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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9-8-6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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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愉快
　　
“四处游走的人，往往对家的依恋最深。”一两年前我写这句话，让它代表一种人。这种人，不太喜欢呆在家里，他们四处活动，使自己终生不得安宁。他们所理解的“家”不再是呆在原地，呆在生养他的地方，而是通过“不在家”来获取对“家”的认识。
　　
“家”在此处指的是熟悉的房间，里面充满稚气、少年气和茫然的房间。也是写废无数稿纸的坐得不耐烦想打烂一切的旧书桌，藏在箱底的羞于见人的入门书籍──这些书过不了一年就被自己唾弃和取笑。“家”又是来自逐渐对人事的了解，对家庭、家族的认知，那条塞满了人的走了无数回的马路。一切墨守成规的东西都使得他想离开。
　　由“离开”来印证“家”的存在以及对“家”的迷恋，大多都是不确定的想法。将它罗列出来更不可使人信服，也经不起反问。“迷恋”和“印证”这种词汇在我们心里也是不会得到承认的。出发、离开，这还需要确凿的理由？往往是无法阐述的疑惑才造就永不停止的前进。往往是缺乏理由，只需嗅寻刺激的味道就可以拂袖而去。或许一旦我们真的能意识到为什么离开，我们也就停下来了。
　　有一年，王淳写了首诗，最后两句是“下一站就老了/但旅途愉快”。此诗当时被许多人盗用。现在看来，这句话适用于少年。少年惯把“苍老”、“时光”等还比较遥远的词放在常用的地方。少年毕竟活得不够久，年纪更大点的人开始了解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从而担心，真正的担心，担忧，，开始把苍老、消逝这样的词藏起来，要使自己变得真正的坚硬。没有永远的少年，但有永远的硬汉。
　　王淳写那首诗时我年满23，已算不得少年。但事实上，在“少年”这个时期的人，只顾着四处游走，很难有时间品尝“少年”这个词──当年长者羡慕少年时，大都是在唏嘘、怀念、瞻仰自己的少年时代。少年抱着少年老成的心态，对“少年”这个词不以为然。就像少女老忙着说自己长大了。而真正的成长来自对自己每个时间段的理解和自省。在状态中的人，不会忙着反省和思考，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一如狂欢时只着多喝一杯，和姑娘亲亲嘴再醉躺在沙发上。也不会说谁真的知道自己生命中最漂亮的几年该如何度过。很多事，只有在事后理解和分析。人去屋空，人躺进空了的碗里，沉静下来想一想这狂欢。它在心里留下的种种痕迹种种影象就慢慢浮现出来。而这就是我们开始得到了。也就是这时候开始滑进另一个年限中。
　　
看到“旅途愉快”最多的是在新一代制造出来火车上。每一节硬座车厢的通道口上方都有红色的电子标语。除了偶尔提示厕所是否有人外，大部分时间是以十几种方式出现“祝大家旅途愉快”，有时这行字从右至左，有时从左至右，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我有很多个夜晚只盯着那块牌子，看着同样的一行字出现、消失，再出现。我的周围满是人，深夜里他们半张着嘴在打瞌睡，每一张脸都毫无神采，就像死神嘴里囚着的灵魂。我无数次反复打量他们：谁来关心这样的人。可能是体制中的某一个能豁免众生的天使长、他的亲人，受他恩惠的人，将他们其中某一位拯救出来。到天亮我去照镜子，终于发现车厢里这样的人多了一个。
　　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忽然就在照镜子的时候想到了“生命”这个词。从这些活物里重新记起原来他们就是盛着“生命”的载体。或许是这些载体太多，不够精密，以至于大部分时间，我们只有看到死亡时才能联想到“生命”一词的意义。这如同我们在旅途中东奔西走，除去那个可去可不去的小目标，竟很难找到准确的真正目的。除了临近生命结束时，我们看到死亡，而有了生命一词。看见美，即会由此预知变化。
　　短短的一生，对自我的调整，对世界的理解是需要永不停止的。这期间有许多个阶段性的变化，每一次变化的过度中间自己都承认“我”是幼稚的、无知的。这种无知、幼稚的承认是自省和谋求改变从而能到达更优秀的自我造成，往往三、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的人仍有自省的能力。这种幼稚面对的是整个世界，一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世界。自我的不停推翻、重建永不能停止，我们依靠从开始到结束不停反省自己来给新的自我下新的这个阶段所需的结论。在下一个阶段来临前，人的睿智、聪明不停储备。每次新的蜕变都使自己回到再回起点更高的“0”。
　　春夏秋冬有趣极了，世界如此简单的反复。它其中的萌生、狂热、收获、凋谢、沉寂运行在每一个事物之中，又不停反复。我们目睹了事物的起始和灭亡，这些灭亡不一定是我们生活的中心，甚至是不经意的，旁敲侧击的，偶遇的。但它们很可能在我们心里留下了痕迹，使我们慢慢的认为我们过早地看到结局，过早的得知自己的死亡。许多人从这结局这死亡中看到无奈，从而拼命获取自己想要的（其中有庸俗的、高尚的，这不过是人们为简单和复杂的创造物下的评判标准，因都在短暂的幻灭中，我暂时认为它们之间并无太大区别）。恰好旅途愉快。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9-8-6 00:27
终于

