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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婚礼摄影师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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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7 20:35:25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2008
   2008年夏天的某个下午,我正坐在车子的后排,怀里是我的第一台相机——佳能350D。车里都是我的朋友,前面两个,后面四个,开车的是一个做协警的,我们都收到了同一个朋友的请柬,来永嘉山里的某个村子参加婚礼。后排太挤,本来想拿出相机拍拍路上的风景,但手根本伸不开,只得作罢。
    车子开了两个来小时,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听一个朋友讲黄色笑话。婚礼晚上八点才开始,我们先到一个朋友家里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酒,将近六点,我们去参加婚礼。举行婚礼的酒店是一个小酒楼,进门前大家商量了下礼金,有人说800,有人说1000,后来有人说还是1000吧,他也不容易,结婚肯定要花很多钱,反正礼金无论给多少,将来还是能拿回来的,现在还是先多给点吧,就这样,我们统一给了1000
    新郎在大堂里迎客人,看到我们进来,给我们递烟,硬壳中华,我只拿了一支,他说你这样不行的,晚上要罚酒的,结婚嘛,要成双成对的,我冲他笑笑,说我还真不懂,又拿了他另外一支烟。他问我带相机了没,我说带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那晚上靠你了,我问他没摄像吗,他说没有,来不及请。我把相机拿出来,调整了光圈和快门,让他看着镜头微笑下,他说你等等。他转身走到柜台旁边的一面镜子前,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那天,他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短袖衬衫,衣服前胸口袋的位置别了一朵已经有点焉掉的红玫瑰。我问他,没领带吗,他说比较匆忙,忘了买了。我让他就对着镜子继续整理,我抓拍。那时我还买不起外闪,只用机子带的闪光灯直闪,闪得新郎那张暗黄的脸有点油。新郎估计很少面对镜头,表情也有点紧张。
    晚上八点,婚礼准时开始,没有仪式,开始就是敬酒。新娘已经怀孕,行动有些不便,一位女伴帮她拖着白纱的裙摆。我跟在他们后面,当整桌人起身端起杯子的时候,我就按下快门。有亲戚问新郎这摄影师是请的吗,新郎看着我,说是请的,请的。桌数不多,只有十来桌,没一会儿就敬完了。我提议拍点集体照,新郎问我要拍哪些人,我说先父母,再亲戚,最后朋友来两下。新郎去请了他父母,还有岳父岳母过来,大家都笔直地站着,表情拘谨,亲戚们也一样。轮到朋友们了,大家开始闹起来,他们把新郎抬了起来,有人说脱裤子吧,旁边的人跟着起哄,新郎脸红了。我趁机抓拍了几张,新郎的笑容蛮自然。
    拍完照,时间还早,只有九点多,朋友们又安排了几个即兴的节目,让新郎和新娘玩,游戏不成功就要罚酒,新郎喝了不少,脸更加红了。到十点,安排的游戏都玩完了,有人问还有其他游戏吗,没人响应,那人说那就散了吧。大家起身收拾东西。新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你辛苦了。我说没事,都是兄弟嘛,你忙吧。他又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去送客。
    等其他同行的人收拾好衣服和包,我也走了,新郎一再交代叫记得早点给他照片,我说放心吧,明天下午就发给你,他竖起大拇指,说好兄弟,好兄弟。回去的路上,有人要看照片,我掏出相机给了那人,那人看了一会儿说这家伙今天真得有点醉了。我说可能是结婚高兴吧,他说或许是吧,这家伙不容易啊,总算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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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7 20:40:49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2012

    这次得先回到2005年的年初,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的晚上,还是在车里,不过这次是大众出租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女孩坐在后排,她是我的新同事,才来公司一个多星期,做设计实习。那晚,我们一起吃了年夜饭,我喝了很多酒,白的、红的、啤的都有,女孩也喝了一些,我们都有点兴奋,一路上讨论着我们的老板和其他同事,具体说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女孩住在哪里,我也不记得,只记得出租车开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她下了车,我等她进了家门,才叫出租车回城。之后第二年开春,我第一天去上班,老板告诉我那个实习生不来了。
    后来,我和那个女孩又在QQ上聊了几次,不过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的也都是对方的近况,她又回到学校继续上课,我也换到了杂志社做编辑,每次内容大致相同,渐渐的,我们聊的次数越来越少,到现在,我都已经忘了她在我QQ好友的哪个分组里,甚至连叫什么昵称都忘了。应该是我去瓯北上班的第二年吧,女孩的QQ头像突然跳动了——那时我们已经四年没联系,她告诉我她在一个百货公司上班,同事里有我在杂志社里的同事,大家聊起来,说到了我,于是想起来问候一下我。我们又开始问对方的近况以及不再联系的那段空白的日子里,对方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又是很客套地说,有空来市区或者来瓯北玩,打电话联系啊。我们都没问对方是否换了新号码。
    那次聊天后又过了四年,某天,我问我搭档的摄影师——曾经杂志社的同事关于5月25日要拍摄的新人信息,他告诉我你认识的,就是那个小叶子,我这才想起那个一片绿叶的QQ头像,但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这次我得到关于女孩的大致信息是这样的:仍在百货公司上班,做陈列,找兼职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美籍华人,他们相爱了,5月25日结婚,婚后会去美国。
