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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刊101】本期焦点:文学中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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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管理员
时间:
2011-5-20 22:48
标题:
【网刊101】本期焦点:文学中的“态度”
本期焦点:文学中的“态度”。
嘉宾:陈卫、
shep
、陈鱼、西城四月、生铁、死因里、江冬、陈树泳、一层、井井回。
陈卫:
由于真正的阅读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死亡或者成为一种无法作为公共准则的私人工作,因此作品内外浮现于表的“作者的态度”,就成为作品流传的最为奏效的口令。这起源于作者的急迫以及随着阅读魅力的锐减之后读者的慵懒麻木,与此同时慵懒麻木的读者仍旧附庸风雅地“以与文学沾边为荣”的本能——这三方面的结合。原本我们对艺术的态度以及各种思考,都须融合、体现甚至是消隐于我们对材料的筛选(过程中的把握和体悟),以及对材料的陈述之中。但是很久以来,有一批不少的作者更急于在材料和陈述之上事先浮现或者覆盖着充满他们嗓音“特征”的结论性态度,使他们的作品在文学魅力普遍萎靡的今天尚能方便地流传一下的同时,也使他们的作品狭窄地落入“流传口令”的窠臼——不过,看起来这个时代能够为“狭窄”兴奋已属不易。很明显,大部分在别的场合尤其是关涉这个国家政治体制的场合狂呼“民主”的人,并不需要在艺术上的民主,他们乐于被填鸭。那些“没有态度”也就“没有口令”的作品,把更多的判断权和思考权交给读者,给予读者自由的同时也要求着读者的耐心,但对读者的耐心再作要求显然是这个时代的奢望,“民主的成本”并不低廉。
即便是作为一种叙事策略,浮现于作品表层的“作者的态度”对艺术而言仍旧是危险的,而况当下众多作者并非出于叙事策略,更多已是思维和声音的惯性。在今天,“作者”太大太高地耸立于“作品”之上了,再大的篇幅,我们仍旧首先看到的是作者而不是作品。更何况由于前面说到的读者需求的合拍,更多的“态度作者”已经把“态度”作为作品的生存策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态度”正是这个时代还能被称为“读者”的人所群情激奋的,如今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的“读者”,与其说他们热爱阅读,不如说他们正是来寻求“态度”;因为很明显,在他们生活的各个时段各个场合,“态度”以及“态度”的衍生物——口令、观点、结论、格言,要比艺术、作品有用得多。
shep
:
我觉得,其实写作态度就是作者写作的初衷。你要写些什么,如何写都源于此。你会因为你的主观意识来展开你的陈述和幻想。也就是说,态度与写作的水平并不直接关联,它只关乎于你对自身的道德评价。
陈鱼:
我觉得,在小说里要尽量消融作者的态度,像雪水融在泥土里,它让泥土松软、湿润、清冽,甚至你能因此预知春天即将发生,但它本身是没有外形的,它仅有气息,不抢占戏份;在小说里就算表露一种态度,这个态度也仅仅作为一种构成元素,注定要被穿透,而绝不能成为一个最终的落脚点,一个为“态度”而写的小说,一定会有局限性。上帝创造了所有,让所有兀自美丽以及自生自灭,这本身就是最好的态度。
西城四月:
从写作者的角度来看,任何创作都自当全力以赴,持之以恒(当然从发想到落笔至最后的成文,往往是殊途不能同归),作者本人很少会承认他的创作态度不够严肃,即便是青春文学的作者们,也有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虽然囿于经验和水平,这种努力未必能通过文本得到反映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在态度上,我觉得更重要的,或许是一种自省的意识。无论是在理念上抑或是具体的创作中,写作者都该时时叩问自己,避免过于偏执以致走火入魔,或者沉溺于一种风格(模式)难以自拔。他需要不时地审视自身和自身的创作,一方面调整视野,一方面向着目力所及的最远的地方跋涉。必要时,他甚至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击碎看上去颇为圆润和自洽的创作体系——为了使它更美。
自省。矫饰与浮夸,无疑该被视为小说创作的天敌。只有写作能力萎靡的人才会无节制地不加选择地向词语需索营养,尽管吃多了它们让文本浮肿。过于熟练的写作也值得警惕,当一切都来得如此轻易,它的价值就应当受到怀疑。沉溺于庸常而不自知,过于封闭的创作,一个糟糕的理想读者,我觉得这些都挺值得警惕。
生铁:
我觉得一个写作者对文学的态度就是真诚,并且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全情投入。但这样的态度,取决于一个作者对于文学的“爱”有多少。其实态度的问题,也就是人对文学的感情问题。一个人对一件事有了感情,充满感情,他是不计代价的。
