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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从雷蒙德.卡佛那里学点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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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6 07:16:4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在无言 于 2012-10-16 07:19 编辑

好歹,我不必担心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随时被人移走,虽然我同样历经坎坷,被生存这个简单的欲望禁锢着。也许没人理解这样的一个生存状态,颠沛流离,命运多舛,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收入,没有固定居所,甚至连婚姻也充满了波折;当然,也更没人能理解。在这种状况下坚持写作,大概是一桩比万里长征还要艰辛的事情,卡佛能做到这点,我已经对他充满了敬仰与尊重。
在卡佛的世界里,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丝毫妥协,没有任何虚无幻想;当他经历了坎坷,经历了婚姻、爱情,以及频繁更换工作、处于失业与就业的翘翘板间,他看到了什么?——假若他不用最快的速度写作,那一定是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的大坑,只能废弃掉,不知扔到哪个角落,永远被遗忘;这一切,都在冥冥中迫使他用最简捷的风格来叙述;而且他叙述的主角不外乎是他长期接触的普通人,一些下层人士,非成功人士;在这些人的头脑里,渐渐灌输进卡佛的思想,某些不确定的困惑与不自在的感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品里人物的思想,实际就是其作者思想的无意识与有意识体现;无论怎样客观,怎样隐身于叙事之外,作者的喜好都会渗透进文字深处,并且体现的就是作者的认知。一部作品的内涵,实际上就是作者的内涵,它不可能大于作者的认知,也超越不过去,这就象一口水缸,盛了半缸水,汲取出去的,绝不会超过这半缸水;所以,聪明的作家会尽量在自己的作品里少言寡语,以免露怯;当然,还有更高明的,只会用画龙点晴般的技法,来引出读者的遐想,从而让大众产生错觉,认为作者是一片汪洋,知识渊博,无所不知——这就是艺术,以及艺术的表现力,也是小说与故事最严重的区别之一。
当然,任何一种形式的叙事,都需要一扇走进去的门;能够理解卡佛的,大概都是经历过诸如此类故事的人;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电影电影剧里的波澜壮阔,也没有所谓戏剧化的起伏,只有一条平缓的河流静静淌过去;等我们坐在夕阳下回味,每一份微小的细节都是那样的不经意,没有任何刻意,就象某位大师说的那样,我们仅仅记住了我们能记住的那部分,并不是最精彩的,也不是最糟糕的,仅仅是我们能够记住的,因为生活的真相就是如此,简单,平淡与平庸,似乎能令我们激动或感动的很少,很少,我们只是在尽力生活,努力生存而已;卡佛的小说,在竭力复原着我们的生活状态,虽然那是相隔遥远的美国,这是近在咫尺的中国,但一些微小的细节,以及微妙的情绪与情结都是相通的,大约文学的魅力就彰显于此吧。
写作对于贫家子弟卡佛来说,是一种坚持,更是一种解脱与热爱。卡佛不是坐在书斋里研读理论的学者,没经过学院派式的写作训练,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个人,他和我们一起打工,一起出卖体力,一起失业,一起困惑,一起去买彩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苦熬,一起低三下四地去应聘,寻求一份工作,一起丧失掉尊严,以维持一份温饱;当然,劳累之余,他也和我们一起坐在黄昏时分的街灯下休憩,大口喝啤酒,大声说脏话,唾沫横飞,发泄着胸膛深处的苦闷与牢骚,抱怨这个社会的不公,一起色迷迷地瞧向偶尔路过的时髦女人,脑子里幻想着,渴望着;当然还有同样的失望与落魄;他的观察与体验都是以庸碌者的视角作为出发点,而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仰视,是以有血有肉的人,和真实可现的生活做不原型,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信念,更是一种信仰,对文字与文学的热爱。如果没有卡佛的这种坚持,也许就不会有极简主义的存在,更不会有《大教堂》,和《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这样的名篇问世。