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漫游手记

昌姷郁

今天确实是我所度过的中秋，或者说是我所度过的节日之中最为难忘，轻盈，有趣的一个。顾响应电影《超脱》的号召，随手一记，愿彼时佳节，或孤寂落寞难过之际，能够聊以自慰。

今日，凌晨两点半才入睡的眼袋少女，五点便和爸爸一起自驾半天，至此时下午约两点钟。先去了西边的小河沿早市，虽说人山人海，更有老者的自行车堵塞，水泄不通，人和人也是没有空余的空间，摩肩接踵。不过东西真的很便宜，新鲜。买了新姜和胡萝卜。买胡萝卜的时候，遇到一个骑行下车顺路来观望的有些年长的中年男人，他已叫店家装好了胡萝卜，翻摊衣兜，好像忘记带钱包。也不过是两块钱的东西，我刚掏出钱夹准备帮他解围，却被身后壮大的人形队伍推搡着向前走，也是无可奈何。

由于人数众多，我和爸爸退出队伍，沿着河边走到据爸爸说很知名的老字号吃饺子。点名为《三盛轩回民饺子馆》。虽然只有十二张桌子，一张桌子配备四个椅子。一清水是红色木制的，宽敞通透，并无杂质。我坐在窗口的位置刚好面对着大马路的信号灯。红灯总是停滞在九十九秒稍许，然后开始倒计时。

早餐结束后，爸爸又排队买了据他所说，很有名的烧鸡两只。要送至外公外婆家，他带回祖父母家各一只。

有个骑单车的男童，由于才在车上，排在队伍外面，被人越挤越远，爸爸让他先点。他可能是受家中长辈嘱托，带三块钱的鸡肝回去，应该是家中有宠物或是怎样吧......当然，一切都仅是我的猜测。店家说，光是手提袋就要五块钱的费用。周围的大人，都是叔叔爷爷泛泛的，劝他买五块钱的，男孩退出队伍，奈何的喃喃道：“五块钱......可能太多了，用不了。”

我和爸爸驾车离开胡同的时候，男孩坐在车座上正通电话。

爸爸今天驾车有些恍惚，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有些飘忽。”在应该转入大道的路口竟笔直走进了市场的那条道。跟在一个尾巴冒黑烟的货车后面，堵了很久。然而二人并不感到急恼，优哉游哉的顺服的跟在货车后面，只是摇上了车窗。看到市场的路边，一个黝黑清瘦的中年妇女摆摊售卖着爸爸的心爱——葫芦。那几只葫芦真的色泽清透，形状饱满，长的又大又好。因在我所坐的副驾驶次旁，爸爸让我问问价。我摇下车窗询问，车子一眼慢悠悠的向前移动。中年妇女用一只手指和口型告诉我要一百块。

看见一个坐在马扎上，只在铺着一块小红绒毯的摊子上售卖家种植物盆栽的老者，安静缓慢的翻动一本书细细品阅。欣赏这样的人。

之后，驶到了北面的蒲河大集。停车场满员，只好像是当地人一样，将车停在路边，满满当当的挨了一排。穿过卖CD的轿车，沿着草坪走到境内，走进摆摊售货的全部是待宰杀的牲畜和出售的动物。有鸡鸭鹅鹌鹑，也有猫狗鸟鱼兔，还有海鲜，摆着羊头的羊肉铺，摆着牛头的牛肉摊......活色生鲜。如爸爸所言——小河沿是城里人的早市，蒲河大集是乡里人的集市。

爸爸总是想在车内装填可爱易活的多肉植物，或是小吊兰，小盆景。也一起逛了花市。之后，在一个蓝莓摊前停了下来。爸爸知道我喜欢吃蓝莓。店铺女主人待客傲慢，并不是对我们，而是对一个老奶奶。售卖的是蓝莓干，未加任何材料。二百块钱买二斤送三两。爸爸只取一少部分，准备拿去泡酒。其余的让我带回家里当作零食。

随后，走出泥泞的市场，来到大桥下。买葫芦的年长中年男人热闹的放着老歌伴奏，兴致勃勃的唱着《南泥湾》，手舞足蹈的吆喝，好不快活。

穿过桥洞，道路两旁密密罗列着自家种植的各色蔬菜和水果。都很便宜。再往前走，衣冠鞋帽也都有售，还有一家醒目的少数名族服饰和背包的档口，也不清楚是那族的，色泽偏向黑色和深色系，花样儿很鲜艳漂亮。

