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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关于博尔赫斯:《奇才福内斯》 [打印本页]

作者: 巴别舟 时间: 2007-8-4 13:09
标题: 关于博尔赫斯:《奇才福内斯》
奇才福内斯
这是一篇感人至深的古典文字，关于记忆，惩罚与疾病之种种，而非记忆力，博学与特异功能，更非想象力，认识论与数字折射出的诸种可能性。
“我记忆中的他（我实在没有权利说出记忆这个神圣的字眼……）”，我开始了我的讲述，我实在没有权利，只因我知道我的界限，我的语词，福内斯所念的自然史第七卷第二十四章的第一段最后一句便是：记忆不是话语。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最先听到的文字。我知道我没有权利。于是，我才能在我的有限中记忆他的记忆。他就是他的记忆。当我明白记忆一词的涵义之时才可能贴近他的记忆，才可能同情，让他的忆在我的忆中，苏醒过来。于是我说，“我记得他那种优柔寡断的印第安人的脸庞……；还记得他那双编剪工的细长的手；我记得他手边的马黛茶和东部共和国的制造的武器；我也记得在那间房子的窗子上挂着一张黄色的帘子和隐约可见的湖中景色。我还清楚地回忆起他的声音”，而我“看见他不超过三次”。
伊雷内奥•福内斯，他，一个怪人，“不与任何人交往”，“像钟表般准确报时者”。关于前者，是与周边世界的分离，是横向的一个点，孤单，消瘦。而后者，我们在《喧哗与骚动》读到中，父亲将表赠与昆丁，说：“我把表给你，不是要让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偶尔忘掉时间，不把心力全部用在征服时间上面。”（《喧哗与骚动》p.119，上海译文，1984），他，福内斯，一个无表的有表者，一个将时间内置于自身的人，预示着记忆与遗忘的颠倒法则，便成了永恒的遗忘者。“他像做梦一样生活了十九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忘记了一切，几乎忘记了一切”，一个遗忘者，唯独记忆着时间，一个仿佛比常人更为庸常，更为内在。于是，那个他，在纵向被无限拉长，是一条没有空间的绷紧的线，撕裂却无地缓冲，无可徘徊，嶙峋而又嶙峋。
1887年的夏天，我得知他从马上跌下，而无从治愈。人们对我说，他从此“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却仍保持着高傲矜持的神态，好像这种打击有好处似的。人们这样说，因为人们无从解，“人们”于“人”之问从来都不可能有解。他，那一孤零零的时线，那种内在的遗忘从一开始也许便等待着，就像道路等待着时运，跌下，成为一种完成，一种重新赢得世界的方式。疼痛之中的轻描淡写，但确实，感觉到了疼痛，只是并不言说，人们仅仅看见他“一动不动”，闭着双眼，或者看着发着香气的山道年花。那种疼痛是一种缄默的颜色，是不愿用蜡烛来侵占的最里面的黑色小屋，要穿过铺着细砖的院子和小小的回廊，倾听拉丁语，“大理石一般的语言”（布朗宁），才能体会。是寒冷的，吸烟时才有一点火光与温暖。“我看不清他的脸，直到拂晓时才看清”，不是因为光亮，而是倾听了他的所有言说。
这是“最难叙述的一部分”，这艰难不是说他谈到了历史和种种玄妙的形而上学，不是西罗与洛克，而是他在回忆，在一种让所谓存在哲学畏惧的过去式。他不是那个去存在(Zu-Sein)，而是“回忆起一整天做过的事情往往需要两三次才能完成”，每次回忆都是一整天。世界颠倒了过来，那个点并不延伸，也不前进，而是膨胀，开始侵占空间，超出了本来的界限。渗透到每一个物体的细节，野葡萄的枝叶，水与云的波纹褶皱以及梦。
尼采在《历史对于生活之利弊》中一开始就写道：“没有记忆，幸福的生活也是可能的。”而福内斯说：他“一个人的回忆比自从世界成其为世界以来所有人的回忆都要多”，也就是他开始承担超出所有人的历史的重负。回忆成了一个流溢的世界，超出想象，超出所谓的可能性。一个现时代的赫拉克利特，一个病人，对3点14分与3点15分出现的狗同一名称，感到并不合适。他不懂得抽象，因为回忆，不同于哲学，哲学就是“忘掉事物的差异，就是善于进行归纳和抽象化”。而那纯粹的个体，任何细微的感觉，注视着事物的腐烂，一滴滴流淌，衰老。作为与回忆合一的他，无知。他孤独一人，感到了物体的孤独，想给与它们唯一的名，同情它们的孤独。“在东边一个没有划分街区的地段有些新盖的他没有见过的房子，在他的想象中，它们叠在一起的，里面黑洞洞的。他睡觉时脸朝着这个方向，梦见自己沉在河底，被激流冲刷、吞没。”
“1889年，伊雷内奥福内斯死于肺部出血”，死于被众人遗忘的记忆。在同一本书里，尼采之后又写到：“由于过量的历史，生活会残损退化，而且历史也会尾随其后同样退化。”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11 1:26:42编辑过]

作者: 2Tigers 时间: 2007-8-4 13:09
我读的是亦凡的版本，＂自然史第七卷第二十四章的第一段最后一句便是：记忆不是话语。
＂在我看的时候是＂耳闻之事皆成文章”。
天快亮时他说过我的记忆正如垃圾倾倒＂我不晓得他彼时说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认为＂动弹不得是最小的代价。如今他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告诉他，人们说365这个数字时，就表明三个百位数、六个十位数和五个单位数＂在福内斯眼里，就象用马克西莫·佩雷斯代替7013，３６５可以用诸如驮鞍、鲸鱼、煤气代替一样，＂事实上，富内斯非但记得每一座山林中每一株树的每一片叶于，而且还记得每次看到或回想到它时的形状＂
他每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和自己的手也会吃惊
富内斯不断地看到腐烂、蛀牙和疲劳的悄悄的进程
在富内斯的满坑满谷的世界里有的只是伸手可及的细节
这些都是我当初读到时觉得触目惊心的词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最先听到的文字。我知道我没有权利。于是，我才能在我的有限中记忆他的记忆。他就是他的记忆。当我明白记忆一词的涵义之时才可能贴近他的记忆，才可能同情，让他的忆在我的忆中，苏醒过来＂
你这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最先听到的文字＂我着实摸不明白．而且我有同情么？我没看出同情，我看到的是我的抽身在外的旁观眼神和不能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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