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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街边的窗户 [打印本页]

作者: 裘德洛    时间: 2007-8-4 13:03
标题: 街边的窗户
  昨夜雨一直稀稀拉拉的下,直到拂晓才停住。炎热的夏季并未因这场雨的到来而凉爽一些。他光着膀子靠在床头上看一本书,衣柜的影子斜在身上。墙上石英钟的指针“嗒嗒”的跳着。窗外天晴了,屋内洒满了熠熠阳光。台灯还亮着,不过已经黯然失色。
  电话蓦地响起,他把书扣在写字台上,抓起电话,空荡的房间立刻回响起他的声音:喂?——哦,——怎么呢?——那下午好么?——好吧,——那就晚上吧。——恩,老地方见。——拜拜。
  挂掉电话,他猛的将写字台上的书扒拉到地上,然后呆坐在那里。墙上的石英钟指针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竖在床头的枕头放平,熄掉台灯在凉席上躺下去。在寂静中,他周身流溢着金灿灿的光芒。
  醒来时,我感觉浑身汗津津的。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叼着烟卷走到窗前,用毛巾擦着脸、脖子、胳膊和腋下。隔着崭新的绿纱窗望出去,越过菜市场海蓝色弧形穹顶,我习惯性瞟了一眼对面有着酱红色尖顶的教堂,每到星期天早上我熟睡时,那里就会传来微弱的钟声以及随后唱诗班那悠扬轻灵的歌声。这声音有时会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有时则听不到。我想着,向窗外吐了口烟,眨了眨眼,烟很快在空气中飘走,迅速散去。   
  去年某个夏日的午后我也曾站在这里--阳光炽烈,窗外光影分明,只有不知疲倦的蝉的叫声,一位抱小孩的年轻女人进入了我的视野。我注意到女人交替迈进的修长的腿,以及在米黄色高跟凉鞋里裸露出的白皙的双脚。其中左踝还戴着银色的脚链。她在水泥路上仍保持着娉婷的步姿,波浪般的棕色长发垂在孩子身上。孩子两岁大的样子,一身豆绿色的卡通短衣短裤。她走到一辆发动着的黑色轿车门前,拉开门的同时,孩子手中的玩具掉在了她身后的地上。于是,她把孩子抱进车内;然后低着头,转身弯下腰,一只手按在膝头的短裙上,另一只手去拣那只玩具。我隐约能看到她垂下的领口里的粉色纹胸。当她把头完全抬起来时,我把视线移开了。
  现在,我把目光落在一位拎着菜篮子从他窗下走过的老太太身上。一双罗圈腿使她走的很慢,象只企鹅似的左摇右摆。我感觉饿了。
  为自己煮完一袋面后,反而没了胃口,只吃掉一只窝果鸡蛋喝了一点汤。那只花瓷碗里的面条被我用筷子挑了又挑,葱花和碎菜叶漂在汤水上面左右晃荡。
  他背起画架走出家门,在门洞口看了眼腕子上凝着冷光的手表。
  呈现在他眼前的这条通往环湖公园的街道行人稀少,被两旁白杨树的枝叶荫翳着,晃着斑驳的阳光。街角有一处固定的冷饮摊儿,生意似乎不是很好,远远看去,只有两位顾客,一高一矮,衣饰在水泥墙的映衬下呈几块儿晃动着的艳丽色斑。待走近,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侧对着他,手举雪糕互相嬉笑。他绕过他们。一会儿,一阵自行车链条的声响在身后越来越近,最终超过他。女的坐在后座上轻抖着露出一截儿雪白袜子的双脚,一边把档在面前的发丝捋向耳后,一边小心翼翼允着雪糕,并不时把手伸向男的肩膀一侧。男的头一歪,就咬上一口。不久,他们就在前方不远的转弯处不见了。
  雨后的公园没有风,空气更加清爽透明,一片葱茏的绿意。近旁的树林散出残留着淡淡的、未被阳光蒸掉的夹带着泥土味儿的湿气,被雨水刷去尘埃的白桦叶子看上去光滑鲜嫩,在阳光下油光呈亮。四周充溢着蝉鸣和悦耳的鸟叫。他站在植篱中搜寻着,最终远处湖水的波光吸引了他,沿着碎石块儿铺砌的小路,他来到湖边的凉亭,雨水顺着凉亭的五角迟缓的滴落,在四周湿漉漉的泥土上消失了。他支好画架,在凉亭里选好取景角度;并右手托左肘,左手食指抵住鼻翼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始动笔。微黄的画纸上,浸透着光亮;在铅笔的“沙沙”声中,慢慢的,被黑灰色的线条所侵占。他虚着眼睛,边望着参照景边添改,直到夕阳前的光辉洒向静寂的湖面,他才重新睁大眼睛,退后几步蹲下来;紧闭双眼晃了晃脖子,接着猛然睁开,柔和的阳光在湖水细密的波纹中闪烁着,从一排灌木枝叶的缝隙中扩散过来。
