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斯的诅咒

动态小组

普拉斯的诅咒
　　<查看评论>
　　大洋新闻 时间: 2009-04-18 来源: 广州日报 作者: 吕云
　　
　　http://gzdaily.dayoo.com/html/2009-04/18/content_539599.htm
　　
　　他高大英俊，是享誉世界的英国桂冠诗人，她美丽优雅，是才华横溢的美国女诗人。他们在创造力最盛的年华相遇，并谱写出一段惊世恋情。20世纪中叶，泰德·休斯和西尔维娅·普拉斯这对诗坛眷侣的结合不知曾羡煞多少文学青年。然而，两个激烈而恣意的灵魂的对撞，带来的未必是幸福。婚后第7年，1963年2月11日，刚过30岁的普拉斯在自家厨房开煤气自杀，留下年仅三岁的女儿和不到一岁的儿子。其时，她跟休斯已经分居，因为她无法容忍休斯还有一个情人。而6年后，休斯的这位情人在杀死4岁女儿后，同样是开煤气自杀，同样是30岁。
　　
　　　　更令人震惊的是，46年后的2009年3月16日，普拉斯的儿子、47岁的鱼类生物学家尼古拉斯被发现在阿拉斯加的寓所自缢身亡。
　　
　　　　这是普拉斯的诅咒吗？自从休斯的情人以跟她同样的方式自杀后，人们一直在议论纷纷。抑或是尼古拉斯继承了母亲的自杀基因？至少在自杀前，他跟母亲一样都陷入了抑郁症。
　　
　　　　真相谁也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尼古拉斯的自杀再次将人们的目光拉向这个悲剧缠绕的家族，再次企图探究悲剧背后的那些不可示人的隐秘。
　　
　　　　文字：吕云
　　
　　　　普拉斯之死
　　
　　　　1963年2月，伦敦迎来了50年不遇的刺骨寒冬。
　　
　　　　刚过30岁的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在低落无助的黑洞里越陷越深。2月11日，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普拉斯轻轻起身，她在酣睡的小儿女身边留下了面包和牛奶，然后悄悄带上房门，用湿布和湿毛巾将房间的门缝塞得死死的。接着，她把剩余的湿毛巾带到厨房，重复了同样的程序，然后，走向厨房的煤气炉，打开煤气，把自己的头深深地插进煤炉中……
　　
　　　　第二天，验尸官宣布普拉斯自杀身亡。
　　
　　　　此时，距离《钟形罩》的出版只有两星期。《钟形罩》（The Bell Jar）是普拉斯的自传体小说，被视为文学史上首部女权主义小说。
　　
　　　　《钟形罩》中的主人公埃斯特·格林伍德是个冰雪聪明、胸有大志的女大学生。她的心路历程，就是普拉斯青春期的真实写照。“钟形罩”的意象，取自埃斯特在男友就读的医学院里见到的钟形玻璃罐子，里面盛着死于母腹的胎儿标本。对埃斯特来说，钟形罩意味着“不正常的生长、窒息和死亡”——它象征了普拉斯本人的成长。
　　
　　　　童年：
　　
　　　　自觉是纳粹式父权统治下的“犹太人”
　　
　　　　1932年10月27日，天蝎座女子普拉斯出生在马萨诸塞州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根据西方的星相理论，天蝎座的主宰星是冥王星，冥王星代表着性、死亡、重生和遗产，可以说，天蝎座是一个离死亡和黑暗最近的星座。而根据有关生日的解码，10月27日出生的人情绪起伏很大。更为可怕的是，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常有逃避现实、沮丧抑郁以及自我毁灭的冲动”。
　　
　　　　当后世人解读普拉斯之死时，常会被这些预兆性如此之强的不祥字眼吓一跳。普拉斯仿佛生来就注定成为一个悲剧。
　　
　　　　普拉斯的父亲奥托是德国移民，在波士顿大学当生物学教授，是蜜蜂学专家。普拉斯的母亲奥瑞丽娅是奥托的学生，比奥托小21岁。奥托是专制的一家之主，掌握家庭经济大权，喜欢支配一切。在这样的家庭空间里，奥瑞丽娅和西尔维娅都是专制的承受者，她们没有社交生活，也很少感受到来自外部世界的欢乐。西尔维娅感觉她是处在纳粹式父权统治下的“犹太人”，结局只有“集中营”。
