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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皮兰德娄:亨利第四 [打印本页]
作者: Nasca 时间: 2008-7-25 21:58
标题: 皮兰德娄:亨利第四
<p><font color="#800080"></font><font color="#000000"> 人物: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斯皮娜侯爵夫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侯爵夫人的女儿弗莉达 </font></p><p><font color="#000000"> 青年侯爵卡尔洛·迪·诺利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蒂托·贝克雷笛男爵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神经科医生迪奥尼西奥·杰诺尼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四名扮演的“陪臣”:兰道尔夫(洛洛)、阿略德(弗朗柯)、奥尔杜夫(莫莫)、白托多(弗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年老的侍从乔万尼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两名穿制服的侍从 </font></p><p><font color="#000000"> 故事发生在现代。翁布里亚[(]意大利中部地区。[)]乡村一所幽静的别墅。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第 一 幕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别墅的大厅。大厅的布置跟当年高斯拉[(]德国哈尔茨山区古城。[)]皇宫里亨利第四[(]亨利第四(1050—1106),日耳曼皇帝。在征服日耳曼各王公、主教时,忤犯了教皇格利高里七世,被开除教籍。亨利第四身穿罪衣,赤足,在意大利迦诺萨城堡前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才得到赦免。[)]的御座厅一模一样。两幅跟真人一般大的现代油画像,在各种古色古香的陈设中间,非常引人注目。画像靠近舞台深处的墙,立在木制的座架上;座架的长度跟墙一样,宽阔,突出,可以当一条长凳。一幅画像在御座的右面,另一幅在它的左面;御座(一把御椅,一顶不高的御帐)安置在墙的中央,截断了画像的座架。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两幅油画的画面分别是一位青年绅士和一位青年贵妇人。他们身着化装舞会的服饰,绅士扮作“亨利第四”,贵妇人扮作“托斯堪纳的玛蒂苔侯爵夫人”[(]玛蒂苔侯爵夫人(1046—1115),统辖意大利中部托斯堪纳公国的摄政者,与教皇格利高里七世联盟,反对亨利第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舞台的两侧是门。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帷幕升起时,两名穿制服的侍从突然惊慌地从他们正躺着的座架上一跃而起,手持长戟,跑到御座的两边站定,仿佛两座雕像。稍停片刻,兰道尔夫、阿略德、奥尔杜夫、白托多自右侧第二个门鱼贯而入。他们都是由卡尔洛·迪·诺利侯爵出钱请来扮演“陪臣”的角色。 </font></p><p><font color="#000000"> …… <br /> 第 二 幕 <br /> 别墅的另一间大厅,同御座厅相接。陈设是古代的、朴素的。右侧,是略高于地面的画亭,四周是雕木栏杆和圆柱,正面有两级台阶。亭子里摆着一张雅致的桌子,桌子的上首一张椅子,两边各两张椅子。左侧,有两扇窗子对着花园。右侧还有一扇门通向御座厅。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右侧的门打开,兰道尔夫先上,鞠躬;随后,玛蒂苔夫人像在第一幕中一样穿着公爵夫人的袍子,戴着冠冕,医生穿着克鲁尼修道院院长的袍子上。亨利第四穿着圣袍,走在他们中间。奥尔杜夫和阿略德最后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继续大概是在御座厅里进行的谈话)请问主教,我怎么会是一个狡猾的人,既然人们认为我是固执的?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不,看在上帝的分上,您并不固执!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高兴地微笑)这么说,在您看来,我是一个狡猾的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不,不,既不固执,也不狡猾。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停住,以友善但又讽刺的语气感叹,想表明这是不可能的)主教,如果固执是跟狡猾互不相容的恶习,我希望,您在否定我的固执之后,至少允许留给我一点儿狡猾。请您相信,它确实是我迫切需要的。不过,如果您打算把它全部占为己有……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啊,您说什么,我?您以为我狡猾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主教!您说到哪儿去了!您一点儿也不像狡猾的人!(停住,转向玛蒂苔夫人)请原谅,在这里我想跟公爵夫人推心置腹地说句话。(把她稍稍带到旁边,以忧郁的表情神秘地问)您果真非常疼爱您的女儿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惊讶)是的,确实……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那么,请您允许我向她毫无保留地奉献我的爱情、我的忠诚,来弥补我曾经对她犯下的严重过错。但是,请您不要相信我的敌人指责我是淫逸的君主的诽谤。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不,不,我不相信这些流言蜚语。我从来也不曾相信过……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好极了,这么说,您同意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同意什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同意接受我对您女儿的爱?(凝视她,随即又用混杂着警告和害怕的神情说)您不要跟托斯堪纳的玛蒂苔夫人交往,不要做她的朋友!