  他叼上一支香烟,点燃,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坐到石凳上欣赏几步之遥的作品: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映月的湖边,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的头部映在女人的裙裾上。他看了一会儿,石凳可能有些潮湿,他站起身摸摸屁股,溜达到湖边。那儿有一位垂钓的老头,戴着金黄色草帽,裸露的手臂晒得黝黑,时而提竿上食,时而甩出鱼线,回廊的影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清晰可见,白色的鱼漂随着红色的刻度线浮浮沉沉。一支烟的工夫,老头仅钓上一条拇指大小的鲫鱼,他直接从头顶将鱼扔到身后的草地上,那鱼儿拍打一阵就不动了,张着嘴大口呼吸,眼珠象要掉出来似的。
  “啪”的一声,他拍死了一只花腿蚊子,用手轻轻弹掉,又将胳膊上的红点抹去。接着他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园内游人多了起来。花坛旁,一群孩子在摇着扇子的大人身旁又跑又跳,几对青年人在树林中散步。他用脚碾灭香烟,迅速收拾起画架,然后朝树林的方向走去。湖对岸喷泉广场的上空,响起了欢快的舞曲——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好象一只蝴蝶
  飞进我的窗口
  …… 
  黑暗中他站在自家门前,把画架从肩上卸下来,靠在防盗门边的墙上。微弱的月光从楼道窗子溢进来,映着他淌着汗水的一侧脸颊。他双手在裤兜里不停翻掏,拍打了几下后停住了,侧过身面向楼梯站住;胸脯在灰色汗衫下微微起伏,并不时用手背抹一下额头。就这样,足有十分钟,他才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重新回到来时的那条街道上。天空乌蓝,林荫上树影重重,四周是此起彼伏的虫鸣。这条街道上的路灯几乎坏了一半,在茶色灯光下,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紧贴道牙子快速行走着,脚边那错落有致虚虚实实的影子不停地跟着他移动、变换着角度。在一栋楼门前的树影下,一个老头坐在马扎上,眯着眼睛,大腿上的半导体传出嗓音沙哑的单田芳在播讲评书《薛家将》——马跳壕沟,大刀往前边一举,“嘁哧喀嚓”,好像到了瓜地,把敌兵砍得死尸翻滚。时间不大,周青他们身上都变成了红色,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淌的血,还是迸的。
  前方逐渐亮了起来,一条宽敞的马路横穿而过。身后,是没有路灯的黑漆漆的街道,直通公园的后门。我走到那条马路边停下来,一辆红色出租车驶过来,在我面前减速。一个男人从车窗后注视着我按了几声喇叭,我低下头,一只屎壳郎从脚边爬过,我抬脚将它踩死,尸体象粘着黑瓜子皮儿的一口浓痰。我把鞋底儿在沥青路上使劲蹭了蹭,抬起头时,车已经开远了。
  走进那条昏暗的街道,他便放慢了脚步。脚下的影子时隐时现,每走几步,他就回过头去观察一番,就象是有人在跟踪他似的。越往街道深处走,他的脚步声越清晰。他把双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握紧拳头在大腿两侧大幅度摆动着,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他的鼻梁滑到鼻尖,然后润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在公园后门犹豫了一会儿他才走进去,远处不时传来狗叫声,蝉鸣很微弱。除了这些,四周是静谧的、阒无一人,月光下草木影影绰绰。近旁汉白玉雕砌成的石桥在黑夜中十分醒目,象是贫血女人的脖颈。他走上石桥,在上面站了一会儿,向桥下幽幽的湖水中吐了口痰,然后揉了揉眼睛从另一头走下去,踏着黑呼呼的草地钻进了密密匝匝的树林。他一边转圈一边低头走,最后在裸露出黄土的空地上站住,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寻找着什么。蓦地,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串散发着幽光的小东西上。他把它拣起来,捏在手里抖了抖,“哗啦”作响;然后又放在手里掂了掂,依然“哗啦”作响,他这才把它放进裤袋里。
  他刚走出十几步远,裤子象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身体前倾停在那儿。他回过头,一只惨白的手紧紧抓住他右腿的裤角,他立刻把脚往后一缩,可那只手仍旧紧紧抓住不放。顺着那只手,可以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侧躺在地上,“救我,”那女人用微弱沙哑的嗓音哀求着。他颤栗着说:“我这就喊人去,”那女人继续说:“别丢下我,”“你先放开我,我这就找人来救你。”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恐惧和不耐烦。“我很难受,”她的声音近乎绝望,“别走开,我害怕。”并用力抓着他的裤角又往前挪了挪。“你不让我走,我怎么给你叫人来。”