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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现代生活启示录——电影《一一》观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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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4 19:20:02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暮幕 于 2012-10-24 19:20 编辑

很多年前,我站在一个现代建筑风格的教堂前,手舞足蹈的向一位友人述说着自己的剧本大纲,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成名要趁早,写出来吧,我当时沉默了许久,迷茫和不自信被友人看在了眼里,他转而劝慰我说,不妨先从写影评开始吧。

几个月前,她也曾对我说,不如写写书评或影评,我不屑于这种解读式的二次创作,如今想写,她却也不在了。

悲欢离合、物是人非,如果人生是一部电影,那么每个人都是自己电影中的主角,都能在大荧幕中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或自己的影子。所谓电影,于我看来不过是被高度浓缩的人生,充斥着种种冲突与悖论,是理想化的梦境,也是现实的放大镜,而影评则是电影的文本阐述者,是解读、诠释、解构和重新建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以从文学、心理学、社会学、哲学以及电影语言的视角中,发掘更多隐含的深层次内容与元素。写剧本需要的是想象力和阅历,而影评则需要更多的细心和理性分析。

摊开《一一》,173分钟,冗长而平淡,出场的人物和情节众多,没有很强烈的戏剧冲突和节奏,更多的是一些城市家庭中的琐碎,这些碎片化的情节或许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间或重复上演着,真实而无可奈何,也许对于很多人就某种层面上来说,这部电影略显无趣和乏味,但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现代社会都市中产阶级家庭的全景,所以,这是一部需要静下心来,仔细体味才能看得出好的电影。

生存容易生活难——影片中的男人们

N.J(简南俊)不但是一家之主,作为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和元老,事实上已经被架空已久,剧情中公司几次重大的决策事实上都没有主动通知他去参与讨论,作为一个木讷的“老实人”,他只能得到一些尊重和爱戴,如果他去做一名教师或是医生,也许会比现在轻松快乐很多,因为事实上他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去做一个蝇营狗苟唯利是图的商人,那么在参与公司决策的时候,同大多数人的论调持相反意见是可以肯定的,所以他在公司的事务中可以说是刻意的被“回避”了。同时他将个人的资产全部投资在了这家公司上,而公司的运营状况又不佳,面临倒闭的边缘。

从电影的开始到结束,除了在日本同初恋情人阿瑞会面的短暂时光,我们看不到他的脸上有过笑容,少言寡语,苦闷而忧郁,他身边也少有能够倾心交流的人,虽然公司里有一位老同学兼老朋友,但其实两人的沟通处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直到遇见大田,两个不适合作生意人的老实人,气质相近惺惺相惜,在整个合作的过程中,其实两人很少谈到生意,更多的是人生、艺术等直面心灵的话语,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温和的N.J在因为公司决策的反复而暴怒,并对着电话大喊着“大田是个好人”的直接原因。事实上,真实的生活中也有类似的人出现,我们可以很文艺化的把他们叫做“熟悉的陌生人”,而这种人又往往可遇而不可求,即使偶然遇见,又往往转瞬即逝。

N.J的烦恼一部分来自于他天生孤绝的气质,另一部分来自于他没能活出自己,不喜欢机电专业,为了父母的厚望还是读了机电专业;不喜欢做商人,为了家庭和生活,还是去做了个不称职的商人;不喜欢尔虞我诈和巧言令色,硬着头皮也仍要交际应酬;除了阿瑞,他再没爱过别的女人,但为了世俗的眼光和需要,还是娶了不爱的敏敏。在阿弟的婚宴和孩子满月宴席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无比尴尬和淡漠的N.J。他这一生唯一能做出的重大选择,就是和初恋阿瑞的分开,原因在我看来,是因为有天他发现自己深爱着的人,其实和那些不理解自己,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的人没什么两样,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读好的专业读博士,好养活自己。心灵的契合一旦破碎,便很难修补,阿瑞的期望成了N.J心口上的一块大石,也是压倒两人感情桥梁的最后一根稻草,N.J的愤慨出离在于阿瑞的自私和不能理解他的痛苦,而那时的N.J又是如此年轻气盛,甚至不屑于和阿瑞过多的解释。