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我愿意向您重复一遍,为了使您得到宽恕,她也曾向教皇苦苦请求,耗费的心血一点儿不比我们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轻声而激动地)请您别说这些了,别说这些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公爵夫人,您没有瞧见,这些话对我发生的作用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注视他,然后轻声而亲切地)您现在还爱她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慌乱失措)现在?您说我还爱她?您,或许,全都知道?可是谁也不知道啊!谁也不应当知道!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不过,或许玛蒂苔夫人知道,她曾经竭尽全力为您祈求!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凝视她一会儿)那么,您爱您的女儿吗?(短暂的停顿。转向医生,微笑)啊,主教。真有趣,我只是后来才知道我有了这样一位妻子——太迟了,太迟了……而现在,是的,现在我应当有她。我有一个妻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我可以向您起誓,我从来不曾把她放在心里。这或许是一个罪孽。我确信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可是奇怪的是,她的母亲竟然也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夫人,坦白地说吧,她对于您是无足轻重的吧!(转向医生,生气,愈益激动)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她总是顽固地跟我谈另外一个女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谦卑地)陛下,她或许是想改变您对托斯堪纳的侯爵夫人的误解吧。(因大胆说出这一想法而后悔,立即补充)自然,我是想说,在这个时刻……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我懂了。那就是说,你们不愿意相信,我是爱她的。我懂了,懂了。谁也不肯相信,谁也不愿怀疑。这样自然更好!够了!够了!(停顿,转向医生,改变表情和语气)主教,您知道吗?教皇给我恢复教籍的条件,跟他当初革除我的教籍的原因,没有一丁点儿的联系!请您转告格利高里七世教皇,我们将在布雷萨诺内会面。而您,夫人,我能对您说些什么呢?如果您有机会在您的朋友侯爵夫人的城堡里见到您的女儿,请您转告她:上我这儿来吧。我还不知道,我能否让她作为妻子和皇后留在我的身边。曾经有许多人找上门来,对我说,她们就是我寻找的她——我的妻子!可是,所有这些女人在承认自己是白尔妲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就放声笑起来!(亲昵地)明白吗?——在床上,我没有穿这身衣服,她也没有穿……是的,我的上帝,脱掉了衣服……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人之常情嘛!也无需考虑我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衣服,活像一具悬吊着的幻影!我觉得,主教,一般地说,各种幻影归根结底都只是小小的精神错乱,都只是无法禁锢于梦的王国里的影子!这些?影甚至在我们醒着的时候,出现于光天化日之下,造成我们的恐惧。每当夜晚,看见这些错乱的幻影从马上跳下来,发出狰狞的笑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禁不住毛骨悚然。有时,我甚至害怕在我的动脉里汩汩流动的血液,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它好像是遥远的暗室里传来的阴沉的脚步声……算了,我们站在这里谈得太多了。我向您致意,夫人;向您致意,主教。 </font></p><p><font color="#000000"> 〔陪送他们到大厅正门口,跟他们告别。玛蒂苔夫人和主教鞠躬,下。亨利第四关上门,立即转过身来,改变了神情。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一群小丑!小丑!小丑!一班令人嗤鼻的贱货,阿谀奉承地听任你的摆布……还有那个彼特罗·达米安尼。啊,妙极了!被我击中了要害!他害怕了,再也不敢露面了!(他极其兴奋,愤慨地说着,眉飞色舞,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直到他看见白托多因情况的突然变化而痴痴发愣。走到白托多面前,把他指给其他三个同样发怔的人看)你们瞧瞧这个白痴,他正张大嘴巴在看我……(摇晃他的肩膀)你清醒过来了吗?你可看见,我怎样摆布这群胆小如鼠的小丑,痛痛快快地叱责他们,让他们乖乖地站在我的跟前!啊,他们就怕这一招。他们穿着褴褛的衣服,戴着可笑的假面;他们害怕揭穿他们的伪装。简直不能想像,是我迫使他们戴上假面,来满足我的装疯的嗜好!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阿略德、奥尔杜夫(惊慌失措,面面相觑)怎么回事?他在说什么呀?怎么回事?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听到他们惊呼,立即转过身来,对他们发怒)够了!结束这一切吧!我已经厌恶透顶了!(随后,重新思考,仿佛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的上帝,简直不知羞耻,居然带着他的情人到我这儿来!他们还假装慈悲,好像是受怜悯之心的驱使,来安慰一个已经脱离了世界、脱离了时代、脱离了生活的可怜的人!当然,另外那个家伙也活该跟着受这份罪!——他们每日每时都在图谋让别人屈从于他们的欲望,当然这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他们的思想方式,他们观察和理解世界的方式:各有各的方式!你们也有自己的方式,是吗?当然有。但是,你们的行动方式活像一群牛羊!卑贱,怯懦,动摇……他们便趁此机会,迫使你们容忍和接受他们的方式,成为他们的玩偶!至少,他们是抱着这样的幻想,可是,后来他们为什么能够对你们发号施令呢?靠了危言耸听的、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理解和重复的语言。这样就形成了舆论。如果有人某一天忽然被贴上了一个人人重复的语言标签,例如“疯子”“白痴”,那他就大难临头了。请问你们,当有人千方百计要别人接受给你们下的结论,硬要别人按照他的观念说你们是“疯子”“疯子”的时候,你们能无动于衷吗?——我告诉你们,现在,我讲这些不是为了开玩笑!从前,是的,是的,在我从马上摔下来,脑袋受到打击以前……(看见他们四个更加惊骇,惶恐不安,于是突然停止)看你们这副样子!(不自然地模仿他们惊愕的表情)喂!发现了没有?——我是不是疯子?好吧,我是疯子!(狂暴)那么,我的上帝,统统给我跪下!跪下!(强迫他们一个个跪下)我命令你们都在我的面前跪下——跪下!每人用你们的脑瓜在地上重重地磕三下!快磕!在疯子面前,你们必须这样!(看见他们驯服地跪下,狂暴的兴奋顿时消失,愤怒)起来,站起来,你们这群驯服的羔羊!你们乖乖地向我屈服?快给我穿上捆束疯子的紧身衣吧!一句话的分量居然能把一个人压垮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简直像捏死一只苍蝇一样轻而易举!