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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甜蜜的蜂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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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10:25: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孔方 于 2013-9-29 13:18 编辑

甜蜜的蜂刺

    1981年的腊月二十四,身患重病的奶奶从一座遥远的城市出发,坐着她最小的儿子的北京吉普车归来,回到她从嫁到王家堡后直到1980年7月这段时间里一直居住着的小院。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为我和王有化,以及王家堡其他小孩子带来了糖果。
    那是我吃到过的最好的水果硬糖。王德玉从二叔家回来,又给我和王有化带了几颗。我和王有化平均分。跟我一样,王有化也舍不得吃。他总是学着我的样子。我把口袋里的糖掏出来数的时候,他也把口袋里的糖掏出来数。我说“我有5颗糖”的时候,王有化也说“我有5颗糖”。我说“我有3颗红的,1颗绿的,1颗黄的”, 王有化说“我有2颗黄的,1颗红的,1颗绿的,1颗啥颜色的”。
    我说,“那是粉色。”王有化就说,“我有2颗黄的,1颗红的,1颗绿的,1颗粉色的。”
    我说,“我现在要吃1颗红色的。”
    王有化再一次数了自己的糖果,他决定吃1颗黄色的。
   “你红的多,我黄的多。”王有化说。
    我剥开包裹着糖果的那张鲜艳的糖纸,把糖果放到嘴里,把糖纸夹到一本《毛泽东选集》里。那本伟大领袖的著作装帧朴素,但却是我甜蜜的乐园。瞧,假如你把那本书翻开,每一页你都会看到有一张糖纸。大白兔、高粱饴、夹心糖、水果糖……五花八门的糖果纸,是我放学回家后最重要的学习对象。每一张糖果纸的来历我都记得。每年过春节时,我都能得到几颗,有些来自王德玉,有些来自当合同工人的四叔。不过,它们的数量有限。充斥着那本毛选的大部分糖果纸,是我从路边拣来的。上学路上,放学路上,我总是走在路边最靠近渠道的地方,始终低着头,眼睛仔细扫过渠道里那些杂物,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能够发现一枚壹分贰分伍分钱的硬币,或者一张壹角贰角伍角钱的纸币。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却也十分罕见。不过,比起大海捞针这样的工程来,在路边渠道里发现钱币的机会大得多。然而大多数情况是,我发现了一张又一张的糖果纸。这些代表着甜蜜的彩色的质地异常的纸,被我饥饿的双手抚摩得得非常平展,然后安放到毛选里。由于负载了大量的甜蜜的物件,那本毛选就像肿胀的面团,或者像怀孕的女人的肚皮一般,鼓起。
    王有化也有一本毛选,里面同样孕育着甜蜜的糖果纸。
    我们兄弟俩对甜蜜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在没有糖吃的日子里,翻看隐藏着糖果纸的毛选又是多么有趣的事情。有时,为了讨论哪张糖纸包裹过的糖甜,哪张糖纸包裹过的糖软,哪张糖纸包裹过的糖硬,我和王有化会发生分歧。我从来没想到过在味觉上,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会如此巨大。但我有办法解决分歧。对于敢发表不同意见的王有化,我向来用拳头使他屈服。王有化从小受到我的武力威胁,但他从不嘴软,他背后还站着威严的经常扮演坏人的王德玉,因此,我打他之后,总要把他哄好,我会分给他一张他希望得到的糖纸。
    有一次,关于哪种糖甜的争论没完没了,最后王有化放弃谈论糖,他说了一个我根本就没想到过的例子。
    “蜜蜂的嘴巴很甜,比糖甜一百倍!”王有化说。
    “蜜蜂的嘴巴?”我很惊讶。
    “老师说蜜蜂会采蜜,我看过的,蜜蜂会用嘴巴吸蜜哩!”
    “你舔过蜜蜂的嘴巴?”
    “我舔过。真的很甜,比糖甜一千倍!”
    “谁教你舔的?”
    “望喜。”
    “怎么舔的?”
    “望喜把蜜蜂捉住,舔它的嘴。”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听到这一惊人的发现,我突然对毛选里的糖纸失去了兴趣。我把书合上,也不再跟王有化讨论糖的事情,我想立刻去品尝蜜蜂的嘴巴。
    “你想不想现在去舔一舔?”我问王有化。
    “好吧。”
    我们两个跑出家门,往城堡背后那块正在开花的荞麦地跑去。初秋的田野里,漫山遍野都是荞麦,粉红的荞麦花,把抱洼山装点得像个华贵而臃肿的唐代仕女。跑过城堡的一角,空气里弥漫着的荞麦花的芳香味就把我包裹起来。这种芳香,曾经扑鼻而来,却没有今天这样让人心动。我催促王有化跑快些。
    “快,要不天黑了,蜜蜂就回家了。”
    等我们终于站到荞麦地边上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王家堡的炊烟升了起来,荞麦地里唱响了蛐蛐的歌声,那是一个大合唱。可我无心谛听。急速的奔跑使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吸进沁人心肺的荞麦花香。
