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39491|回复: 15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创]

  [复制链接]

799

主题

8

好友

2万

积分

略有小成

POST-BOY

Rank: 7Rank: 7Rank: 7

黑蓝富豪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5-10-28 15:07: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在嘈杂的人群里认出熟人并不难。我走到学校大门口附近的时候,就看到我孩子班里的几个家长围在一起讲话。这天天气很好,校门口那棵大柳树的柳枝一直在微风下轻轻摆动,她们站的地方正好在那片摇曳的树影中。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走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她们都已经看到了我。
我先是冲杨彦博的妈妈点点头,又冲胡佩琪的妈妈点点头,这两个人我都比较熟,我们的孩子在幼儿园就是同学。
她也站在她们当中,面向着我,主动向我笑笑算打招呼——她是丁方南的妈妈。

我走到这几个妈妈身边。胡佩琪妈妈问:“今天就你自己过来了?”我答:“她妈妈有事情来不了。”说完我不自觉地拿出手机点开来看了看,又把它放回兜里。

“这个学期只有周2和周5是这个时间接对吗?”我听见一个妈妈问。
“是,是!”这是丁方南妈妈的声音,她声音听起来并不很纤细,是柔和的中音,“上学期是周3、周5,这学期是周2和周5。”
从刚才微笑着打招呼之后我没有再直视过她。

杨彦博妈妈抬了抬下巴,声音不高地说:“那边那个高个的是不是就是三班的家委会主任啊?上次联欢会帮我们挂彩带的?”
几个妈妈都转过头去看。
她们在聊起八卦的时候那么娴熟自如,我看着她们几个,她们年纪和我差不多,曾经和我一样,也是能代表当下时代的一代人。但到底什么才算是当下?当下在流动。现在,我们都有了孩子,说难听一点,她们也都是中年妇女了。由此也可以想见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个可笑的中年男人。我们已经不能代表当下。

一切都是因为孩子。孩子是个分水岭。

丁方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孩子的妈妈,我都有一种很自然又很意外的亲切感。她戴了一副眼镜,身材瘦高,看似有些羸弱,但又有着运动员的那种活泼气质。而当她冲你笑的时候,又有一种出于意料之外的母性的亲切。她有时会显得心不在焉,但身上却没有很多女人那种到了一定年纪后因为过分市侩而产生的老态。在最初对她毫无印象的时候,彼此倒是聊过几句。但现在,自从有了这种莫名的想要了解她的欲望之后 ,张口、闭口,看她、不看她,都是一种做作了。

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学校的大门开了,接孩子的时间到了。家长们都蜂拥进校。在校门口,人最多的地方,我也和其他家长的身体挨在了一起。丁方南妈妈就在我右前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我望着她脖子后面头发有些凌乱的地方。暗自奇怪,她究竟哪一点让我感到亲切?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刚来到教室门口,女儿就从班里冲出来了。她费力地提着大书包,右手夹着琴谱。
“你把书还给胡佩琪了?”我笑着问她。之前我和胡佩琪妈妈借过一本她推荐的教育书。
“你先帮我拿着书包。”她把肩膀伸给我。
我把女儿粉色的书包背到我肩上。书包是太沉了。
“今天我们外教走了,还给了我们每人一件礼物。”她一边和我说,一边扭过头和其他女生很熟络地打招呼道别。
“哪个外教?玛琳吗?”
“还有哪个外教?就是来教英语的那个澳大利亚大叔呗。”
“哦我知道了。你把书还胡佩琪了?”
“嗯。”她点点头,“你知道嘛,我们都有点舍不得他,有点想哭。”
“所以你哭鼻子了?”
“有点想哭,不等于哭鼻子,好吗?”她瞥了我一眼。

我和女儿一边聊一边往学校门口走。我们上车的时候,我恰好又看到丁方南妈妈和丁方南爸爸正在马路对面他们的车旁讲话,方南妈一边冲方南爸说话一边把书包递给车里的孩子,方南爸则面无表情。