　　
　　　　或许是西尔维娅·普拉斯内心对父亲的诅咒招来了死神—— 1940年的11月5日，她的8岁生日没过几天，父亲就去世了。普拉斯和年幼的弟弟不得不跟随母亲搬到外祖父家。
　　
　　　　幼时的普拉斯早熟、聪慧、敏感、好强，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她喜欢写诗，喜欢画钢笔画，8岁即开始发表诗歌——父亲的死触动了她的诗心，自此她开始对死亡这个主题反复吟咏直至生命尽头。
　　
　　　　青年：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电疗
　　
　　　　1950年9月，18岁的普拉斯高中毕业后考入马萨诸塞州史密斯学院。史密斯学院是一所有名的女子文理学院，美国前第一夫人南希·里根与芭芭拉·布什都毕业于此。
　　
　　　　“我希望自己是‘想成为上帝的姑娘’”
　　
　　　　此时的普拉斯已长得身材高挑，优雅动人。她在学业上极为成功，活跃在学校各社团中，并与异性广泛接触，饶有兴味地记录下要求跟她约会的男同学的数字，她把肉体上的满足看得同饱尝美食一样重要。她相信生活中的种种经历，都是作家“磨坊”的原料。同时，她也变得愈加以自我为中心，逞强任性，虚荣善妒。“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非常面目可憎。我有极端的利己主义，自高自大……我需要、我想成为无所不知者……我希望自己是‘想成为上帝的姑娘’”。
　　
　　　　大三的那个暑假，普拉斯得到了一个令人羡慕的机会，受邀成为纽约一家时尚杂志的客座编辑，前往纽约工作一个月。这段经历是普拉斯人生的转折点。自此之后，她对于自我和人生的看法日趋悲观。
　　
　　　　刚到纽约，普拉斯既兴奋又晕眩，她感觉“自己被创造上、社交上及经济上的成功之浪托了起来”。然而，从纽约回来后，她的情绪开始陷入抑郁。到底是什么引发了普拉斯的精神失常呢？她在《钟形罩》中有所提及：“时装杂志的圈子越来越显出其肤浅造作，回乡则意味着回到波士顿郊区那死气沉沉的夏日世界，这两者都给她(女主角埃斯特)带来极大压力……”
　　
　　　　1953年，普拉斯在精神崩溃后试图吞安眠药自杀，之后，又多次自杀未遂，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施以恐怖的电休克疗法。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普拉斯曾回忆道:“这是一段黑暗、绝望、幻灭的时日——象征性的死亡、令人麻木的休克治疗——然后是缓慢而痛苦的身体和心理的重生。”
　　
　　
　　　　婚姻：从金童玉女到旷世怨偶
　　
　　　　在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普拉斯逐渐康复，回到史密斯学院继续学业。1955年，23岁的普拉斯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并成功申请到奖学金到英国剑桥大学继续深造。
　　
　　　　1956年2月，在剑桥大学的一个晚会上，普拉斯遇到了长她两岁的英国诗人泰德·休斯，两人迅速谱写出一段惊世恋情，并最终成为一对旷世怨偶。
　　
　　　　那个晚会，休斯是带着女友去的。但是，普拉斯与休斯一见钟情，一小时后两人就难以自持地热吻起来，休斯摘走了普拉斯的耳环，而她则咬破了休斯的面颊，令鲜血流了出来。
　　
　　　　4个月后，休斯和普拉斯便步入婚姻的殿堂。如电光石火般，两个天才诗人结合了，一场悲剧也悄然拉开序幕。
　　