他说着又拽了一下腿,声音低沉的说:“快放开我!”“别离开我,救我出去。”她挣扎了一下把头抬了起来,挡着脸的长发向两边分开,一把匕首插在她右眼的位置上,一多半露在外面,泛着阴冷的光泽。她的右眼分明是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苍白的脸上有几条黑线从那窟窿里呈扇形扩散下来。他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呃”的一声。然后他扭过头拼命的用另一条腿向前蹦,似乎那只手抓的越来越紧,马上就要顺着裤腿爬到他身上来,他只得用右腿用力向后蹬去以期将那女人的手甩掉。这时他悬在半空中的腿象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便停住不动了,他感觉蹬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抓住他的那只手松开了,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险些跌倒。他回过头,看见那女人平躺在地上,长发遮掩着脸,在头发中只露出匕首的黑色把柄,穿着白袜子的一双腿轻轻地蹬了几下便伸直了。“喂,”他喊了一声,边向后退边搓着手上的泥土,突然调头奔跑起来,跑过石桥后他放慢步子俯下身,头一直昂着保持水平的视线,伸手抻了抻裤角,然后直起身把手掌在裤线上抹了几下。他忽然发觉那狗的叫声不见了,连很倦的蝉鸣也消失了。他感觉周围的草木变得陌生起来,看上去每棵树后都躲藏着人,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只待他走近后突然跳出来恐吓他。他以一种略快于散步的速度走出公园原路返回。在那条漆黑的街道上,他甚至见到了来时没有留意的煎饼车,孤零零的锁在没有亮灯的窗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家门的,甚至不记得是不是用钥匙开的门。他恍恍惚惚神智不清地倒了一杯可乐,坐到椅子上大口的喝。很快他就把可乐喝净,舔了舔嘴唇,又倒了一杯白开水。一口气把水喝干。他拿着空杯子的手在发抖,紧咬下嘴唇捏了捏杯子,突然想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那本书。他站起身,把杯子放到字台上;走过去把书拾起来,用手抚平被压折的纸张。
  他点上一支烟,关掉日光灯,打开台灯;把床头的枕头竖起来靠上去,开始看书。他连一页都没有看完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他把书扣在床上跑到卫生间,身上没打肥皂快速冲了个凉就跑出来了。其间头发是睁着眼睛洗的。回来后他感觉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这回把肚子都喝撑了。由于饮水的缘故,他又燥热起来。他用毛巾搓着头发走到窗前,可是没有一丝的风,街道上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个时候,石英钟的指针又跳动起来,只不过还是他入睡时的那个时间。
  当他再次躺下去准备看书时,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精神无法集中在内容上。他似乎知道这是徒劳的,所以他跳下床,从字台抽屉里找出一个白色塑料瓶,倒出两粒白色小药片,没有喝水直接咽下去,然后重新躺回床上,把枕头放平熄掉台灯。没多久他又爬起来,把日光灯重新打开才倒回枕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他醒了,天还没有亮。他望着天花板,痛恨自己喝了过量的水。他起身来到卫生间,使足全身力气,那架势似乎想把多余的、影响睡眠的水分一次性排出。他意犹未尽地抖着那玩意儿,有一瞬间竟察觉不到此刻自己身在何处。
  回到卧室他立刻将门反锁上,重重的倒在床上;眼睛仍然睁着,一动不动盯着墙上的石英钟,不知什么时间才睡着的。
  第二天,我从衣柜里拽出两套衣服塞进一只大的背包里,身份证在抽屉里翻了很长时间才从一本黑色日记薄中找到。最后我清点了一遍皮夹子里的钱。临走前,我把所有电源统统关掉,站在客厅中央巡视了一遍,这才离开。
  他从一家食品店走出来,然后招手叫了辆出租车钻进去,低声对司机说:“火车站。”司机似乎没有听清楚,问:“哪?”“火车站!”他吼道。
  售票窗口前没什么人,前面只排了六个人。他一边等候,一边望着占了半扇墙壁的电子大屏幕。排到他时,他对售票员说:“随便哪儿,别超过二百块钱,现在立刻就能上车的。”