另一方面,我有个模糊的感觉,就是面对文学和写作时,人应该是乐观的。表面上悲观,但骨子里充满希望,因为毕竟你还能通过文字来创作,毕竟你创造的人物还可以陪着你,与你对话。积极的,相信改变,相信自己能完成计划,相信耐心的胜利。相信自己能学到东西。
以上就是我被问及这个话题时想到的两点。老实说,对这个话题没有想过太多,只管写就是了,写本身已经太有趣了,真的!另一方面,我觉得我还没资格谈对文学的态度。所以写到这里。
死因里:
在这样一个文学面临前所未有的尴尬处境的时代,写作者面对写作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娱乐者”更加“娱乐”,“严肃者”(只占极少数)则更加“严肃”。然而,任何一种极端化的倾向都是值得我们怀疑并思考的。“娱乐者”已经被公众讨论地足够多的了。更加“严肃”也往往只能给“严肃者们”带来巨大的精神困扰。他们往往带着强烈的永恒的欲念,殊不知那其实只是艺术家们的天主教,若有,也仅仅是源于艺术本身的不朽。殊不知文学最初只是古希腊的贵族在奴隶们帮他们干着沉重的劳务的时候晒着日光下的高级游戏,茶余饭后的小甜点;是悲苦流亡生涯中发着牢骚并寻求自我安慰的辞藻;是像宋代词人柳永那样逛着窑子献给他的情人们的小调。
绝对的“严肃”通常会给创作者带来各种不利的情绪、写作上的禁锢、状态上的无良等等,而无法达到自然纯净的状态,甚至可能令他们举步维艰。“少年天才”和“大器晚成”是经常被我们提及的。然而“少年的灵性”未必真的能够与这个世界发生抗争;“习而后用”,知识经验的储备也未必真能带来艺术上的飞跃,相反,它却可能让人陷入另一种“功利的消费主义”。伟大的艺术作品往往完成于最深的感情在一个最微妙的时刻,可以说那是一个接近神性的时刻。里尔克晚年很多诗歌未必见得比他在27岁时写下的《秋日》好,我们甚至看到很多作家有且仅有那一两部作品是不愧于时代的经典,而其他绝大多数作品可能只是一坨狗屎。
归根结底,写作本身无法给我们带来外部的东西,一切都顺其自然,顺从于自身的需要。它使我们的内心得以建构,令我们达到自我的完成与完整,精神上的自由等等,我想,这就足够好的了。
江冬:
多年来,我一直听到这样一个声音:黑蓝上的作者过于重视“艺术”的写作,他们的作品,注定只能是“自我的”、“小众的”、“狭隘的” 。对于这个看法,我的理解是:一方面,说者对黑蓝作者的理解有一定的偏差。另一方面,黑蓝上有的作者的写作可能确实在走向一种极端——将作品纯粹看成是一堆文字,在生活之上的高空构筑“自我”的空中楼阁——尽管它们也称得上精美,且具有非凡的想象力,但它们似乎缺少了一点情感与温度,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关乎写作的态度问题——我说的态度,是以慎重对待写作为前提之下的态度。在黑蓝之外,与人谈到“态度”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往往会说应该让写作回归写作本身,应该让它卸下所谓的“反映”、“揭示”,“艺术性”才是文学的第一属性。但在黑蓝,我要强调的是文学的社会性。前段时间看樋口一叶,我感到她的可贵在于对弱者的悲悯,对生活环境以及人们生活情状的描绘,她无疑不是一个只看到“自我”的作者。同时,我也想到李白、杜甫两人与王维之间的差别。他们都是将诗歌的艺术性推向了极致的诗人,但为什么李杜的诗歌感觉比王维的要高上一个层次?我想,原因就在于李杜二人诗歌中的那种生活厚度,他们的诗歌与王维的相比 ,感觉更像是热的、活的,从而更具有生命力。不仅仅只为自己而写作,对生活与生命多一些关注和关怀——当我们抱有了一个这样的态度的时候,我相信它并不会减损我们作品的个性,更不会减损我们作品的艺术性,相反,它将使我们的目光看得更深更远,使我们的作品更富有厚度和张力。
陈树泳:
我敬重的作家,他们跟我“敬而远之”的作家有着天壤之别——我不喜欢的那些作家看上去写作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而不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写作在他们哪里,变得轻率,观念化、逻辑化、态度分明。而这种写作,在我看来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是一种平庸智力的显现,满足于轻率地得出观点,表达自己对世界的认识以争取尚未成熟的读者的热捧。我喜欢许多以客观冷静的方式叙述的作品,但也不排斥作家表达自己对世界的态度,一方面强调客观也是一种态度,另一方面,作家的世界观肯定无法与自己的作品割离,但我非常排斥把小说当成智力的游戏。一旦智力化,便暗含着说教、引导、排斥、甚至暗算,我觉得这对读者害大于弊,给读者智力启发的同时,也让读者狭隘一点。我喜欢的文学里的态度,是对问题的刨根究底,拥有不屈不挠的探索决心和毅力。
一层: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文学的态度尚处于一种游移的状态,忽而敬畏,忽而怀疑,忽而无所顾忌,忽而又谨小慎微。这大概与我冒险式的阅读经历有关。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论作品还是作者,都应当保持真诚,这似乎也是做人做事所保持的最好态度。
然而作者和作品究竟要真诚地表达什么情感,真诚地坚守什么原则,真诚地记录什么细节,这些都与真诚无关。就像四十岁的亨利米勒在巴黎的红灯区与妓女厮混之后,用自己真诚的笔触将这些生活幻化成小说,那么作为感受到这样情绪和态度的读者们,便没有理由认为这样的作品不是好的。尽管,真诚的态度并不是优秀作品的充分条件,但是绝对必要,甚至是首要。
