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神

暮幕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群大雁向南飞，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照说像我这般晚上都不记得中午吃了什么饭的家伙，记忆力实在差得不行，被生活和工作挤兑得越来越不记得过去的很多事，唯独这篇简单的小学课文，却记得无比牢靠，每到这个季节，就自发地由脑海中闲逛出来，提醒我曾经拥有过的曼妙时光。

八几年的秋天，论天气和温度和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现在再也见不到那些大雁，兴许都被收进了动物园和自然保护区，眼巴巴的等人投喂赏玩。我不知道大雁是否会叫，那么多年来它们总是飞得高高再上，反正我是从未听到过，但想必那时还没有那么多的汽车尾气和污染烟尘，不然一个个呛得七荤八素，像得了肺痨似的整日咳的肯肯咔咔，找个雁大夫一瞧，您这病恐怕得化疗，那生病的大雁把嘴一撇，嘀咕着说这些人类可真操蛋啊！他们还有医保，我们鸟儿又有什么呢？所以往往飞得无影无踪，现在的孩子们一仰头，不怕落枕是的仰着头瞧上一天，也未必能看到半只大雁，开篇的那课文只怕已经被教育部什么课改小组的专家们拿了下来，美好的物事就这样成了传奇，后人们把这些细枝末节拼拼凑凑，再加以学术论证一番，印成铅字拿给了我们，便成了历史，可这历史又是那么悲哀的可怜，这样美好的事物怎么就不能见容于现代工业文明呢？就有那些高尚睿智的人跳将出来，告诉我说，可怜的娃，咱们还没来得及现代呢，就已经奔后现代仓惶而去了。

我不懂什么现代与后现代，那玩意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抚慰俺那怀旧而惆怅的魂灵，不过我仍然很怀念儿时秋天大片的玉米地，结满各式成熟果实的作物，还有一天到晚漫无目的的闲晃与捣蛋。那时我也不过几岁，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生于八零而侥幸躲过饥饿与困顿的年代，营养不算好，不像现在十六、七岁的孩子就有一米八几的个头，或是有小二百斤的重量，虽没有饥饿之虞，但也总是会偷鸡摸狗一番，在城乡结合部的农田里偷摘下看上去能吃的一切果实，洗也不洗，就着身上的衣服蹭一蹭，就张开小嘴狠命的咬去，那果实往往不熟，也就地看出作为幼童的我的贪婪与盲目无知，虽然味道不好总也是胜利的果实，一时便舍不得丢掉，就这样傻傻的拿在手里，直到埋伏在不远处的农民伯伯提着铁锨恶狠狠的向我们扑来，年幼时的我确实羸弱不堪，往往跑在最后，屁股上少不得会挨几下重得，内心把那满脸胡渣的大叔假想成恐龙特急克塞号里的歌德密斯，或是蓝精灵里的格格巫，在孩子那单纯而幼小的想象中贬损一番。“不就是个把果子吗？至于稀罕成那样！惹急了老孙连你这棵小树也撅折了事！”一边意淫着一边呲牙咧嘴满脸痛楚地向茂密的玉米丛中钻去。我记性不好，更不大会记仇，往往在饱餐睡醒之余就忘了，可我的伙伴们着实有几个头脑不差，拽了那家和我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把摔倒在地，围住一顿欺凌，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惹祸的时候总喜欢带着我，因为知道我跑的慢，权当殿后。及至大了，才联想到农民伯伯的不易，吃起东西来也格外小心在意，现在那片田地早已高楼崛起，当地的农民每户几套楼房，开着高档汽车奔走街头拉黑活，自在而惬意，不像我等小市民仍挣扎于生存和各种焦虑，心中暗自艳羡不已。