全部生活就这样在各种流言的重压下,在死人的重压下,被碾成齑粉!——你们看着我,你们果真相信,亨利第四还活在人间吗?我在这里跟你们说话,向你们这些活人发号施令。但愿如此!死人死而复活,你们是否也觉得滑稽可笑?是的,在这里,是一个滑稽的玩笑。然而,离开这里,走向充满生机的世界去吧。旭日已经东升。时代展现在你们面前。黎明来临了。这新的一天将由我们来安排!——是这样吗?你们?替我向旧传统告别吧!向旧习惯告别吧!你们说话呀!或许,你们仍然将重复那些陈词滥调!你们以为是在生活吗?其实你们不过是在枯燥无味地重复死人的生活!(走到听得痴呆的白托多跟前)你,一点儿也不明白,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白托多我?……嗯……白托多。<br /> 亨利第四什么白托多,傻瓜!悄悄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br /> 白托多我……我的真名……叫……费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发现其他三个人对白托多发出警告,立即转身,不许他们做声)叫费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白托多费诺·帕利乌卡,陛下。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又转向其他人)我早就听见你们之间这样称呼,天知道有多少次了!(转向兰道尔夫)你叫洛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是的,陛下……(突然兴奋)啊,上帝……这么说……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严厉地)你说什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脸色顿时苍白)没什么……我是说……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我不再是疯子?啊,不!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我们只是背地里戏弄那些认为我是疯子的人罢了。(对阿略德)我知道,你叫弗朗柯……(对奥尔杜夫)你,等一等……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奥尔杜夫莫莫!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对,莫莫!好极了,是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这么说……啊,上帝……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你说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疯!让我们尽情地、美美地放声大笑吧(笑)哈!哈!哈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阿略德、奥尔杜夫(不知所措,但充满喜悦和恐惧)他不疯了?可这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听着,别说话!(对白托多)你怎么不笑呢?你还觉得委屈吗?没什么?刚才我并不是单单对你说的,知道吗?——对所有的人都适用;一些人硬被说成疯子,大家也信以为真,其实这不过是为了制造一个借口好把他们禁锢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害怕让这些疯子开口说话。我是指刚才来的几个家伙,他们都告辞了吗?一个是娼妇,另外一个是卑鄙的纨绔公子,第三个是诈骗犯……我说得对吗?谁都不相信,可是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地听我讲话。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我说得不对,那他们为什么害怕呢?好吧,疯子的话一点儿也不能相信。可是他们听我讲话的时候却把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害怕得要命。为什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看见吗,我现在非常平静?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白托多为什么?或许,他们以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亲爱的……不,亲爱的……你好好地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害怕。我并不认为我的话都是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你好好地看着我的眼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白托多是的……这样行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你看见了吗?现在,你自己的眼睛里也充满惊慌。因为我在你的眼里是一个疯子!这就是证据!这就是证据!(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不满,鼓起勇气,代表其他三个)什么证据?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你们的惊慌,因为你们以为我现在又疯了。啊,上帝,你们知道这一点。请相信我,直到现在,你们始终认定我是疯子,是这样吗?(注视他们片刻,看见他们惊恐)你们看见了吗?这种惊慌也可以转变为恐惧,它能够剥夺你们脚下的立足点,剥夺你们呼吸的空气,你们意识到这一点了吗?这是一种暴力,我的先生们!当你们站在一个疯子面前的时候,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们面前的那个人,把你们在自己身上和周围所经营的全部建筑的基础,你们的逻辑,彻底摧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疯子们是幸福的人,因为他们建筑任何东西都不要逻辑——逻辑不过是随风飘荡的羽毛!他们变化无常,不可捉摸!今天是这样,鬼知道明天将是什么样!你们坚定不移,他们就步步退却。啊,变化无常,不可捉摸!你们说:“这是不可能的!”而他们却认为一切都是可能的。你们说,这是不真实的。为什么呢?因为你,你,你(一个个地指他们),还有其他成千上万的人都觉得这是不真实的。亲爱的朋友,这成千上万的人并不是疯子,需要看一看,他们认为是真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们的逻辑之花,他们协调一致的推理,究竟造成怎样的奇观!我记得在我孩提的时代,我觉得水井里的月亮是真的。那个时候,许许多多东西我都觉得是真的!别人对我说的一切,我全深信不疑;那时,我真幸福啊!如果你们不紧紧抓住那些你们今天认定是真实的东西,或明天将认定是真实的东西——诚然它们可能跟你们昨天以为是真实的东西截然对立——那将是一场灾难。