作为一个悲情的男人,N.J的爱足够深沉和绵长,如果当初选择了阿瑞,如果阿瑞能够不要求很多,任N.J顺其自然的发展,面对如此年轻的生命和充满变数的未来,其实也很难说会不会比现在幸福。面对阿瑞多年后要求的重来一次,其前提条件是N.J现在养活她没有问题,N.J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拒绝了,一半因为责任,另一半,大概因为很累。

阿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也是当今社会中比较常见的那种典型的小人,愚蠢、吹牛、虚伪、欺骗、懦弱、迷信、自大又自卑、对爱情不忠诚。但比起学究或神父式的姐夫N.J,更为世俗与鲜活,也更接地气。

在婚宴上,事业上刚刚小有成就的他,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始乱终弃的他置十几年交情的女友云云不顾,迎娶了年轻漂亮未婚先孕的小燕。而事实上他同云云仍然藕断丝连,这种关系不但在床上,也在两人共同的事业上。通过种种迹象表明,阿弟事业的崛起,云云功不可没,虽然面对具体的人和事,阿弟不是一个明白的人,但他利用爱情和身体操纵了比他更有能力的云云,而云云,则掌管着阿弟的财富,两个人各取所需,阿弟则轻松的周旋于这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相安无事。

表面风光的背后无法掩饰他内心中的自卑和懦弱,他和姐夫说的最多的话,往往是自己如何如何同以往不同,自己现在生意有多好,要还当年积欠下姐夫的钱。在自己孩子的满月酒席上,云云的到来,引起了小燕的不满,作为丈夫的他竟无力制止妻子的胡闹,只能站在一边木然的面对众人的指责,自己的一群毫无素质、戾气十足的朋友,一场稀里糊涂的斗殴,映射出了尘世间几许浮躁和混乱无序,N.J站在门外匆匆递上礼物,转身就走,更深层次的刻画出了N.J的失望和疏离感。

在之前的剧情中,阿弟的投资血本无归,事实上他又回到了原点,经过了宴席上的纷争,丢了面子的他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他无法再忍受当年潦倒而到处借钱的日子,换言之无法忍受人们的白眼和自取其辱。所以几声咒骂后他狠狠的将衣服摔在地上,走进了浴室,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们不得不承认阿弟不算是个坏人,尽管他的缺点太多太过集中,但浴室自杀的情节多少还是给了他一些知耻而近乎勇的论断。所以,阿弟没有死,并且还获得了一次咸鱼翻身的机会,在还姐夫钱的片段中,导演没有给阿弟过多出现画面的机会,拍摄这种小人得志的面孔也确实缺乏意义,更多的是在在画外音中,自我膨胀的阿弟再次大声的喧嚣着,空余众人一片沉默。这种声色犬马之徒学不会反思,好了疮疤便往往忘了痛,故事中如果没有了阿弟这样猥琐的人物,似乎也少了很多反思和意味。

女人不坏——影片中的女人们

杨德昌在《一一》中刻画的女人或女孩似乎都很被动,尤其面对感情,他们可以在职场上纵横捭阖,在生活里贤妻良母,在学业中品学兼优,但这些都无法阻挡内心中的某种缺失,抑或是某种空虚。所以以N.J和妻子敏敏、初恋情人阿瑞;阿弟同妻子小燕、前女友云云;年轻的胖子、女儿婷婷、邻居莉莉;英文老师同莉莉及莉莉的母亲,几条感情的线索,共同支起了剧情发展的脉络。

