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对shep这位作家和他的作品饱有热情。近两年来,如果可能的话,我一直愿意给shep的作品写评论。尽管我们同在一个城市生活,但从未相约见面,哪怕是这点也恰恰让我感到更加放松和舒服。 但遗憾的是,我不是一个理论基础十分深厚、逻辑感很强的评论者。这种好感来自于哪里?我说出来很可能就是对shep本人的一种偏见。
尽管他的作品无论从风格、内容还是形式,都充满了变数。但我仍以为他是一个有地域色彩的作家。
他的那些描述城市生活的冰冷、居高临下,描写一个不存在的地方时的那种彷佛带有哲学思辨、政治寓意和预言家式的揶揄,这都是只有北京这个城市才能赋予他的某种精神。
他不拒绝疯狂。他对底层抱有好感,但他一直在将自己训练成一个富有体系、经典性的作家。他的文论现出对古典主义的功底。但他的小说无一不是表露出某种对暴力的沉醉。揶揄政权、揶揄官僚、揶揄民众以及揶揄爱情。
老实说,成长在北京的我,对于这种特点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这次的两篇小说中,《塔基卡迪变奏曲——国王与恶魔》,我在几年前就读过。它具有shep早期作品的风格——虚拟的西方环境、逼近邪恶的真实的人类生存状态、将童话的无限拉伸以及貌似漫不经心的语言的狂欢。这个小说借用了动画片《国王与小鸟》的人物和背景(而这个动画片又取材于安徒生童话《牧羊女和扫烟囱的人》),是对这个动画电影的某种致敬。但是小说是用作者自己的方式去探讨艺术、意识形态、自由、爱情以及更广泛意义上的“存在”的主题。他在小说中对于这些母题的探讨,本身就有很浓的西方哲学意味。
遗憾的是,这些领域对我而言都不是非常熟悉。在我看来,shep小说最珍贵的品质不在于它的思考本身,而在于小说所散发出的本能的力量。或者像他自己评价他人小说时所说的:“需要一种能与生活的真实和无限的庸琐相抗衡的力量。”
动画原作中的“小鸟”变成了“恶魔”这无疑表明作者并非没有自己的好恶判断。小说“既有一个传统的线性逻辑所支撑的故事平台,但在其下面的则是永远反复重现的毫无关联的一大堆片断所组成的一幅立体派油画——看似完整而实则支离破碎;纵然破碎但内在上却一脉相承……”要保持小说的一体性,靠的恐怕就是我提到的那种原始本能的力量。
小说临近结束的时候,读者不知道这是否是另一重真实,构成了小说冲突的那些童话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中国乡村剧团的的诸多演员。
此外,“这位新来的盲人伙伴双手正抓着铁栏杆,蹲在地上。他露出了比较天真的微笑,只是在那两片黑色瞳孔的后面,深藏着某些琐碎。这些带有思想性的琐碎造就了瞎子身上独特的气质。”我总觉得这个盲人身上带有作者自己的影子。
《五月琐事》是作者在两年时间里写出的长达17万字的长篇小说。是新作,我之前未读过。这篇小说我没有读完。
小说是献给家人的,但我相信这种致意更倾向于是默默的行为。他的家人可能一时还没看到这本小说。
小说分为5大章——在荒野中、耶稣说:不可通奸、一桩生意,在相互信任中往来、踯躅、黄昏时分。
小说似乎采用了奇特的倒叙结构。它的结尾看起来似乎是一种通常意义上的上扬的积极——小说需要这样的结尾。而如果从头看起,你会发现,开头就是小说结尾之后的一段时间以后所发生的事,却依然是同样的场景——荒野。一切仍笼罩在炎热和某种意义的绝望之中。这就给了小说惯常会有的积极光明的收尾(哪怕它仍充满讽刺),给予了重重的一击。shep是个骨子里带有讽刺感的作家,所以这样的小说格局,构成了整个小说最大的讽刺感,或云“作者本人的轻蔑感”。
我对这种硬冲冲的轻蔑与讽刺,往往手足无措,我很少采用这样的笔调,因为它会最大限度地暴露一个作家的真实面目。但我又在此文一开头提到我对shep作品的热情与好感,这好感却恰恰来自于这种贯穿全文的态度。
作为一个长篇小说,《五月琐事》的语言是合格的,这篇小说推进的动力,更多依靠的角色的内心独白,而不是情节的叙述。这并不容易,且是此篇作品显而易见的优势。小说中的人物集中,并各有所用,不会让读者弄混他们。它忠实地记录了当下的现实,在描写家庭生活的微妙感受时,明显更为鲜活生动。
无论怎么说,长篇写作,都是一个写作者必须而难忘的跋涉之旅。短篇只是举杠铃,哪怕龇牙咧嘴汗流浃背。而长篇是征服一座山。漫长、要有筹备、需要经验和耐心。shep在这些方面做的不错。
此次专刊选择了该长篇中一个相对经典的段落,它比较完整地体现了小说本身的节奏、质地和色调,并且可以完全独立成章。 对于这两篇作品,我能说的,暂时就是这样。如果其中有误解和错误,可能需要作者本人指出了。事实上,我对这两篇作品的想法远比我写出的要多。读一个对手的作品,往往可以很好地勘正自我——这不是玩笑。也期待其他读者对这两个作品提出看法。
有时别人写的是现时的纠结与斗争,而我却读出熟悉的怀旧。
【黑蓝网刊11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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