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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老鱼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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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托夫
时间:
2014-6-5 14:32
标题:
老鱼鹰
本帖最后由 小托夫 于 2014-6-6 12:48 编辑
初夏。夜晚。
茅屋。
老人撬起一瓶果肉罐头。用一柄银制小勺,舀着吃。
老人吃着晚餐。
晚餐:水果罐头或者鱼肉。
夜深了。
老人舀完最后一勺罐头汁。搧熄鱼油灯。爬上吊床。
茅屋略上的一道小径:
一个打手电的路人打此走过。
他用光束照照这偎河孑立的茅草屋:
在雾中,显得很低矮。
其他没觉得什么。
只有一点:
这屋子就像一颗散落的扣子,流落到村外的河边。
这个走夜路的人走了。打着他的手电。
黎明。
老人已在吃饭。
太阳跳了出来。
老人已在挖蚯蚓。
霞光散布天空。
老人已在小径上走着了。
小径两旁的小草摇曳着饱含露滴的倩影。
小径一旁移动着老人微驼的窄窄的小影。
在河湾。
老人于此驻足。
老人赤着脚。脚底板粗糙,开裂。绾着蓝布裤。
老人从棉布褂兜里掏出一把酒泡的小米。
小米黄橙橙。
小河流淌很慢。
老人把小米撒向河面。犹如撒出一把鱼籽。 老人盘腿坐下。蒿草将老人淹没。
寂寂然。四野无人。
老人手握鱼竿。紧紧钓线。
鱼钩上蚯蚓摇着尾巴。
老人握鱼竿的手一挥动,鱼钩落入。
咚的一声,铅坠破开水面,拉着钓线下沉。
鱼漂半浮在水面。
长足的水虫在水面上跳来跳去,轻盈灵活。
老人如鹰隼的利眼紧瞄鱼漂。
太阳越过树梢,辉洒田野。
翠翠的萝卜棵子间有一只野兔匆匆溜走。
大雁一声鸣啼。
老人把竹子做的鱼竿轻放在蒿草丛。草篷着,不使鱼竿坠落。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哈德门。
擦着洋火,把哈德门点上了。
深提一口,两缕青烟从鼻孔缓缓流出。
不论是放下鱼竿,掏烟,点烟,吸烟。
老人的眼睛从未离开鱼漂。
老人静静地等待。
攸然间鱼漂往下一坠。
不动了。
老人的手放在鱼竿上。烟含在嘴角,兀自冒烟。
老人的目光像两把利刃,直直刺入水底。
鱼漂又上浮一点。极微小的上浮。
老人把这一切收在眼底。
微风吹着蒿草。
河水波光粼粼。
鱼漂开始下沉了。渐沉渐沉。完全没入。
老人狠嘬一口烟。便把烟卷往地上一掷。
烟卷滚落水里,噗的灭了。
老人猛一抡竿。
甩出一尾小鲦鱼。
这小鱼扇动尾巴,竭力挣脱。
老人将小鱼晒在一片得阳的空阔地。
太阳火火的。土地焦裂。
老人检查鱼钩:蚯蚓已咬去大半。
于是换了鱼饵。
坐回草丛。
河畔微风习习,空气迷醉,软泥与野荷交和出芬芳气息。
蜻蜓立在草尖,浪蝶蹁跹飞舞。
浅浅的水面下,巡游着一群群黑脊的白鲦,迅捷如发箭,轻捷如浮毛。
水边芦苇遇风弯腰。水鸟在苇中叫。 远处的村庄冒起午时的炊烟。
炊烟里夹杂着犬吠,吵闹,和牲畜的气味。
老人用一根长草把鱼钩系在鱼竿上。
鱼竿搁在肩上。来到空阔地。
十具小鱼已晒得干巴巴。
