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与权利

暮幕

我的汉语水平其实有限，只不过没事多读了几本闲书，有些思想和看法，郁结在我那赤诚而因营养不良才瘦骨嶙峋的小胸脯里不吐不快，没事就写点不上台面的鸡零狗碎，其水平连蒙骗点稿费和博得寥寥喝彩的能力也欠奉，想想也实在可悲。不过权力和权利这两个词我好歹还能区分的开，一想到这两个词在自己的生活中似乎无比重要无处不在，又显得那么的若即若离，难免多少有些失落。我似乎是个没权力的人，不但自己没有，身边的亲朋也没有足够的权力帮我得益，这世界好像存在着这样一个潜在的定律，你若是立志做一个远离权势、志向高远的家伙，这一生恐怕就只能遭到权力的桎梏，到处碰壁，就如同社会里的诸多体制和禁忌在你脚下画地为牢，你若想尝试着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便有那无数世俗的力量对你大呼小叫狂呼乱骂，誓要逼你乖乖听话。如你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了，他们又唯恐避之不及，或者干脆无视你，这个牢房如同跗骨之蛆，走到那里它就跟到那里，直到我有天精疲力竭，躺倒在祖国母亲那足够宽阔而博爱的怀抱里，于是多少激情和梦想就此成了泡影烟消云散而去，不过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父辈和比我更为可怜的人，我还有些什么可以值得抱怨的呢？

按说权力这玩意是世界上无比金贵而又稀缺的好东西，是人们争来斗去乐于追逐的萌物，那权利咱总该是有上那么一点吧？比如生存的权利，呼吸的权利，睡觉的权利，林林总总细细数来，嚯！居然还真是不少，但仔细一瞧，你会发现那权利无一不是经权力许可验证过的，若是敢稍越雷池半步，你那点不痛不痒的权利也能立马化成乌有，你比如上访的权利，寻求公正申诉腐败的权利，抗御强拆与简单粗暴的城管的权利，自由思想特立独行的权利，这些权利一经抬头，权力那厮就少不了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股急着分吃唐僧肉的急迫神情，无情地将其吞噬了下去。权力与权利的如此不对等，好比泰森和林妙可站在了同一拳击台上，一方满脸无耻肆无忌惮地调笑戏耍，那边的小萝莉空就只能余下大喊不要啊的力气和能力，这也往往造成了人们对前者的无比狂热和对后者的噤口不语与淡漠，所以那么多人的去国我也很能理解，谁让陈丹青老师写文章说初到美国，发现每个人都长了张不曾挨过欺负的脸。我只是暗暗疑惑，既然那边如此的好，又为什么频频回国著书立说呢？或许是因为那国家实在伟大，如此常识性的论述早已是社会发展中的昨日黄花，善乏可陈。

