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届小说奖专访】生铁：各种风格的好的小说，都会得到好评

一层

记者：小说奖的推荐词里，你只写了选择井回的原因，在初选和终选两次评选的过程中，你是一眼就盯到了井回吗？有没有犹豫不决？

生铁：当然有犹豫不决，否则也不会拖到最后。

但是，你知道，作为评委，你每次总会和别的评委比，比水平，包括写评语的水平。我对我的水平一直不满意，以前我也是把我心目中入选的前三、前五都点评一遍，但我总觉得自己在点评中太过煽情、陈词滥调。所以，这次就想，不妨直接一点，开门见山。

此外，另外的那些入选者，我相信别的评委也会写得很好的评语，所以，我就只写了我最终选的井回一篇小说的评语。我对这个作品也十分有自信！

记者：那你曾在哪几篇作品上犹豫过？如果说这是一道道工序的话，我想知道选出井回的上一道工序是什么？

生铁：好。上一道工序，是我先圈定了魏虻的《同学少年》和卫康的《山下白雨》。当然，朱诺和水鬼也可以提一下。水鬼作品多，但他还可以在语言的本体上更进一步。朱诺呢，老实说，因为我的水平的原因，我还不能很好地欣赏她的作品。这个作品的粘稠和精心，超过了我的欣赏能力。我这样坦诚应该没有问题吧？剩下就是魏虻和卫康了。卫康的《山下白雨》是我私人最喜欢的那一类小说。他的小说引发读者惆怅和共鸣的不光来自于语言，更来自于小说的内容，但回到黑蓝小说奖的这个评选平台上，这个平台它的诉求是什么？是小说的语言本身。我觉得井井回的作品，没有让情节和故事凸显——没有凸显的意义也就是没有让它们干扰语言。从这个奖的诉求上，我当然倾向于井井回的作品。魏虻呢，她的《同学少年》和之前的作品是有一个血脉贯通下来的，我猜选她的人会很多。这个奖，最重要的不是谁最终夺冠，比个高低。文无第一，为什么入选，这对黑蓝更重要。其实能给与观众的，更多应该是评委怎么看这一批入选作品，比较它们的多样性。井井回我又相对了解，他的这个作品，是几年磨一剑，而且，我觉得可以说没什么疏漏。从小说的立体性和多种解答的角度，并不逊于《同学少年》。所以我就选了井井回的《镜中自己有别想象》。——说这么多，有点枯燥。

记者：“不枯燥的。大家肯定对评委评选时的思考过程会感兴趣。“其实能给与观众的，更多应该是评委怎么看这一批入选作品，比较它们的多样性。”这句话我非常赞同，很多作者来到黑蓝翻开历届小说奖的记录，都会学到很多东西。

二十一届小说奖的推荐词里，那时的你说魏虻的小说你不太读得下去，这届的《同学少年》怎么样呢？我感觉你的作品风格，和我推测出的你的阅读口味，跟魏虻还是差别挺大的好像。

生铁：她确实具有19世纪作家的那种古典气质，尤其体现在深入人心灵深处所持有的耐心方面。《同学少年》我看得下去，当然我仍觉得中间很漫长，但这漫长绝对是有回报的（包括朱诺的小说也是）！我说过我的水平不够，所以，当其他评委平时都对我说魏虻的好，我才慢慢尝试去学习她。同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这就是黑蓝的魅力，它不狭窄。各种风格的好的小说，都会得到好评——他们都认可数万字的《同学少年》和《伴虎行》的风范，但同时他们也夸奖我只有2000多字的相对通俗的《枝》。这也是我喜欢黑蓝的原因。”

这里要强调一下，19世纪的作家的古典气质，不是夸她，只是我的真实感受。19世纪作家也不都是“伟光正”。我们也可以和他们比一比。此外，与我对她小说的后知后觉相反，魏虻在论坛里的留言或者回贴，只言片语，倒是有一种让我感到害怕的霸气，尽管她非常谦逊。我更多的只能说感受。