  两分钟后,他拿到了火车票。剪完票,顺一群人经地下甬道来到站台。他点上一只烟,蹲到站台柱子的阴影里抽。阳光白晃晃的,站台栅栏外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屑,一动不动地躺在灰色石板地上。如果不是看到栅栏上的彩旗还在微弱的飘起一角,我感觉不到一丝风。去年春天,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在我现在望着的那片地方是一群放风筝的孩子。我此刻都能忆起春天那股干燥温暖的风在脸上拍打的感觉。几只风筝稳稳当当停在蔚蓝的半空中,可孩子们不想这样手拿木制线轴呆呆地望着天空。他们跑动起来,丝毫不理会脚下的路;拧着小脑瓜,脸上充满天真无邪的欢笑。被他们牵动的风筝却摇摇晃晃起来,不久就象捕食的鹰那样一猛子从高处扎下来。
  火车进站的时候,他的烟刚好抽完。这趟车人很少,空位子很多。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在靠西的窗子下。他没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而是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他把窗子向上提了提,向杂草中吐了口痰。这时列车广播喇叭响了:旅客您好,欢迎乘坐第六一六次列车,请您保管好您的行李物品,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接着就开始播放流行歌曲。乘务员这时候推着小车出售食品和报纸。他买了份晚报。他把CD随身听从背包里掏出来,放进一盘崔健的《解决》,带上耳塞看报纸上的体育新闻:孙继海、李铁在英超上的几场表现大受好评——中国男篮止步八强——王治郅誓不回头。
  列车起动了,他摘掉耳塞关掉CD机,把报纸铺在小餐桌上。这时的阳光已经完全照进车窗,风很大,于是他换到对面的座位上去。
  不长时间中途就停了一站,上来很少一些人,空位还是很多。他喝完瓶子里剩下的一口水,把空瓶子扔到窗外,头靠在车窗与靠背之间的夹角里睡去。
  醒来后他打量着周围的旅客,大部分人开始吃晚饭,我和其他几个临时凑在一起的人还在饶有兴致的玩着扑克。伴随着“咯噔咯噔”的铁轨声,一些人来回走动--拿杯子去水房打开水、去厕所、买列车员推来的盒饭,身影不停的在车窗上闪晃。他收回目光翻开背包,取出食物并没有立刻吃,而是点了支烟抽。这时过来一位女列车员,告诉他车内不准吸烟。他只得把烟扔出窗外专心吃东西。
  大家填饱肚子继续打扑克、看书看报或是聊天。他又点了支烟,列车继续行进,行驶在广袤的土地上。车窗外是一片片村庄和田野。铁轨两旁是一排排杨树,随着列车的行进被一棵棵抛向后方,又一棵棵跟进补充到眼前,如此交替不止。我们玩扑克的人中有一位突然身体不适,我叫他过去凑把手,他遥头示意,并补充说:我不会玩儿“升级”。于是,我朝他走过去,拉住他说:你会玩什么就改玩什么。他见难以推辞就坐到我们中间,并不时瞅一眼他的行李。他牌技不赖,可总是出牌很慢。不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总不肯痛痛快快的出牌,而是面无表情的把牌慢悠悠的摁在放牌的报纸上,不象我们把牌甩的“啪啪”作响。
  车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大伙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盹。车窗外黑压压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植物的潮味儿。月亮在天空中挂的老高。列车中途又停了一站,一群面目不清的人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涌到一起,不声不响的奋力挤上来。他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
  车窗外开始出现较密集的灯火,列车驶入了一座城市的边缘。不久,就放慢速度准备进站了。我趴在餐桌上望着夜景,密密麻麻的霓虹灯在不远处不断闪烁着,车窗外的杨树换成了稍远处的一排排三四层高的小阁楼,几乎家家亮着灯。列车速度很慢,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内人们的活动。阁楼三层的一扇窗前,一个扎着羊角辫、胳膊肘撑着窗台托腮向外凝望的女孩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甚至能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体会到她那迷惘的眼神和阴悒的神情。我会心一笑,然后拿起行李等候下车。
  他的身影随一群人挤下了车,同样的一群人挤了上去。他走出站台,向列车相反的方向走去,从大街拐入胡同,沿着曲折坑洼的窄路朝着他认定的方向走去。
  在一条街边,我停住脚步转动身子向四周逡巡着,然后扔掉烟头向不远处奔跑过去,钻进一排阁楼下的阴影中。
