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必须毁灭,而文人却不妨奖励--奖励他们不要做文人。朴伯出口成章(Lisp in numbers),白居易生识之无,此类不可救药的先天文人毕竟是少数。至于一般文人,老实说,对于文学并不爱好,并无擅长。他们弄文学,仿佛旧小说里的良家女子做娼妓,据说是出于不甚得已,无可奈何。只要有机会让他们跳出火坑,此等可造之才无个废书投笔,改行从良。文学是倒霉晦气的事业,出息最少,邻近着饥寒,附带了疾病。王世贞文章九命早将千古文人的千灾百毒,说得详尽。我们只听说有文丐;像理丐,工丐,法丐,商巧等名目是从来没有的。至极傻笨的人,若非无路可走,断不肯弄什么诗歌小说。因此不仅旁人鄙夷文学和文学家,就是文人自己也填满了自卑心结,对于文学,全然缺乏信仰和爱敬。譬如十足文人的扬雄在法言里就说:“雕虫篆刻,壮夫不为;”可见他宁做壮丁,不做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