权力与权利的发轫极早，自柏拉图的《理想国》写成之前，便在古希腊的城邦里有了一套完整的法律和体系，那时的生活中除了衣服穿的少点，神话、思想、花园和澡堂子多外，集会的场所也不少，人们站在大街上说什么都可以，不像老舍先生的茶馆里墙上还要贴什么莫谈国事的条幅，是为自由言论的权利，站在台子上滔滔不绝，说的多是针砭时弊或同自己休戚相关的话题，你若说的不好又不在理，观看者的臭鸡蛋和烂泥块就会毫不吝惜的向你投去，所以逼得当时能言善道者的智者不得开创出了对后世颇具影响的语言学、修辞学和逻辑学，而且你若想从政得到权力，据说这几门还都是必修课，不能忽悠您连个基层干部也当不好，还想进元老院？那时的人们还发明了投票权和选举权，实乃成就了现代西方政治体制的滥觞，不过有这权利的都是公民，也就是能纳税的自由人。想到这里我环顾下四周又端详了下自己，觉得大家没有那个不算是自由人，但不知为什么总没有勇气和脸面说自己是公民，类似公民及公民权的说法往往在法庭上宣判时会偶尔提及，那就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按说这两者本应互相约束制衡，人们的生活才能得以安康社会和谐，但那样的历史往往索然无味，既没朝代更替，也无金戈铁马的传奇，搞不好就成了日本天皇那样的万古一系，好没意思。不过人是很贪婪愚蠢的群体，美好的日子往往有限，就开始变着法的折腾自己，人们相互征伐倾轧，其实也就是为了那点权力与权利，中国传统政治中权利大的不得了，而且多混不讲理，秦始皇被儒生们骂了几句，暴怒之下就着人抓起来活埋，管你什么皓首穷经学富五车，不听寡人的寡人让你永远失去说话的权利。权力大了用的极端了往往反作用力也大，百姓们被权力压的抬不起头尚能苟且偷生，及至发现自己生存的权利也不稳妥无法生活，便开始抓耳挠腮的剪径为贼，更有那有志气有理想的就此揭竿而起，不过到那时就早已不是为了捍卫自己的那点生存的权利，而是横下心要夺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按俗语说就是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连水浒里那个特没文化又痴蛮可爱的黑李逵都没事老蹿叨着宋江哥哥杀上东京去，抱着这样的投机心理的人是前仆后拥啊，挤满了整个二十四史，也不知道成就了多少帝王将相诛灭了多少乱臣贼子。不过民众对于权利和权力的诉求也并不总是清醒的，苏格拉底就被希腊的公民们投票吞毒而死，罪名居然是不信神而蛊惑好青年们学坏，袁崇焕被凌迟处死时京城百姓纷纷掏钱买他的肉生吃，这可比鲁迅先生写的蘸血的馒头来的刺激，文革几亿人的狂热躁动和纳粹的崛起不也源自混靡时代的群体无意识嘛？所以我常觉得过分的集体主义不是什么好东西。后世有人写了《乌合之众》和《群氓时代》这样的书，来进行论证分析警醒后人，我略翻了翻承认是写得真是好，但却不想买来仔细去瞧，光你知道又有屁用呢？一个人能抵挡得住时代的洪流和激狂的群众们吗？可独善其身往往也不能得以幸免，当年文革里血统论的那张大字报上是怎么说的：不革命，就是反革命，不要以为不革命就可以躲到一边享清福去…….我想起吃饭时我妈总语重心长的教育我说，不要参加任何政治运动，显然是吃过不少亏，不过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入党提干什么的，她还是会眼馋暗暗称羡。

无论如何我还是庆幸自己能活在当下，于我而言这时代不好也不太坏，想想斯大林和文革时的种种骇闻，就该高兴自己这样地不谙世事思想偏激胡言乱语，而不用去流亡、枪毙或劳动改造去。现如今大家遇到最多的，无非是老板可以在办公室抽烟，而你若也学样，不但老板看你不顺眼，同事们也觉得你是个不识好歹、自讨没趣的糊涂蛋；同样的主意或话语由你和老板说出来肯定也不可同日而语，老板那是英明睿智高瞻远瞩，你这边厢就必是奇技淫巧杞人忧天，再有如加班不敢要加班费，歇年假必得做好辞职的准备什么的，你看人家老板开着豪车搂着小蜜，满脸的傲娇之气，可见权力仍然是好东西，只是人们在追逐权力的同时，往往便主动放弃了自己本应捍卫的权利。最近看新闻美国占领华尔街运动如火如荼，人们齐聚街头痛斥、挑战金融寡头们的贪婪与巧取豪夺的特权，希腊公务员也没闲着，针对裁员和减薪的政府行为而走上街头，游行奔走来公开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一边钦佩这些国家的民众可以得享这种权利，而不愧于作为公民的权力，一边也深深的希望自己的国家万万不要走到这般田地，因为无论作为民众还是国家，咱们真是折腾不起。

陈树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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