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地博客随笔：《雨靴》

流马

雨靴

      上上一次下雨，因为修路，出来进去的，弄得很狼狈，好好的一双皮鞋，陷进黄泥里。嫣红的遭遇更可怕，整个人差点被汹涌的雨水冲走，要不是一个民工伸出手拉住她，后果不堪设想。回到家，除了兴奋地向我描述那民工如何善良，便是下决心要买雨靴。她一双，我一双。
      后来天一直晴朗。直到再次下雨，她才想起来要买雨靴的事情，于是冒雨去了本市最大的超市，不料竟没有。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批发城里买到了。她穿着一双红雨靴回家，手里提着一双黑雨靴。
      后来天又是一直晴朗，都让人以为今后再也不可能下雨了。我每每看着那双一直没机会穿的雨靴叹气。它就摆在门边，彷佛随时准备好出发的士兵，只等我一声令下。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看天气预报，每天早晨起来都首先打开窗户，去看看外面下雨没有。每天每天，天都是瓦蓝瓦蓝的。我有些灰心了。新的雨靴上已经生了灰尘。还有那只红色的小雨靴，同样很委屈地站在高大的黑雨靴的旁边。我终于不忍心再看到它们无辜的样子，将它们塞到橱子里。
      像前面的一个博客写的那样，后来的一天，我淋了一个落汤鸡回家，感到无比兴奋，心想，只要这雨就这样下下去，第二天早晨，我就可以穿它们了。可是，几乎在我刚进门的时候，雨就停了。第二天，照旧是个晴天。幸好，我没有将它们拿出来。
      今天，9月14日，冷空气来了，从凌晨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现在，我写博客的这个时间，20：10，雨一直没有停。我刚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后天，北方的这一带还有大暴雨。这是秋天的雨，刮着冷风，空气很凉很凉的。
      嫣红一早出去买早饭，就是穿着她的红雨靴。吃完早饭，又穿上她的红雨靴去医院。有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值得她在这个雨中去医院跑呢。我看着她穿着红雨靴和黄军裤黑T恤在镜子前面走来走去，觉得她是疯掉了。她下了楼，一会又上来，让我给她拿那件红棕色的外套。“外面冷”，她说，我低头看看她的红雨靴，上面已经溅上一些水点，亮晶晶的，很可爱。
     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去上班。今天星期二，单位没有什么事情；况且我这里又修路，不好出门，就可以不用去上班了。我躺在沙发上，似乎将要穿雨靴出门的事情忘记。想起上次买的动画片《千与千寻》没有看完，便拿出来继续看。看完片子，又躺在沙发上，读了几行艾伦金斯博格的诗，睡了一会儿。雨点打在沙发旁边的落地窗上，我听着一阵激动。
    中午，嫣红回来了。看着她将湿淋淋的雨伞在门外递给我，嘱咐我拿到阳台上去。我不禁又看她的红雨靴，真是光彩照人，一看就知道是在雨水中尽情趟过的一双雨靴。我们吃完午饭，在床上消磨了一段时光，无论如何不能睡着。我决定还是出去一下。我知道，雨一直没有停。嫣红认为我完全可以不用出去。我说去上班。其实自己也知道完全可以不去。我又给自己另外一个必须出去的理由。我想起上周五借了同事的一张电影，昨天说好今天给她拿去的。虽然不一定今天必须拿去，但这总归是出去的一个借口。
   我拿出我的黑雨靴，穿上我的秋衣。这是秋天了，外面很冷，嫣红这么嘱咐我的，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我第一次穿上雨靴出门。
   路上的积水并不多，雨势也不急，只是风有些大，雨点吹到身上，冰凉冰凉的。我尽量让我的雨靴走到有水的地方去。彷佛我知道它是渴望这雨水的。我理解它的焦渴。我觉得我应该到泥水肆意的地方去走，我觉得我的雨靴应该征服那里，让它浑身沾满泥浆。我想起上次皮鞋陷进黄泥的情景，那次我的裤子上就是溅满了泥浆。我满怀信心地走出大门，准备向可以预期的泥泞道路上大踏步走去。
   我忘记了，这条小路在这场雨来临之前就已经草草修完。虽然有些地方依然坑坑洼洼，但大部分路面都已经用水泥硬化，再也没有黄泥了。只有一些碎石子还在路边堆着。我只得使劲跺起脚，踩着那些没不过雨靴脚面的水洼，很不过瘾。而且，我感到，这双靴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强悍，它的底子一点也不厚实，踩在石子上，竟然硌我的脚。这让我隐隐感到一点不快。摩托车突突地开过来，我还是要躲，它所溅起的水花，还是会高过我的雨靴。
    我渐渐觉得我的雨靴是丑陋的。因为它是黑的，几乎所有的男式雨靴都是黑的，都是一个样子，臃肿，肥大，毫无造型可言；再看那些五颜六色的女式雨靴，那么小巧，精致，可爱。更重要的是，它怎么没有我没有穿它，站在红雨靴旁边高大威猛的气势了呢？
     我并没有找到可以让我的黑雨靴大显身手的水洼或者泥地。也怪这个城市的道路建设有些过于完备了，或者也怪这场雨再也不像夏天的雨那样势大力沉了。不紧不慢的雨，到那里都是一小汪一小汪的水坑，根本就没有漫过它的脚面的大水坑。
   我很快从办公室回来。一到家，便脱下靴子，重新看它，觉得它的确本来就是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靴身上留着微不足道的一些雨点，甚至都没有将自己打亮，反而留下点点脏斑。它和那漂亮的红雨靴站在一起，感到了真正的自惭形秽。

赵爻

嫣红是who?这么土的名。

陈卫

最终自惭形秽的，实际上上升到整个“自身”、“自己”。
自我（以及自我的世界、自我的生活）越发无味，而外部世界却依然鲜活无比。而后者往往以对异性（及异性的世界）不可名状又无法企及的崇拜为标志。也许正因为无法企及，所以它的神秘性才大于其他一切。在它的对比下，人对自我的无味也许会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多的慨叹埋藏心中欲说还休，直至最终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