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21410|回复: 0

[创] 大酒店

  [复制链接]

69

主题

0

好友

77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发表于 2019-1-9 10:53:46 |显示全部楼层
当母亲说出她要去镇上大酒店打工的消息后,全家人都震惊了,这是个如惊雷般震耳欲聋的消息,可是事先她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们,更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是她不仅要去,而且已经托人给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了。当她把这个已经尘埃落定的消息告诉我们时,还得意洋洋地说她是托了关系才能进去的,是费了一些劲人家老板才答应她去的,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像个初生婴儿般地,笑呵呵地对我们说。我们听了,顿时感到母亲对我们隐瞒了一个重大的事情,这个事情原本可以让全家都去参与,可她却没有告诉我们,而是选择独自一个人去面对,等到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这样做的时候,她却给大家一个打击,让我们难以接受。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震惊,然后是反对,坚决反对,在母亲还没有走出家门,奔向那个她打工的地方,奔向那个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地方,彻底阻止她这样做,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所以,我们还有希望,让母亲打消这个想法,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享受晚年,可母亲却不这么想,她认为自己还很年轻,还能继续奋斗几年,当她离开了她劳累了大半辈子的庄稼地时,每天无所事事的到处溜达,不管没事有事都喜欢往庄稼地里去,虽然那块地在前几年已经底价租给了村里的令人一户人家了,他们将原先干涸的庄稼地挖了好大一个坑,然后连续几天几夜用巨大管子的抽水泵对着坑里面放水,不到一个星期,庄稼地变成了一个池塘,能够在里面养鱼游泳啦,可是他没有在里面养鱼而是养了螃蟹。尽管那块地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母亲依然魂不守舍天天去看一下,哪怕那块地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母亲依然会沿着以前经常行走的田埂走来走去,好像她还在地里劳作着似的。

母亲没了田地,一段时间里顿时茶不思饭不想,像丢了魂魄一样,我们害怕母亲会在这段时间内疯掉,所以都极力地劝慰她不要再想念以前的生活了,不要再想着能重新回到田地里去种庄稼了,哪怕过几年我家的庄稼地会回归给我们,到那时候母亲也老了,也种不了地了,再说这几年村子里几乎没人家种地了,所有人都出门打工去了,有的都出去好多年了,甭说家里的地都荒废了,就连建造起来的新楼房,里里外外都粉刷得漂漂亮亮的,也没人住了,废弃的屋子周围都长满了杂草,连一点人气都没有,所以每当母亲走过这些人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地感叹几声。

村里的田地荒废得太多了,太浪费了,母亲说,所以当她看到这些机会后,对于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几十年前,村里的人为了多分到几分田地,差不多都打破了头,为了能多耕种,几乎都奋力地生儿育女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多算一个人头,多分一点土地,可是现在呢,人们手里的田地都恨不得卖掉,恨不得租给别人,这样下来一年还能赚点租金,可是村里几乎没人耕种了,只剩下老人。所以,最初一段时间,母亲以为她的机会到了,不花一分钱,只要和土地的所有者说一下就能种地了,所以她便主动地打电话联系了一个邻居,希望他能把他家的地交给母亲打理,电话刚打通,说了缘由,那边便忙不迭地答应了,说,行行行,随便你租几年,租金嘛,你看样子给就行了,也不用什么手续了,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后来,她便发现自己老了,就算眼前摆着数不尽的土地,她也是种不了的了。

终于有一天,母亲发现自己老了,也不情愿地把土地租了出去,母亲也成为了没有土地的人了,当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暗自庆幸,母亲在晚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所以当看到母亲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我们还以为这只是开始,过不了多久母亲就可以适应了,不再想着以前的生活了,但过好一段时间,母亲还是在闷闷不乐的,因为她没了土地,一下子仿佛成为了一个没用的人了,在家里到处乱晃,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又将家里尘封多年的老古董,如旧衣服旧鞋子还有旧的家具一一都捣鼓出来缝缝补补的,然后每隔几天就开始将家里的被子脱下来洗一下,那些被子以前一般都是一个月洗一次,现在只有一个星期就洗一次。还有给我们全家人准备的一日三餐,以前母亲都是在忙完农活后才开始准备,现在不到十点钟午饭就准备好了,不到下午五点钟晚饭又准备好了。