很多家长都在这个时间接孩子,我开车很小心地留意着身边的人群。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准时啊爸?”我女儿问。
“我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你不觉得吗?”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的侧脸和她妈妈真像,“我之前不能准时也是因为公司有事情。”
“你不想知道外教送了我们什么礼物吗?”她一直望着窗外,像是被阳光晃到眼,但却不愿意把目光收回来。
“我想啊。不过是每个同学都有礼物吗?”
“是啊。”
“连最淘气的那个肖鸿利也有?”
“男生女生的礼物不一样。”
“那么多人都有礼物,我想不出他能准备出什么东西才能让你们都喜欢。”
“你猜嘛。”
“是棒棒糖吗?”
“太弱了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我上二年级的女儿这样说。
“那是明信片?”
“明信片是什么?”
“就是那种一面有风景照片,另一面可以写字的硬纸片。”
“噢,不是。”
“那是什么?”我问了她几遍,她却不再回答我。
“我知道你猜不着,等妈妈回来我让她猜。”她突然看起来心情没有刚才好了,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有时她从学校回来就会这样,这情况通常是有原因的,也许和同学有关,也许和老师有关,不过这种情况一会儿就会过去。

我们已经从人最多的学校门口的那条路拐上了另一条更窄的小路,但这条路几乎没什么行人,车子一下就开得顺畅起来。“你系安全带了吧?”我留意看着路,坐在后排的女儿也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我迟到了。当我匆匆赶到校门口时,旅行巴士已经停在那里了。我就知道自己晚了。
“来了……快点。”喊我的是杨彦博妈妈。她从车门口探出头来喊我。她有时看起来挺漂亮的。

但是待我上了车,却没看到她坐哪儿了,巴士里坐着的都是家长,几乎已经没有空座位了。有几个家长在聊着天。
车里没有开灯,在昏暗中,一时也不能辨清所有人。我看到一个孩子爸爸身边还有个空座位,但是这位家长身材很壮,占据了不少空间。我迟疑了一下,还没待我开口问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XX爸爸,来这儿坐吧。”——竟是丁方南妈妈,她在我身后的一个座位上伸着手招呼我,我先看到的是她的一条胳膊,然后才是从椅背后露出的笑脸。

我把背包塞进行李架上。

“方南爸爸呢?”坐下来后我问。
“他没来。”她直看着我,露出那种独有的内敛的神情,但这一刻显得喜盈盈的——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突然觉得自己下意识问的第一句话有些可鄙。

车子开动了,窗外夜幕还没有彻底降下,但隔着车窗却什么也看不清。坐在最前排的一个人站起来,回望着整个车厢,似乎在清点人数,不知道她是不是学校教导处的老师,但对此我也漠不关心。

“他们说的这个地方,你去过吗?”我问方南妈妈。
“没有,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我也没去过。不过既然是学校组织参观的地方,估计也不会太差。”我继续说,“听说校长已经先过去等我们了,不知道要在那边和我们聊些什么。”
“估计还是和学校统一思想那些事吧。”方南妈妈的双手放在自己腿间,手指交叉着。

“你家闺女在学校吃饭怎么样?”她开口问我。
“还好。她不挑食。不过有几次吃完饭吐了。”
“是吧?我儿子也是,我问过好几个家长了,都有过这个情况。我担心学校的食堂卫生还是不够。”
“我觉得可能问题不在卫生上,是在他们吃饭太快。”
“而且好像听说食堂要求不管给你盛多少饭,都必须吃光。不爱吃也要吃。”
“这我倒并没听说。你问过班主任贾老师吗?”
“问过,但她后来也没说什么。 ”
“其实这次如果校长问起来的话,你也可以和校长反映一下。”
她摇摇头,“我觉得贾老师不太会希望向学校提这种意见的家长是从她班里出来的。 ”
“也是……”我想起了刚坐下来就想问的问题,“昨天你儿子和你说过外教送的是什么礼物吗?”
“哦,是一个硬币。外教给他们每个人一枚澳大利亚的硬币。女生的礼物听说是个小冰箱贴。”
“我问了我闺女,但她不告诉我是什么。”
“呵呵,你闺女有个性。”
“她说她要先告诉她妈妈。”
“嗯,我儿子一见到我就和我说了。男孩都比较傻直。”她又问:“她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她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所以一旦忙起来就只能我来管孩子了。”
“哦……我有一个同学也是做这行的。”
“方南爸呢?我听谁说是在银行工作?”
“……不是。”
“我忘记听谁说的了。”
“不是,他在保险公司,不过是做财产险的。”
“好像他每次都能陪你来学校接孩子,真是模范丈夫。”
“咳,你不也一样?”我发现丁方南妈妈的眼神里经常会有一种很茫然的东西。

车窗外,这会儿是一点也看不到建筑和树木的轮廓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灯光光影在向后移动。车子刚开始出发的时候,车里都是家长们此长彼短的说话声。现在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汽车行驶的噪音变得更清晰了。

