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游戏

卫康

一种在少年时玩过的游戏，今天又重新玩了一次。

我在火车上，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座椅与火车钢轮的谐振。将近十二点，我有点困意，但是垂直的座椅和喧闹的环境又预示着我很难进行睡眠。

我想到了以前玩的那个游戏：我躺在床上睡觉时，脚朝着挂画，头对着书柜。我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和现在颠倒——脚朝着书柜，头朝着挂画。开始的想象让我感到有些滑稽，但是当我的意识逐渐由清醒转向模糊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这种想象非常合情合理，慢慢地，我开始无法分辨我的头到底朝向哪一边，我睁开眼睛，猛叫一声，身子探出被子看了看，确定我自己是脚朝挂画，头朝书柜。

而此时，无聊的我也想玩一下这个游戏。

闭上眼睛，效果就像往脸上盖上一张报纸，没有什么抵抗力，薄薄的，我必须要让想象力变得厚重。

先从哪一个方面开始想象呢？

姿势。我现在的姿势是倚在靠背几乎垂直的火车座椅上，两脚着地。这个姿势如果旋转90°，岂不就是平躺吗？平躺的地方也不应该是硌人的火车座椅靠背，而是柔软的床单。我开始想象。想象之初几乎没有效果，但很快（大概在一二分钟之内）我就通过自我暗示让自己感觉到微弱的真实度。躺着是好的，但是我最容易入睡的姿势是侧身朝右，于是我自觉第将头右转，倚在靠背上，这个行为让我想象的真实感大增。接下来我开始想象我的身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盖着一条毛巾毯——一开始我想象的是被子，但是被子太重太暖和，和现实环境相差太远，换成毛巾毯之后就好多了。

我可以基本相信我躺在一张还算柔软的床上，蜷身子向右，而踩在地板上的双脚呢？——其实只是因为床的长度不够所以我的双脚抵在了墙壁上。铺在我身上的这一张毛巾毯很不错，既不显得热也不漏风，刚刚好。

可是声音呢？周围这些嘈杂的声音让人出戏，我该怎么放置它们？我开始想象。

两个虚拟的耳塞慢慢地爬上了我的耳孔，很好，其实真相是，周围的这一切声音只是来自一张唱片，这是什么唱片呢？是一张实验音乐的唱片，它为了严肃审视我们的生活的真相所以把录音设备对准了人群。周围的这一切声音也只是来自一场电影，什么的电影呢？是一个忠实记录社会状况的纪录片。它作为记录中国社会转变的一份重要音像资料中的一种，将会有永久存留的价值。

我现在使用的这副耳塞肯定十分名贵，因为我能够凭借它清晰地辨认出各种方位和各种轨道的声音。平时我没有这样去注意声音，声音就像肮脏的小货车从湿漉漉的山间公路驶过，而此刻，让我驻耳的声音，我看见它们的真貌，就像从上空俯瞰上海的动车站或者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港——各式列车和轮船在各自的航线上疾驰或者减速，以及待发，这些不同层次的声音似乎混杂在一起，但其实无比分明。

输入左耳耳蜗的音流有哪些？一个中年男子议论时政的声音，几个人摸牌的声音，一个小孩哭闹的声音，我能清晰地分辨出它们的方位和远近。声音突然多层次地展现让我感觉很拥挤，好比忽然发现路边的丛林里埋伏了许多的人，但也让我感觉和空旷，因为从我笨拙的感官看来，这些声音是没有厚度可言的，它们全部可以放置在一个平面上，在这样一个广大的空间里，简直微不足道。

如果摘下耳机的话~这一切都会消失的。但是我不会摘下耳机的，否则这样的夜晚太无聊了。
对。是夜晚。我放弃了白天这个时间点，将它转移到夜晚。我在一个夜里，盖着毛巾毯侧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静，为了对抗这种空虚，我戴上耳塞，开始听一段莫名其妙的音频。这一段音频好像没有任何主题，只是一些日常噪音，但是在这样茫茫大海似的孤独里它让我觉得温暖，于是我不放弃去听它，甚至耐心仔细地去分辨，直到它成为我的催眠之音。

