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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我眼中凤姐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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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5 19:51: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柏仙妮于 2012-8-25 19:55 编辑

王熙凤，在《红楼梦》十二钗中虽只排第9名，却是《红楼梦》中最抢风头的人物。脂批批她是脂胭虎，奸如曹操，可爱亦如曹操。关于她管理贾府治家的各种手段，看官们也是见仁见智。有人认为她长袖善舞，治家有方；有人认为她中饱私蘘，是败家的祸根。《红楼梦》第13回借秦可卿的丧事道出一句：“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齐显了凤姐的才能，却又在后头借贾琏的心腹兴儿的嘴将她阴毒的一面给说尽了：“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原文65回）。

如此一位人物曹公在她的评词里写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将她悲剧性的一生作了高度概括。这样一位毁誉参半的人物不是我一篇文所能写尽的，她的才能，她的阴毒在《红楼梦》一书中也写得详尽，我只是想把细读红楼外对王熙凤这个人物的一些心得写出来与大家分享，看看是否如此。

第一，我想先谈谈凤姐的胸怀

由于尤二姐的事，世人往往将凤姐看成心胸狭隘的女子，其实除情事外，熙凤的见识胸怀却是有过人之处的。

其一表现为对秦可卿的才能的尊敬。（由于刘心武先生的秦学，可卿的出身高贵似乎已成定局，我不想反驳却也不去考虑，我就红楼一书来说）。

可卿死前曾托梦与凤姐，谈了她对人生未来的一些看法。凤姐听到可卿的话，不但不因可卿说话时颇为直率的无礼的语气而生气，反而十分敬畏，虚心请教。原文“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须知可卿是凤姐的晚辈，如此直言警戒自恃其高的凤姐，也算是有些不敬了。可凤姐却虚心纳警请教，并无半点自恃之心。在我眼中，这便是对凤姐过人胸怀描写的一个伏笔。

其二表现为她对探春的无私的赞赏。

书中55回写道，因凤姐生病，所以管家的事就落到探春，宝钗与李纨这三人的身上。事实上由于李纨的‘不争’，宝钗的‘自守’，真正管家的重任就落到探春身上。探春为了立威戒人，采取了‘杀鸡儆猴’的手段，凡事先拿凤姐儿开刀，处处揭凤姐管理的不是，三翻二次整改了凤姐治家时所用的一些法则。可凤姐知道后，却发自内心的赞扬探春，并为探春是庶出的身份而鸣不平，且叫平儿顺着探春帮她拿自己开刀，认为与探春做个膀臂，以后便不孤不独了。55回原文：“凤姐儿笑道：“好，好，好，好个三姑娘！我说他不错。只可惜他命薄，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原文太长，大家可以自己找出来看）

我当时与人讨论这事的时候，许多红友都认为凤姐是因为探春是庶出，又是个闺女，将来无法与自己争夺利益，且又可以借探春治人，所以才显得如此大方。这个观点我是不赞成的，我认为就算红友们关于凤姐与探春无利益之争，所以凤姐显得更从容之事是全部属实的话，这也不能抹杀凤姐爱才识才有过人胸怀这一特征。

我认为嫉妒之心是人的劣根性，不是非要有利益相关才会表现出来。犹如我们遇到一个比自己美许多的美女，即使她不跟我们抢男朋友，与我们的生活也无任何瓜葛，可只要她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会有忌妒之心，不平之气。又如我们在工作中碰到比我们有才华的同事，即使这个同事与我们各司其职，不会抢走我们的饭碗，可我们还是对领导对他的表扬和喜爱产生嫉妒之心。

嫉妒本身就是因人胜过自己而产生的忌恨心理，并不需要有任何实际利益的冲突。要容忍与自己一样有才，甚至比自己更有才的人所闪耀的光辉有时就是那样的艰难。所以我认为凤姐对探春所突显的管理才华抱着欣赏且支持的态度本身就证明了她的过人胸襟。

