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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9 16: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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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蓝觉是从他所在的学校逃出来的,在他们这一届中专生里他离开得最早,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领到毕业证的人。他是在深夜逃离的,为了躲开众多的眼线,他的行李早在一周前被另一些朋友从学校里慢慢带了出来,蚂蚁搬家一般。他是在深夜逃离的,他离开前,朝女生宿舍楼五楼那个窗口深情的投去了一眼,他觉得自己很凄凉,有点像林冲夜奔的感觉。他漫无目的的在黄城晃荡,他不想找任何人,至少是目前这副狼狈的模样。黄城的冬天还未离去,雾霭笼罩着夜里的天空和路灯。几辆夜里亮着的出租车在城市里慢慢的转圈。和张蓝觉一样,司机们永远不知道在哪里停下来。张蓝觉从没把这天在黄城街头的凄凉告诉任何人,哪怕他认为这确实和林冲的心境有所相似。不过他确实不敢说出这次夜奔的理由。因为他欠下了不少债务,这其中有学校食堂的几百块,学校小买部的几百块,外面两三家学生餐馆也各欠了几百块,关键的是他欠学校的三个学期的学费。这些债主在张蓝觉毕业之前一天来找他好几次,都给他打发走了,毕竟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毕业考也没有开始。民吃说如果是在战争时代,他很有可能借战争发财,而且是一大笔钱,光是问上前线的士兵借钱都可以当一个万元户。张蓝觉欠钱有个绝技,在看完《辛德勒的名单》后他更加肯定了这种白手起家的富翁。在欠了钱的这些个岁月里张蓝觉时不时填东墙补西墙的把钱往债主口袋里装,偶尔他回家会带一些家乡的特产,如茶叶等等。他分批把这些在家乡很便宜或干脆是从家里偷出来的土特产送给小卖部老板,厨娘以及餐馆老板等等。也就是这样,他的债务越来越高,而他的学费更是不用上交。他利用的是学校对学生宽大处理赚一个是一个的特点。毕竟学校认为学生来上这个中专就是为了拿毕业证。似乎是从张蓝觉读中专第二年开始,他就知道一张中专毕业证并不能带来什么。那时候的他正迷恋汪国真而无法自拔。
这些钱的用途或许连张蓝觉自己都说不上来,民吃总结说这些钱是张蓝觉发萌前花在请客吃饭送女孩礼物上了。张蓝觉自己回忆起那段可笑的时光,也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在离开黄城之前,张蓝觉选择了去寰宇录象城看一夜通宵,他觉得该为自己在黄城的学子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看一场通宵录象。他拖着三四大包行李进了录象厅,走到那熟悉的包厢,把里面供给人盖的毯子丢得很远。那毯子上有很多人睡过,一男一女。他们在毯子里做了男女该做的事情,有时候就把身体里的东西不小心弄在了毯子上。这包括张蓝觉和他大胸脯的女朋友文静。张蓝觉把毯子丢在另外的包厢里,从包里拿出一件厚毛衣套在身上。就在包厢里,张蓝觉睡了过去,他蜷缩在包厢的小沙发上。前面大屏幕里放着的是什么他再也不去关心,他再也不需要靠这些电影打发他的日子了。事实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寰宇录象厅来了。这一夜,他睡得很香。第二天一大早,他自动醒来,看清了整个录象厅的格局,也看到那些没钱的懒散的人在长椅上也蜷缩着的睡姿。他看到了一种人生,特别是当他从一个中年男人的呼噜声中经过时,他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拎着包飞快的从那里离开,在大街上吸了一口同样带着雾霭的空气。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行李塞在后座,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去车站。早上九点,有一趟开往他家乡的火车。
在出租车上,张蓝觉仔细的看了看窗外,“夜奔”的情绪还在他身上缠绕。汽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张蓝觉看着渐渐已被自己接受的城市道路和商店,想着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到达这个城市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叹息一声,于是叹息了一声。司机在倒后镜里看了看这个面容有些憔悴长得很白的小伙子,他丢支烟到张蓝觉腿上说:“毕业了吧?莫想那多撒,有时间回来玩。呵呵。”张蓝觉看看烟牌子,龙乡。他夹在耳朵上没说话,一直到车站。
在车站,他去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喂,阿姨吗?我找民吃……民吃吗?我走了撒,学校还有点我的东西,放在陈林那里,你帮我去拿一下。嗯,走了,你自己保重……回家看看再说吧。”
火车开来。再过三个小时自己就到家了,张蓝觉想。他回头过客式的望了望这个城市,他什么都没看到。他只是要回头做一个怀念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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