那么身体微微的晃动又作何解释呢？我确实躺在床单上，但这个床单被吊床的绳索包裹着，吊床因为我身体并非绝对的静止而微微晃动着。这样一张吊床，在寂静的夜里，应该放置在哪里呢？不应该是在都市或者深山里，我觉得在海边才是一个绝妙的选择。我的吊床挂在一个空荡荡的仓库正中，它和窗户平行，窗户外面是黝黑的悬崖，在往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一轮月亮慢慢地降临到窗子的上端，发出一些清辉。在海边，尤其是礁石海岸边，怎么可能会没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呢？绝对是有的，只是因为隔得较远的缘故吧。但是隔得较远也不会完全消失呀？对了，我带着耳塞呢，是耳塞里的声音把我和自然的声音隔绝了。把耳塞摘下？我就能听到海浪声了？不！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只是心里浮躁才无法听见，像海浪这样深沉的声音必然是作为一种声音的底色而存在的，慢慢，安静地倾听吧。

安静，渐渐地，我听见了一种轻微却坚定的声音，这种轻微不是来自它而是我的软弱，我恢复正常了，我听见了海浪声，远远地荡来，不可回避，穿过我的身体。真有趣！我似乎来到了一个航船上，因为双耳听见的这些嘈杂声是从海浪声之上发出的，这是在远航的船上的旅客们发出的声音吧。是在什么航线上的航船呢？印度洋？大西洋？黑海？红海？这是什么时期呢？18世纪或是17世纪？令人惊奇的是，周围这些声音，包括他们的言论，暂时没有透出任何时代的特征，这让我可以尽情想象。

我把头摆过来，正对着夜里的天花板，在我紧闭的双眼之上，这到底是什么颜色呢？一开始，我把光线较强时的景象当作红色、把光线较暗的景象当成蓝色，但是在我仔细地注目之下，我开始怀疑红色和蓝色的意义何在，我又是如何将它们判断为这两种颜色的。它们既不是蓝色也不是红色，而是纯黑色，实际上也就是纯白色。它们真的是一片漆黑吗，未必，仔细地盯着它们，我发觉有一些形状慢慢地凸显了出来……

我觉得此时的我只剩余一个大脑了，我似乎看见其上的褶皱和沟回——其他的，比如触觉、听觉、视觉，似乎都是可以随意替换的——大脑它不是处在一种虚空当中吗？岂不是放置在一个茫茫的空间的正当中。对它来说，又存在什么位置、存在什么颜色、存在什么声音呢？就像它自己，又何尝存在呢？它的存在岂不是就是一种想象吗？既然时间是无法切断的，一瞬间的想象和百年的历程，真正的区别何在？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手腕上的表的分针已经走了三格——在这短暂的十五分钟里，我得到了一种愉快的休息。当然游戏只是游戏，不能把它当真——游戏结束了。

cjdxc

我玩一种类似的，一般是躺床上的时候，开始想象自己去过的一些地方，或者仅仅是目前呆着的室内，然后把自己想象成摄影机，360°旋转去看想象的那个环境的各个角落，然后还可以对任意一个地方进行放大，比如说想象自己在路上走，然后放大路边的一颗树，不断放大直到能看清树叶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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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视频里的想象车窗外有小人在跳啊，还有走路走格子等好几个都是小时候老爱玩的，尤其是走格子到现在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那么做。。。

镇州大萝卜

我玩另一种，放弃自主意识，出现什么看什么，快速改善头痛或眼痛。有时也会出现卫康说的翻转感，如果突然拿回自主意识，会和他一样伸手去抓。但是现在我已经懒到不去理睬了，翻转后会自动漂浮，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正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