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四则

阿步

它们终会停息

        四处灯火。推杯换盏时，
        雨滂沱。唯内心的平静
        可折断雷电的翅膀。

                                6月7日      

        中午看着笛安的小说《歌姬》睡去，大中午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高中时代的人物竟出现了，而且其中一个早和我成为陌路。而地点，在我的铁皮屋办公室，还有我的小村庄。

       一开始在办公室里，T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就跟我进来。我坐到办公桌前。T让我帮他把手机在电脑上充电。他就在一边坐下，手中还有一款手机。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女生说话。他急忙和我说，赶紧把充电的手机藏起来，千万不要让即将进来的这个女生看到，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天大秘密。而那个声音一进门，这个女生竟然是C。当时她一直管T叫二哥的。她好像没看到我，直接就奔T去了。大声说：给我拿出来。而我竟然还在T的眼神提示下，帮着把手机藏得更加隐蔽。因为这是我的办公室。C在我的身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接着，竟然坐到T的大腿上，说：咱亲一个吧。说着还回头看我一眼。不料，T挣扎着，就往外跑。C就在后面追。而我也稀里糊涂的跟在后面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来实在追不上了，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我就把C拉住，问到底怎么回事。C说，是T家里的事。他妈好像出事了。我说哦。怎么了，她说具体也不清楚。等有机会再和我说。说着就抬起手臂和我再见了。我看着她远去。而我此时所在的位置竟然又在我们的小村庄了。

       醒来后一头雾水，我都多少年没见他们了。怎么会梦见。一整个下午，在我的铁皮屋中，头昏沉着，整个身体都跟着别扭。

       晚饭后，洗过澡。回到房中。刚坐一刻钟，风起来了。能感觉到我的铁皮屋在摇晃。转头看窗外，夜竟早早来临，已深。天上的云呢，应在翻涌。一道闪电亮起，又一道闪电亮起。我的窗子有点吃不消。我就去帮忙，用手掌抵住边框。此时，只觉头顶之上，噼噼啪啪的响起。雨来了。本来昏昏欲睡的状态，让从墙缝里吹进来的凉风一吹，竟漾起涟漪。
       等风小了，我退下，坐到电脑前继续刚才的文字。一开始，是戴着耳机的。里面播放的是我喜欢的《K歌之王》。但是，越听越听不下。索性，摘掉耳机。静下来，又热闹起来。听着雨水跌落在屋顶上，从那种干脆利落的声音可以判断，这场雨不密但雨滴硕大。
       雨滴一直和雷电挑逗着我的耳朵和心思，再加之有蚊子在身边挑衅，实在坐不住。起身，去隔壁取了一盘蚊香。顺便站在外面看看雨，看看闪电。空气微凉而新鲜。洋灰地上已经积了不少水，在路灯下面散发璀璨光芒。上夜班的年轻人，趁夜餐时间，在雨中相互逗趣。偶尔和站在二楼的我打声招呼。真像一场电影中极具质感的一幕。

       再一次坐下，点燃蚊香。点开《重庆森林》。关灯，在幽暗的光中看一场梁朝伟和王菲的时空交错的爱情。里面的插曲真是好听。California Dreaming。听着，心和身体好像自由了，好像要奔跑起来。
       忽一转头，有火车在窗外的高架铁路上奔跑。雨已经停息了。雷电也停息了。电影也将停息了。还有更多，将要停息，我知道。我只管耐心的等待。
       你们来了也将自行离去。

回家记

       坐绿皮的城乡班车，与车窗外的风景（我认为那是不折不扣的风景，它原本是你熟悉，甚至熟悉到视而不见的植物和田地，而当你站在另一处，它们往往成为了别样风景）匆匆路过。在十字路口下车，沿着公路往南走。这条路上有一段树荫。我数不清在这里走过多少次，上学走，下课走，晚自习之后还要走。过了这片树荫，再走过一座小桥，就走到家了。

        回家。每次回家，仿佛都成为了一件让我兴奋的事。忽然想起《小王子》里小王子和狐狸。狐狸要小王子驯养它，需要小王子离他远一点，然后一点点慢慢的靠近它。比如每天四点出现，那么三点的时候，狐狸就可以在幸福的等待中迎接小王子的到来。而我就像那只被驯养的小狐狸，打算下午回家，上午就开始准备心情。
而以前，我是一点也不希望被驯养的。
       在我家的铁盆中洗了脸。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妈妈说：你三姨奶奶来了，去看看吧。

        三姨奶奶是大奶奶的妹妹，石家庄烟厂的退休职工。当时在石家庄上学时，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和两个老人在一张小桌子上吃一顿饭就回学校。而在今年年初，三姨爷爷因病去世了。三姨奶奶便只和刚离婚不久的女儿生活在一起。现在，她的女儿也病怏怏的，两个人的生活显然是一塌糊涂。所以大爷便亲自去石家庄把三姨奶奶接回了我们乡下住些时日。
        大人们说我小时，三姨奶奶还给我取了一个小名“会来”。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也没叫起来。我能想象，当时三姨奶奶给我取名时的那种优越感。她是城里人，而且是省城的。她在我们的小村庄里这些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黄土地的人们面前，肯定要闪闪发光的，就像一颗月亮吧。但谁又能想到，老年之后的月亮，甚至比不过一颗小星星。