记者：让你感到害怕的霸气……魏虻姑娘看了这些，回帖的时候估计又要编辑上N次了。你刚刚也提到了“私人喜欢的小说”，近几届黑蓝小说奖里有这样的作品吗？

生铁：有啊。每期都有。上次好像是了小朱的。这次是卫康和井井回，还有……以前有段林的几篇。还有不有近来的3、4篇小说。还有，黑天才最新的那个小中篇。还有shep的一些作品。

记者：它们有哪些共同特质让你喜欢吗？

生铁：小镇的年轻人的生活（shep写的是北京胡同里的生活，但也是一个“小的世界”里发生的故事）。带一点乡愁、玩世不恭但是善良的主角，一些陈腐的旧习俗、旧世界，一些神秘的情形，一些荒芜，一些丑陋。这是我现在一时总结的。小说可贵在于它是个复杂的整体。其实我也不单是被这样的气氛吸引，语言也有关系。但最凸显的吸引我的，可能是这些。

记者：好。我还想听听你怎么看马牛的《超过花》，它好像完全是另一种作品。

生铁：他有太丰富的想象力。超过花，这名字怎么想的？又绚丽又不烦人，也不小资。如果不是他绞尽脑汁，就是他一定是有天赋。小说我没太多看法，他的小说短促，这和朱诺正相反。他沉迷于意象，已经成了一种符号。我喜欢但不是特别沉迷。超过花的那些意象，也会让你不断思考，他是在写女人嘛？有普遍性吗？还是在影射什么人？总之，挺有趣味的。

记者：好像第八届小说奖的时候，你就是评委了，那听起来像是个古老的年代，能跟我们回忆一下小说奖的过去吗？我们搬着小板凳听一听。

生铁：哎呀，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很多值得感慨的地方。而且时间飞逝，在你和黑蓝一同努力的过程里，也并不觉得时间竟无情地过了这么久。

我刚翻看了一下我当时的评语，我能找到最早的是第九期的。里面我选了顾湘的《小猫》，那届还有陈卫、shep和邱雷的作品——真的感觉没有那么久。

记者：是啊，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还在上初中……

生铁：我印象最深的，首先当然是黑蓝邀请我作为小说评委时的感动和受宠若惊。因为我第七届刚刚获奖，在黑蓝还是一个“新人”，第八届就被邀请为评委，你要知道，这就等于是进入了黑蓝的“核心”。评委这个称号更多的是对你写作的一种认可。就是这种认可——不，不是认可，而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打动了我。而且，在此之前，你要知道，我一个人默默写作了有多少年，我的作品在多少周围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异数或者更准确的说，我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写作小说。

印象第二深刻的，就是黑蓝小说奖的评选制度，一直在改进，并且之间经过了反复的探讨。这体现了黑蓝的认真和坚持精神。我记得一度是“评选作品”，也有一度是“评选作者”。然后评委的设置，包括两个作品票数持平怎么办……等等等等。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记者：是啊，我能体会这种感觉。

但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好多事物，包括作品，放的久了自然会有它当时不曾闪现的意义出来。就我自己来看，我看到近几届的作品感觉它们还是可以触碰到的，能强烈地感知，而最开始那几届的作品，我并没有这种感觉，这可能是一种“敬畏”？而且它们带给我的“惊艳”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我想知道你以一个历经多届的评委的身份来看，是否有相同或者相反的感觉，你现在看到那些好的，闪耀的作品，还会和几年前一样吗？

生铁：从经历多届的评委的身份来看——我觉得，虽然表面上看，论坛的人气不如过去那么兴旺，但，现在的每一届小说奖的作品，水平绝对不输过去，而且我觉得，稳中有升。无论是从作品的观念、还是从作品的分量来看，都在提升。这种提升，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我经常拿现在的作品和过去的比较。

记者：来自于你的评价对我而言更具说服力。X在访谈里说黑蓝小说奖不逊色于芥川文学奖，我对后者了解不多，你对它有了解吗？你觉得黑蓝小说奖在目前的状况下还需做哪些外部的努力呢？

