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写的让人辛酸《关于作家们》

高原

石康/文

人们很少问一个作家，他为何写作，写给谁，人们把这些事情当作约定俗成，或者不言而喻的事情，令我奇怪的是，作家本人也很少想这个问题，自觉的作家毕竟是少数，多数作家都是信笔拈来，想到什么就写出什么，事实上，作家们很难找到一个对于自身行为合理的解释，作家们坐在灯下，写下一行行的文字，那些文字无论如何，都是从他们的心灵中涌出，在他们写的时候，他们很难想到，这些文字便是后代的人类了解他们的前辈心灵的重要线索，没有那些文字，人类便会更加孤独。

　　有一天，我参加作家们的聚会，席尽人散，我一个人回家，忽然，那些作家们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浮现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之情忽然涌上心头，我想到这些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的作家们，他们没有组织，也没有人为他们筹划，他们各自奋斗，为着那些旁人看来十分荒谬的种种理由而工作，他们的文字，不管讨人喜欢还是不讨人喜欢，总之，都是他们自觉自愿地拿到人世间的产品，他们把这些产品等同于其它生活日用品，任凭其摆在货架上，供人们挑选，他们的理想大多就建立在读者的一念之差上，读者可能买这一本书，也可能买那一本，因为书并不是生活必需，没有人为会一本书耽误一顿宴席或错过几天开心的旅游，更不会有人为着一本书而饿肚子，人们拿着一本书，用挑剔的目光一行行看下去，人们内心孤独，却不自知，他们挑到与他们观点一致的书，便会说一句作者的好话，而若是观点不合，他们总是毫无例外地说＂这是一本坏书＂--很多作家都知道，取悦于读者是艰难的，然而读者却不知这一点。

　　再虚伪再肤浅的作家，在他们的文字中，也难免不流露出其率真的一面，当然，那一面可能讨人喜欢，更可能不讨人喜欢，我相信，对于作家，那些情感极有可能是非常真诚的，作家的天赋不同，写出的东西自然不同，有的人有趣，写出的东西也有趣，有的笨拙，写的东西也同样笨拙，有的人自信而聪明，写出的东西就排山倒海，斩钉截铁，有的人虚张声势，写出的东西也经不住推敲与攻击，有的人怯懦，写出的东西就遮遮掩掩，有的人勇敢，写出的东西便显得无所畏惧，另外，在写作中，很少有作家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大都事先有过所谓判断，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叫别人来看，经过这种处心积虑的工作，此刻，作家们抱着奇怪的希望与梦想，把自己认为满意的作品交出去，交到读者面前，当然，中间还要经历一遍出版社的审阅，出版社替读者们挑出最有可能合读者心意的作品，于是，书被送往印刷厂，印刷出来，摆上货架--你不要以为那是普通的商品，那不是，一块蛋糕，一包茶叶，一个洗衣机，一只钟表，这些商品无论怎样说，也与一页页的文字不同，虽然它们花费的都是人类的劳动，在这里，我要说，每一本小说，都是从一个单独的人类个体发出的一种声音，我再次强调，谁也不知一个作家是什么怎回事儿，你只要想到一点就够了，那就是，作家在工作的时候，通常总是独自一人的，没有人要求他非做不可，没有人给他分派任务，更没有人催促他、监督他，他的工作成果，尤其是第一次工作的成果，也没有任何可以兑换成别的东西的保证，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张着眼睛，拿出纸笔，趴在桌上，向着冥冥中的别人倾诉自己的内心，并希望着有所回应，有所认可，他可怜地蜷缩在自己想象中的那一片小天地里，将他的情感寄望于纸笔，他无论坚强或脆弱，对于他的工作，他都没有任何的所谓＂回报的把握＂，往往是，他既不知道自己工作的意义，也不知他的工作有何必要，更不知如何着手去做，但是，他却能坐下来，毅然一个字接一个字地写，他对于世俗生活的要求，全指望那一个个字去换取，而那些字代表什么呢？对作家来讲，甚至对最次的作家来讲，也往往代表着他内心的各种愿望与要求，希望与梦想，失望与颓废，当他把自己的内心坦露殆尽以后，他仍旧是一个人，他等待着那些对生活与他有着同样理解的人们的同意，他若能遇见，通过书的销售，他便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甚至获得某种荣誉，无论他从世俗生活中获得什么，只要一回头想想，在此之前，他所经历的无助与困惑，他的自我怀疑，他的工作的可有可无性，他独自工作时的寂寞，而这当中的每一项，都能让他放弃掉他的工作，但是，他没有放弃，他做完了那些工作，在世间留下了自己的声音--人们不应当指望作家对于事物有着什么非凡的见解，那样的作家很少，并且，要获得非凡的见解，往往作家本人先得是个非凡的人不可，但是，哪儿有那么多非凡的人的呢？大多数作家与大多数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他们的见解往往毫无希望地流于庸俗与一般，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沉默，他们讲了，他们在孤独中向着想象中的别人倾诉，如果把这种情况画成一幅画，那么，你不觉得画中人可怜吗？谁都能画出这样一幅图画，那就是，一个作家，在深夜里，在灯下，一行行地写，有时，他还涂改，有时，他认为自己写得不错，站起来，伸一伸胳膊，也许正是这一段他得意的文字，日后会遇到冷酷的谩骂与毫无善意的嘲讽，但是，作家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沾沾自喜，为自己的能够写出那样一段心里话而心满意足。