同样要遭遇灾难,如果你们像我一样沉浸于思索这样一件令人可怕、逼人发狂的事情:当你们站在另外一个人旁边,注视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就像我有一天注视某些人的眼睛一样——你们仿佛是站在一扇大门前面的乞丐,这扇大门你们看得见,摸得着,但它永远紧闭,你们和你们的世界也永远不得进入;而一个陌生的人,就像站在你们旁边的那个人一样,在他的神秘莫测的世界里,注视着你们,移动你们……(较长时间的停顿。大厅里愈发昏黑幽暗,加深了四个青年的茫然和惊恐感;他们愈来愈离开他们的主人。亨利第四凝神沉思,这不仅是?个人的,而且是所有的人可怕的不幸。随后,他惊醒过来,寻找已不在他周围的四个青年。)这儿一片漆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奥尔杜夫(立即走上前去)陛下,要我去拿一盏灯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讥讽地)灯,是的……每天晚上,当我刚一转身,执着油灯去睡觉的时候,你们便为自己扭亮了电灯——在这里,还有在那边御座厅里;你们满以为我毫无所知,是吗?——我不过是假装没有看见罢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奥尔杜夫啊!——那么,您希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那会刺伤我的眼睛。——我喜欢我的油灯。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奥尔杜夫是的。马上替您准备好,油灯就在门后面。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走向正门,开门;出去片刻,端着一盏灯顶装饰着圆环的古灯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接过灯,然后指画亭里的桌子)好,有了一丝光明,你们围着桌子坐下。不对,不是这样。姿态要放松、雅观……(对阿略德)你,最好这样……(调整他的姿态。接着对白托多)你,这样坐……(调整他的姿态,随后他也坐下)我,坐在这里……(把目光移向一扇窗户)要是能够吩咐月亮洒下一片美丽动人的月光来,那该多好啊。月亮对于我们大有益处。拿我来说,我就感觉到需要月亮,我时时从我的窗前眺望明月,耽迷于沉思默想。望着那一轮明月,谁个敢相信,它知道八百年的岁月已经流逝,而坐在窗前观月的我,像一个沦落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亨利第四?可是,你们瞧,你们瞧,这夜景多么动人:皇帝跟他的忠实的陪臣们在一起……你们体会到了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轻声对阿略德说,以免打扰入神的亨利第四)喂,你明白了吗?他确实不是真的……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真的?什么东西?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迟疑,仿佛为了表示抱歉)不……我想说……因为他(用手指阿略德)刚来干这差事……今天早晨我还对他说:真遗憾,我们这样打扮……而且,贮衣室里又有那么多精致的衣服,还有一个大厅(用手指御座厅)。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噢,你说遗憾?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是的,因为我们不知道……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知道你们在这里扮演的这出喜剧是一场游戏?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原先我们以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阿略德(插话帮忙)正是……我们原先都信以为真!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是吗?你们觉得,这一切全不是真的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是的,因为您说……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我说,你们全是蠢货!你们原先就应当知道你们是在为你们自己制造骗局,而不是为了在我面前和在经常来访的人面前装模作样地演戏。你们每日每时都应当这样非常自然,好像你们面前没有任何外人。(攥住白托多的胳膊)就以你而论,你应当能够在你的梦境中吃饭、睡觉,甚至在肩胛上搔痒痒,如果你觉得发痒的话。(转向其他人)你们每个人都应当觉得自己真的生活在十二世纪的历史里,生活在你们的皇帝亨利第四的这座宫廷里!距离我们这个遥远、绚丽和已被埋葬的时代才八百年,二十世纪的人们却无不在纷扰角逐,挣扎于无休止的烦恼之中,为应付他们的处境,为摆脱把他们捆缚于无穷的忧愁和动荡的种种遭遇,而怅惘失措。相反,你们已经置身于历史之中!跟我在一起!诚然,我的处境凄惨可悲,我的遭遇令人毛骨悚然;还有残酷无情的斗争,叫人痛心的事件:但这一切都已是历史了,一切都不会再变化,也不可能再改变了!你们懂吗?一切都已永远地固定下来了。你们可以悠闲自在地观看,每一个结果怎样必然地、逻辑地服从它的原因,每一个事件怎样精确地、连贯一致地发生于它的各个局部。这是一种快乐,是巨大的历史的快乐!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啊,好极了!好极了!<br /> 亨利第四好极了,但是一切都终结了!你们知道,我现在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拿起古灯,准备去睡觉)你们也不能继续下去了,虽然你们直到现在才清楚这件事。现在,我厌恶这一切。(以强烈但又克制的愤怒,几乎自言自语)我的上帝!我定要叫她因为这次来访而后悔莫及!嘿,居然化装成我的岳母,而他——假扮神父,还带一个什么医生来观察我。天晓得他们是否希望治好我的病……一群小丑!我真想赏他们——哪怕是其中的一个——以耳光。噢,那个家伙!他是一个有名的击剑手吗?他会给我一剑的……不过,等着瞧吧,等着瞧…… <br /> 〔有人敲大厅的正门。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谁?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老侍从乔万尼Des gratias![(]拉丁语:愿上帝保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阿略德(非常高兴,因为又有了新的寻开心的机会)啊,是乔万尼,他每个晚上都要扮作老修士来的。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奥尔杜夫(同上,用力搓手)是的,是的,让他继续演戏吧!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严肃地)糊涂虫!为什么?你没有看见吗?