  他站到电梯门前盯着楼梯的尽头,电梯门马上打开了,于是他走了进去。
  到六楼后他把钥匙交给服务生,由他引领着打开六零一房间的门,把钥匙上拴的塑料牌插进特制的电源开关里后,灯亮了。服务生关上房门,他把背包放到茶几旁的木沙发上,打开电视刚点上支烟,忽然有人小声敲门,他身体一抖遥控器险些掉到地毯上,随即大声问:“谁?”“送水。”他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接过暖瓶;关上门后,他拎着暖瓶靠门站了一会儿,才走回去砌了一包宾馆备的袋茶。他觉得饿了,从背包里掏出食物,把剩下的半袋饼干和两根火腿肠吃掉,到现在为止他买的东西已经吃光了。他坐在沙发上出神儿的时候慢慢的把茶喝光,之后不停的用毛巾擦汗,可是身上还是粘乎乎的。于是他走到卫生间,脱掉内裤之后,斜了眼挂在卫生间墙壁上的梳妆镜,立刻被镜子里的人所吸引。那人脸色苍白,蓬头垢面,眼窝深陷,胡茬儿布满下巴。他用手摸着那人生硬的毫无温度的脸颊,神情是说不出的惊恐。镜子里的手又使他想起了那个女人,他此刻分明察觉到她就站在他身后,用哀怨的眼睛注视着他,声音凄惨的向他呼救。他抓起装润肤膏的玻璃瓶砸向她,镜子竟然没有粉碎,而是裂开了放射状的细纹。他猛转过身,喘着粗气--感觉镜子里的两个人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以支离破碎的影象存在着。
  他裸着身子逃回来,躲到床上。中央空调徐徐吹来微弱的冷风,电视频道从头到尾被他来回换了三遍,最后琐定在一部刚打出字幕的电影上。茶的质量很差,困意还是很快席卷了他。他把床头灯拧灭,点了支烟,黑暗中他猛的坐起来,发疯似的弄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刚躺下,发现拉着的窗帘轻微的一鼓一鼓的抖动,他急忙下床把左面窗帘拉到尽头,闪到一边观察一下;接着再把右面窗帘拉到尽头,闪到一边观察一下,最后检查了一遍窗户才背靠着墙、裹着毯子睡去。
  半夜他又被尿憋醒了,他坐在床头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咬了咬牙,把杯子里的剩茶一扬脖喝光;然后站起来,尿在了茶杯里。由于茶杯的容量太小,小便之后尿从茶杯里溢出来流到他的手上和地毯上,又黄又骚。他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走到厕所门口,推开门后迅速的把尿泼到厕所地上跑回来,用另一张床上的床单擦了擦手。
  此时他躺在床上只感到精疲力尽。
  第二天他在离宾馆不远处的面馆里吃了一碗拉面和两个白菜馅的包子,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板德芙巧克力。他回到宾馆就爬上了床,背靠着两个枕头又看了一下午电视,喝下一瓶水,吃掉整板巧克力。等到天快黑下来时,他到楼下报亭买了份体坛周报,坐到路边的花坛上借着路灯消磨时间。灯光太暗,很快他的眼就酸了。天气闷热,象是要下雨。他往前探探身子,胳膊肘撑着膝盖揉了揉眼睛。
  他再次来到阁楼下,目光迂回在亮着灯的窗户上,一遍一遍搜寻着。只听到一些细微的说话声和电视机里发出的声响。身边不时有人骑车经过。他退到街边的大树下,身后不远就是黑漆漆的火车铁轨,被朱红的围墙隔开。他索性坐到围墙下仰着头抽烟。当一列火车呼啸而过时,她的身影出现了,在阁楼三层的窗前。他扔掉烟蒂,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走过去,就这样站在楼下望着她,她的脸又黑又模糊。屋内的灯光橙黄。她今天没有扎羊角辫,而是扎了一条翘得很高的马尾辫。他就这么站着看了整整十分钟。她胳膊呈“八”字撑在窗台上,从她脸的角度和身体的姿势来看,她象是在眺望远方的大地或天际。她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算在这儿站上一整晚她可能也不会发现他在看她。于是,他向她挥了挥手。见她没有反应,就向后退了两步掂起脚尖把手臂伸直,象在火车站接人一样大幅度的挥手。这样一来,从她脸的位置变化上他感觉她看到了,他都能听到手臂带动空气流动时的风声。她楞在窗前象是在确认他是否在向她挥手。他又挥了两下向她证实她的判断,她迟疑了一下,微微低了下头,凑近玻璃窗,用一只手放到额头上贴住玻璃--挡住屋内光线的干扰。他朝她笑了笑,她迅速放下手,动作有些慌乱,用手指了指他那里,嘴里说着什么。她的小脑袋眨眼离开了窗前,紧接着从楼道内传出砰的关门声以及随后跑下楼的脚步声。他盯着楼洞口,一个黑影从里面走出来,身影慢慢的清晰起来,黑暗从她身上一缕缕的褪去。她小心翼翼地向他走来,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停住。她身材修长,虽然朦胧的光线并不足以使他清晰地把握住她的容颜。
  ——你谁呀?她先开口了。
  ——你不认识。
  ——那你叫我下来?
