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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他微笑着,但却像其他作家一样冰冷(评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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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发表于 2012-8-28 17:33:32 |显示全部楼层

  自我来到黑蓝后,很快感觉到,马牛是一位深受读者爱戴的作家,“读者”一词太过宽泛,不如说,颇有一批文学爱好者是他的忠实拥趸。
  我只读过马牛的一些短篇小说和长篇的片段,其中一些细读过的,至今仍记得里面的景物描写。但这些都不是我所最喜爱的那种风格的小说。他的短篇大多短、平、快,达到了寓言式的精简,它们的语言有时流露出智力上的优越感,又带着揶揄的味道,行文太妙时彷佛句子自己也活了,也在欣赏自己。而他的长篇则有种村庄口头传说史诗的感觉。这和我向往的那种低调的、节奏更慢、而细节上强调描写而非叙述的风格相去甚远。我讲的当然是大体的印象。我也从没喜欢过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但马牛又是我所很轻易就在内心中感到“放心”的一个作家。为什么用放心这个词呢?简单地说,我认为他有文学的道德,他不会在小说里骗我。但是什么造成了我这样的印象?什么又是所谓的“文学的道德”?我自己也说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答案还要从他的作品中来寻求。
  首先他高产。“低产”当然不能证明一个作家不勤劳,但保持一定质量的高产,起码能保证这个作家是勤劳的。
  其次,他的作品短、聪明,语言上有快感,他受到众人的喜爱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语言可以使文学修养参差不齐的人都能很快享受这种快感——但重要的是这些作品却并不轻佻。在这种语言的背后,你渐渐看出作者的朴素、甚至只有那种执拗者才有的用力用心。
  再次,他在风格多样的作品里,塑造了一个与这个现实世界不同的世界。塑造一个独立世界对于作家是重要的(无论你把它看作是一种能力还是一种强烈愿望),即使是现实主义的作家。在马牛的这个世界里,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他们或残缺、或畸形、或神秘、或美丽异常,这些古怪的角色,哪怕放进一个最普通的故事中,也会使这个故事所能包含的寓意发生很大的改变。别的人这么干,你会觉得他投机取巧,但马牛这么干,你就不觉得。那些故事,即使是最简短最荒诞不经的,在掩卷之余,也还是感觉它隐藏着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起码你非常想去琢磨这种东西。这种“变形”是他的特质,也是体现他能力的地方。表面上看起来是用童话、寓言的语言节奏,而写的事情却是成年人内心的明暗阴影。外软内硬已极。按道理讲,小说语言和小说的内容,其实也是不能分开来谈的。但我想表达的无非是,马牛的一些小说的故事,确实迷人。而当这种迷人是建立在一定数量的(而不是一两篇)小说之上时,就成了一种享受。
  第四,马牛有文学创作的智慧。马牛的小说往往有种“信手拈来”的高妙。搞创作的人都明白,“灵光一现”远比“苦思冥想”上等。但灵光一现绝非天上掉馅饼,它拼的是作者的元气与天赋。写作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当你面对一个事件或者你看到一个不到几秒钟的人物动作的细节,都会引发你的写作欲望。你怎么去写?你如果先用素材记录的方式事无巨细地把它写在笔记本上,那么在时过境迁后,当你想在某个小说里使用这个素材时,会发现你之前的记录里,已经流失了很多看不到的东西。而即便那些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流失,在无穷尽的语言的海洋里,如何选择和组合出你最想要的那种感觉,则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而马牛的小说里,往往你会看到,他找对了自己要的感觉,这需要诗人式的快速捕捉能力,以及你可能看不到的耐心和写作劳动。
  也许这几点,就是为什么我认为马牛使我觉得可以信赖的作者。当我评论一个我认识的作家时,容易把他写得比我所想的更优秀。但我重读以上的内容之后,认为我对马牛的判断基本还是公允的。
  要例证我上面说的全部内容,这样的例子可以随手拈来。比如我打开马牛的小说集,一个千字左右的小说《革命的腰最美》,就从头到尾都有的可谈。它表达了我长久以来的隐秘感受,但表达上又达到了诗的意境。换做我,我不知该怎么下笔,为这样的感受写一万字毫不值得,字多了会毁掉它。并且我也不具备用这么短的文字表达它的气质。
  鉴于小说是用来读的,所以这里不对它展开谈了。
  本期选用了他的三个新长篇的部分节选。我感到坐卧难安的是,《遮蔽师》的部分章节(莼、草、蒿)的优秀。这种优秀在于,在一个长篇小说中,持续出现诗一样抓住人心的语言,又如何让这种语言在不疲软的持久中推动故事的发展。以及作者如何制造谜题,并且在制造谜题的过程中没有损害洞悉人物内心的深处的能力。这给予我个人很大的期待。它推翻了我之前对《遮蔽师》的印象。
  与《遮蔽师》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手艺人送你上天堂》也让我颇感兴趣。它可以当做一个可以拍成电影的有意思的剧本。长篇的节选,显然是选取作者自己比较满意的片段,但从这些片段,也可看出,起码到现在,为止,马牛对语言的控制力仍光亮如新。我相信作为同行,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评价了吧?
  从最初对马牛小说的有些错位的轻灵的印象,到后来渐渐对他本人更多的朴素可靠的印象,以及后来重读他时对其一些特点的赞叹,其中还有很多我自己摸不准、但是又能深刻体验到的东西。那就是,作为小说的作者,我读他的作品越多,感觉离他越疏远。他看似对你轻轻的、善解人意、有幽默感的心灵触摸背后,似乎又隐藏着很冰冷、很拧巴、很不是那么有爱的东西。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仁不智者见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以我的水平看马牛,只能说这么多。

【黑蓝11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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