你想戏弄一个出于对我的爱而假扮修士的可怜的老人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对奥尔杜夫)应当装作像真的一样。你明白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说得对!像真的一样!惟其如此,真实才不致成为滑稽!(走去开门,让穿着寒酸的修士服、腋下夹着一卷羊皮纸的乔万尼进来)进来,进来,神父!(然后带着悲壮、阴沉的愤恨的语调)有关我的生平和我的王国的全部有用的文件,都已被我的仇敌蓄意付之一炬。只有一份侥幸保存了下来,这是由一个忠诚于我的卑微的修士撰写的我的传记。你们想取笑吗?(慈爱地转向乔万尼,请他在桌子旁坐下)请坐,神父,请在这里坐下。把灯放在你的旁边。(把手里执着的灯放在他的面前)请写吧,请写吧!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乔万尼(展开羊皮纸卷,准备笔录亨利第四的口述)我准备好了,陛下。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口述)在梅茵斯地区颁布的和平法令,对生活贫困者和品德善良者带来莫大裨益,而对邪恶分子和强暴之徒造成了损失……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帷幕开始徐徐降落。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它使前者享受富庶安乐之福,使后者遭到贫困和饥饿之苦。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幕落〕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第 三 幕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御座厅。一片昏暗。正面的墙在昏暗中仅勉强能辨认出来。两幅画像已经撤下,留下的画框正好围着壁龛,在两个壁龛里,分别站着弗莉达和卡尔洛·迪·诺利,她身穿观众在第二幕中看到的服装,假扮“托斯堪纳的玛蒂苔夫人”,卡尔洛·迪·诺利扮作“亨利第四”,他们都严格模仿画像里的大人物的姿势。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帷幕升起时,有片刻的时候,舞台上空空的。左侧的门打开,亨利第四端着那盏顶上装饰着圆环的古灯上。他转过身子向四个青年说话。四个青年和乔万尼正在隔壁的大厅里,像观众在第二幕结束时见到的那样。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你们就留在那儿。我自己能够做的。晚安!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关门,极其忧郁而又疲倦地穿过御座厅,朝右侧第二个门走去,那里通向他的内室。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刚看见他从御座前面走过,从她站立的壁龛里发出仿佛一个因恐惧而昏厥的人细声呼喊)亨利!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听到喊声,仿佛突然遭到暗算,被人在背上捅了一刀似的,立即止步;他带着恐惧的脸容,转过身来,凝视带画像的墙壁,同时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似乎要防御这突然的袭击)谁在喊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与其说是问话,毋宁说是恐惧的、颤抖的惊呼,他并不等待从大厅的令人恐怖的黑暗和寂静中得到回答,刹那间,这一切使他怀疑自己真正成了疯子。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看见他胆战心惊的样子,她也因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感到同样的恐惧,便稍稍高声地重复)亨利!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她想继续扮演分配给她的角色,但又禁不住从壁龛里略略伸出脑袋来,瞧瞧旁边那个壁龛。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凄厉地大喊一声,古灯掉落在地上,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脑袋,欲逃。)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从壁龛里跳到座架上,发疯似的大喊)亨利……亨利……我害怕……我害怕……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急忙从另一个壁龛跳到座架上,又从座架跳到地板上,跑到痉挛似的不停地大喊,几乎昏厥的弗莉达跟前。这时,所有的人——医生、打扮成“托斯堪纳的侯爵夫人”的玛蒂苔、蒂托·贝克雷笛、兰道尔夫、阿略德、奥尔杜夫、白托多、乔万尼,都从左侧的门冲进来。他们中的一个人立即扭亮大厅里的电灯,从隐蔽在天花板上的许多小灯泡射出一片奇异的光,仅仅赋予舞台上部分生气。受到惊吓的亨利第四仍然全身颤抖不已,他惊愕地注视着这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其他的人不理会他,急迫地跑到在未婚夫的怀抱里哭泣和发出呓语般的声音的弗莉达跟前,扶持她,安慰她,七嘴八舌地讲话。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不,不,弗莉达!……我在这里……是我在你身边!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和其他人一起急急跑来)行了!结束了!不用再演下去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他已经治好了,弗莉达!你看,他不疯了!看见了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惊讶)他治好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那不过是为了开玩笑。安静点儿,弗莉达!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不!我害怕!我怕……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你怕什么呀?你看看他,他以前不是疯子,现在也不是!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现在也不疯?您说什么?他果真好了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看样子是好了。我觉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是的!他们全都告诉我了(指四个青年)。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是的,策划好久了!他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慨)怎么回事?