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它变得清晰时突然又失去方向

lexiaozhu

十五岁之前我并没有去过几次县城，而且多数是买吃穿住用，基本上我所接触的书籍都是教科书，或者在叔叔伯伯家里能搜到一些残缺的书，很多没头没尾，那时候有一本红楼梦却羞于看，因为大家都说“看了红楼梦，得了相思病”，事实上我并不知道相思病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唯一的一次书店经历还是在初中的时候有个英语竞赛，为了准备这个竞赛，我就拿了十二块钱去买了一本叫做《英语1+1》的参考资料，遗憾的是我以一点五分之差没有进入复赛，当时的复赛是在市里进行的，后来去市里上高中才知道我们的复赛分数线是一百零八分，而班里有位女同学竟然得了一百四十多，不禁暗暗惊叹天外有天。县城里的书店很少，新华书店是必须有的，我有一些堂兄弟经常出没在县城，因此我会战战兢兢的跟在他们后面在书店里蹭看小人书，那时候心里的紧张感在于有可能随时被店员轰出去，再后来于某个高中暑假去书店买了一本岳麓书社版的红楼梦，九折，十八元，我看得很认真，不认识的字都找字典查来注上拼音。这些寥寥的经历导致我几乎对县城里的书店没有任何印象。在市里读书的时候，自由了很多，周末经常会去逛逛书店，那条街上的书店还真不少，但大多数还是卖参考书的，有一个书店叫星明楼书店，还有一个古旧书店，但是那时候古旧书店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可能是见识有限吧。我的文学启蒙说起来很惭愧，不是什么世界名著，不是什么古典文学，恰恰是一些现在看起来再不起眼的杂志，当时每个月定期买好几本杂志，其中有《杂文选刊》《杂文月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因为内容比较相似，所以经常会看到一些重复的文章，还有《读者》之类的杂志，正是这些杂志让我有了提笔创作的冲动。

真正和书店接触到还是在西安生活的那几年，刚到西安的时候经常会把公交车坐反，根本找不到书店该怎么去，只能去学校附近的书店转转，而学校附近的书店同样的多是参考书，而读杂志的习惯在短短几个月内已经被我彻底抛弃了。学校附近的书店多是卖旧书的，在两条巷子相连的横着的路口我找到了一家书店，第一次买到的书是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一套四册，这套书的装帧品相我都十分喜欢，我第一次觉得二十年前的书是如此的吸引我，不是内容，仅仅是表象就让我爱不释手，这家书店也成了我经常光顾的书店，店主人是一对小夫妻，女的在干一份类似家教的活，闲时就看店，这个书店在一年多后就倒闭了，倒闭之前我去买了一大袋书，其中有两本民国的书，一本叫《中国当代女作家》，还有一本是讲兵器的，前者曾在《民国书影过眼录续集》中有介绍，书中参考市价为四百元，当时我以二十元购得此书，为此兴奋了好一阵子。直到这时候我依旧没有走进文学的世界，经常会买一些杂七杂八的书，随便看看。

二零零四年暑假，我在西安小寨的汉唐图书城逛了一下，因为这个书店大名鼎鼎，但是不打折，还要办类似于会员卡之类的玩意儿，这对于一个从农村来的小子来说有些繁琐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只是这里的会员卡不够吸引人，仅此而已。我在这个书店原价买了一本《保罗策兰诗选》，还有一套两本《俄罗斯二十世纪流亡诗选》，前者价格较为便宜，后者则是相对较厚两本，而且价格也不贵，同时能读到很多人的作品，觉得很实惠，在那个暑假我一次知道叫霍达谢维奇的俄罗斯诗人，在整本的流亡诗选里，我错过了很多好的诗人，只记住了这个叫霍达谢维奇的诗人。很快我知道自己错了，他并不是最好的，因为我读到了波普拉夫斯基的诗集，还有很多很多更优秀的诗人，为此我没有重读过这套书，因为它会让我想起自己浅陋的窘态。而策兰的作品相反的给我带来比较大的冲击，这是我一次读非格律诗，《死亡赋格》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很快的，由于网络的介入，我知道中国的新诗写作者之中有一个叫做北岛的诗人，还有叫顾城的，为了贪便宜，我同样买了一本合集《第三代朦胧诗选》，里面有江河，欧阳江河，杨炼，多多等诗人，我很快的把他们都读完了。有一首题目叫做《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我一次知道诗歌可以起这样的名字。

