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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万物流变:别后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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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尹航
时间:
2007-8-4 13:02
标题:
万物流变:别后珍重
□尹 航
写完这个标题,一时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就象老朋友的分分合合,触动和情谊相互起落,难以理清混合的情绪哪些成份更多,而此一别,是真的相见无期了。向曾经迷恋的地方作别,笔下除了感受的重量,我想时间的淘洗在加大空间感,笔下更显迟涩了。
默克曾约我写些有关自己阅读的体会,困于杂乱的琐事,没能抽身,一直到现在才开笔,不想成了告别信。可能手上的这枝秃笔在墨池浸得过久了,临到用时,反软软塌塌,拿不成个数,只适于皴些远山,染不得近水。
公元前六世纪末,爱菲斯的赫拉克利特在他简洁而雅致的残稿上,留下了这样的句子: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你面前流动的总是新的河水。10个世纪后,被苏格拉底称为“流动者”的赫拉克利特的肖像铸到了以弗的银币上。留意一下西方古币,会发现其中有大量哲学家的肖像,便会理解博尔赫斯笔下的硬币为什么那么醒目。前些时候在北京带回一枚银币,至今还挂在我的胸前,可惜不是赫拉克利特的肖像,是乔治五世。我同样喜欢他的那句:教我不为月亮而哭泣,也不因事后悔。
19岁时,我喜欢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河畔上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柔柔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不知是生命的暗示,还是应归于青春的烦恼。记得我在《时间的夜河》的那篇文章中提到过这样一句话:仿佛蚀刻了心迹的银币,落入了河水,从此魂魄随之波沉波升。十六年的光阴就这样度过了。
对于我来说,写作是误打误撞的结果,现在也不能说对它有多深的了解,就像每天都看到一个人,并不意谓洞识他的一切。它是另一个人介绍给我的朋友,虽说和它已经很熟,并因它有了饭碗,但我至今还认为最初介绍我认识它的人,才是我的知己。她告诉我对它有所了解,可以更深的知道她的事情,与她更加亲密——相濡以沫。事实上她说的没错,就这样写作成为了我的好朋友,在它那里得到了工作,并体悟了她的更深含义。
我说的不是故事,只是一些感受。我从来不是志向远大的人,很小的时候喜欢写字,是听人说写一手好字,很体面。当时我们学校有个很操蛋的家伙,对于那个年代的一个学生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就相当于欺负老实人、踢寡妇门、剜绝户坟——和现在一些名人在文坛的所作所为差不多。更来气的是他还写一手好字,学校罚他在走廊黑板上写检讨书,成了他的现场表演,许多女学生看到他眼睛更亮了。
能写毛笔字就会更体面——当时就那样一想。促成自己做下去的是我的中学美术老师。有一天课间他把我叫到那间与我们教室两墙之隔的办公室,递过一管毛笔和半张道林纸,然后说:听说你会写毛笔字,写几个我看看。当时我的手抖的很厉害,笔一落下去,就洇得一塌糊涂。后来才知道学校有个展览,以我的表现,没被选中是很自然的事了。那是我刻苦练字并决心以此成名的开始。
悲愤出诗人,也能出旁的,比如书法家。现在已基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虽然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涂掉半刀安徽棉料,或者为朋友补壁,但已不热心参展,只当做调和鼎鼐、燮理阴阳的器物——阿廖说朴散而为器,我是赞同的。当然那是读了许多书以后,决不是纸上顿挫的表面功夫。可以说我的阅读是从古碑真正开始的,现在我依然认为对于半页残稿的阅读,胜过一卷汉书,因为那样的残稿包括了文、字、型、律、增、涂、删、补等各种信息。有了感触,就会写些东西,慢慢习惯了写作——喜欢上也是很自然的事了。说爱屋及乌,很是不敬,但对于我来说,写作绝对是个副产品——一个有高附加值的副产品。