写作的目的和意图;对文学这种诉求方式的界定;对文字、语句、结构的严谨度;对情感表达的控制;技巧运用得是否刻意、讨巧……这些关乎文学的外在和内在表现,都可以体现一个作者和作品的态度,真诚与否似乎可以从上述的这些方面,或者其他更多的方面来判定。然而,优秀的作品带给读者的感受又是难以言表的,更多时候我们在不经意间便得知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并且会心一笑,然后在之后的时间里反复寻味。
井井回:
这几天在读《中国诗学》,作者叶维廉。书中的很多篇章读起来都让人很有感触,其中讲到了中国文学的批评方式,涉及中西方在面对诗歌时的批评态度。在有真正才学的人物面前,请允许我保持沉默,只做如下的默默摘录:
或许是由于中国传统的美感视境一开始就是超脱分析性、演绎性的缘故(见拙文《从比较的方法论中国诗的视境》),或许是因为是一个抒情诗(
lyric
)的传统而非史诗或叙事诗传统的缘故,我们最早的美学提供者主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老子),主张未封前的境界(庄子),而要求“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司空图),认为诗“不涉理路”(严羽),而不同于亚里士多德以后的西洋文学批评那样认为文学有一个有迹可循的逻辑的结构,而开出了非常之诡辩的以因果律为据,以“陈述——证明”为干的批评。 这种“言简而意繁”的方法,一反西洋批评中“言繁而意简”的倾向,是近似诗的表达形态(当是比较而言),因为它在读者意识里激起诗的活动诗的再造;
叶燮说“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这种美感经验过程是直觉的,非演绎的;
“始、叙、证、辩、结”那种辩证修辞的程序——我们都知道,西洋批评中这些程序,完全是一种人为的需要,大部分可以割去而未损其最终的所悟;中国的利用了分析、解说的批评,多半是属于切去了外加的修辞的枝丫的批评(或应说:未强加修辞的枝丫的批评)。他们用分析、解说仍尽可能点到为止,而不是喧宾夺主——不如近代西洋批评那样欲取代作品而称霸的咄咄逼人的作风。 但我们不能忽略其缺点,即是我上面所提到的:“点、悟”式的批评有赖于“机遇”,一如禅宗里的公案的禅机: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答:春来草自青。
有“独具只眼”的“禅机”的批评家到底不多,于是我们就有了很多“半桶水”的“点、悟”式批评家: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答:妙不可言。
一个完美的批评家(或理论家)必须要对一个作品的艺术性,对诗人由感悟到表达之间所牵涉的许多美学上的问题有明澈的识见和掌握,不管你用的是“点、悟”的方式还是辩证的程序。所谓明澈的识见当不指死学而来的“抛书包”,而是活学而得的对美感视境的诸貌、风格的蜕变之历史识见。
注
:受访者根据自己对“文学中的‘态度’”这一话题的理解,谈及自己对文学作品或者写作的看法;排名按收稿的先后顺序,下期排名也遵此规则,不再赘述。
作者:
zhouyan
时间:
2011-5-20 23:29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的还没写,哈哈
作者:
管理员
时间:
2011-5-20 23:54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的还没写,哈哈
zhouyan 发表于 2011-5-20 23:29
下期多参与,我们会提前站内短信大家
作者:
asui1003
时间:
2011-5-21 16:20
我早上想用另一个ID回帖,但是,总提示输入的验证码错,这个ID因为回帖不用输验证码,所以一回就成功了……
我想说,这个栏目真好!
作者:
蓝风
时间:
2011-5-22 21:37
文学的态度,是个太大的题目,且是个相当模糊的题目,很难表达,也更难清楚地表达。
其实就是放在你面前的那张纸,那支笔(这里自动消解了其他写作工具),你会秉持一种怎样的动机,并且将这种动机绵延下去成为一种恒定的温度,去对待它们。我觉得严肃敬畏,或者媚俗娱乐,或者其他,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学对于你的意义,没有这个意义,也就无所谓态度。所以归根结蒂这又是一个道德问题,良知问题,也就是一个精神指向问题。而精神指向无疑牵扯到物质问题,这个问题是一个如此空茫而无边际的问题。所以意义与态度也就因人而异,勉强不得。也不必勉强。
很是赞同陈鱼的话,其实他的话里包含了很多,不一定只是写作过程中处理文字的态度。我的理解是:喜欢写的,喜欢用心写的,就已经不在乎别人的态度了,也没有态度这个概念了,是完全的纯粹的和心灵对话,你,我,所有张着耳朵期待聆听的心灵……
作者:
管理员
时间:
2011-5-30 20:29
正在准备下期焦点话题,大家有任何提议,请不吝发站内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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