其三表现为她对岫烟没有任何私利的帮助。岫烟来到大观园，聪明的凤姐为了省去麻烦便让岫烟与迎春同住，这样日后便出了矛盾，那刑夫人也不会怪到她的头上。因为在迎春在名义上是刑夫人的女儿。可日子久了，她便看出岫烟是个温厚可疼的人，凤姐便同情她家贫命苦，比对别的多疼他些。49回原文：“凤姐儿亦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与岫烟。凤姐儿冷眼敁敠岫烟心性为人，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论了。”

个人认为凤姐对人对事恐怕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了，她对岫烟的同情心首先源于岫烟是个温厚可疼的人。“温厚可疼”这四个字比较笼统，从书中对岫烟的描写来看，岫烟也算是一个生性淡泊，性情平和谦让，为人处事不亢不卑的一个才女。因着对岫烟的赏识，凤姐不介意她出身贫寒，寄人篱下，又是刑夫人的亲戚，反而对她比众姐妹更疼些。这也可看成凤姐对于人才的一种赏识一种襟怀。

其四还可以表现为对晴雯的一种爱护。在74回原本就讨厌娇媚之人的王夫人经王善保的挑唆，记起曾见过晴雯一事，想与凤姐拿实。按理说凤姐理应记得，却还是以记不清来推脱。从中也可以看出凤姐不但没有害晴雯之心，却有帮晴雯之意。

原文：“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
凤姐见王夫人盛怒之际，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调唆着邢夫人生事，纵有千百样言词，此刻也不敢说，只低头答应着。
凤姐只得答应说：“太太说的是，就行罢了。”

曹公善长春秋笔法，从原文中看就可以惴测出即使王夫人恼怒晴雯，凤姐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有意隐瞒，实是帮晴雯也。

回想全书，书中很少有晴雯与凤姐交情的描写，（袭人与凤姐的交情还描写到），但晴雯的容貌性格，凤姐不会不知道。晴雯即是个出名的暴炭子，全文却没有描写凤姐对她的不满和排斥，反而有心想帮助她。从这一点来看，我便也认为以凤姐之眼，应也看出晴雯虽性格暴烈，为人却是冰清玉洁，一片丹心，因而才想保护于她。这聊聊数笔，或不足于证明凤姐的胸怀，却也能从侧面写出一个别于平时的凤姐。

其五就是小红被凤姐选中的事，因27回的书中写的很明确了，我这里就不赘述了。

第二、谈过了凤姐的胸怀，我还想谈谈凤姐的“礼”。

虽然与红友们争论起十二钗的排名问题，总是有许多理不通的地方。但我始终认为，曹公知所以这样排名，肯定有其深意。按理说识墨不多，性格泼辣的凤姐儿，只要曹公笔墨写的有些偏差，便与市井中的泼妇无异了。但刘姥姥曾赞叹过：“礼出大家”。偏偏指的对像就是凤姐儿。那么为何一样是泼妇，凤姐却得了个礼出大家的称誉，而一样的泼妇的夏金桂却只落了个被婆婆说不知大家规矩的下场呢。

看看凤姐对公公婆婆的忍让和顺受，就可以看出凤姐的守礼

书中虽然没对邢夫人的出身作正面描写，可从邢夫人的弟弟的言谈语止来看，邢夫人应该并没有一个非富则贵的娘家背景，否则邢夫人也不可能去做贾赦的填房。（贾琏与迎春都不是刑夫人生的，而从贾琏的嫡正，凤姐所嫁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出身来看，贾琏的母亲才是贾赦的原配，邢夫人只能是填房）。