　　　　休斯与普拉斯在一起度过了6年的美好时光。在这6年当中，他们生育了两个儿女，也曾经幸福、恩爱，在写作上互相扶持、激发灵感，诗艺日臻成熟。6年期间，休斯出版了两部获得大奖的诗集，而普拉斯也出版了第一部诗集《巨人》以及自传体小说《钟形罩》，她的诗歌成就的集大成者——诗集《爱丽尔》中的诗歌许多都是这一时期创作的。
　　
　　　　然而，1962年，这对金童玉女的婚姻黯然破碎——当普拉斯得知休斯与一位叫阿西娅·魏韦尔的女子有染后，立即带着孩子离开休斯，与之分居。对于天蝎座女子而言，最无法容忍的就是爱人的背叛。
　　
　　　　优秀的诗人注定要站在世界的另一边，为自己的锋芒所伤害
　　
　　　　其时的普拉斯已经患上了抑郁症。她挣扎在事业与家庭之间，陷入诗人、为人妻、为人母三重角色的分裂中。女性特有的不满在她身上表现得更为强烈。
　　
　　　　患上抑郁症的普拉斯情绪会突然变得狂躁，她曾经两度撕毁休斯的诗稿与书信。休斯的朋友迪多·默文认为普拉斯是遭受天谴的人。她异常孤独，与周遭世界的关系都很紧张，跟母亲不和，与休斯的姐姐奥尔文更是交恶。有人曾这样评论普拉斯：身有才华的人注定要背负更多痛苦，而优秀的诗人注定要站在世界的另一边，为自己的锋芒所伤害。
　　
　　　　休斯之死：背负一世的骂名
　　
　　　　普拉斯的自杀震惊了英美文坛，也让休斯背上了一世的骂名。他成为崇拜普拉斯的广大读者以及众多女权主义者抨击和辱骂的靶子。他们指责休斯是杀死普拉斯的元凶，正是他对婚姻的不忠导致普拉斯走上了不归路。
　　
　　　　情人以同样方式告别人世
　　
　　　　阴影一直笼罩着休斯的生活。1969年3月25日，普拉斯自杀6年后，休斯的那位情人阿西娅·魏韦尔因不堪忍受休斯继续出轨，在杀死与休斯所生的4岁女儿后，以跟普拉斯一样的惊人方式告别人世。从此，“薄幸”、“负心”、“背信弃义的凶手”之类的咒骂，就像影子一样追随着休斯。
　　
　　　　休斯遭受两次沉重打击后，意志相当消沉。然而，对于各方的责难，他并不去辩解，默默整理和出版了普拉斯所有各种能够出版的遗稿。普拉斯的代表作《爱丽尔》就是休斯整理发表的。
　　
　　　　1998年1月，泰德·休斯的《生日信札》出版，立即获得英国报刊一致的好评，成为畅销书。这是他30多年来陆续写成的88首诗体回忆录的结集，他在这些诗篇中以平实的语言娓娓叙述他对普拉斯的爱。
　　
　　　　诗人兼评论家安德鲁·莫辛认为这是“一个痴心不改、悲痛已极、深情苦恋者的著作”。莫辛说，面对这样一部作品，“任何认为缄默是他铁石心肠的证明的人，都会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冷酷无情”。
　　
　　　　《生日信札》不仅把休斯的文学声誉推上了顶峰，也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由于普拉斯之死而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
　　
　　　　1970年8月，40岁的休斯与一名叫卡洛尔的护士结婚。尽管此后多年，休斯不改“浪子”本色，仍然出去跟女人鬼混，但是这段婚姻好歹维持了下来。
　　
　　　　1998年10月28日，在与结肠癌搏斗了18个月后，68岁的泰德·休斯终于离开了扰攘的尘世。而这一天，如果普拉斯还活着，则刚刚度过她的66岁生日。
　　
　　
　　　　儿子之死：未来往往以悲剧结尾
　　
　　　　1963年2月11日的清晨，3岁的弗丽达和1岁的尼古拉斯还在熟睡，醒来时，他们已经失去了母亲。谁也不清楚母亲的缺失给他们的成长所造成的伤痛。休斯一直竭力阻止两个孩子获知母亲死亡的真相，直到他们进入青春期。
　　
　　　　弗丽达长大后成了一名画家，后来也开始发表诗歌。而尼古拉斯则成了一名鱼类和海洋学专家。
　　
　　　　父亲的死诱发了他的抑郁症
　　
　　　　据朋友们称，小尼古拉斯非常依恋父亲。他成为鱼类专家，跟休斯喜欢钓鱼的爱好不无关系。尼古拉斯小时候一直读寄宿学校，所以周末回家跟父亲一起到野外钓鱼的经历就成了快乐的回忆。1998年，休斯的去世给了尼古拉斯沉重的打击。因为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是心理的支柱。
