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散文一样散淡

笔记

残破的安全

窗外的雪下得十分杂乱。因为风的缘故，这个春天的某一天人们突然发现刮起杂乱的风，风里的雪于是也显得凌乱不堪。那些形状不一的雪片随风去往不同的地方，遇到阻拦的物件，就停留在它们上面。然而绝不是轻柔地自然地下落过程，它们之间产生了偶然又猛烈的撞击，同时撞击得无声无息。这间大房子里所有窗户早已从里面扣上了窗锁，显出封闭的安全。可是极少数微细的雪又确乎进到了房间里，仿佛某种特殊条件下产生的白颜色灰尘。

白色的雪保持住落到地面的样子。有的被人和车子踩过或者碾过以后，呈现出形状不同的黑色。另外还有雪从天上落下来，堆积在静止的车身上。行人手中举着的雨伞上。它们固体地、干燥地下落，此处和别处，人们目力所及的范围。

搭乘开往东站的126路公交车。上车以后拣了后座的一个位置坐下来，把包放在膝盖上，一直端正地坐着。中途有一些人上来，另外一些人下去。车子不太平稳地朝前移动。家里有张破沙发。一开始是完好无损的，黑色，能够容纳四、五个人一齐坐下。一年夏天，沙发没有搬动，它柔软而又深沉地呆在原处。这年夏天它的柔软和深沉显得多么不合适宜。母亲每天做很多可口的饭菜，等着我去吃。母亲开始做饭直到完成，她快速地填饱了肚子。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抵制着无处不在的炎热。我没有打开风扇也没有使用任何其他降温的方法。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对这个夏天的闷热和母亲的叫喊置若罔闻。我躺着一动也不动，象一具炎热的尸体。那些天我穿一件肥大的短袖绿衬衣，包裹散发浓重汗馊味的身体。我用静止不动的方法对抗夏天和母亲。事实上，我没有想过要对抗什么，我只是一动不动地呆着，身体失去了它自身的机能，变得象很沉很沉的物品，母亲和亲人都无法搬动它。和沙发一起，它们深沉熨帖地粘合着。后来，沙发被很多次地拖动，同进拉拽着我的身体，逐渐逐渐地，残破了。

转乘开往浏阳的大巴车。卖票的有些埋怨乘客手头上没有零钱，她不断地找零，显出厌烦和无可奈何的情绪。外面有风雪，需要回家的人动作迅速地坐满了车厢。车门着上以后，这里形成一个暂时的温暖的紧闭的浑浊的空间，空间里相对整齐有序地堆满人和物品。电视在播放刘德华现场演唱会，这个陈旧的男人鲜活地又唱又跳。透过车厢的茶色玻璃，似乎车厢外的某一小块空气里也漂浮着他的影像和声音。车开往浏阳。母亲后来没有主动提及沙发破烂的原因。只一次我回家，再坐在那张破沙发上时，对母亲说，这个沙发烂得不成样子了啊。母亲毫不在意地反唇相讥，还不是你弄坏的。记得当时父亲要去上班，母亲请姑爷用摩托车载我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庙，祈求菩萨能够治好我的“神经病”。母亲已经对我无计可施，她骂了我一阵就出门了。回来后看到我老样子，忍不住又破口大骂。我不再躺在沙发上，转而蜷缩于家里最凉快的一间屋子的地板上，流了很久的眼泪。中间母亲又来过几次，她还是骂骂咧咧地。地板太凉了，躺很久容易着凉。母亲也慢慢失去了耐心和气力。家里的亲人，包括奶奶，都对我的“神经病”失去了耐心和气力。

沿途有许多绿色的树木。经过一冬又来到春天的枯草仍然铺伏在褚色的泥土上，有时看见大片大片的褚红色土地。初春荒芜的田野深浅不一的绿。一些圃园里的植物盛开出鲜艳的花朵。我已经长成一个不会再惹母亲气恼的独立隐忍的青年。大自然被薄雪覆盖，一部分的树林、枯草、花、田野和土地裸露出来，连接着暂时被遮掩住的更为广大的另外一部分。

流动的悲观主义的

一个星期以前，她来到S城。在很久以前，大约有四、五年罢，她感觉四、五年不是单纯的数字，在四、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她却是单纯地厌倦了S城的陌生，然后懵懂地离开。几天前，她坐在公交车上，看窗外的建筑特和车，人群各不相同的面孔，突然觉得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她可以仔细地看道路以及道路两旁的建筑物，树木和路灯，确实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在这样一长段时间里，那些东西并没有蒙上灰尘，还是崭新地流动。车厢里基本上很安静，每到一站车子停住，安静地开启车门，同时安静地播报站点名称，提醒乘客下车。前门和后门就会响起一些人凌乱的脚步声，但是这些脚步声也显得出奇地安静，似乎人们穿着脚底装有消声器的鞋子。