  ——我没叫你下来。
  ——那你冲我挥手?她扭头看了一眼阁楼,你是冲我挥手吧?
  ——对,是我。
  ——那你什么意思?我又不认识你。
  ——昨天晚上我坐火车从这里经过,看见你了,象今天一样。昨天你不是这个发型,是扎着两个羊角辫,他用双手在自己头上比画着。
  ——我什么时候扎过羊角辫呀,她踢了一下脚下一块石子继续说,行了别编了,骗别人去吧。
  ——这是真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说完转身往回走。
  ——我没撒一句谎,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她收住脚步,回过头说,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
  ——我只是——
  她打断他的话——这关你什么事?我也请你相信我,昨天我站在窗户那儿没错,可我从没扎过什么羊角辫。
  ——我印象里就是这样,它是真实的。
  ——真不真的先放一边,你至于半途下车跑我们家楼下就为了证明这个?
  ——不是,我是想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嘁,我有必要有义务告诉你吗?你是我什么人?
  ——当然,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走入另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那么困难呢?
  ——你说话别这么肉麻好吗?她笑了,捋了捋额边的发丝接着说,你昨天晚上下了火车不会是从这儿站了一天一宿吧?
  ——没有,我就住你们家楼后面的宾馆。他用手向她身后一指。
  ——哦。她两手插在运动上衣的口袋里,低着头,辫子翘得更高了,象是一棵铁衫树。
  这时雨点突如其来地打在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征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雨就下大了。雨点打在土地和建筑物上“啪啪”作响。她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护住头,踏着雨水激起的水雾掉头朝门栋跑去。              
  在门栋里,他们身体挨的很近。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讶的神情。她的手在他手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于是他说:“你的脸湿了。”“你的也湿了。”她说着用手摸了一下他冰凉潮湿的脸庞。
  ——咱们上楼说吧,她拉了一下他的手。
  ——我怕见生人。
  ——得了吧,那还跑来见我。
  ——你不能算生人,似曾相识。
  ——就我自己在家,我爸出差了。
  ——你妈呢?
  ——她?不在了! 
  楼道里黑咕隆咚的。她从前面拉着他的手,这让他很不自在。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她摸黑上了三楼。不清楚楼道里为什么没有灯。她在三楼靠左手边的门前站住,放开他的手开始掏钥匙。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卧室昏黄的光立刻映在他们的脸上。她用手摸了摸墙壁,将客厅的灯打开。在日光灯下他看清了她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长长的睫毛,眉骨突出,大大的眼睛凹在下面。嘴唇很薄,鼻子挺直。不施粉黛的古铜色皮肤看上去细腻平滑,充满了健康的光泽。他问:“哪间屋子是你的?”她用手一指开着台灯的正对着大门的屋子说:“就这间。”然后又一指紧挨着的另一间屋子说:“那间是我爸的。”他环顾着一下房屋的布局--一进门是个不小的客厅,却只摆放着一个塑料鞋架,一组半人高的柜子,以及一张饭桌和一套落地音响。柜子上摆放着一个很小的鱼缸,水很清澈似乎刚更换过。里面只有几条红剑在迟缓游动。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厕所。
  ——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
  窗外雨点打在玻璃上的节奏突然加快了,他心里一紧。