婆婆是这个家庭中最为年长的成员,虽然戏份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躺在床上,但却始终贯穿全剧,在阿弟的婚宴中,面对阿弟前女友云云的哭诉,愤而离席的她,代表的是这个家庭中老派、睿智、传统和道德的一面,无奈的是,这种力量始终作用有限。在剧情刚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她便因中风而昏迷,人们纷纷在她的床前,诉说着自己的烦恼,虽然无法得到回应,但却因倾诉而得到片刻的安宁。临终前的回光返照,为该片增添了少许的悬念和魔幻色彩,这种悬念也出现在了阿弟的浴室昏迷和稍后洋洋落水中,除此以外还有未曾道明来历远来奔丧并哭的悲痛欲绝的美国,导演运用这种欲说还休的独特电影语言,为观影者留下了足够的想象与参与解读的空间。

敏敏是N.J的妻子,N.J对妻子其实并无多少爱情的成分,更多的是一种亲情和习惯,这导致了两人在情感交流中的严重失语,甚至淡漠。婆婆昏迷后,在医生的叮嘱下,每天都要同婆婆讲话。终于有天她发现自己说来说去,每天说的都是一样的事情,每天都要面对重复的自己,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思考价值和意义,但这又完全无法解决,她面对丈夫哭诉,丈夫只能木然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那一刻,敏敏彻底的崩溃了。她选择了出走,而在她上山的时候,丈夫N.J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不但没有阻止,甚至连过去问询的意思都没有。但上山又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呢?最后还是要回到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倒是山上的僧人下山向N.J索要了一笔布施。

阿瑞其实和N.J气质有很相近的地方,两个人都很苦情,对当年的恋情始终恋恋不忘,只是在她身上既有文艺浪漫的一面,也有现实的一面,我个人很难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居然就开始考虑自己的男朋友考什么样的大学什么样的专业,能以后更好的养活自己。一别经年,两人偶然的再次相遇,相约相会,倾心交谈,打开了不少当年的疑惑和心结。她对N.J的情感很复杂,爱恨交织,作为女人天真的一面,她很多年后也仍然没能理解N.J,不然她不该贸然去向N.J要求两人重新来过,这样的作为极不理智,也该知道这绝无可能,阿瑞对待这份感情过于单纯毫无心计,爱的纯粹,而这往往也是爱情本来的摸样,将真实的自己拿给对方去看,迫不及待的期待所爱的人给予自己所付出的积极的回应,能不能理解得不得的到,就只能看缘深缘浅路长路短。最后的不告而别,也映射着阿瑞的最终回归现实,走的决绝而毫无遗憾。

云云作为阿弟十几年的女友,精明干练,事业上的良助,却最终没能嫁为人妇,终究输给了年轻貌美的小燕,但却实际掌控着阿弟的财政大权。而小燕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嫉妒心强,在云云参加小孩的满月酒的时候,小燕愤怒的向别人抱怨“被设计了”,这时作为丈夫的阿弟也人云亦云的跟着说“被设计了”,但这两种被设计了,只怕不是一个意思。云云的出席不无挑衅的涵义,小燕的愤怒也源于对两人的不清不楚有所察觉, 两个女人在酒席上的对峙,其实并不对等,云云始终有人帮腔出头,而小燕却被众人孤立,可见小燕当年得到阿弟,只怕也是横刀夺爱。无论怎样,这两个女人其实都是这段感情中的失败者,因为他们都没有能够得到阿弟完整的爱,反而使阿弟从中坐收渔利。

成长的代价——电影中的少年和儿童

身材比同龄人矮小,总被人欺负的洋洋,本身其实并不存在任何问题,从她给婆婆写的简短的话语,甚至同父亲不多的几段对话中,不难看出洋洋的聪慧和思辨,甚至还能从中琢磨出少许哲学的意味来,只是这些语言从这样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往往让人匪夷所思,甚至让成年人厌恶,因为成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往往心智僵化,墨守成规,对于这种缺乏实际用处形而上的思考和探讨,认为都是徒劳的浪费心力。

所以洋洋并不被人理解,即使是自己的父母,我们看到的他总是形单影只。语言无法说清不能让人所理解的,洋洋就寄希望于图像,但被老师抓到后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讥笑和嘲讽。在剧中,洋洋所充当的元素,便是天真而赤诚的寓言或启示,我们都无法看见自己的后脑勺,当洋洋将他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时,在这种无意义的表象背后,实际上是在提醒着我们这些成年人,有着太多忽略或刻意回避的现实,这些现实往往是我们心灵的阴影或暗面。