其实是凌乱不堪的。其实是她所不能忍受的。但是她有些分辨不清。鼻中隔的一小块骨头抑制住了她的大脑，一切因此变得混沌又不具耐心。但是她失语了。种种凌乱和丧失耐心后的厌烦都消解在这种强大的失语里。

开朗地堕落。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跟她提到《圣经》和《红字》。这个时候她于是放纵自己衰老的模样和嘴巴，用端庄的眉毛和鼻梁骗取孩子的尊重。事实上，孩子没有尊重她。仅仅因为这一点，她感到清晰的开心。这个孩子必将和她一样开始陈腐，并且继续陈腐下去。对此，她无能为力。事实上，岁月会给她一张绝对新鲜又绝对陈腐的脸，来抵消这些绝对和绝对的不可饶恕的岁月。那么，既可以选择一边抽烟一边翻阅圣经，也可以选择一边忏悔一边手淫。

她原想把自己安插在一个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是十分明智的做法。不用转车可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想去的地方。于是造成现在必须忍受的局面。而且。必将。长久地忍受下去。她已经极度灰心了，一切非常不好，景物成为景物本身，不能带给她故意津津乐道的“有用性”。很悲伤。不由自主地生出悲伤的情绪。整夜整夜不能安眠。黑眼圈和皱纹一天天加深。原来可以用作安慰的文字失去了效力。

原来。她是没有存在过的，没有存在过的。生命里的人存在过，她早在出生以前形成了一具肉体，被遗忘被保留在世间某个浪费的狭窄的空间里。原来没有人洞穿过她的身体。

各自微弱，各不相干。


迷濛、郁闷和久远的快乐

前几天天气很晴朗。金黄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地面上的物件，却老是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似乎那些阳光不是实实在在的阳光，而是哪个调皮的老人用来糊弄小孩子的把戏。因为有这种忧虑和担心，一直不敢把衣服晾到外面宽敞的阳光里去。那几天外面一直有很灿烂的阳光，我们的衣服静静挂在铁丝上，接收一小段时间里斜照过来的日光。大部分时候它们只被这个春天昏暗的光线包围着。星期六开始下雨了。

路面总是湿湿的，以至于只要看到水泥干干的灰白色，心里都会熨帖一点。路面大多数时间里象一条平整、凝固的湿水泥墩带。晚上睡觉感觉外面在下很大的雨。早晨起来到外面以后，会象这个春天很多个平常的日子一样，看被水洗过的树叶，雨里的浏阳河，青翠的景色。这样干净明朗的风景。今天下了很久的大雨，隔着很远我看到屋顶上的雨飞溅起来(我想象它们飞溅起来了)，形成半尺高左右的雨雾。这个迷濛的景象让人感觉到整个春天似乎都是这样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不知何时停止。

下雨不会再让人感到郁闷了。应该不是天气的原因，我已经适应了湿润而有些浑浊发霉的空气。这个季节墨绿的苔藓和一些蕨类植物生长得很快，大面积繁殖。但这些天一直是郁闷的，有时夹杂着恐慌，敲击骨头地疼痛，有时只是生生郁闷。和他说话时不停牵扯出难过和留恋的情绪。我永远不会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近旁的几个朋友大多是爱热闹的，也许这样会好些罢，聚在一起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气氛暖和，表面光滑，有美好的东西浮出来。我想可能是我过于苛刻了，让人忍受自己漠视的目光，说出多么温暖的话都透着一股冷光辉。偶尔产生出一种幻觉，觉得自己是一具冰冷的白色尸体，躺在某个炎热的夏日的沙滩上，被浅浅的海水掩埋住。某个沙滩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下雨。我们出去买东西，带着雨伞。去一家超市里买到了牙膏、牙刷、纸巾等生活必须品，又选了三种不同的饺子、细细的碧绿的葱花等，准备煮饺子吃。接着去一个市场。在我的印象里，总觉得这个市场是一个地下的集镇，白天里开着明亮的电灯，依然光线昏暗。从一个明亮的铺面到另外一个，都很明亮，但整个过程是阴暗的。我们看了很多个摆满杯子的铺面，电灯下的有机玻璃杯透明而富有光泽。我们看了很多个不同造型的杯子，我比较喜欢一个带黑色盖子的，非常朴素。最终却没有买，因为不带把，不方便携带。还买下一个深蓝色的箱子，拉杆式的。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明天我会是散淡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套用一句粗话，淡出鸟来。而其实这又和散淡截然不同。但这一刻我要勤奋地写下一些文字，为我们一年以来的生活，为我不可预知的未来。或者什么也不为，只为你。只为我。希望我给你的不只是无尽的忧虑，也会有偶尔的快乐。即使快乐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身体只为身体亲密无间。相信一个女人的头脑不会长久地漂浮她的身体以外。

没有结束。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个循环的时间里。低音不断地盘旋在我们的空间。还有节奏分明的鼓点厚实地敲击我们的心灵。沉重、残酷、疼痛，同时继续着美好。

黑天才

我也想写几个随笔玩。像你这样的

笔记

生理反应[em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