爸爸在街边买了一条裤子。很羡慕他这种勇气——近一米九的身高也不试一试便敢叫店家装起来。

初中以后便不会再在夜市等地买日用品，特别是鞋和裤子。可是似乎年长一些的人不会计较这些，他甚至觉得在市场买的几十块的newbalance的运动鞋要比在门店买的舒适些。在我的眼里，两代人都在讲求舒适度，可是两代人对于舒适度的标准却又各有不同。抑或，他们只是喜欢这种热热闹闹，活色生香，充满生活气息，能够唤醒他们曾经记忆的消费模式。

爸爸没有买到想要的大朵红辣椒。而是买了一颗南瓜。他回过头问我，小学的时候学校有没有学到过一篇课文，叫做《南瓜生蛋的秘密》？

我如实回答，没有。

他把我从他的身后拉到他的身边，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这个年代甚是久远的解放军与寻常百姓的故事。语气依然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并且有些缓慢低沉，悠悠闲闲的。我当时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因为无论后面的私家车的车笛如何的鸣叫，他都是那样固执，并且坚持，不疾不徐的走路，并且看住我一定要走在他的身边，一定要慢条斯理的把他记忆深处的这个故事讲给我听。

我真的备受感动。水瓶座的我爸爸原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因为他体力上觉得疲累，所以原本拟定的打网球的计划被终止。

他叫我陪他去师范学院附近的一个新楼盘看房子。带花园的房子。他还是那样，执意对于花园那样坚持。从我们的第一个家，到后来被妈妈退款的第二个家，再到没有他的第三个家......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可惜，会觉得心酸。尤其是和妈妈起了冲突，或是心情很沮丧的时候，就会很想他，我的爸爸。很想他很想他。总是记起暮色中的他的那句话——“我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想象的太过美好了。”我会为了这句话流泪，会为了这句话折磨我自己，也会为了这句话振作。

我的心理医生开解我，让我看开父母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必然性。

我的心理医生曾问我——“你所期望的幸福生活是怎样的？”那时我还像个孩子一样低迷，我回答：“早上大人去上班，孩子去上学。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餐。”医生说她很感动，她在我的面前哭了，微笑着哭了，我觉得她很美。也许是因为她当时的眼泪，才会让我对于这个问题，和当时幼稚懵懂的我至今为止依然记得自己的回答。还有她的脸。

绕了许久，走了很多弯路，终于到了售楼处。他点了支烟，抽完。没有进去，甚至没有下车。

我没有过多询问。他问我累不累？我回答不累。我怎么会对相处的时光本就寥寥而感到疲倦呢？于是他决定二人一起去超市给我外公外婆买一些节日礼物。

他始终如此，和我妈妈分开以后，过年过节总是给外公外婆送去很多他们吃用不完的礼盒。

我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我看不懂他。心却被揪着狠狠的疼。

进入商场一楼，他执意要先找一个购物车推到二楼。和直男一起去超市真的不懂他们的逻辑，不过我还是听从他。进入超市，一件件的帮他找他想要购买的礼盒的区域，安静的等他细细的挑选。其实我感到很快乐。只要能够在一些细微之处帮助他，我就会很快乐。

红酒，奶，露露，啤酒，熟食......满满的装了一购物车。

结账时，一箱啤酒上面没有扫描码，收银员让我爸爸再从货架上拿一罐啤酒，好扫价格。爸爸找了一圈，回来时竟像个孩子般腼腆道：“我没找到。”我说我去找，爸爸制止住。收银员只好将啤酒和露露都开箱扫码。

我推着车去服务台要胶带，将两个箱子重新封好。

他玩笑地说：“现在连买东西都不会了。”

我也对他笑笑，却在心里说：“我会陪你买，帮你买的呀。”

由于车听的距离超市大门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们把购物车推到停车场的马路对面，他让我守着，他几件抱着，一趟趟的搬到车里。他一直催着我把购物车还回去。剩下的两箱奶我帮他搬到车上，然后好好的把购物车还了回去。

有一个车停的挡住了我们的车，和另外一辆车的去路，无法倒车。

他从车上抄来电话，联系完车主以后耐心的等着。

车主来了，我爸爸热心的帮人指空车位。将车移走后，他让我帮他看着指挥他倒车。对于他所能够给予我的一点信任，我都很感激。

又将车驶到外公外婆家。外婆在外面乘凉。看到我们来了，便回到家中。

我和爸爸将东西从车里搬出来。他将之卸在门口，我又一件件的送到外婆家中。坐了一会儿，见爸爸还未进来。我从窗口看他，他敞开门坐在车里抽烟。我也不清楚自己看了多久。他将烟熄灭后下车，一眼看到站在纱窗前的我，挥手示意我出来。

和外婆告别后，他送我到家楼下。道别后，我转身上了楼，听到车子驶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