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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窗棂 [打印本页]

作者: 康定斯维特 时间: 2013-5-1 18:16
标题: 窗棂
窗棂

我在盯着阳光爬上卧室窗户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词。“窗棂，窗棂”，我在眨眼睛。一个落满尘埃的“棂”字，像一艘摇曳在湖面上的斑驳木船。
我在眨眼睛，想起了三十年前的夏夜这艘木船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中。——“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那是外婆扇着蒲扇用拖慢的咿咿呀呀的摇篮曲唱出来的。不是唱给我，六岁的我正在沙发上逗那只灰色的大肥猫，外婆盘腿坐在小床上，抽着烟卷，用蒲扇打着拍子，眼睛望着窗外的繁星，轻轻地哼着：“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后面不记得歌词就变成一长串的哼哼，拉长了夏夜的时光。
外婆年轻的时候长得像影星胡蝶。这是她自己说的。外婆还说她当年办公桌对面的小伙子每天都会送她一束花。我问那人是不是外公？外婆说不是，是个日本人，她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的花扔掉。我问那他还每天送吗？外婆说送啊，当然送啊，一直坚持了将近一年。我问后来呢，外婆说没有后来了。
“什么事都有后来，怎么就能没有后来了呢？”
外婆不耐烦地撇撇嘴：“后来后来，后来就嫁给你外公，然后有你妈，然后又有了你，满意了吧。”
后来，我才明白，没有“后来”的故事才迷人，有一个接一个“后来”的故事很无趣。
我是盯着阳光爬上卧室窗户，想起外婆唱过的童谣的时候，才琢磨透这个事的。“窗棂”这艘斑驳木船，只应该出现在温情的过去。现在都是铝合金门窗，哑光的金属色透着一股子冷漠。
我盯着阳光一寸一寸爬上卧室的铝合金窗，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脑袋努力的支在枕头上，眨眼睛，费力的呼吸，一动不动。后来直到阳光爬上我的屁股，闹钟响闹，我就起床。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空房子里还在攀爬的阳光，上锁，下楼，一层一层回归地面。
没有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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