可出身四大家族的凤姐对于这个出身即不高贵，性格又很左性愚吝，甚至很不得她自己婆婆（贾母）喜欢的婆婆，还是非常尊重的。

举二个例子

1、  在71回，邢夫人原因忌妒凤姐受贾母之宠，又受陪房费婆子的挑唆，不问清红皂白，故意在贾母生日那天，当着许多人的面，假借为自己的陪房费婆子求情，让凤姐放了饶过得罪客人（尤氏）的刁钻无礼的下人，其实就是借此事无故给凤姐没脸。（“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这是贾母的话）。凤姐儿受了这个委屈，越想越气越愧，不勉灰心转悲，却不敢对自己的婆婆有任何抱怨，只能自己回房偷偷哭泣。反被鸳鸯问起来，亦不敢向贾母告壮，反而为自己的落泪掩饰。其实当时凤姐正得贾母的宠，如果她向贾母告状的话，就算贾母不马上去指责邢夫人，多少也解些气，可凤姐虽有怨心，却没半点怨言。这便是她知礼处吧。

2、贾赦夫妇不但贪财，对自己的儿子儿媳亦无故挑剔。
  在74回写道，贾琏夫妇像鸳鸯借老太太的家当不知被谁传了出去让贾赦夫妇知道了，这贪财的贾赦夫妇就由刑夫人出面，向贾琏夫妇要钱，按理说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这刑夫人要钱时明摆着不是因为缺短，是因为贾琏夫妇像鸳鸯借钱他们看的眼红而已。凤姐却详情说：“他们必不敢，倒别委屈了他们。如今且把这事靠后，且把太太打发了去要紧。宁可咱们短些，又别讨没意思。”因叫平儿：“把我的金项圈拿来，且去暂押二百银子来送去完事。”

凤姐典当金项圈的事虽然有些作姿态，可对于无顾挑衅的贾赦夫妇，她却是给足了面子。一点都没失礼失仪之处。

上面这二点写得还比较明，我读的时候感觉还有几处暗写的，也一并写出来。

3、  书中贾宝玉的拚打写的惊天动地，众人皆知皆惊皆悯。可贾琏的挨打不但没正面描写，甚至只从平儿三言二语中捕捉到信息。
贾琏因没有帮贾赦害人夺扇，被贾赦乱打了一通，这件大事全文都没有描写到贾琏夫妇的抱怨，像凤姐这么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却也没有一点声息，作者只假借平儿的嘴骂了雨村几句。平儿之骂实等于凤姐之骂，想来这妻妾二人暗地里不知骂贾雨村多少回，可偏偏就没有对贾赦夫妇的怨言，甚至没有一点点的风声。这便也可以看作凤姐虽然仗着贾母的宠爱，自己的才能和家世，却也不敢猖狂放肆，置孝礼于不顾。

4、  书中写邢夫人无顾生事给凤姐没脸的除了那明一处外，还有暗处描写。在73回，邢夫人因迎春乳母赌钱获罪的事教训了迎春，又怪罪了贾琏夫妇。因而邢夫人对于上来侍候的凤姐根本不待见。
原文：“一言未了，人回：“琏二奶奶来了。”邢夫人听了，冷笑两声，命人出去说：“请他自去养病，我这里不用他伺候。”

这短短一句，看似轻浅，却让不写而写的凤姐颜面扫地了吧。

通篇红楼，写到凤姐与邢夫人时，皆是刑夫人无故生小心之气，处处与凤姐为难。可通篇红楼却没有凤姐对邢夫人的半句怨言，一直都忍耐有加。

所以凤姐再泼再辣，因自家身世再猖狂，却都还守住了为人子女的礼义大节。与一味与婆婆顶嘴，当众耍泼的夏金桂有天壤之别。
也正因此凤姐可礼出大家入登正十二钗，而那个夏金桂却指为盗跖的性气，被众人看成了扫家星。

上为读红心得，亦不想单纯想为凤姐的阴毒，狠辣辩驳，只是认为阴毒狠辣的凤姐儿亦有顾全大局，富有眼光胸襟的一面，因而写出愿与大家讨论。

（2011年2月首发于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