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形式的相似性之外还有更多的密谋。有时,利伯斯金也会承认自己对犹太思想神秘主义思想的迷恋。起源于16世纪中欧(那也是利伯斯金自己的出生地),关于布拉格的犹太拉比洛尔·本·贝扎尔〔Loew ben Bezale〕赋予人造假人以生命的传说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犹太神话之一。“人造假人”这个希伯莱词语意指“怪异之物”――毫无疑问,利伯斯金为新旧金山纪念馆〔San Francisco Museum〕所做的设计方案是对这一含义的具体运用。在洛尔拉比之类的神话中,一个无生命的雕像通过在它的舌头下面放上一个圣词而具有了生命。
利伯斯金关于他如何设计出新旧金山纪念馆建筑外观的解释令人惊讶地联想到人造假人的神话。他采用了“chai”中的两个希伯莱字母,他说这个词是“字面上的生命之源和纪念馆的形式”。然后,在纸上,他将这个词的笔画转化成了三维的混凝土结构,其目的是为旧金山的耶巴·布尔纳区〔Yerba Buena district〕带来“生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的朋友、建筑师艾萨克·A·梅耶〔Isaac A. Meir〕在谈及利伯斯金将文字转换到建筑形式上时说,他的希伯莱文第八个字母并没有写对――或者至少也是以一种非常“个人化”的字体。而最终落成的建筑并不能提醒任何一个观众,它是一个特殊的希伯莱文字母,更别提一个词了)。
存在着另一种叙述视角。利伯斯金作品中暴露出的一个悖论是:建筑师一方面宣称他如此迷恋于无序、繁复、自由、民主,另一方面又在试图创造一个具有很强决定论色彩的建筑物,留给偶然性和个人的选择以很少的空间。我们应该警惕不要凭借利伯斯金自己的言论来下结论,因为他在按需制造真正的词语迷雾方面是一位熟练的匠人。波阿斯·本·玛拿西〔Boaz Ben Manasseh〕在《建筑评论》上评述道:“丹尼尔·利伯斯金能够写下如此多的胡言乱语而没有危及到他的声誉真是件让人吃惊的事。”而建筑师的意图昭然若揭:他希望能沟通建筑与人,即使后者甚至对他为他们所预备的宗教解释也一窍不通。
利伯斯金在对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纪念馆〔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简称V&A〕的“螺旋形”扩建方案中对碎片的运用(所谓的碎瓷砖法,由工程师塞西尔·巴尔蒙德〔Cecil Balmond〕发明,用于贴瓷砖设计)就是相关的一个例子。这些瓷砖只是表面的装饰,与整体的厚重风格以及建筑边缘轮廓线的线条形式完全不统一。这使这些侵略性的建筑轮廓线具有了优势地位,在建筑形式和典型的现代主义装饰之间造成了一种断裂,而后者在整个二十世纪已经适应了将装饰视作多余的事物、或是“讽刺的对象”的变化。在这里,我们滥用了自然形态中发现的自我相似碎片几何学。
利伯斯金宣称他对瓷砖的运用在某种意义上是与欧文·琼斯〔Owen Jones〕的著作《装饰的语法》〔Grammar of Ornament,1868年〕的“对话”,在那本书中,琼斯毫不理睬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装饰的说法。在由琼斯编制的装饰谱系(经过历史建筑完美的装饰而赢得了大多数群众的认同)和利伯斯金仅仅使“螺旋形”的阿尔伯特纪念馆倾斜的墙面更为危险的不规则碎片形中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这一扩建部分因而只能孤独地存在着,不仅与其它的建筑物格格不入,而且因为他的碎瓷砖居于一个经过数学精确计算的独立世界中,与真实的生命历程并无瓜葛而隔绝于世界万物之外。因而,甚至从利伯斯金建筑的细节来看,它们也是几何决定论的而非顺应自然的。众所周知,顺应自然结构是生命之源,违背自然规律只能导致死亡。作者: 妆 时间: 2007-8-4 13:23
混淆生命与死亡
如果有人仔细考察利伯斯金(大多数未建)作品的主体,他就会发现其中存在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他的部分作品试图将两种状态――生与死――融合在一起。一方面,他的建筑(如柏林犹太人纪念馆[1988-99]、奥斯纳布路克纪念馆[1995-98])审视了总体上的历史和传统、特定区域的市民文化,永远打上了大屠杀可怕断裂的印记;另一方面,在正在进行的设计(旧金山犹太人纪念馆[1996-2004]、丹佛美术馆〔the Art Museum in Denver〕[2000-05]以及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纪念馆扩建工程[1996-?])中,利伯斯金说他意图消弥城市历史和文化最根本的冲突。他的作品既存在着悲观厌世的向度,又充满着乐观主义精神。新近落成的曼彻斯特帝国战争北方纪念馆〔Imperial War Museum of the North, in Manchester〕[1997-2002]在这两种极端之间,富有个人风格特征的碎片象征着战争的破坏性,但同时,它又是为当地的重建计划而特意设计的。
如果我们要在世界范围内找寻具有我们现在理解的“生命几何学”性质的人工制品,那些与自然精神及生物学结构最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人工制品(不必局限于形式),那么,我们就会发现有些东西正在V&A收藏的目录中――中国商朝的青铜器、拜占庭的微型画、欧洲的中世纪雕塑、塞尔柱王朝的碗、伊兹涅克的瓷砖、东方的地毯、日本的武士刀等等。这在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的《自然的秩序》〔The Nature of Order〕(2003)中有过详尽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