　　够了，我不想说了，不想再说了，人们一般不太尊敬活着的作家，对于他们的工作，人们品头品足，挑挑择择，但是，人们，你们要记住，正是他们，正是他们在那些无助的夜晚的工作，构成了人类不绝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仅安慰着现在的人们，也许，还会成为以后人们的所需要的声音，它提醒某些人，它批评另一些人，它诉说苦恼，也把欢乐讲明，不管说作家们什么，人们不要忘记一点，无论何时，无论在哪一个世代，无论人类演化成什么样子，当人们讲到希望与梦想，当人们谈到痛苦与颓废，当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别人的某些感受说出来时，他们必须借助的是作家的声音而不是其它，只有作家们的声音陪伴着人们，一代又一代，活过又死去的人们，当你想了解除你以外的别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别人纷纷远去，只有死去或活着的作家们站在你周围，他们毫无保留地主动告诉你有关他的一切，如果人们不在意形式，只关心内容，人们会发现，作家们往往具有惊人的生命力，作家死后多年，即使是生活在世时素不相识的人，也能被别人强拉硬扯到一起，人们通一个作家的声音，来赞同或反驳另一位作家，事实上，作家们不管在生时如何看待对方，他们都不可避免地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在死后相逢，他们被塞进报纸杂志中，或是夹杂在别人的谈话中，总之，是存在于对于他们来讲十分陌生的环境中，事实上，每一位作家在本质上都是真正的朋友，他们在生时，躲在一个个小小的角落里，自顾自说着悄悄话，当然，也替同时代的人说话，而当时的人们，很少有人认为他们的话是重要的，而一旦那个时代过去，时间冲刷掉所有的记忆，曾经的亿万生命寂灭了，坚固的建筑倒塌了，漂亮的衣衫化成了粉尘，强大的权力易手于他人，曾经的光荣与苦难结束了，此刻，那一个时代便深深地沉寂于时间之海，然而，你听，关于那个时代的一切并没有全部地消失，一个个作家，从他们生时蜗居的洞穴中漫步而出，他们的声音轻轻响起，后世好奇的人们可以发现，正是那些作家，那些如同中了邪一样在生时选择以写写划划当工作的人们，正是那些人，正是他们，通过约定俗成的文字，告诉你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你会吃惊的发现，他们的事情与你的事情有着某种相同之处，你开始也许会觉得理所当然，但你静下心来，细想想，有时真的会很惊奇，要知道，那个声音在一瞬间，竟能穿过时间做成的坚固城墙，一下子落在你的耳边，不管你对那个声音满不满意，要知道，能够穿越时间来与你相会的东西，一定要比别的东西神奇，不信，你望望四周，或是竖起耳朵，你用手摸一摸摸得着的东西，有什么能比作家的声音更奇怪呢，你只要花上几十块钱，无论叫到哪一位，他都会高高兴兴地来到你身边，陪着你，把什么都告诉你，全无保留，不用说，他很愿意做你的朋友，只要你瞧得起他，愿意听听他的声音，惟一叫你有些遗憾的是，他无法再听到你的话了，但是，你能听他的，这总比大家彼此谁也听不见谁要好吧？

生铁

我不喜欢这样的观点。

成为什么人，你的选择是自愿的。

企求读者的同情和怜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做这种肤浅的抱怨。

第三段写得还那么罗嗦。

凌丁

确实酸

作家能拿笔写自己的辛酸，如果煤井工人能拿铁钎写辛酸的话，肯定比作家辛酸。
作家起着时代留声机的作用，但有时想，这个时代更有价值更有意味的东西往往没有被留下来。原因之一就是这个文中提到过几次的“不管多么次的作家”以及他们庞大的数量……
今天，可以听到死去的黄家驹的歌，看到死去的张国荣的脸，那么多次的作家的次的作品真的能令后人感到更“奇怪、更“神奇”吗？

黄色幽默

我觉得写得好。

生铁

写作到底为了什么？

吃饭和游戏都不能阻止我的头脑继续沿着这个方向思考。写作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需要”，我很快回答。
一切割让，一切付出，一切自以为的崇高，其实都是为自己需要。
想咀嚼，想射精，这都是需要。需要达成的时候，就产生快感。