至于卡佛为什么会用如此简捷的语言来叙事,至于卡佛为什么要奉‘陈述的基本准确是写作的唯一态度’为自己创作的准则,那是局限于他艰辛的生存状态所决定的;臀部底下稳稳坐住一把椅子,间或搞些自视为浪漫、擅长婚外情的中产阶级永远不会真正理解卡佛的,虽然他们读过那些文字,也会掉下几滴眼泪;当然这世间没有假如,但我们还是可以假设一番,假如卡佛是位富家子弟,或者衣食无忧,没准儿他不会以这种风格来写作,而会效法他的前辈们写些品钦式的,或者纳博科夫,乃至巴尔塞姆式的小说,就象现在某些网络写手们喜欢AB体,喜欢浪漫中略带伤感的情调一样,那样一来,卡佛就不是卡佛,而只是一位被我们忽视的模仿者,只能活跃在他那个小圈子里,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被世人淡忘。
潜意识里,卡佛也许是位存在主义的拥趸者,他的极简主义不只是简单的修辞学能够解释的;在他的文字里,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一层无法沟通与交流的沉默,眼神,语言,肢体动作,我们表达不出我们不能表达的那部分,并渐渐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一种伤痛,更是一种无奈,我们只能辛酸地转过身去,在寒风中把背影留给对方,不带走一丁点儿的希望;这样的描述,我认为并非卡佛的个人体验,而是全体,尤其是面临生存压力的普通百姓,你,我,和他。
没有哪个世纪,能比这个世纪更具有生存压力了。物质泛滥,必然要激发出我们无心的欲望。可现实中,没有哪片土地,或者哪座工厂真正属于我们;农民失去土地,工人和公司职员会失去工作,即便能够维持住工作,微薄的薪水也买不起房子,即便辛劳了一辈子,一场疫病就可以催毁我们的幸福;我们要动用全家的力量来供养孩子,从他的出生,到大学毕业,甚至是结婚生子,然后让他再继承我们的生存状态;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去到处旅行,也不可能把银子扔进高尔夫球场,或者保龄球馆,我们要生活,我们要生存,许多事情都不容我们去选择,只能被动接受。政府竭力宣扬一切属于人民,包括权利;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土地与股市收益归于国有,地下与天空埋藏的资源也属于国家,政府在以国家的名义垄断着巨额财富,包括垄断舆论与文学理论,然后由那个特定的阶层来共同分配,而不是由全体;所以各大学院培养出来的,大都是思维固定化的菁英,懂得逻辑,擅长辩论,却唯独不存在独立的思考,虽然他们当中也有些自称能够独立思考的人士,但那都是已经程序化的独立思考,都是钦定的说客类思考;由此一来,他们当然也就顺势认定,一切的文字都应该乐观与积极,都要展示阳光的一面,或者一定要歌颂什么,贬低什么,一幅义正词严、大义凛然的嘴脸;即便掀开阴暗一隅,最终也要透出一丝奋力向上的努力,也要做出一个希望的姿态——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文学的真实与意义;而这,在我看来,是如此伪善,就象一个戴着孔夫子面具的抢劫者,这比那些忙着四处贴标签跑马圈地的人还要可恶。
其实,细读卡佛的小说,就会发现,他并不是传统的现实主义,而是融合了其他流派技巧的进化了的现实主义,不可靠叙事者、非确定性叙事,以及省略和空缺手法(颇象略萨的材料隐匿法)开放式结局,让读者或者是受众参予到故事之中,给读者或者是受众一个全新的体验,卡佛似乎熟谙新小说大师们的理论,他的文字迫使读者参予其中;也就是说,卡佛的现实主义实则已经融合,或者向现代小说理论妥协,而不是对抗,而且更进一步地将虚拟现实化了,使虚拟更接近于现实。只写寻常事,只记录平常人生活中的片断,每一段文字,都似乎是用摄像机拍摄下来的,即便到了最后,也没有确切的结局,这是卡佛小说的另一重大特点;而这一理念,实际上是法国新小说众神们对小说这一文体做出的划时代的贡献。
二战之后,不甘墨守传统的作家们对小说开始一次冒险式的探索,法国新小说、荒诞派、存在主义和美国黑色幽默纷涌而出;这个阶段,小说理论进入一个哥白尼时代,各种技巧纷纷融汇于文字之中,形成万花筒般的精彩;当然,新小说的某些理论是建立在追求娱乐的基础上,是一种趋向于媚俗的理论,或者至少在罗布-格里耶和杜拉斯这方面如此,他们的小说羼杂进色情与谋杀的元素,就象好莱坞电影;罗布-格里耶更为极致地进入电影小说领域;尽管如此,他们的探索还是开拓了后来者的眼界,使小说的形式触向一个新的陌生的领域,并逐渐为大众熟悉和认同;可以说,法国新小说,以及美国黑色幽默,其实都是一种努力使小说这种文学形式大众化的尝试;这些先辈们的尝试,经过卡佛的融会贯通,成为现实主义表现技巧之一。