老人拾起一条,吹去浮土,投嘴里。
很紧的肉。
很耐嚼。
老人把其余九条抓进兜里。
走上小径。
茅屋。
老人把鱼竿放在茅屋顶。
推开茅屋门。
翻身上了吊床。
茅屋的四壁是一排排木桩。未枯的木桩发了芽。长出一簇簇新枝。
吊床便钉在木桩上。
老人吃着晒干的小鱼。老人想:该预备过冬的鱼干了。
可能小鱼吃尽了,老人下了吊床。
拔下火炉塞子,火苗旺了。
老人下到河边,掬着河水洗把脸。
又担了一木桶水。
回到屋内,给炉上的小铁锅添水。
屋内有三个大水瓮,但都长满水草和苔藓。
瓮里有耐活的鲶鱼,黄鳝,草鲢子,以及螺蛳,瓦蛤蜊。
在河滩滩,老人有二分地,出粮吃不到年底儿。
冬天河面结着厚厚的冰,人可以走在上面来往,自然无法捕鱼。
就全靠吃鱼干,和捞这瓮内的储藏熬点热汤。
老人又下到河边。裤管卷高了。
双臂托着撒鱼网向河里走。
河水爬上老人的脚踝,小腿,浸湿了裤管。
老人停下脚步。
左转上身,猛地向右旋一个半圆,撒开渔网。
鱼网圆圆地落入。
老人吐一口气。拉着网绳走上岸。
在岸上曲着腰拉动绳索,时不时抖掉绳上的杂草。
鱼网一点一点出水。
收着鱼网。
最后猛然一提。鱼网彻底出水。
老人半蹲着,粗略一看网内情况。
翻倒一个个网兜。
鱼网里每一个兜子都不落空。
兜上来了螺蛳,瓦蛤蜊,草鲢子,红鲤鱼,杂草,枯树枝。
老人把枯树枝仍回河里。枯树枝上有鱼卵。 老人把螺蛳,瓦蛤蜊,草鲢子,红鲤鱼仍鱼篓里。
红鲤鱼翻跳不止。
老人一手提鱼网一手提鱼篓回茅屋了。
只撒一网就够了。
老人把鱼篓放下。把渔网吊在树上,拉成扇形,晾晒着。
老人拿着锋利的小刀,刮着鲤鱼的鳞片。
鲤鱼被放在案板上。
案板放在小木墩上。
老人把螺蛳用刀面拍碎,揪下螺肉。
蛤蜊与草鲢子放瓮里了。
水烧滚了。蒸气顶开锅盖。
老人取下挂在外墙的木盆。将螺肉和鲤鱼一齐丢里面淘洗。
洗净腌好之后倾入铁锅。
给炉膛添劈柴。
老人在河边种有:
辣椒。花椒。八角。霍香。全是煮熬汤汁的材料。
老人去掐了一把霍叶一撮花椒。
掀开锅盖,撒在锅里。
再掀锅盖,已香喷喷了。
老人把屋内的小木墩抱出。
这样的同一棵木上锯下的小木墩一共有三四个。
老人从锅里盛出螺肉鲤鱼肉。
碗搁在木墩上。
老人蹲着用竹筷夹吃着午饭。
偶尔还响亮的呷一口汤汁。
吃完饭老人就翻上吊床休憩了。
一只蜥蜴从门前跑过。
空地上停着很多这种酷似壁虎的晒太阳的蜥蜴。
鹰隼在半空低飞。
………
老人被鹰隼的尖鸣带醒,倚在门畔,心想:湖里来的。
一只只拍打翅膀的鱼鹰像一团团黑色的闪电。
鱼鹰俯冲下来,从河面抓离出小鱼。
老人戴上斗笠,从树上取下撒网。走下小河。
水面漂着几根翎毛。
老人蹲在河边掬水把羽毛泼引过来。羽毛将被剪裁成鱼漂。
河岸沿泊着一叶小小的乌篷船。
老人把鱼网撂在船上,解开小船,顺流而下。
鱼鹰们纷纷避让。
老人便站在船头连连抡出圆网。
乏力了便在舱里歇憩。
舱内有酒葫芦,喝两口,倒身迷糊一会。
不知已经漂了多远,漂过了多少桥梁和村庄。 老人只是捕鱼,喝酒,睡觉。
西天红彤彤的云彩消逝净尽,归鸟飞还栖息在两岸的柳丛间。
不觉间天色暗沉了。
河的两岸很清寂。
广袤的农田。泛青的迎风波动的作物。农田里的坟包。坟包上的乌鸦。远方村落的树梢。
收渔了。
老人于是划桨。船往上行。老人不敢作歇,不停划桨。
舱内堆着两小堆鱼。
鱼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老人放开嗓子高歌:
“水浪滔滔咱不怕——!