那么，为什么我要认为，这样的作品，或那样的作者，是不好的？为什么？我判断的标准是什么？

海明威，他曾经劝告比他晚生的文学青年，不要参加任何文学团体。他认为作家是因为害怕孤独才加入这些团体的，而耐不住孤独本身就摧毁了一个作家。
我个人的潜意识里就追求着一个大同的文学世界。我这么大了，早应该成熟了，可还是象婴儿一样，盲目摸索着奶头。

可是我找到了什么？无非是语言的骗局。并不存在欣欣向荣。一个没有酬劳的、特别是一个平等的刊物，它总能使我联想到一个陷入敌群的女兵连，或是完全由女性组成的国家刑警机构。你闭上眼睛认为自己的强有力的。但这改变不了事实。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但是我不想找再恰当一些的。
何况写作还是那么艰难，冷酷。它根本不容许你讨好它。

什么是纯文学？比如？

比如，写出无数平庸作品的前辈们，无数平庸的作品。大量的文字垃圾。几百万字，上千万字……这还是发表了作品的，还有那些从没发表过作品的，数以万计的。严肃作家。绝对严肃的作家。有良心的。而无法阅读下去的。
我告诉自己，重要的是姿态。一个人是不是艺术家，关键是姿态。平庸的毕竟是大多数。可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冰冷黑色的讽刺么？一个人有几个一生？它所凝聚成的，竟是一摞没人要读的废物？
审判是痛苦的。当我认定某个作者严肃的一生只是一个无用的笑话时，当我宣布这一判决时————我是痛苦的。他还不不知道我刚刚宣判了他的死刑。同时我也在某个地方接受着自己的审判。阅读就是审判。

什么是纯文学？比如？

比如，当然了，比如，你看这几首诗，它们对汉语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个汉字组织起来，竟然能让你的嗅觉、味觉、听觉甚至情感，都产生幻觉。
但是，有人说，对技术的过分迷恋和过分磨练，架空了文学的意义。
我告诉自己，重要的是百花齐放。没有一个庞大的、多样的（其中甚至包含着一些畸形的）作品为基数，那么就出现不了真正的文艺高峰。
重要的是喜欢写，而不是内容。
可我马上又发现，大量的创作，并不能推进群众的文学品位，我是对网络文学的阅读中发现的。

一个女孩去过几次酒吧，就把它夸大成一种颓废。幻想着自己躺到在多少个男人的床上。因为长期潦倒压抑无望的生活，而造成了无能偏激并以此为荣的诗人。这二者对于文学的贡献其实是相同的。

或者可不可以理解为，成功（暂且把它理解为死后仍然有大量人阅读其遗作）的作家，是彩票中奖者？“有代表性”是不是该意味着它不是最好的？

我对自己的语调表示质疑。我已经在出卖自己困惑的模样，来讨好你们了。

可我为什么有这类想法？为的是躲避孤独的惩罚。追求一种光明的、安全的感觉。可这些做法是徒劳的。冰冷，可笑的，隔离的生命。最终都是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或许对于写作这件事过于认真的时候，正是在毁掉它的时候。
任何一个写作者。因为他从写作中得到了太多无节制的快感，所以，他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一种纵欲者应得的惩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14 14:48:49编辑过]

荚

写作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管你是刚刚进入写作的新手，还是一个作家，都要面对，然而这个问题根本上未免有些被格式化了。一旦什么东西被格式化，哪怕仅仅是一个问题那么它也就变得模糊不清，原来是马，却被夸大成了神兽。毫无疑问，写是为了需要，这些需要也许不尽相同，有的人是为了自身的需要，有的人则是为了满足他人的需要，很难说两者谁对谁错，也许从自身出发的写作更长久，但这样的写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消耗自己，因为这样的写作要求是很高的，而且在这过程中，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流于自我沉溺的陷阱里。
真正的写作越来越难，因为文字处于泛滥，倾斜，自我追逐的状态，因为语言以成倍的速度增长，同时衰朽着，很难判定两者哪个更快。我今天写下的文字，好像保存在荒漠上，我不知道它明天还会不会存在，也许今晚就会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场大风将它吹走，不复存在。所以，写的意义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小了，当然会孤独。
可是，关于写作是出于孤独的话我已经厌倦了。时至今日，你能有多么纯粹的孤独？你的孤独产生于何处？作为一个读者，不免产生怀疑。

顾耀峰

哦，石康此文，是用来赚钱的。
也就是说，答案已经有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写作是用来赚钱的；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写作赚不了什么钱。

凌丁

以下是引用顾耀峰在2005-4-15 0:25:33的发言：
哦，石康此文，是用来赚钱的。
也就是说，答案已经有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写作是用来赚钱的；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写作赚不了什么钱。

赚钱不赚钱好像也不能作为分类的依据。

凌丁

赚钱的别骄傲，不赚钱的也不要骄傲。

陈卫

以下是引用凌丁在2005-4-15 12:31:43的发言：
赚钱的别骄傲，不赚钱的也不要骄傲。

都是好句子。[em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