       大奶奶家是老式的房子，小门小窗，屋子里采光不好而显得昏暗。一进门，就看到三姨奶奶倚在东面的皮箱上，背后垫着枕头。大奶奶则躺在炕头上，舌头不时的往外伸，好像要说话，又像在咀嚼些什么。年近九十的两姐妹就这样安静的在一间屋子里，彼此沉默。大娘说：三姨，会来来看你了。大娘的声音有点大。如此，三姨奶奶还是在大娘第二次喊出“会来”时才直起了腰板。借着夕阳的光，我能看出，面前的这位老人是多么疲惫。甚至疲惫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寒暄。因为大娘说她白内障严重了，已经看不到了。
       终于还是开口。聊了聊我的工作，并且说起来之前的一些记忆。说说停停。而在一旁的大奶奶，只是用深陷的眼睛懵懂的看着我们。忽然，大奶奶起身，在褥子下面摸索出来火柴，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又掐了，再躺下。大奶奶已经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了，虽然现在还能独自行走，眼睛也能看见。但是已神智不清。她已不是那个事事讲究的大奶奶来的，也不是那个河间城里的大家闺秀了。
       断断续续的说了些话，只觉气闷，便说声“姨奶奶你歇着吧”出来了。

       妈妈说三姨奶奶来的那天，大奶奶根本就认不出了，总问大娘“这是哪里的亲戚”。当时，三姨奶奶就流了眼泪，说“亲大姐都不认识妹妹了”。我想，当她坐上从石家庄开往沧州的高客时，她的心里肯定也曾幻想，十余年未见的姐妹俩相见时的动人场景（虽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彼此握着彼此的手，泪光闪闪的说起小时候。

愈稀少，愈珍贵，愈孤独

        当一件事变得愈来愈容易，愈来愈随便，只能说明这其中已有太多水分。或者它本身已经变得廉价。由此及彼，大概都差不多。

        想起一个孩子。
        当时，我到一家维修店办事情，就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看着店家的一对孩子在电脑前玩游戏。外面，一辆摩托车忽然停下来。下来一家三口，父亲停好车，母亲把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孩子从大人的衬衫里抱出一起进来（应该是大人怕摩托车带起的风吹着孩子，所以给他披了一件大人的衬衫，像一件斗篷，联想到哈利波特）。
       应该是老主顾了，那个父亲一进门就问：你爸呢？那对姐弟俩，不抬眼睛的说：拿件儿去了。而那从斗篷里出来的小家伙一进门就滴溜滴溜的跑到姐弟俩的跟前，用稚嫩的童声对着电脑说：我玩鸟，我玩鸟。他还没有电脑桌高呢，看他踮着脚尖，玩不成鸟的那种煎熬，实在有趣。他妈妈看我在一旁笑，就说：这孩子就爱玩电脑。我也接着问那个孩子：这孩子几岁了？孩子妈妈就对着孩子说：告诉叔叔，三岁了。这时，孩子终于把眼睛离开了电脑。他应该知道了，那对姐弟不会让他玩的。这孩子的眼睛真像是黑葡萄一样的，闪着光芒。招人喜欢。
       我就想逗逗这孩子：玩什么鸟？他妈妈就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就爱玩愤怒的小鸟。我真是憋不住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玩“愤怒的小鸟”。
       之后孩子又说了几次“玩鸟”，只是那对姐弟一直不肯让，他也就死心了。看我手里手机正放着音乐，他就自己在店里转起圈来。跳上了。我就顺势，给他拍了照片。他应是发现了闪光灯，竟然开始白起pose。他妈妈在一旁说：这孩子就爱照相。
       每拍一张，他都要跑过来看看效果。之后再去摆pose。几张之后，他忽然停下，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向他妈妈报告：我去尿尿。站起来后，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尿了个马。又滴溜滴溜的跑进来。
       虽然我一直在逗这孩子，可是等我离开那里，想着他跟我摆手再见，才发觉，应该是这个孩子一直在逗我。因为我清楚，这样的发自内心的笑，在我的生活中，似乎愈来愈来稀少。因此，它也愈来愈珍贵。

读《小姨多鹤》

       上吐下泻，感觉又瘦下来。头昏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所以，昨晚早早就躺下来。盖好肚皮，千万不可着了凉。喝下一杯马莲花，出了点汗，觉得舒服些。之后，就拿起了刚刚买的严歌苓的《小姨多鹤》。
       很久没有读小说了。乍一读，觉得不自在。本来以前的小说阅读，基本都是围绕在青春题材的。尤其是那篇十几页的序。更是让我头晕目眩（这也是我以往一贯的阅读障碍，再好的小说，开头总是难以读下去，比如我非喜欢的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徐则臣的《午夜之门》，都是这样）。还好，后面的故事渐渐的活起来。尤其是到了多鹤有了身孕之后，我读的算是津津有味了。因为它让我闻到了人间烟火味儿了。
       虽是第一次读严歌苓的作品，我能感觉到，严歌苓的叙述节奏之快。不过，有些地方还是稍显跳跃过头了。她把我的节奏甩在了后面。
       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接触这类作品。而且是在许久未接触小说后的现在。加之身体的不适，这是一场充满未知的阅读战。

       希望以后也还能写小说。
                                                                                                                                               

蓝风

小说，那就写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