生铁：芥川文学奖，我了解不多，但要是没记错的话，读过得奖的小说。从文学语言的艺术上来说，黑蓝小说奖在质量上超过它们是毫无问题的。但“名声”这个东西，有时和“质量”并不总是同步起落的。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继续坚持下去，在各方面包括人际方面的坚持，最终让人们认识到黑蓝小说奖的价值。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外部的努力，也一直在考虑。但这并不是说，在今天成立一个公关部门就能解决的事情。需要慢慢积累人脉，需要慢慢扩大影响，同时更需要更多的作品、包括中篇、长篇……包括黑蓝里的某个作家能够在社会上拥有知名度——这些，我想都是需要慢慢来的。

记者：嗯，坚持是最重要的品质。

生铁：人的生命很短，但一个民族的生命会比较长。文学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的文化基因和精神基因。否则我们都把唐诗宋词烧光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文学总还是会被需要它的人们想起来。而在那时候，人们如果发现了黑蓝之前的努力，总不至于让这个国家在这个时代的文学太过寒酸。我比较乐观，因为在这个领域里，竞争并不激烈。在一个事情已经坏到底的时候，它的每一步发展，都可能是向上的。而且，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羡慕20世纪80年代初的全国文学热潮，那里面99%的声音都与文学本体无关。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不稀罕那样的时代。

记者：是，80年代是什么样子，过了三十年的今天来看，更加准确清晰。

生铁：80年代初王安忆的出道作，什么《雨啊沙沙沙》，你可以去看看。脱离了那个时代，它是如此的苍白到可笑的程度。而你不要忘了，在那个年代，海明威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他的作品在今天看起来也是现代的，也是铿锵有力的。当然，在80年代，那时从事文学的人，幸福指数可能高一点。这个就跑题了，呵呵。

记者：铁桑你上面的这些话都非常励志……我似乎也隐隐感到了一种力量在涌动……

生铁：你真这么觉得？那就好啊。

记者：真这么想，我们的一些努力跟眼下社会上一些披着文学外衣的人做的事情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年轻，但也能感觉得出来。

生铁：并且，面对这个充满诱惑的社会，坚守文学这件事，对一个人而言，并非没有动摇，并非没有困惑痛苦患得患失。但我觉得唯有彷徨、动摇中前进，才好玩，才有价值有人味儿。《圣经》里其实好多故事就是写动摇的，写对宗教信仰的动摇和彷徨，质疑。铁板一块，死忠于文学，对周围同龄人买房买车视而不见，那是傻子，谈不上坚守。

记者：我们来最后一个问题，小明在昨天的回帖里把你评为黑蓝小说版的“东邪”，请你来说说获奖感言……

生铁：没怎么细读过金庸的小说，但还是知道这个人——“正中带有七分邪，邪中带有三分正”，有老婆，有自己一个岛，“离经叛道”“重情重义”——OK，就是他了！！！

猪皮

说得好。
很提气。

西维

东邪有个女儿叫黄蓉。

顾耀峰

这个奖，最重要的不是谁最终夺冠，比个高低。文无第一，为什么入选，这对黑蓝更重要。其实能给与观众的，更多应该是评委怎么看这一批入选作品，比较它们的多样性。

魏虻

生铁老师从文字来看，其气质也能使我产生压力，强势而郑重。回复少是因为我个人目前除了写点读点什么，其他没什么说的了，就我个人来讲谈话经常受挫，不过也有很有乐趣的谈话，少罢了，，

生铁

魏虻，其实在探讨某个文学问题的时候，倒不至于给人压力。但是你不经意间的某些观点，你最放松的时候，说的某个点，其实能看出你背后的阅读深浅，是很有气场的。

SO，你“编辑”也没有用啦。

生铁

好的，陈鱼。每天我也这么对自己说。

井井回

但我觉得唯有彷徨、动摇中前进，才好玩，才有价值有人味儿。《圣经》里其实好多故事就是写动摇的，写对宗教信仰的动摇和彷徨，质疑。


君子不改其志，这句话一定是君子们在彷徨会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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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