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好天气》：从简薄中读懂人生

范典

《一个人的好天气》：从简薄中读懂人生

一直想看这本书，被它封面上所描述的“2007年芥川奖夺冠作品”字样所吸引，却因为它的简薄迟迟未买。我想，也许这是畅销书，看过了便如同做了个梦，什么也不会留下痕迹。但真正捧它在手心，一口气读完，才发现自己起码有两次被深深感染。


作者青山七惠很年轻，自己正在经历生活的种种，却用女性特有的细腻笔触构建了这样一个看似平淡的故事。书中，女孩知寿从小地方来到东京，在母亲的舅妈这儿下榻。这个被之称为“舅姥姥”的吟子，看似衰老迟钝，甚至在知寿母亲的眼里有点“脑子不一样”，但知寿在与之一起生活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自己、体验到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微妙融合。虽然书以“飞特族（Freeters）青春自白”为整体框架，但显然吟子所居住的这所靠近地铁站的小平房却是全书的框架中心点，主人公便是在这个地方展开了与这个陌生城市的接触。如果以书中的话说，便是世界一分为二，内外世界。当时，主人公以一种惧怕的心情对吟子说道：“……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P132）而吟子这样回答：“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从这儿可以看出，知寿虽然离开单身母亲，只身在东京打零工，可是她的内心却一直没有走出自己营建的心理阴影。比如，她喜欢“收集”身边人的一些小物件，喜欢沉缅在自己的回忆中，喜欢自责，可是她不懂得改变自己。世界在她的眼里是一分为二的，虽然吟子是她的远房亲戚，母亲会每月给吟子寄钱，这种在亲情关怀下的生活其实并不独立，所以最后当知寿决定当正式职工搬去单位宿舍时，她才一下子感觉到惶恐。


故事的情节其实很简单，单线条的勾勒，自然平实的叙述，使得人物关系纯净利落、事件发展明晰了然，最可贵的是作者青山七惠的笔调很有几分节奏感，描述与对白、繁与简、精致与粗犷交替穿插，具备畅销书的阅读性，不会令人感到枯燥乏味。可是每每带上点窥探心理想知道情节的发展过程时，却又觉得情节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这就要归功于作者的文字功底了。她时常带入一些主人公的心理，将其自私、任性、挑剔、小心眼、渴望被理解和认同的心理状态展现出来，使得这一人物有血有肉，有瑕疵有棱角，仿若带人钻入了这一具躯壳当中，同存同活。作者对细节的把握十分了得，有些地方看似“流水账”般平铺直叙，却有含而不露的微妙之处，举一例：吟子织的那条橘黄色的围巾，一开始并未交代织给谁，到了第110页，三人一起吃圣诞大餐时，突然有一段对芳介（吟子的舞伴）的描写：“他今天穿了一件粗花呢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很眼熟的橘黄色围脖，……”并未道明，但有心的读者便一目了然。


而故事的线索是知寿与吟子的情感冲撞与对接的过程，一少一老，两个女性在人生的两端，各自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必定有冲突，但反过来说，也能给予对方以互补的精神元素。这样，同一屋檐下两颗看似迥然不同的灵魂如何通过沟通达到“互补”和“平衡”倒无形中成了吸引人的关键。吟子一开始在知寿眼里垂垂老矣、离死不远，但却并未对生活失去信心，而是积极参加社会交际，比如每周的交际舞。此后，甚至还穿上了孕妇穿的连衣裙，变成一位十分可爱的老太太。相对照，知寿显得有些消极。


当我们体会知寿的灵魂时，其实是能感受到自己年少时候的情感的。她那种“惟我最大”、自以为是的性格曾几何时也逗留在我们的心灵，当我们以为自己已经成年、不必拘囿在大人的想法中时，却在做着幼稚的事情。这种青春期的尴尬谁都曾经历。知寿以为自己经历过爱情，不会再受什么感情的伤害，但第二段感情真正触及她心灵时，她却很长时间无法摆脱。当她与笹冢站协理员藤田相恋后，却因为自己的无端猜忌导致两人的最终分手。说白了，她仍然受着前一段感情的伤害，无法自我解脱出来。有两处是感动我的，其一，当她失恋后强作欢颜，钻进被炉边吃冰激凌边流泪的一幕；其二，便是她离开吟子家前一晚的对话。前者是失恋后的一种渲泄，有过体会的人深知其味；后者显然意义更大一些，知寿将那些偷来的物件一一塞进了那些缅怀死猫的相框后面，意示对过去的告别。她还给吟子的那个俄罗斯套娃，像整个故事的一个象征：只有一层层剥开自己，才可能将渺小的真实的自我展现出来。此书的封皮由浅绿、桔黄、柠檬黄三层纸包装，异常精致，大概也是受此影响吧。


其实，书中三位女性，吟子、知寿及她的母亲，是女人一生中三个不同状态，她们在即将面向这个世界和已经面向世界和即将告别这个世界表现出了各自的精神状态，这当中自然就有她们对感情世界的追求和放弃。虽然是写给日本自由职业者的一本青春小说，却可以看到生与死、爱与恨、不同的人生状态和观念，这与绝大多数人的情感世界非常契合。所以，它虽然简薄，却让人衍生无尽的思绪，这，大概也是该书获奖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