分明刚才还……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嘿!他是演戏,暗地里戏弄你,也戏弄我们这些善良的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真有这种事吗?难道也戏弄他的姐姐,一直戏弄到她去世?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站在一边,忍受着对他的谴责和讥讽;所有的人都认定,这是他残酷地捉弄别人的游戏,如今才真相大白。他忽儿睨视这一个,忽儿睨视那一个。他的闪闪发光的眼睛表明,他正在酝酿着报复,只因强烈的愤怒仍在胸中激荡,故一时尚不能使计划具体化。他是一个心灵蒙受创伤的人,最终决心坚定地接受他们居心叵测地制造的骗局。他对侄子迪·诺利怒吼)说下去!你说下去!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听到他的喊声,停住,愕然)说下去,说什么呀?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你的”姐姐不是惟一死去的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我的姐姐?那是你的姐姐,你迫使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扮演你的母亲安妮丝!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难道那不是你的母亲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自然是我的母亲,一点儿不错!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可是对我这个“远离人世间的老头儿”,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刚才,你从那里跳下来(指壁龛)。你可知道,我虽然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但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悄悄地痛哭过她呢?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悲伤,瞧着其他人)他说什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十分感动,观察他)镇静点儿,镇静点儿,看在上帝的分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我说什么?请问你们,难道亨利第四的母亲不是安妮丝吗?(转向弗莉达,好像她确实是托斯堪纳的侯爵夫人)您,侯爵夫人,我认为您应当知道!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仍然很害怕,更紧地偎倚着迪·诺利)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注意,他又发疯了……安静点儿,先生们,女士们!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愤然)哪儿是发疯,大夫!他又开始扮演喜剧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我?你们把两个壁龛弄空了,他扮作亨利第四出现在我面前……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这出滑稽戏现在可以收场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谁说这是一出滑稽戏?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大声地对贝克雷笛)不要再刺激他了,看在上帝的分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不听劝告,更加高声地)他们说的!(又指四个青年)他们!他们!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转身看他们)你们?你们说这是一出滑稽戏?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兰道尔夫(胆怯而惶恐)不是……我们是说您的病治好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够了,别再说了!你走远点!(对玛蒂苔夫人)侯爵夫人,你不觉得,他(指迪·诺利)和你穿着这样的服装,幼稚得叫人无法忍受吗? <br /> 玛蒂苔别再啰唆了!如果他真的好了,谁还来注意这些服装呢? <br /> 亨利第四是的,我好了!不过,我果真好了吗?(对贝克雷笛)啊,但是正像你所希望的,愿我们不要让这一切匆忙地完结吧!(指他)你知道,二十年来,从来不曾有人胆敢像你和这位先生(指医生)这样在我面前出现?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是的,我知道!事实上,今天上午我也是扮作……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是的,扮作修士!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你还把我当做彼特罗·达米安尼呢!我一点儿都没有笑,因为我觉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因为你觉得我是疯子!现在,我不再是疯子,你看见她这副装束,禁不住要笑了,是吗?但是你不妨想一想,现在,在我的心里,她的样子……(突然厌恶地缄默)啊!(突然转向医生)您是一位医生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我……是的。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是您出的主意,把她化装成托斯堪纳的侯爵夫人?您知道吗,大夫,您差一点儿又让我重新发疯?我的上帝,竟然策划让画像复活,让它们从画框里跳出来……(注视弗莉达和迪·诺利,然后打量玛蒂苔夫人,最后又瞧瞧自己身穿的衣服)啊,妙极了,非常协调……两对情人……妙极了,大夫,对于一个疯子,实在妙极了……(用手随意向贝克雷笛一指)或许,他会认为,这是一个过时了的化装游行呢,是吗?(转身打量他)现在,我也该扔掉这件演戏的衣服了!这样就可以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了,对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跟我一起走吧!跟我们一起走!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上哪儿去?上俱乐部去?穿上燕尾服,系上白领带吗?要不,我们俩一起去侯爵夫人家里做客?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随你的便。请原谅,你是否还想留在这儿,继续狂欢节那天发生的可悲的玩笑?