撑起舵儿往前划——!
嗨呦——嗨嗨——!”
月亮倒影河水中。
星星一闪一闪在其间点缀。
草丛中的虫鸣响起来。
桨声月影,渔歌虫鸣。
船行到月悬中天方才泊于岸沿。
老人跳上岸。引亮鱼油灯。
油灯放在门前空地的木墩上。
老人从茅屋里取出扁担,扁担前后各吊一个木桶。
舱内的螺蛳,蛤蜊和各色鱼类给装进桶内,担到屋前分类。
一些晒制,一些放养瓮内。
忙活完了。老人已饥肠如绞。
老人实在饿极了,翻检褡裢里的水果罐头。
偏偏全剩空瓶儿。
老人想着:等把鱼干备齐了,去采摘一些蜜橘。
把这些空瓶儿塞满。
老人只好点起炉火,抽出一根炉中柴把一枝哈德门点着。
然后去掐几片野荷叶。
用荷叶裹着白鲦。一叶一鱼。用草一捆扎。拈在泥水里一沾。
便把裹叶鱼投炉火中。
白鲦扁薄而长,很易熟,味亦易渗入。
老人估摸一下烧鱼所需时间,该干嘛干嘛去了。
照旧把鱼网晾挂在树上。
鱼网在夜风中一晃一晃。
老人摘了一把辣椒回来,放在蒜臼子里。
用杵捣成泥。
老人从半埋在地下的酒坛子里舀酒。
先把酒葫芦灌满,挂在木桩上。
又就着酒勺喝了个饱。
老人坐在鱼油灯旁,鱼油的清淡的腥气,漫在空气里。 灯下死着几只蛾。
一只水鸟叫着:咕咕咕咕。
拍打着水,飞远了。
老人坐起来。
从灰烬里掏出裹叶鱼。
剥掉荷叶。
白鲦的馨香四下迷漫。
老人一口吃下一条。老人一连吃下两条。
从木桩上取下酒葫芦。
呷一口酒吃一口肉。
吃得也不再慌忙:
用小刀切掉鱼头,剔鳞,清清鱼肚,蘸点辣椒泥。
老人拨完裹叶鱼。地上已一堆枯荷叶。
以及鱼头鱼刺。
还有一只歪置的酒葫芦。
老人醉酒了。歪在木墩上。
鱼灯的微光照出老人酡红的历经风霜的脸。
安详而苍老。
月亮已悬在西天。虫鸣也都停歇了。
村庄在远处,安谧在梦中。
老人上了年岁,一乏力,酒力就不行。
不多晌。
老人似乎又有力了,醉意似乎也消了。
佝偻着身子起来了。
老人又馋嘴了,掀开酒坛,舀了一勺。
清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滑下去。
老人在木盆洗罢脸脚,才爬上吊床。
均匀的呼噜声响起。
老人沉入睡梦。
茅屋略上的一道小径:
一个打手电的路人打此走过。
他用光束照照这偎河孑立的茅草屋:
在雾中,显得很低矮。
其他没觉得什么。
只有一点:
这屋子就像一颗散落的扣子,流落到村外的河边。
这个走夜路的人走了。打着他的手电。
作者:
陈鱼
时间:
2014-6-5 20:44
一句一段是为了看上去的新颖还是有其必要?对于文章来说 分段是最大的跳跃 一个句子一段 也就是句子本身被置于极端的境地 那你就不能这么随意的写句子 句子承担段落的能量 要用心百倍
作者:
陈鱼
时间:
2014-6-5 20:48
还有节奏上的强弱、句式的长短、句式本身材质的变化 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堆砌而成的
作者:
小托夫
时间:
2014-6-6 12:50
陈鱼 发表于 2014-6-5 20:44
一句一段是为了看上去的新颖还是有其必要?对于文章来说 分段是最大的跳跃 一个句子一段 也就是句子本身被置 ...
拆着句子写我的原意是营造一种氛围。并借以构筑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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