    由于是搭档接的单子,他拍新娘,我拍新郎,这样,在见到女孩之前,我先见到了她的丈夫,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皮肤黝黑,腼腆,面对镜头很紧张,摄像师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他都答非所问。拍了几张上车的片子,我们直接去接新娘,在摄像车里,摄像师跟我说,事先跟新郎沟通的时候,新郎拒绝拍摄诸如穿衣服这些画面,只叫我们多拍点外景、仪式,我问原因呢,摄像师说,没说,就是不想拍。
    车子只开了五分钟就到了新娘家——一个前两年才建好的新住宅区,看来女孩搬家了。过堵门关的时候,女孩的丈夫都没怎么说话,都在笑,很腼腆的那种笑,倒是他的两位弟弟在打圆场,说在国外久了,普通话不大好,见谅,见谅。伴娘们索要了红包,开门放新郎进去。我也跟着他们穿过门内的伴娘群,看到了坐在床角的女孩,她明显胖了,她也看到我了,但没跟我打招呼,似乎她已经不认识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的一些见面时候寒暄的话,我也没说出口。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她坐在床角看着被伴娘嬉戏的丈夫,我照着流程按着快门。
    酒店在江心屿,瓯江三桥封路,我们渡船过去。在船上我问搭档是否跟女孩提起我,搭档说没有,又问怎么啦,我说没怎么,船快靠岸了,下船人多,小心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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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8 20:09:30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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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9 13:18:39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2013

    标间,阿伟半躺在靠窗户的那张床上,在床头的台灯下用镜头纸一遍遍擦拭他的镜头,像一个战斗前的战士擦拭着自己的枪。他总共带了四个镜头,两台机子,这些器材除了他手里的,都被他拿出来放在了床上。擦完镜头,阿伟又用气吹清洁了相机表面和里面的灰尘。这次,我们拍瑞安的单子,由于是吃中午饭,我们按照往常一样,提前一夜住到了瑞安。
    “每次都这么清洁吗?”我问他。
    “是啊,没钱换新的,只能好好保护这些旧的,希望它们不会那么快就坏了,拍婚礼太损耗器材了,爬高摸低的。”他把相机和镜头一个一个重新塞回了包里。
    “是啊,不过也不用每次都这么清理吧?多用几次,实在很脏了,看不下去了,再去擦也是可以的。”
    “习惯了,每次拍摄前,我总会检查一遍器材是否有问题,看到脏了,就忍不住要擦,对了,知道这次拍摄新人的名字吗?”
    “不知道,瑞安这家婚庆只给了一个姓、还有地址和时间。”
    “下次最好问问,免得碰上前女友啊,小子。”他把包带扣好,把包放在了床头柜旁边。
    “你不会碰到过吧?”
    “是啊,就那么巧,碰上了。”
    “怎么回事啊?”
    “婚庆临时派的单子,说乐清有个客人临时要改成双机,叫我补上。”
    “那不是很尴尬?”
    “是啊,很尴尬,我跟着新郎去接新娘,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前女友,但我们没有叫对方,都装作陌生人,好像还挺默契的。”
    “那你就一直拍下去?”
    “还能怎么办呢,拍呗,幸亏伴娘中没我认识的。”
    “你之前没去过他们家?”
    “到过,但没进去过,我跟她提过几次见见她父母,但她都是敷衍我,后来我们吵架了,就分了。”
    “不会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其实是因为没钱。”他拿了一个靠枕垫在腰下面。
    “这么多年了,你也拍了不少单啊。”
    “三分之一花在了器材上,三分之一花在了身上,我胃不大好,你知道的,还有三分之一吃就是穿用掉了。”
    “就没想想其他办法赚点钱?”
    “有啊,但是咱们除了会拍照,其他的都干不来,我试过在淘宝上卖卖二手器材,但是也赚得不多,我曾经下决心打算把所有器材都卖掉跟我前女友结婚的,但她也说卖了,你还能干什么。”
    “继续说说你前女友的那场婚礼,你不会全场拍完吧?”
    “是啊,拍完全场,工作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她做她的仪式,我拍我的照片,后来我们在洗手间门口还单独碰上了,还打了招呼。”
    “你们都说些什么?”
    “她说真想不到你会来,我说婚庆公司临时安排的,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婚礼,她说谢谢你啊,就走了。”
    “就这么好啦?”
    “你以为呢,还能像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阿伟点着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慢慢地向前飘去。
    阿伟没细说的部分,阿东——那场婚礼的另一个摄影师曾经跟我讲过一些,他说阿伟碰上了前女友,一开始还挺能装的,后来拍仪式的时候,都站着不动了,还摔了一个镜头,换镜头的时候。在洗手间碰上前女友,阿东也看到了。那时刚拍完敬酒,阿东出来抽烟,远远看到他们两个聊了好一会儿,好像还吵架了,具体说什么,没听清,前女友还推了阿伟一把。后来阿伟先回来,前女友好像哭了,不过也只哭了一会儿,就去换装继续敬酒了。我看过阿东在微博上发的那组照片,一开始只是觉得新娘眼熟,后来跟阿东喝酒聊起来才知道是阿伟的前女友,不过不久后那组照片就没再见到了,阿东说阿伟叫他删的。我依稀记得那组照片里,女孩始终保持着笑容,还很甜美的。
    我问阿伟要不要出去吃夜宵,阿伟说不了,明天还要早起,早点睡吧。他把衣服脱了,丢到椅子上,整个人缩到了被子里,侧着身,背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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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1 20:36:57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非常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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