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维系生存边缘的境地,脑子里就会缺少一些思索,而把注意力转移至维系生存的努力中。酗酒成性的卡佛当然也无暇去进一步思索,他只能把自己所观察到的诉诸笔下,成为一种简约,成为卡佛式模仿者所谓的叙事与真实的理论体系;而这确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致命弱点。这种面对‘一些简单事物,比如落日或一只旧鞋子,而惊讶得张口结舌的资质’只能算作艺术地素描,只是一帧帧简单的生活摄影,尽管我们可以从一粒沙子里窥视到整个世界,但那只是一个微观与片面的世界,不能高屋建瓴地领略到整个社会的风貌,同样不能揭露出某些充满戏剧性冲突的真相;在卡佛的小说里,我们看不到某些夸张变形的嘲讽,也看不到个人命运与整体环境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只能隐约看到冷酷现实从那一刻降临,然后又将某些不确定因素延续到最后;当然,那个最后不是真正的最后,卡佛的文字不可否认地盘绕着冲向文字之外的张力。
卡佛的简洁,既是他的写作习惯,也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与大众的生活习惯相一致,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努力生存,致使生活节奏骤然加快;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本就是个匆忙与浮躁的世纪,是个物质化猖獗的世纪,人人都很忙,这完全不同于十八十九世纪,人们,或者说至少那些类同于士大夫一类的人物可以安静地躲在书斋里,阅读;当然,卡佛创作的年代,还是一个相对可以安静阅读的年代,没有过多的喧嚣,只有举步维艰的艰难时世。十九世纪,印刷术的兴盛,以及娱乐的单一,使家庭主妇们和有闲人士只能把阅读当做少数几种消遣之一,这就象一些家庭妇女到处嚼舌头,说闲话类似;及到电视与电脑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凭借廉价的条件,来满足种种不同的娱乐形式,我们可以通过诸多媒体参与到体育赛事中,可以进行网游,可以CS;电子媒体的泛滥,侵蚀掉实体书的市场,使得一些人惊呼‘文学已死’,这是不争的现实;但文字死了吗?
没有什么会真正死去,死去的只有我们的认知。文学从纸质媒质中涅槃,又从数字媒质中振翅腾飞;再换句话,死去的只是一些腐烂的外壳,而不是实质;腐烂的过程中,种子继续发芽,生命继续绽放,没有什么能够使之停止。恐怕预言文学已死,已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后现代主义猖獗时,某些人也是这样唱衰现实主义文学;但卡佛照旧拾拣起现实主义的种子,以自己的方式使之涅槃、重生。当然,卡佛在这场涅槃般的转换中,以他特立独行的风格屹立于这个世界,是他呕心沥血的成果,也是他不拘泥于传统的努力。细读下卡佛不同时期的作品,我们就会发现他创作轨迹的变化,从最初的《请你安静些,好吗》,到《大教堂》,不仅仅是卡佛笔下人物与情节的变化,也是他生活逐渐走向安定的进程。卡佛的后期作品,《山雀派》融汇了博尔赫斯式的博学,充满了表现主义的神秘;另一篇《差事》则虚实相映;这两篇小说已不再关注他身边的琐事,而转向另一个方向。换句话说,卡佛的创作其实就是一块云,使看似静止无风的天空充满变幻。假如没有对现实主义写作技巧的变通,就不会有极简主义的应运而生;假如没有卡佛的坚持,就不会留下极简主义这样的文化遗产;在卡佛的内心里,始终有一座属于他自己的神,一种不为生存与生活所动摇的信仰,并且由此构筑了他自己独特的世界,进而扩展,四散,传染源般影响着许多人。
但如果我们只是死板地将卡佛式写作规则定为至上的理论,奉为至上的权威,那就是文学的一种倒退,更是文化的悲哀;卡佛之所以能成为卡佛,不仅仅因为他在生存的困境坚持写作,而且更在于他坚持自己的写作方法,以及他特立独行的思考方式;在他心目中,有一尊属于自己的神,他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塑造着这个神。在尘嚣飞扬的后现代大师们统治文坛的时期,卡佛没有模仿托马斯.品钦,没有屈从于那些试验性理论,而另辟蹊径,从传统现实主义的土壤里吸取着养分,同时兼收某些现代与后现代流派的技巧与理念,进行他不朽的观察与记录;他这种摒弃墨守成规的理论与打破林林总总的禁锢的创新,与对文学与文字长期不懈的坚持才值得我从内心深处钦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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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6 08:46:39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对现实主义的继承一点,很赞成。

点评

柏仙妮  且,要用正确的方式!  发表于 2012-10-16 09:34
Thought is already is late, exactly is the earlies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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