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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小城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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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8 17:09: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海明威以短篇小说闻名于世，并给至少是中国读者以巨大影响，也给中国一批作家供给了许多养料。但在他之前，如果没有遇到舍伍德•安德森、没有《小城畸人》，海明威要形成现在的模样可能走的路要更长一些。
《小城畸人》（此处特指吴岩的中译本）在我眼里，是当代写作者必须要从中学习的一本无毒的教材。古典的写法已经过时，但古典的效果却会长存。任何艺术作品，在评估其价值的时候，必须要联系上当时的背景，无论写作环境，还是生存环境。一如《荷马史诗》、《神曲》等光辉巨著在文字上现在看来并无出彩之处（中译本），但它们在彼时的空间出现，就照亮了数百年来诸多领域的路、滋生了难以估量的营养和题材。《小城畸人》最大的价值，即在于它在古典现实主义和当代小说的交汇口，以其诚实、探索的结果，为当代小说提供了扎实的可能性。而它在字词运用上的精准、大格局上的牵连互文，至今都还能鲜活地诸多伟大小说集之间。两相结合，它就化学反应一般能成为写作者的解毒剂。
年轻记者在“小城”里，既是故事的参与者，也是故事的旁观者、记录者；每个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相互交织，构成小城的一个生态面貌。这个结构在当时颇为“石破天惊”。更早的时候，《十日谈》也以分篇独立成章构成一个生态圈，但是彼此之间的关联仅靠“叙述人讲述”，而在故事交织上没有结构型的彼此映照——当然它也不需要有。在《小城畸人》之后，海明威的“尼克故事集”、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均以独立的作品证明了这个短篇小说集艺术结构上的长寿。诚然，在如今这种写法早已成为一种常见形式并不为奇，而这也恰恰反证出《小城畸人》的影响之深远。
观察仔细、如实刻画，这是古典小说的要点，事实上也是当代现实主义、以及广义上的“当代小说”的基本功。当代小说并不仅仅限于对现实生活中和想像中的人和事进行描摹，而是对词句、音律、节奏、块面有更多的开拓，当然，如何组合、组合后的效果，也无比重要。然而这一切，统统需要以“如实刻画”为基点，只是刻画的对象并不像古典的现实主义那般停留在形而下的物体、人物本身。在走得更前的当代小说中，如实、真实，是一种效果，而非一种能力，即使书写时有偏差，但效果的真实最为重要——这也是当代小说和古典小说的区别之一。这个发端，在《小城畸人》中有明确体现并成为它从开篇到结束一以贯之的追求。
我一直认为，舍伍德•安德森有两个弟子，一是海明威，承袭了他简洁、准确并将其再推上一个高度；另一个是福克纳，承袭了他意识流动并记录、题材书写并更深入。这两人，分别将《小城畸人》写作上的两大特点开枝散叶，各成大家，传诸后世。他们最为优秀的武器，都能在《小城畸人》中找到相应的源头。回想他们俩都跟舍伍德•安德森有交往并不同程度听从他的劝告，似乎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绝顶高手的师傅未必一定是绝顶高手，但一定有绝顶高手的观念和视角、以及更为重要的品质的健康。
一部伟大的作品，除了在质量上需要过关，使其成为“伟大”更重要的因素，是在于它能像楔子一样，牢牢钉在艺术时代的关节口。对承前和启后之间的关节性的眼力判断，决定着作品的历史地位和价值。这些，都是《小城畸人》能够给予的清爽的水，它貌不惊人，易被忽视，就像小学教材。可事实上，小学时的所学，恰是我们每个人应用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