  她的房间是典型的女孩的房间,没什么特别,什么布娃娃、明星照、化妆品、小饰物、小玩意,一应俱全。他坐到沙发上,东看看西看看。她打开电视,站在房间中央手拿遥控器。他说:“你坐下看。”她回过头,马上又转过去,马尾辫一甩一甩快速的说:“一会一会。”
  ——我渴了,有水么?他说。
  ——可能没了,等会儿我给你做一壶去。她转身去了厨房,一会儿工夫拿着两个削好的梨回来,递给他一个。
  ——先吃个梨吧,水得等一会才能开。
  ——好,不着急。他接过她手中的烟台梨。
  他们吃着梨,一时无语。她边吃梨边看电视,是个历史戏说剧。他发现,她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老看我干嘛?她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睛望着电视冷不丁的说。
  ——那你让我看谁?屋里又没别人。
  ——我真后悔引狼入室了,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她把他手里的梨核连同自己的一起拿走,“啪”的一声扔在簸箕里。然后拉开厕所门,站在门口冲他说:“别过来啊,门锁坏了。”
  ——哦。他看着电视应着,然后听到了关门声。
  他微笑着站起来,在“哧哧”声中,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厕所门缓缓拉开。她坐在那里马上抬起头,他们僵在那里谁也没说话。突然,她把食指放到嘴唇上,楼道内立刻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着她眼珠四下转动,那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是门锁的声响。他迅速的推了下门,门轴很顺滑,他用力过大,“砰”的一声厕所门关上后随即又弹起来,与此同时大门开了,与厕所门撞在一起。一个脑袋先探了进来,那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穿着棕色梦特娇汗衫。很快男人挤进屋,她正提着裤子楞在便池上。男人看了看眼前的一切,皱着眉头打了个嗝,一嘴酒气的盯着他问:“他是谁?”她声音很小但很坚决,他是我同学。男人把眉头皱的更紧了,同学?这么大岁数的同学?他站在一旁显得很紧张,掏出烟,点着一支大口的吸,当把烟盒放回口袋时又掏出来,取出一支给男人递过去。
  ——少来这套!男人把烟从他手中打掉,你是哪的?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烟,沉吟了片刻说,没哪,来旅游的。
  男人梗着脖子嚷到:“旅游旅到我们家来了?我他妈看你象流窜犯!  
  ——不信算了,我走了。他伸手去开门。
  ——不行!男人把一只手按在大门上,多亏我回来的及时,流氓没耍成就想跑?
  她系好裤子从厕所走出来,拉着男人胳膊,带着哭腔说,爸,他没耍流氓,他不知道我在厕所让他走吧。男人把胳膊一甩愤怒的说:“你别替他说话!这种人渣我见多了,我是回来早,要不后果不堪设想!”男人喘了口粗气,接着说:“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把警察叫来说清楚再走。”
  他神情有些慌乱的说:“我确实是来旅游的,碰巧认识了就上来坐坐聊聊天。”
  ——什么?聊天?聊天聊到厕所里来了?你他妈骗小孩子呐?
  ——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跟你废话,等警察来了你跟他们解释吧。
  ——爸你这是干嘛呀!
  ——你不老实在家呆着往家里领生人,你知道多危险吗?!
  他没理他,去拧门锁。
  ——别想走!男人一个箭步倚到门上。
  ——你躲开,我走是我的自由。
  ——这是我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着,男人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还没按数字就被他啪的一声打在地上。
  ——呦呵?动手是么?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冲站在墙角的她说:“把手机拣起来赶紧打110。
  ——爸你就放他走吧,他什么也没干!
  ——你松开我!
  ——快点!打!她此刻蹲在墙角,哭着说:“你就放他走吧!”