　　他终于有机会从家里走出来。因为家对他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平日里邻居们所讨论和攀谈的，路过的小饭馆普通又热气腾腾马上可以叫出菜名的香味，通过声音辨认谁正在上楼正在到家……这些并非全部使他离开家的理由。是来自新奇事物的诱惑，是好奇的、未知的一切，和一个潇洒无拘无束的自己产生了他必然离开家的诱因。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走了出去，带着他认为足够了的行李，在夏天出来，轻装上阵。火热的太阳是激情很好的印证。

　　而过去了这么久他得到了什么呢？
　　等到他有些累了，回了趟家。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为了保证一切都未丢失，他的房间保持着和他离开时一样，原地不动。家里的人仍旧像他在时那样，关心、唠叨，打听、询问，帮他计划出主意，让他过上另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他马上又有些厌倦了，几乎认为自己从未出过门。这里平静的生活和他平日里过的完全不同，尽管同样是简单而忙碌，而这里──家，早就被人统治和征服，没有一点可以让他重新改造的可能。这样，他又找到了一个当初他离开家的理由。
　　在家里，夜晚很早就来临。而清晨很早就开始。这是另一种生活系统。他睡在他的儿童、少年时代睡过的大床上──这张床一早就预备好了他的成长。原本如光一般行进的夜晚现在漫长，他努力的与这无视改变的规律抗争，直到他筋疲力竭如死一般睡去。在别的任何地方他就是这么筋疲力竭地安心睡去的。
　　第二天他按自己的生物钟醒来。这个世界的机器早就开始运转，他盘算着上哪走走，但回忆先于他的行动早就把这些地方走过了。甚至是在他并未离开家前就以将这些地方一一缅怀。在他憧憬着要离开“家”时，就把这些留下他巨大回忆的地方一一想念。而在别的地方，每每出现危机暂时只能通过等待来解决时，他也躲回到这些地方。他与他的情人、朋友不停的说起过这些地方。他不需要它们了，至少在唾手可得时。他就是靠这些回忆中的自己获取了经验与美好，他就是如此变得强壮的。而一个人要回到自己的强壮的源头，有多么艰难，又多么危险。
　　他穿戴好，走出去吃点什么，那家他最熟悉的做早餐的小铺关门了，老板──那个老头病故了。他找了另一家，也很好吃的一家。他慢慢吃完这份他憧憬以久的早餐，忽然发现自己难以记起那个病故老头做的早餐的滋味。同这一家相比，老头的早餐到底好在哪里呢？时间太久，他不记得因汤汁的浓度变化、浸泡食物的时间长度、调料的搭配而更好吃的早餐。

作者: 五加 时间: 2009-8-6 00:36
"我认为有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未得其所。机缘把他们随便抛掷到一个环境中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处的家乡，在出生的地方他们好象是过客；从孩提时代就非常熟悉的浓荫郁郁的小巷，同小伙伴游戏其中的人烟稠密的街衢，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宿站。这种人在自己亲友中可能终生落落寡合，在他们唯一熟悉的环境里也始终孑身独处。也许正是在本乡本土上的这种陌生感才逼着他们远游异乡，寻找一处永恒定居的寓所。有时候一个人偶然遇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于是他就在这些从未寓目的景物里，从不相识的人群中定居下来，倒好象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从小就熟悉的一样。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宁静。”

我不由自主的背出这段话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9-8-6 00:47
很像我写的啊他妈的

作者: 五加 时间: 2009-8-6 23:03

为了保证一切都未丢失，他的房间保持着和他离开时一样，原地不动。家里的人仍旧像他在时那样，关心、唠叨，打听、询问，帮他计划出主意，让他过上另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经常想，小时候的书有没有发霉，只是家人已经不在原地，后一句很幸福

作者: 雷克 时间: 2009-9-9 11:57
有几段里头体现出的对事物的理解力，就那股劲儿，让我想到里尔克。真好啊。

作者: 小岸 时间: 2010-1-20 20:07
作为一个后生我只有惊叹这种语言与观察的能力了

作者: 小螃蟹 时间: 2010-1-25 15:31
我觉得你好象不怎么愉快啊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10-1-25 22:23
你是说写这篇随笔还是日常啊？

作者: 小螃蟹 时间: 2010-1-26 09:27
就这篇，你不是叫愉快的旅行吗，我看你好象不怎么愉快。
日常我哪知道你happy不happy啊？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10-2-1 18:44
真是遗憾，我可能在任何时候都很愉快，在任何时候也不愉快，假如要对比，我肯定比你愉快。旅途愉快和愉快的旅行完全是两个概念，你看清楚了吗？至少不要出现复制错误嘛。

另外就是你看我真的不会很愉快，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再一个问题也很奇怪，即使我确实不愉快，怎样？这个问得很怪。

又一个问题是，愉快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不懂的。

作者: 公孙二娘 时间: 2010-2-19 21:13
黑天才何必如此敏感尖锐，but，10楼的语气确实很欠抽，第一，“就”字很不礼貌，第二，出现脏话，“日”。

作者: 不吃鱼的猫 时间: 2010-2-24 12:07
重组个家什么事都没了谢谢

作者: 帕轮船 时间: 2010-4-5 23:42
问好，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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