博尔赫斯认为从一本书可以找到另一本书,一本一本的找下去,所有的书组成了同一本书;还认为不同时候某个具体作家就意味着文学本身——大致就是这些意思,记不得原话了,即便记住也是翻译家的原话,因为我读不懂外文。这么说包涵了几层意思:其一,书和书之间有密切的血脉关系,比如某个人创造了自己的先驱——母因子贵;其二,书的家族是个庞大家族——龙生九子;其三,每个嫡传都具有这个家族的共同特点,虽然他们的面貌各不相同——在人群中认出他们来需要鉴赏力;其四,外来的龙种要听得懂他们的方言和潜台词,才能学好咒语——撒豆成冰,学会一门外语还是很重要的;其五,书没有必要死记硬背,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越读越薄,可以当成枕头套,枕着它做个好梦。
这么说不是不求甚解和轻视阅读,头悬梁、锥刺股、程门立雪、凿壁偷光——先生们的用功故事实习了许多次,就像戒烟戒了许多次,还可以去戒。问题是要清楚为什么要去阅读、戒烟和偷、立、刺、悬。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读书,不用读书的时候喜欢上读书,别人喜欢的我并不一定喜欢,自己喜欢的大家觉得很老土:我喜欢博尔赫斯的时候,同志们喜欢纳驳耶夫;我喜欢博尔赫斯的时候,同志们喜欢福克纳;我喜欢博尔赫斯的时候,同志们喜欢余华、洪峰、汪曾祺;同志们喜欢博尔赫斯的时候,我喜欢孔子、韩愈、杨凝式、马尔克斯、李老十、尹吉男和贾柯梅蒂,以及张爱东。也就是说,我的阅读只从个人的乐趣出发,终止于乐趣,所以阿若说我自己训练自己,我默许——想成为书法家和诗人的年代除外,那时我有许多老师,一个比一个更有名,比如江南七怪和邱处机。
在北大中文网看到过一个征联,我以为是以联招亲,一问,对方说自己已经儿孙满堂,招亲不招亲无所谓,在征得老伴儿的同意以后,试了一下——征联:七上八下心忐忑,好女子何人可嫁。对联:九下一上口咔咔,甭不用明日月圆。
在这里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古文化是好女子,关键是要嫁怎样的丈夫。回想许多年前在朋友的画展上,鲁美的许勇教授先是用碗泼了些淡墨,再拿抓笔涂开,然后斗笔蘸浓墨勾勒,最后呈现的是山鬼:裸女骑在虎背上,没有笔墨的地方就是洁白的躯体。我现在觉得就是骑在虎背上,又没有好身材可供一览,学会的却是到处留白。
罗素说:大海接纳了江河,又结束了江河。我不知道此时的引用是否恰当,至少生命的成长过程是这样的。时至今日,默克、德洛等人的离去,《黑蓝》这条河,对于我来说也即将成为网络大海的一个分支,今后还会常来看看的,并祝《黑蓝》越办越好。有了满意的作品,还会贴过来,毕竟我曾把她当作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并且在内心苦闷的百余个日夜中,得到了朋友们的安慰。在这文字上的为了告别的聚会上,更觉悲欣交集。这让我想到了沈从文的一篇散文,说是散文,其实是他写给妻子的一封信。后人给他加的标题是《历史象一条流动的河》。我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阑里放歌。
[em30]
作者:
随机地图
时间:
2007-8-4 13:02
好好的,怎么了?
作者:
尹航
时间:
2007-8-4 13:20
这个帖子还在?真是觉得是很古老的事了。
作者:
尹航
时间:
2007-8-4 13:20
没想到小随机也不在了。
作者:
疯人院逃犯
时间:
2007-8-4 13:20
老随机(世上什么都古老)还在啊,这几天没见到.还不认识,问个好~~
作者:
尹航
时间:
2007-8-4 13:20
呵呵,对老随机------很高兴认识你疯人院逃犯,喜欢你的签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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