  ——你不打是吧,那我就喊了啊!抓(!)流——他迅速抄起放在柜子上挂着水痕的水果刀向他肋部刺去。男人瘁不及防,张开一半的嘴巴僵住了;眼睛就象他见过的那条鱼的眼睛,抓衣领的手松开了,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刀刺的很深,只露出黑色刀把。血仿佛泉眼中冒出的水,顷刻间浸湿了男人胸口以下汗衫的一侧。他把刀迅速抽走,血马上迸射出来;他象是早有准备似的侧身一躲,就溅到了灰白的墙壁上,看上去象一条巨大的血蜈蚣。接着,男人顺着门慢慢出溜下去,最后倚门瘫坐地上。他把刀扔进鱼缸里,“咣”的一声,鱼四下散开,缸里的水立刻被染红了大半。她仍旧蹲在墙角,目光涣散的望着厨房窗子的方向;双手揪着脑袋两侧的头发,由于过于用力,皮肤绷得手背上的骨头又白又亮,并且嘴唇不启的说:“这是怎么了?”他扒开一道门缝窜出去,男人歪倒向门的一边。当她在他身后撕心裂肺的喊叫着“爸爸”时,他一脚踏空滚下楼梯。
  他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就冲出楼洞奔跑起来。雨停住了,象它来时一样。泥水里闪烁着光亮。他象跑在海绵床垫上,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的使不上劲。没跑出多远他就滑倒了。当他再次顽强的爬起来,边用手背蹭着溅到脸上的泥水边辨认宾馆的方向时,看到对面阁楼三层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站在窗前。他慢慢走过去,在她窗下停住,他向她挥了挥手。见她没有反应,他向后退了两步掂起脚尖把手臂伸直,象在火车站接人一样大幅度的挥手。这回,从她脸的位置变化上他感觉她看到了,他都能听到手臂带动空气流动时的风声。她楞在窗前象是在确认他是否在向她挥手。他又挥了两下向她证实她的判断,她迟疑了一下,微微低了下头,凑近玻璃窗,用一只手放到额头上贴住玻璃,挡住屋内光线的干扰,向他站立的位置望下来。他朝她笑了笑,她站直身子用手朝他指了指,他疑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着,她的手掌迟缓的向慢慢张开的嘴巴捂去。他好象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回过头,立刻感到右眼一黑,接着,左眼望到了灰蒙蒙的天空。
  我关掉电视机,收起二郎腿,然后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抽了会儿烟。我突然发现她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我看到雨水顺着玻璃缓缓滑落,证明时间并没有凝固。我掐掉烟,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看什么呢?我站到她身体的一侧,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说。
  ——啊!她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同时猛转过身,接着迅速扑到我怀里。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张着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她说着,把我抱的更紧了。
  我搂着她那娇小的身体向窗外望出去,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在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已无法离开她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15 2:00:53编辑过]

作者: batz    时间: 2007-8-4 13:03
偶劝你还是别写了
干什么非学人家写小说
小说写好了有钱分还是上电视啊
更何况你还写得不好
自己傻了吧唧蔫不溜球不挺好的么,怎么不是过日子啊
是把,老猪

btw,你的小说我没看,看了第一句就想吐,就起妊娠反应,不行,我一想起来就恶心,sorry,卫生间先
作者: batz    时间: 2007-8-4 13:03
对了,咱这个论坛光有固顶还不够
还要有固底
如果没有固底,那么就会造成肛漏,从而腹泻不止精尽人亡~~
作者: 裘德洛    时间: 2007-8-4 13:03
呵呵,小朋友,少安毋躁。
作者: 郭天一    时间: 2007-8-4 13:03
圣诞快乐啊!朋友!
作者: 流马    时间: 2007-8-4 13:03
啊,读了,这个也不错,比你以前的要好。
很喜欢。
作者: 裘德洛    时间: 2007-8-4 13:03
快乐快乐,回的有点晚了,刚看见。
流马,喜欢就好,没白写,哈。
作者: 张楚    时间: 2007-8-4 13:03
我倒~~~~~原来小裘是个姑娘。
作者: 随机地图    时间: 2007-8-4 13:03
以下是引用张楚在2003-12-30 20:52:48的发言:
我倒~~~~~原来小裘是个姑娘。




完了~~照片害人不浅,性别都乱了!!
作者: 洪莱    时间: 2007-8-4 13:03
怎么像吴倩莲?
作者: Asuras    时间: 2007-8-4 13:03
以下是引用batz在2003-12-18 19:48:02的发言:
对了,咱这个论坛光有固顶还不够
还要有固底
如果没有固底,那么就会造成肛漏,从而腹泻不止精尽人亡~~
以下是引用batz在2003-12-18 19:46:31的发言:
偶劝你还是别写了
干什么非学人家写小说
小说写好了有钱分还是上电视啊
更何况你还写得不好
自己傻了吧唧蔫不溜球不挺好的么,怎么不是过日子啊
是把,老猪

btw,你的小说我没看,看了第一句就想吐,就起妊娠反应,不行,我一想起来就恶心,sorry,卫生间先



难怪你在每个论坛最后都会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的,也难怪哪个地方你都呆不长,就你这操行,有目共睹啊,那么大人了,30好几了,怎么老把嘴巴当排气管呢.
可怜的胖子啊.
作者: 裘德洛    时间: 2007-8-4 13:03
靠,我贴个照片我害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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