简直难以相信,你在摆脱了那个不幸之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可思议!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错。不过,你可知道,当我从马上摔下来,脑袋受了重重的一击,我确实是疯了,而且,不知道究竟疯了多长时间……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啊!疯了很长时间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对医生,急速地)是的,大夫,我疯了很长时间:约莫十二年光景吧!(随即又转向贝克雷笛)亲爱的,狂欢节以后你们的种种行为,例如,事情怎样变化;朋友们怎样出卖我;我在你当时追求的女人心里的位置怎样被别人占据;谁去世了;谁失踪了……这一切,你知道吗?对于我而言,这一切绝不是像你所以为的,是一场游戏!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不,我并不是说这个,请原谅。我是说后来……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是吗,后来?有一天……(停住,转向医生)这是一个极有意思的病例,大夫!你研究一下我的病历吧,认真地研究一下!(全身颤抖)有一天,谁知道怎么回事,这儿(抚摸前额)的病忽然自己痊愈了。我慢慢地睁开眼睛,起先我不清楚,我是在做梦还是处于清醒状态。啊,是的,我是醒着的;我摸摸这样东西,又摸摸那样东西,我又神智清楚地看见了眼前的一切……啊,真正像他(指贝克雷笛)说的,我多么想脱下这件化装舞会的衣服,结束这场噩梦吧!让我们把窗户统统打开,尽情地呼吸生命的空气!让我们迈开步子,走出大门,奔向广阔的世界去吧!(突然抑制自己的激情)可是,上哪儿去?去做什么?让所有的人悄悄地用手指着我这个亨利第四?或者,跟你携着手到我们亲爱的朋友们那里去?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不!你说什么呀?为什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谁能够……简直难以想像!真是不幸!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你仔细看看我的头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把后脑的头发让他看。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不过我的头发也灰白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不错,但是有这样的区别,你知道我的头发是在我扮演亨利第四的时候变灰的,而我当时对此毫无所知。只是在有一天,我清醒过来以后,突然发现的。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立刻明白,不单单是头发变灰了,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已蒙上了灰色,一切都崩溃了,一切都完结了!我犹如一个饿狼般饥肠辘辘的人,赴了一个已经散席的丰盛的宴会。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请原谅,那么其他的人呢……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我知道,他们不曾打算等待到我的痊愈,甚至那些从背后把我骑的马刺伤的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奇怪)什么,你说什么?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是的,施展阴谋诡计,把我的马刺伤,让它直立起来,把我摔在地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大惊)现在我才恍然大悟!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或许这也仅仅是一个玩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请问,那是谁?当时谁骑马跟着我们俩?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这并不重要。侯爵夫人,那些在宴席上美餐了一顿的人,如今却大发慈悲,把他们污秽的杯盘里剩下的些许怜悯和悔恨的残羹,端给了我!真是感恩不尽!(猛地转向医生)大夫,你看,我这毛病想必堪称精神病史上前所未有的病例!我当时真恨不得一辈子疯下去,因为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作了完美的布置,足以满足我的疯狂生活的乐趣。我只有以最清醒的意识,来安度我的疯狂的生活,从而报复把我的脑袋撞伤的那块石头的野蛮。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孤独是这样阴森和空虚,我只有以那遥远的狂欢节——你,侯爵夫人(注视玛蒂苔,向她指弗莉达)最洋洋得意的一天——的光辉和豪华来包裹它。我的上帝,于是我迫使我周围的人,按照我的要求,继续扮演那一去不复返的、著名的化装游行——它对于你,是一场游戏;对于我,却是一个现实,一个真正疯狂的现实。这里,一切都戴上了假面具:这御座厅,我的四名陪臣,虽说是亲信,其实却背信弃义。(随即转向他们)我倒很想知道,你们揭发我的秘密,说我痊愈了,想必赢得了许多好处!如果我已经痊愈了,也就用不着你们,可以解雇你们了。充当别人的心腹,出卖秘密,是的,这才是真正的疯子。我要谴责你们。你们可知道,他们满以为这一些可以背着你们戏弄我一番?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大笑。除了玛蒂苔,其他人也难堪地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对迪·诺利)噢,你听见没有……事情还不错……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对四个青年)你们是这样干的吗?<br /> 亨利第四应当原谅他们。(撩起衣服)在我看来,这件衣服是那个每日每时延续的化装游行的生动、鲜明的漫画;而我们,则不过是这化装游行中不自觉的小丑;我们把以为是外衣的东西拿来作为我们的假面具,却丝毫不曾意识到。至于他们化装的外衣,请原谅他们,他们还没有发现,这就是他们自己。(转向贝克雷笛)你知道,要适应这一切是很容易的。在这样一个大厅里,扮演一个悲剧人物,完全算不了什么。(表演)大夫,请注意。我回忆起一个修士,大约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爱尔兰修士,在十一月的某一天,他倚着公园里一条长椅的靠背,在温暖的阳光下睡着了。那仿佛夏日一样的金色的煦暖的快乐,使他陶醉了。可以大胆地断言,在那美妙的时刻,他已经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修士,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他沉浸在梦境中!