似乎一旦进入一个世界，就会发现里面有无穷大的世界，很快，我发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索性落下所有的功课，去读书，因为对于一个理工男来说，前面二十年缺失了太多文艺的内容，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北岛写的一本书叫《时间的玫瑰》，这是本软精装的书，读它的时候我完全被吸引了，我知道了一大批诗人，我的视野一下子放得太大了，我经常没日没夜的寻找诗集来阅读，国内的，国外的，同时还兼修格律诗，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前二十年怎么会是一个自己不能接受的样子，在汉唐图书城的另一侧有一个书店叫万邦图书城，二楼的特价书我十分喜欢，在那里买到了很多诗集，歌德，海涅，马雅可夫斯基，基本都是半价或者三折，随着大家对这个书店的熟悉，很快特价书价格就涨了，基本都是五折六折左右。我从来没有在书店里看书的习惯，去书店基本就是浏览一下，想买的就买回去读，由于古籍类的书价格都比较贵，而且很多成套才卖，大学的时候我的胆识总算增长了些，可以心平气和的在书店里抄录一些东西，几年前曾在《黑蓝网刊》发表了几篇考据的文字，《王维生年考》《令狐楚里籍小考》里面不少内容都是在万邦图书城里通过参考古籍才完成的。

大学里的图书资源我有没有利用到呢？有一点比较好，杂志比较全，我基本上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会花一俩天时间把杂志阅览室的杂志全部扫一遍，每月必看的就有《世界文学》里的诗歌栏目，并会随时抄阅自己喜欢的作品，有一次碰到阿塔可夫斯基的作品，我就想复印下来，没想到外面的复印费是一毛一张，图书馆里的复印价是五毛一张，那天我钱没有带够，为此回去取了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图书馆里复印过东西。其实我去图书馆里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很多时候借两本书就出来了在自习室看看，高中的时候市里有个星源图书馆，我和宿舍一个同学经常去那里借书，但都是老式的带卡片的，往往发现借出来的书不是自己想看的，换起来又比较麻烦，而且里面服务人员态度很多不好。二零零九年在上海住了几个月，曾经老去一个东昌路附近的图书馆，二楼是杂志室，逢一三五我就大清早去看体坛周报，二楼只有一个洗手间，门上面也没有写是男女，我去过几次，有一次出来的时候图书管理员在门口等我，说这是女厕所，我抬头才发现门框上面的铁牌子有一个高跟鞋的标志，十分尴尬，我很快就离开了阅览室。

之后的几年，生活变动很大，种种情况需要自己去适应，就少了一份闲情去逛书店，而且现在电商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实体店的价格远超于网络购书的价格，这同时迎合了人们懒惰的天性，坐在家里就能收到价格低廉的自己想要的书，何乐而不为呢！即便如此，我还是经常出入西安的各大旧书市场，各大书店，也有一些小的旧书摊能买到一些不错的书，大书店的角落我曾以两元买到几本黑皮诗丛，在一个修鞋店和书店合一体的西门书店（这个摊其实没有名字）里买到港版的三本一套金瓶梅，还有杨伯峻老先生八十年代出版的《论语译注》，以及西渡的一本诗歌评论集《守望与倾听》，在体育场对面的西北古玩城购得民国二十四年初版初印的《资治通鉴》《续资治通鉴》共三厚册。去书店几乎也成了一个克服懒惰的好办法，淘书者的箴言就是“不许你不去，只许它没有”。

陶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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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北

一个诗人的阅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