人们总爱歌颂春天，汪峰为这写了首歌，让一对农民工兄弟唱红的翻了天还有些不大乐意，连动物世界里赵老师都端着深邃的腔调，叨咕着强调第N次春天来了，又到了某某动物们发情交配的季节，一连串近距离长镜头绕着两条互相调情的小动物，晃得我是一阵眼晕。其实据我个人的观察，秋高气爽往往也是泡妞的好天气。十一的几天长假不知撩事起多少孤男寡女，连西洋的万圣节也为情侣们提供了恋爱狂欢节来凑趣，人们齐齐地喊出不愿独自过十一月十一的光棍节口号，更有甚者打出了找个老婆好过年的标语，痴男怨女们纷纷摆出一幅不恋爱毋宁死的姿态，只是天气日渐寒冷，万物略显萧瑟，没有春天里的场景容易让人迷离，最最重要的是——穿黑丝的姑娘明显少了，不能充分秀出自己柔美的好身材，来蛊惑那些血气方刚男青年，私以为这不是坏事，出脱了情色的观感和蓬勃的欲望，这个季节的恋情应该显得足够理智和绵长，有手脚勤快、眼光毒辣的家伙，只怕已经开始展开了本年度恋爱物语的第二季，像我这样不易被爱神眷顾的老光棍，只能躲在角落里去臊情，看看那些不断上演的老掉牙悲喜剧，写点鸡零狗碎的文字，来缅怀青春期已逝同荷尔蒙稀释的哀伤。

东西方的神话里都有主管四季的神，西方古希腊传说中，秋天的神名叫卡尔波，往往是衣着暴露的性感妖娆女子，腰上挂着葡萄，手里没准还拿着个苹果，摆出一付椎名林檎般的庸惫风尘神情看着你，就差说出那句经典的敬请品尝，不过这西方的神实在可怜，不是主神没什么故事不说，似乎也不大能管什么事情，只落得雕成塑像或画成油画，往往还都是配角，摆在那里娱人耳目罢了，反倒是有个丰收女神德墨忒尔位高权重，我心中暗暗佩服西方的组织架构庞大细致，专业化程度高。东方的秋天之神就比较厉害，据说西方天帝少昊主管秋天，是女仙娥皇和太白金星偷情生下的儿子，此子长成后颇具异能，可以役使百鸟，这些鸟儿各有职司，有掌管教育、军事、农业等事务的，也有分掌木工、漆艺等工商业的，我常想这要是开起会来，那还不成了百鸟齐鸣，一片莺歌燕语的奇景，但一联想到现代语汇里也经常有人愤怒的嚷道：闭上你的鸟嘴！就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少昊为什么不用人来管理国家而用鸟呢？难道是因为他心里深知那些人是多么的不靠谱？

其实我很想做个神，长生不老不说，还能像西方的神那样及时行乐，没事跟某古典妞偷个情生个娃再把他塑造成英雄，抑或是像东方的神那样位高权重，德被苍生，流芳千古，万人景仰。我仔细给自己做了个360度的评估，做了个可行性报告，虽然不是女子，但咱也很细腻啊！年纪轻轻的，比少昊那厮来的有气质有理想长得帅吧，最重要的是培养接班人，那么老了也该换我们年轻人登场了，退居二线他的待遇也不会次到那里。假如我做了秋天的神，我会把整个城市的高楼大厦连根崛起，空出来的地方铺上金黄色的麦田，山谷溪流掩映成辉，鲜花野草蓝天白云，牧野欢歌民风朴厚，让孩子们在田野里面尽情撒欢、奔跑和嬉戏。想起每年的秋天大家就知道爬香山看红叶，爬了十几年了我就心烦来气，那么多人都挤在那条羊肠小道上，秋天就那样你不郁闷吗？同时我还希望每个季节都是秋天，神清气爽，适宜各种户外活动，最重要的是咱一年四季丰收，不用考虑种什么转基因大米，吃不完的都送给那些亚非拉挨饿的人民，咱也不用交换他们什么伟大的友谊。

嗯，我的确具有成为神的潜质，够先锋和理想主义，不过想做神你得先学会如何走神，只有走了神的我才能写文写的那么大快朵颐，我拿出一张加厚的A4纸把这篇文字打印出来，找了个被风的角落烧掉，希望在远方的秋天之神能看到我的祷告，早早请贤让位荣升极乐去也。

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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