感觉就这样不说话也很舒服。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体育好吗?”我问。
“不好啊……”她往上推了下眼镜,可能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问。
“你看起来很像是上学时参加过排球队或者篮球队。”
她被逗乐了,“为什么啊?”
“不知道,就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愣愣的?”
她这样说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两人都在笑,也不清楚是哪一点值得可笑。
“我就是觉得你个子很高,气质上像运动员。”
“不是!”她的手还掩在嘴边,“以前也有人这么问过我。”

等过了一会儿,她说:“不过我还是挺喜欢游泳的。暑假带我儿子回老家,每天都去游泳。”
“你是哪里人?”方南妈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我一直以为她是本地人。
而当她回答我时,一辆高大的货车慢慢超车赶了上来,恰好经过我们座位所在的窗口,车辆行驶的噪音使我没有听见她说话,我只看到被黑暗割裂的车灯光掠过她讲话的嘴唇。

我并没有再问。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有的是机会再问。我看她的口型,好像说的是荆台?荆台在哪里?无论在哪里,总归是有这样一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我头靠着巴士的椅背,想像着她家乡的样子,她和她的儿子逆着太阳光,一起慢慢走进像水银一样粘稠的河水中去。在河的两岸都是沉寂的芦苇丛,风拂过芦穗,使它们争相弯下腰去……

“这学期他们班里开始选班干部了,”她说,“你闺女有了几道杠?”
“两道。当中队长了。”
“我儿子都没选上。”
“没选上的下个学期都能当上。”这是老师说过的。
“在评选前他一直和我说他能选上,他还很在意这个。”
“这次是班里孩子一个一个在班里唱票选出来的。”
“他就觉得应该选他的人都没有选他,所以他很疑惑。”
“我觉得男孩子在乎这个也是好事。”我想了想说。
“是。”
“你儿子是几月生日?”我又问。
“6月的。”
“那他在班里还是小啊。这个年纪,大半岁的孩子是会占便宜一些。”
“是,”她转过头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
“要我说实话吗?”
“嗯。”
“我想。你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作孩子也很辛苦。”
“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我问我闺女怕不怕老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鬼,她谁也不怕。老师再厉害也不会吃人。”
在黑暗里还是可以观察到方南妈耐心听我讲话时的友善,她面向着我。我又给她讲起了女儿从同学那里听来的笑话——

老师经常教育同学们要对别人要有同情心,有一天一个男生对老师说:今天有个同学掉进水坑里,其他所有人都笑了只有我没笑。老师表扬男生说他很有同情心,老师接着又问掉进水坑的人是谁,男生回答说:是我。

我在讲述这个笑话的时候,脑子里出现里女儿第一次给我讲这个笑话的时候言简意赅的老练神情。但在讲完这个笑话后,我留意到她并没有笑,而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又联想到了另一个和学校相关的笑话——

是说一个小学生放学后,主动把零食拿给班主任女老师吃。女老师说不吃谢谢;这个小学生看老师两手都抱着作业本,就热情地把老师套裙侧边的拉链拉开,把手里的零食往里一塞说:老师,放你兜里了回去吃吧。但还没等他说完,女老师的裙子就掉到脚面上了。

这个笑话出现在脑海里只是闪念之间,它当然不能讲给方南妈妈听。与此同时,我清晰地听见方南妈妈说:“我觉得荣誉感是人天性里本来就有的东西,真的有必要通过学校来培养吗?”

但这又像是她自说自话,并没有让我搭腔的意思。

“你们结婚几年了?”她问我。
我想了想,“到明年就十年了。你们呢?”
“我们也差不多,不过我认识我老公已经十七年了。”
“你们上中学时就认识了?"
她点了下头,脸朝着窗外——给人一种在朝着漆黑的窗外窥探的错觉。
“青梅竹马啊,令人羡慕。”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你真这么觉得?”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她显然没被我打动,“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在电梯里。”我说。
“真的假的?”
“真的,电梯坏了,我俩在电梯里待了一天。”
“真的吗?”她看起来并不相信我的胡诌。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和妻子约会的情景,是个冬天的夜晚,当她要开口对我讲话时从嘴里呼出白色的哈气。

“能问你个隐私一点的问题吗?”
“你问,可我不一定会答。”
“你每月给你老婆钱吗?”
“不。”
“为什么?”
“我们的钱放在一起花。”
她又问:“你觉得结婚这么长时间,你有什么变化吗?”
我想了很长时间,“自从有孩子后,可能整个人都比以前成熟了。我是说我。”
“你觉得有孩子后你成熟了?”
“是啊,你觉得呢?”
“我觉得,一个女人真正成熟可能会是婚后很多年 ,而一个男人的成熟往往在恋爱时就开始了。”