谁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一个淘气的男孩从那里经过,他摘了一串带枝叶的花儿,走到修士跟前,用花儿去撩他的脖子。我看见修士睁开了他的甜蜜地微笑的眼睛,嘴角泛出美妙的梦带给他的欢笑。他继续沉浸在回忆中。可是,一刹那间,他猛地改变了神情,整好他穿的教士的长袍,一双眼睛又重新显露出严肃的表情,就像你们曾经在我的眼睛里看到的一样。因为爱尔兰教士虔诚地捍卫他们的天主教信仰的严肃性,正像我虔诚地捍卫世袭君主制的神圣权力一样。先生们,我已经痊愈了:因为我善于在这里出色地扮演疯子,而且,我装疯的时候又是那样平静!你们是不幸的,因为当你们生活在你们的疯狂之中的时候,你们过于激动,你们甚至不曾感觉和看见你们的疯狂! <br /> 贝克雷笛那么,你得出的结论是,真正的疯子是我们?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竭力压抑但无法控制愤怒)如果你们不是疯子,你和她(指玛蒂苔)会上我这儿来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我到这儿来,坦白地说,因为我以为你确实是疯子。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立即大声地,指侯爵夫人)那么,她呢?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啊,她,我不清楚……我想,她或许是被你的讲话吸引住了,被你的这种“清醒的疯狂”吸引住了。(转向玛蒂苔)我觉得,凭你的这身打扮,尽可留在这儿生活下去,侯爵夫人。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你太傲慢无礼!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安慰她)别理他!别理他!虽然大夫已经提醒他注意,但他总想激恼别人。(转向贝克雷笛)可是,你难道想让我继续去纠缠过去在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纠缠你和她对我的不幸应负的责任?(转向玛蒂苔,对她指贝克雷笛)或者,他现在跟你的关系?你可知道,这是我的生活!它不是你们的生活啊!在你们的生活中,你们逐渐失去青春,变得衰老;我没有经历你们的生活!你是遵照大夫的建议,这样化装打扮,这样说话行事,来表明你的献身精神的吗?啊,你们做得太妙了,大夫!那是我们的过去,是吗?那我们现在是怎样的呢?可是,我并不是你设想的那种疯子,大夫!我清楚地意识到,他(指迪·诺利)不可能是我,因为亨利第四是我。我在这里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明白吗?我已经被牢牢地钉在永恒的、没有尽头的假面具里!而她(指玛蒂苔)生活了这二十年,享受了这二十年,如今已经变得叫我认不出来。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她的样子应当是这样,永远是这样(指弗莉达,走到她面前)你们仿佛都是一群小孩子,那样害怕我。(对弗莉达)姑娘,他们叫你参加的游戏——当然他们不明白,这对于我并不能成为他们想像的游戏——一定叫你受了一场大惊。啊,这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奇迹:梦幻在你的身上复活了,完完全全复活了!你站在那里,原是一幅画像,他们把你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啊,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用双手搂抱她,像疯子似的发笑。其他人恐惧地惊呼,但是当他们跑上前来想把弗莉达夺走时,亨利第四露出骇人的凶相,对四个青年人大吼)把他们逮起来!逮起来!我命令你们!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四个青年人惊诧,身不由己地、机械地上前把迪·诺利、大夫、贝克雷笛逮住。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立即挣脱,向亨利第四冲过去)放开她!放开她!你不是疯子!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闪电般地从站在他身边的兰道尔夫剑鞘里抽出剑)我不是疯子?吃我一剑!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一剑刺中贝克雷笛的腹部。一片凄惨的叫声。所有的人都急忙上前扶住贝克雷笛,混乱地呼喊。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他刺伤你了吗?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刺伤了!刺伤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医生我早就劝说过!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弗莉达啊,上帝!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弗莉达,你过来! </font></p><p><font color="#000000"> 玛蒂苔他是疯子!他是疯子!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迪·诺利别让他跑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贝克雷笛(当众人把他从左侧的门抬下去时,凶猛地反抗)不!不是疯子!他不是疯子!他没有疯! </font></p><p><font color="#000000"> 〔混乱,激动地从左侧的门下。喊声不停,突然听到玛蒂苔一声最尖厉的叫声,随后便是一片寂静。 </font></p><p><font color="#000000"> 亨利第四(站在原地,周围是兰道尔夫、阿略德和奥尔杜夫;他睁大双眼,因他的戴上假面的生活逼迫他犯罪而惊恐不安)现在,是的……无可挽回了。(叫他们紧紧围着他,好像是保护他)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font></p><p><font color="#000000"> 〔幕落〕 </font></p><p><font color="#800080"><font color="#000000"> ——剧终</font> <br /><br /><font color="#000000">转自</font><a href="http://data.book.hexun.com/chapter-1083-4-16.shtml"><font color="#000000">http://data.book.hexun.com/chapter-1083-4-16.shtml</font></a></font></p>[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16994684[/lastedittime]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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