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个朋友的文章,里边写她父亲在生命最后岁月的一个断片。她写父亲的脚步,越来越迟滞,却越来越渴望着外边的世界,渴望在路上的感觉。她用几乎不带感情的笔触,把这断片勾出来,而阅毕,所有有涉岁月的喟叹就毫无羁绊地泉涌在心头。年轻到老去,这是生命难以规避的颓势。时间,给了我们最初的朱颜,又带走,以无从缉拿的方式与速度,匿踪。看着看着,文字就成为了堆在脚边的落叶,萎黄,焦枯,衰败。有风袭过,声响窸窣,如纸撕裂。时间都去哪儿了? 回老家,老家是真的老去的家,连带,村子也老去了。那是我的家,我的村子。母亲站在街头,遇到多少年前一起打猪草、跑遍田野的发小。阳光下,人群中,她们紧紧握着手,笑容从飘忽变得紧实,略带伤感。听她们大声讲述着少女时的碎片,不忍听下去。在心里,也许她们还觉得自己并未长大,还是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河边濯足,树上摘果,奔跑中是她们载不动的青春和年少。而她们已然老去了,小女孩不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 走在街上,总是不自主要停下。记忆里搜寻这是谁的家,这家人还在吗,他们都在哪儿呢?偶尔一个老人从身边经过,很久才恍然想起原来是他或是她,那时还容光焕发的爷爷和奶奶,婶婶和叔伯。小时候,他们可都是我生活的背景呀。听到的是他们的故事,看到的是他们的身影,还有和他们连在一起的墙壁,街道,树木,花草,还有一个个夏天,和秋天。陪他们在我记忆中的蝉叫和蛙鸣,就是往事的钟点,悠扬地敲打着,不疾不徐,他们在那里走来走去,不再年轻,也不再老去。时间都去哪儿了? 时间都去哪儿?是何时,开始和时间约好了捉这个迷藏?不过是以为,是个游戏,我说不玩了,它就来到跟前,笑嘻嘻说,我在这儿呢。它却是当真了的,深深藏起,再也找不到了。我赌气,我顿足,直到我的容颜和心事随着树叶坠下树梢,烂在泥土怀里,它也不予理睬,像一只死去的蟋蟀,临去的那一声嘶鸣,成了绝响,也是嘲笑。想要一直都那个样子,一切都矗立在那儿,闭上眼睛也找得到,欢快的小河,小河边是绿色稻田,稻田上是金子做成的阳光,阳光里是熟悉又清新的气息,然后听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时间都去哪儿了? |
这里发生过事情。在你的一生中,有几个地方,甚至只有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所有其他的地方都只是这里。我当然明白,要是我认出了南希——比如说,在地铁里,在多伦多——我们两人的脸上都有醒目的标志,最大的可能是,我们想方设法做到的,恐怕只是一场尴尬而毫无意义的对话,急急忙忙地列举一些没用的事实当成自传。我会看到她修复得近乎正常的面孔,或者仍然显著的伤口。但是大概不会谈这个。也许会谈谈孩子。不管她的脸修复得怎样,也未必不能有孩子。孙子。工作。我也可能不得已地和她谈谈我的工作。我们会感到无比震惊,情感受到强烈刺激,急不可待地想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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