巴士车开进了一条隧道。这时我们就只能听见对方声音,而看不到对方到表情了。有几次,方南妈为了让我能听见她讲话而有意凑近我,她口唇的气息抚在我的脸颊上。

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徐箐。这名字就像是为她而生的,或者说,她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越来越贴近这个名字所带有的气质。

夜色中开始出现了山的轮廓,原本只是重重叠叠的树影,这时突然就出现了山。它们交错着,背朝着我们。慢慢的,一座山沉默着隐到另一座山的肩膀后面去,而再一座山又进入到视野中。车子在路面上有时会发出颤抖一样的颠簸,而我们只是感受着。说话的声音更少了,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但我清楚,每个人所想的其实都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像我刚想到的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笑话。

经过这一晚上的交流,徐箐已经知道我是以写作为生的了——我也没有像往常别人问起我职业时那样只是含糊其辞说是“做媒体的”,我没有向她隐瞒我终归是一个写小说的人,而做记者只是谋生的手段。并非我信任她今后不会和别的家长聊起我今晚聊的事情……而只是,在这样的夜间的山路上,似乎人也只有更坦白一点,才更舒畅。

她很认真地听我说起自己的工作,甚至并非出于客气而和我探讨了一下“适合这个时代”的小说选题——她见识还算不俗。她建议我应该写写“北漂夫妻”的故事,她说她相信“从乡镇进入北上广”和“一个时代普遍性的家庭关系”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矛盾主题之一,而小说需要矛盾冲突。

有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某种顿悟,我望着车窗外黑黢黢的山影,我突然觉得通常人们所说到的小说主题,就像是这些山,它们有形状,有高矮,有覆盖在上面的树和草可以去描写,而我想写的,则更像是海洋,更像是海洋在平静时呈现给我们的那种神秘感。海是平的,一直铺到天际,表面不呈现冲突;而它又大到你无法忽视它,在它表面上平静的时候,内里却像是活了——就像是有了智慧一样。

我意识到徐箐睡着了,是因为她的肩膀慢慢抵了过来,靠在了我的右臂上。过一会儿,她的头也歪了下来,最后竟靠在我的肩上。我不自觉地又坐直了一点,以便她能靠得舒服。我心中像打碎了一个冰冷的玻璃瓶而里面却流出了温水一样。我不想动,但又怕周围的家长看到发生误会。我缓缓转过头用目光四下里扫了一扫,就好像别人真会注意到我一样。我想到了一个避嫌的方法——我也把双臂交叠在胸口,低头闭上了眼睛。

徐箐的头几乎完全靠在我的颈窝处了,她细微起伏的呼吸,就像是在和我交流一样。

我保持着假寐的姿势,终于也沉入了睡梦中去。朦胧间,依稀记得我的头歪过来,我的面颊贴到她的额头,以及,再后来,她伸出一只手臂从我的腋下穿过来,搂住了我的一条胳膊,让它在她的左臂和乳房之间找到了一个最贴合的位置。她的头还在我肩头动了动,似乎是想靠得更舒服一点。

待我再睁开眼时,天空已经是凌晨才有的铅灰色了。尽管车窗玻璃上全是细密得像露水一样的小水珠,但外面植物嫣嫣的绿色仍然特别清晰。车是停着的。身旁的丁方南妈妈已经坐直了身体,没再靠着我了。

我扭头看她时,她仍保持着她一贯的神情。那神情很坦然,坦然得像个谜。一时也判断不出她醒了有多久了,以及在我醒了之前,她是不是已经在看着我了。昨晚的一切也许是梦,她从没有搂过我的胳膊。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我的肩膀——我看到了那里沾着一根女人的细细的长头发。

“睡着了。”我清了清嗓子,往座椅后面靠了靠,用手抹了下脸。
她没有说话。两手都摆在腿前。
“司机一直都没休息吗?”我说。
“好像是没有,我也睡着了。”她探头往前方看了看,也不过是应和我的问话而已。
“还没有到啊?这开会的地方可真远啊!”
“快到了,司机停车是让大家下去解手。”

我站起身揉了揉腰,也打算下车去。但是在下车前,我向车厢后面望了一眼——我竟看到了我的妻子。

她和一个男家长坐在一起——那男家长是胡佩琪的爸爸。我看到他们时,他正好凑近我妻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突然挪开头笑着瞟了他一眼。