　　
　　　　1997年，35岁的尼古拉斯在得知父亲罹患癌症后，在写给好友塞克斯顿的信中显得忧心忡忡：“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这种事往往以悲剧结尾。在这样的时刻，人要么希望自己永远长不大，要么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长生不老。”塞克斯顿认为，是父亲的死诱发了尼古拉斯的抑郁症。
　　
　　　　2003年，随着普拉斯的传记电影《西尔维娅》的上映，美国再次掀起普拉斯热。尼古拉斯的生活受到了干扰，他作为普拉斯儿子的身份时常被媒体提及，更糟糕的是，经常有人跟他联系，问他到底是站在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
　　
　　　　2006年，尼古拉斯出现精神崩溃，他辞去教职，跟朋友说，准备去做陶艺师。今年年初，被抑郁症折磨的他身体虚弱到已经不能出远门，每天睡很多觉。
　　
　　　　3月16日，从小在英国长大的尼古拉斯，死在了母亲出生的国土上，给所谓普拉斯的“黑暗遗产”又添上黑暗的一笔。
　　
　　
　　　　普拉斯墓志铭
　　
　　　　来自《西游记》
　　
　　　　普拉斯死后被葬在休斯家乡西约克郡的一处墓地，在她的墓碑（左图）上铭刻着这样一句诗“火里也能种金莲”（Even amidst fierce flames the golden lotus can be planted）。
　　
　　　　休斯一直对外称，这句诗来自印度吠陀经书。但是，普拉斯的信徒们遍翻吠陀经书，也没有找到出处。
　　
　　　　经过多年查证后，他们发现，原来这句诗来自中国四大古典小说之一《西游记》的英译本（企鹅版），是菩提祖师教授孙悟空的长生之道中的一句“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休斯小传
　　
　　　　泰德·休斯（1930~1998）是英国著名桂冠诗人，20世纪最重要的诗人之一，同时也是一名儿童文学作家。1930年8月17日，休斯出生于英国西约克郡的一个小镇，家乡风景在他童年的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印记。休斯对原始、质朴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他着迷于自然世界的美，并经常在作品中刻画大自然的残忍与凶恶。
　　
　　　　1957年，休斯因发表诗集《雨中鹰》而一举成名之后，给英国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他一生共计出版了九十多部作品，在英国，他是二战以后读者最多的作家之一。1977年，休斯被授予帝国荣誉勋章（OBE）。1984年，成为英国“桂冠诗人”，享受皇家俸禄，这一荣誉一直保留到他去世。
　　
　　　　普拉斯小传
　　
　　　　西尔维娅·普拉斯(1932~1963)，美国天才女诗人、小说家。她被视为是继艾米莉·狄金森之后最伟大的美国女诗人，跟狄金森一样，也是在死后才获得更广泛的认可。
　　
　　　　普拉斯的诗集《巨人》和《爱丽尔》被认为是上世纪60年代“自白派”诗歌的代表作。所谓自白派，其实就是“坦白派”，坦然暴露内心深处隐藏的一切，即使是自私肮脏丑恶卑鄙的东西也暴露无遗。普拉斯生前发表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被视作女权主义小说的源头，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样伴随着每一个美国少年的成长。
　　
　　　　1982年，普拉斯死后19年，《爱丽尔》获得美国诗歌最高荣誉——普利策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