在影片的结尾时,洋洋在婆婆的葬礼上,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大段独白倾诉自己的苦恼,他告诉婆婆自己以后想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目的只是因为这样可能会很好玩,其潜在含义只是导演对无聊现实的消极抵抗,对自由和真实的渴望。结尾处,洋洋说他看到了小表弟,就不由得想起了婆婆常对他说的:“我老了。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婆婆的离世,让敏感而又聪慧的洋洋终于有所成长、有所感触,只是这种成长是以其在这一过程中渐渐逝去的童真和面对成长的恐慌失望为代价的。

婷婷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在她这个年纪渴望爱情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悲剧的是,她的初恋只是被胖子当成了一个暂时的替代品。当父亲N.J在日本牵着初恋阿瑞的手,漫步街头的时候,胖子和婷婷也在台北的街头做这同样的事情,于是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会将这个故事,周而复始的讲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在遭遇爱情的挫折时,婷婷向婆婆哭诉:“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我很想对这个天真而纯粹的姑娘说,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与其抱怨命运的残酷无情,不如从善如流顺其自然。在婷婷身上,我们看不到婷婷有多少爱与恨的心情起伏,更多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忧伤,这也是杨德昌一系列电影中,少女们对爱情的温婉内秀的表露,反倒是电影中的少年们,惯用更为极端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

邻居莉莉是个真正的问题少女,她的个人生活也很混乱,围绕他身边的几个男人,既有文艺范儿的胖子,也有刚刚入伍的年轻潇洒的士兵,甚至还有自己的英文老师。我想这和她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经常会带男人回家,有很大的关系。面对一个破碎的家庭,缺乏父爱,母亲要承担生活中的压力,对她疏于照顾,在缺乏爱与关怀的同时,她不得不寄希望于一段又一段似是而非的爱情,但其实莉莉谁也不爱,她对这些男人或男孩的感情更多的只是自私的占有欲和拥抱取暖,是一场情欲游戏和华丽的冒险。所以她疏远胖子,但也不能忍受婷婷和胖子的恋情,她更不能忍受与自己有着不伦之恋的英文老师,同其母亲的不正常关系,这不仅是一种背叛,同时也造成她内心极端的分裂与冲击。所以在故事的结尾部分,我们看到了莉莉的失踪,和胖子的行凶,事件的脉络和细节,导演并没有具体交代,我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无论怎样演绎,其镜头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所有当事人内心激烈的冲突,那些情欲的孤独与痛苦。就这样吧,挺好。

结语——颠倒的众生相

这是一部很“闷”的电影,往往在平淡中见真情,无疑这也是一部有着宏大世界观的电影,触及了现代都市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情欲、爱恋、生存、成长,透过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情景剧,向人们揭示了作为人,乃至人性中脆弱而无奈的一面。遍观全剧,我竟没有看到一个可以说是快乐幸福的人,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隐藏着或多或少的迷茫与创伤。在本片中,男人们往往以成熟理性或功利自私的面目出现,体现了人的异化和冷漠;孩子们的天真、善良往往被人漠视,甚至是被伤害,他们表达自我的方式更为直接和干脆,可惜却很难得到结果和重视;女人则被夹在两者中间,始终处于被动游离的状态。

也许,他们不完美,但却真实,他们就活在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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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4 22:13:17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是很熟练的,但是略显繁琐罗嗦。主题也大多是从自己的视角梳理的一下电影,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再深入挖掘一些,比如反映了一种台湾中产阶级的一种什么生存状态一类的。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且让我在风中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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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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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吐槽会死患者 女王大人勋章 功勋版主

发表于 2012-11-9 10:28:16 |显示全部楼层
前天刚看过这部片子。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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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3 01:30:23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挺好 尤其是写女人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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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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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 16:04:15 |显示全部楼层
吴念真表演很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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