那一刻我懵了,我妻子怎么也在同一辆车上?昨天我俩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到底是让谁来参加学校的座谈会?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走到路边石头搭的简易厕所中,排泄物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拉开裤子的拉链,做出小解的姿势,可我却半天都尿不出尿来。

厕所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拉起裤子拉链。在往车上走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电关机了。我妻子坐的位置在我后面稍远的地方,我仔细想了想,自己昨晚和方南妈应该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在踏上巴士车入口台阶的时候,我还在想自己该怎么走过去——先和胡佩琪爸爸打招呼,然后再和妻子表现出本来应该表现的那种惊讶——甚至可以想见她会当众揶揄我几句。但在重新回到车厢里的那一瞬间,不知因为什么我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向她走过去。似乎在这个状态下,一切都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就连走过去和胡佩琪爸爸寒暄我也是无力承担的。

我妻子已经看到我了,我冲她招了招手,而她也冲我露出了笑容——我不想去判断那笑容意味着什么。接着她在座位上伸起双臂,像是要伸懒腰但也可能是想召唤我过去,可我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边了,我一扭身,便坐了下去——方南妈妈依然像之前那样平静地看着我。



2015.09.25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440 踩0

124

主题

9

好友

6089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2#
发表于 2015-10-30 00:43:17 |只看该作者
很精准。
八卦党话多派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6

主题

16

好友

1003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3#
发表于 2015-10-31 07:08:52 |只看该作者
“没选上的下个学期都能当上。”这是老师说过的。
“在评选前他一直和我说他能选上,他还很在意这个。”
“这次是班里孩子一个一个在班里唱票选出来的。”
“他就觉得应该选他的人都没有选他,所以他很疑惑。”

—— 很喜欢这段话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4

主题

4

好友

10000

积分

中级会员

冒失鬼

Rank: 6Rank: 6

恋爱渣滓

4#
发表于 2015-11-9 12:22:27 |只看该作者
妻子要是不出现,该会是什么样的结尾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99

主题

8

好友

2万

积分

略有小成

POST-BOY

Rank: 7Rank: 7Rank: 7

黑蓝富豪

5#
发表于 2015-11-11 00:03:51 |只看该作者
虽然这个小说的起点和种子就是最后的这一幕,但你这问题问得真好……

点评

不有  是我问的不太礼貌吧…其实整篇妻子的气场都很强,感觉无处不在…  发表于 2015-11-11 12:25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0

主题

2

好友

5500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6#
发表于 2015-11-11 21:22:24 |只看该作者
有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某种顿悟,我望着车窗外黑黢黢的山影,我突然觉得通常人们所说到的小说主题,就像是这些山,它们有形状,有高矮,有覆盖在上面的树和草可以去描写,而我想写的,则更像是海洋,更像是海洋在平静时呈现给我们的那种神秘感。海是平的,一直铺到天际,表面不呈现冲突;而它又大到你无法忽视它,在它表面上平静的时候,内里却像是活了——就像是有了智慧一样。
最喜欢这段。楼主的这个作品有了这个野心,但好像没有达到。
凡举重必要若轻,方为上乘。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04

主题

10

好友

6040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7#
发表于 2015-11-14 22:20:47 |只看该作者
敏感而又警觉……
结尾依旧是情绪和气氛的爆点,像被打断的梦境,衍生出另一种紧张的氛围。
和女儿相处的部分有些细节显得出戏,比如:
“我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你不觉得吗?”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的侧脸和她妈妈真像,“我之前不能准时也是因为公司有事情。”

但联系到不有所言“妻子无处不在”,上面这个细节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

主题

0

好友

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8#
发表于 2015-11-16 13:42:54 |只看该作者
真不错,庸常的生活里,时时有惊雷。看似琐碎,这就是一种真实。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99

主题

8

好友

2万

积分

略有小成

POST-BOY

Rank: 7Rank: 7Rank: 7

黑蓝富豪

9#
发表于 2015-11-25 09:55:08 |只看该作者
切磋,绝对谈不到礼貌问题。昨天我还在想这个问题,如同海明威说“去掉那些对话,你看你的小说还剩什么”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99

主题

8

好友

2万

积分

略有小成

POST-BOY

Rank: 7Rank: 7Rank: 7

黑蓝富豪

10#
发表于 2015-11-25 09:55:44 |只看该作者
谢谢猪皮兄点评。

事实上,写到这段话,如果是10年前的我,一定不会这么写。

在这篇里,这个内容有点从心所欲。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4-4-26 03:47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