    蜜蜂没有回家,在黄昏时节的荞麦田里,连空气也馥芳无比,一簇簇粉红而泛白的荞麦花,从稀疏的叶杈间耸身而出,在晚风里摇曳。一只只蜜蜂从这一株花飞到那一株花,嗡嗡嗡嗡,为正在演奏的田野大合唱助兴。
    “用手把蜜蜂掬住。”王有化给我示范。他果然已经学到了我所没掌握的本领。
    我照做了。
    “然后把蜜蜂往地上摔!”
    我把手里的蜜蜂往地上一摔,受了伤的甜蜜制造者就再也不飞不起来了。
    “拿起蜜蜂。”
    “它不蛰人么?”我怀疑王有化的经验很不可靠。
    “捏它的翅膀啊。”
    我小心捏住蜜蜂的翅膀,把那只可怜的小昆虫捉起。
    “你看,它嘴巴里在吐蜜呢!”
    我把蜜蜂捏到眼前,果然发现一滴液体正从蜜蜂嘴巴处冒出,逐渐变成露珠大小。我仿佛已经闻见了那一滴蜜的香甜味道,我的舌头在嘴里蠢蠢欲动,口水已经即将淹没喉管。毫不犹豫地,我把蜜蜂送到舌尖上。
    一种过电一般的甜蜜从舌尖上传遍全身,让人振奋、清醒、酥麻、疼痛、激烈的甜蜜,的确比我吃到过的所有的糖果甜。但是,被蜜蜂针刺到舌头的疼痛,那么尖锐和火热,使我头上冒出了汗水。
    “快叫人,我被蜜蜂蛰了!”肿大的舌头,使我的表达很不流畅。
    王有化发现情形不对,转身就往城堡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我哥哥叫蜜蜂蛰啦!”
    我捂住嘴巴,慢慢往家走。走到城堡转角的地方,我看见李招弟神情紧张地跑过来,她后面跟着给我出了馊主意的王有化。
“蛰到哪里了?”李招弟一手抚着我的肩,一手擦去我额头上的汗。
    我指了指嘴巴,说不出话来。
    李招弟叫我张开嘴,“天啊,蜂刺还在舌头上哩!”她拔掉了那根甜蜜的刺,把我背回家,调了一碗苏打水,叫把我伸舌头到水里。
    第二天,我的脸颊、下巴、脖子也肿得连成了一团,舌头大得塞满了整个嘴巴还好像装不下它。
    第三天,我的脸颊、下巴、脖子肿得更大。
    第四天,肿消退了。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王有化并没品尝过蜜蜂的嘴巴,他怕被刺到。说起这一神奇事件,王有化好奇地问,“甜不?”
    “甜,”我回答说,“比糖甜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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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猪,我的理想是把鼻子长长,长长到象一头大象,于是我给自己取名: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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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10:35:13 |只看该作者
前面很好,到毛选那里为止非常好,后面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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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13:20:45 |只看该作者
卫康 发表于 2013-9-29 10:35
前面很好,到毛选那里为止非常好,后面弱了

做了点调整。非常好的时候,就不能延续下去了。
这点很奇怪。我其实在写“蜂刺”。有想了解的,可以品尝,的确非常甜。
我本是猪,我的理想是把鼻子长长,长长到象一头大象,于是我给自己取名: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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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13:32:42 |只看该作者
孔方 发表于 2013-9-29 13:20
做了点调整。非常好的时候,就不能延续下去了。
这点很奇怪。我其实在写“蜂刺”。有想了解的,可以品尝 ...

一个好的小说胚子,你可以改写一下,尤其是开头,简洁有力,老人在将死的时候,儿孙却沉浸在糖的甜蜜中,捡拾来糖纸,夹在毛选里,这些都自然而富有意味,比你想出来的“伤口”这样的意象意味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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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9 13:59:06 |只看该作者
卫康 发表于 2013-9-29 13:32
一个好的小说胚子,你可以改写一下,尤其是开头,简洁有力,老人在将死的时候,儿孙却沉浸在糖的甜蜜中, ...

再回一个吧。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不过是长篇中的一段。还有分家产、埋葬、出殡等一系列。
还有,这个关于糖纸的段子,不是想象,而是真实。在饥饿的年代,一颗糖的诱惑,好比今天的一顿饭,或有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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