿黄黄,黄黄绿绿。还有一点白,是雪花的白。

  大白被老人的举动惊到了,鹅蛋还没生完就扑哧着翅膀,好像要飞起来似的,可是还没等飞到空中,就重重地落在了雪地上,把厚厚的雪给砸出一个大洞,不一会儿大白便把头抬了起来,从洞里挣扎着爬出来,受惊似地跑走了。

  其他鹅也都跟着大白跑走了,大多数都跑到了池塘里,呱呱呱地乱着。

  老人没想到他会一动不动地任凭她压着,不会是死了吧,老人害怕地想,哪怕动一下也好啊,可是他就是不动,像是睡着了,睡在了雪地里面。

  老人慢慢地抬起身子,但一双手还是没有离开他,揪住他的衣服,死死的,像是一只钳子。

  他也慢慢地弓起身子,像是一只大虾,雨伞没有了,他的头发被封吹得凌乱不堪,他上面还沾上了雪花,污水,还有一些青草。他的衣服也湿了。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背对着老人,挎包还背着,包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挎包在背后,他把挎包转移到前身,然后转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老人。

  他的脸稚嫩的仿佛不该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出现,通红如胭脂的脸蛋,冻红要掉下的耳垂,还有他那无辜天真的眼神,似乎都预示着他不属于这里。

  可是的的确确是他,老人扑倒的就是这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个本该待在家里待在母亲怀里撒娇的男孩。

  风在呼啸,雪花继续落下,一片一片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悄无声息,悄无声息。

  老人原先紧抓住男孩衣服的手渐渐地放松了,可是还没有落下,似乎还在犹豫,还在徘徊,紧紧松松,松松紧紧,不紧不松,不松不紧。

  “是你偷了小雪和小白吧,你把它们偷到哪里去了,卖了吗?还是吃了?”老人盯着男孩问。

  男孩不吭声,只是一味无辜地看着老人,另外他的一只手也紧紧地握着挎包。

  “那两只鹅现在就在你的挎包里面吗?你让我看看,要是在,你还给我就行了,我不追究了,好不好。”

  男孩不吭声。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天气这么冷,你还出来偷鹅,你不怕冻坏吗?你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我现在就去找她评理去。”

  老人拽住男孩的衣服,就往前走,可是男孩死死地待在原地,一步也不愿意挪动。

  “你不走就行了啊,你不走,我也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一片我都熟悉得很,你躲也躲不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家的,不如你现在告诉我饿在哪里,我也许还会原谅你的。”

  老人好像在劝告犯人改邪归正地说,可是男孩还是不吭声,也不动,只是咬着牙齿,不停地哆嗦着。雪花灌进他的脖子里面,皮肤上沾满了雪花,一会儿就融化了,变成了颗粒状的水珠。

  老人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

  都快要到傍晚了,天色暗了下来,气温逐渐降低,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越来越冷了,这时候,老人该守在家里的火炉前烤火取暖,等身体烤暖和了,老人的关节疼痛就会好很多,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老人就该煮晚饭了,晚饭她吃得很简单,一点粥和一点咸菜就够了,老人老了,吃不了很多了,吃多了晚上是要闹肚子的。

  老人想到家里的火炉,想到那一顿还没有煮熟的晚餐,想到这快要天黑的天气,紧握着男孩的手便逐渐松开了,不一会儿,便彻底地离开了男孩的身体。

  “你走吧,天黑了,你爸爸妈妈一定在找你,快点走吧。”老人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叹气地说。

  “下回偷鹅的时候不要再被我捉住了,不然我一定要到你家去的,知道吗?”老人好像在吓男孩似地说。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男孩一对乌黑黑的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似乎在夜色里面都能射出一道光线来。

  “你记得回家的路吧,雪都把路给淹没了,路不好找,我告诉你啊,只要沿着那一片树林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一定错不了,我知道你家就在树林的后面,对不对?”老人说。

  “我也要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就要冻僵了,这鬼天气,老人可受不了,你们小孩倒是无所谓,你看你,头发上都沾满了水,都一点不在乎,真是个怪孩子。”老人继续叹气地说。

  “对了,这是你的雨伞,拿好了,不要弄丢了,弄丢了,你妈妈会打你的。”

  老人去一边把雨伞给捡回来,向男孩递去,但男孩不接,唯唯诺诺的,好一会儿才握住雨伞,然后老人便听到男孩呼出的一口气,吁吁,好像男孩还咳嗽了几声。

  “看吧,你还不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掉,不然是要感冒的,感冒可不是玩的。”

  老人推了推男孩,似乎要把他给推走,让他赶紧回家去。

  男孩挪了几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大跨步地又走了几步。渐渐地隐没在了夜色里。

  寒夜里面只剩下老人一个,寒风继续在呼啸着,雪花继续在空中落下着,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丽,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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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虻 发表于 2019-3-11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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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有人看,哈哈谢谢魏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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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读这种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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