父亲离开了土地后不像母亲,他丝毫都没有闲着,简直比以前还要忙碌了,他终于可以有理有据地去打牌打麻将了,以前只要他前脚去棋牌室鬼混,母亲后脚就会跟上去,然后愤怒地站在父亲身边,只要看见父亲伸手去摸牌,或者去参加一场还没有开始的牌局的时候,母亲就会二话不说地将父亲一下子抓住,像拎着一个小孩一样将父亲拎回家,理由则是田地里还有一堆事要做,可是现在家里没田地,父亲终于从母亲的统治中解脱了,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自由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棋牌室了,哪怕不打牌不赌钱,也可以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而母亲则不会又半句怨言,因为家里空落落的,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我们都出去上班去了,难道叫父亲回家陪着母亲吗?父亲可没有这么好,他只对麻将和打牌感兴趣,还有棋牌室里的那些乌烟瘴气的烟味,以及互相扯皮的鬼话。

母亲的话震耳欲聋,让我们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无法反驳,而且看到母亲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们知道这次母亲一定是真的了,而不是和我们开玩笑。母亲说这家饭店离我们家不远,就在镇上,还是新开的,酒店很大,这几天正在招聘各种店员,有服务员有传菜员还有前台和厨师,最后也就是要求最低的就是打杂工了,母亲无法应聘前几种工作,因为她既没有技术也不年轻了,无法和比她年龄小几十岁的年轻女孩竞争前台和服务员的工作,所以最后挑剩下的就只能是打杂工了,母亲说她以前什么苦都吃过,在田地里不比在饭店里打工累?在酒店里工作对于要求不高的母亲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堂了,母亲认为以她的吃苦耐劳的精神,是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母亲说她认为酒店就是看重了她是农民出生的一定可以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所以在很多人中挑选了她,要不然干嘛不挑选更加年轻的呢,当然了,母亲最后又总结性地说那个亲戚也一定帮了不少忙,不然她进去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还是要好好感谢一些他的,说到这里母亲便叫我买几瓶好久和烟送给他。

一想到那个亲戚我便火冒三丈,要不是他和母亲说什么酒店打工的事情,按照母亲整天困在家里,从来都不出远门,也对镇上的任何消息都不灵通的情况看,她是不可能知道什么酒店招聘的事情的,她也不可能想到要去酒店打工的,所以麻烦的起始点就在与他,一个和我们很少联系,除了逢年过节来我家喝几杯酒之外的一个不是亲戚的熟人,是他将母亲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给挑动了起来,是他给了母亲一个可以逃避沉闷的生活的机会的道路,也是他将我们家原本平静的生活给打断了。我们全家,当然包括父亲在内都以为母亲会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辈子,在家带带孙女和孙子,在家好好地给全家人准备一日三餐,让她的子女们能安安心心地上班去,可是没想到就在我们都以为一切都一帆风顺的时候,就在我们都以为母亲不会给我们制造麻烦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所谓的亲戚,还有他给母亲出的一个馊主意,这个主意让我们所有人都难以接受,也让我们放弃了之前对母亲的幻想,以为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却突然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打击。

母亲原以为我们会为她感到高兴,没想到得到的全是一片反对声,所以她原先兴高采烈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但很快又从失落中恢复过来,不管你们答应不答应,我都是一定要去的,母亲坚定不移地说。我们三个子女当中反对声最强的人便是我了,因为我是家里的独子,一个即将承担家庭所有责任的男子汉,一个维护家庭团结和面子坚定支持者,家里所有成员的一举一动我都有权过问,只要他们稍微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都有权利反对,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个家庭一直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进,没有丝毫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大家都习惯了,并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对,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而且村子里人周边的的家庭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大家都觉得习以为常,可是母亲要去打工这件事在村里确实首屈一指,虽然村里之前也有人想着去外地打工,但都是一些年纪不小不大的人,她们还很年轻,有资本蠢蠢欲动,也可以在城市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管如此,也只是少部分人,而且当她们这样做的时候,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全村人暗地里的指责和调侃,说她们都不务正业,不好好地在家里相夫教子。全村人对她们的容忍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我的母亲,一个年龄即将跨越60岁的人竟然要学年轻人一样去打工,而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在全村人的眼皮底下,这必然会在一向风平浪静的村里掀起一些风波的,而一向安安稳稳规规矩矩的我们这个家也会因为母亲的这一举动,成为全村人议论的焦点,她们会说出多么狠毒的话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现在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象的是作为儿子的我一定会受到她们的流言蜚语的,一向以孝顺为榜样的我也会有个不孝顺的恶名,是我逼迫母亲在晚年去做这样一件事的,是我在母亲丧失土地后,对她看不惯的,所以我才会让母亲去镇上的大酒店上班,所以当我得知母亲说出要去打工的话后,立马暴跳如雷,不行,我绝对不答应,你要是要去,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吧!我气得脸涨红了地说。

我的反对声最为坚决,母亲听见了后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没有说出心底里想的那些话,也就是如果母亲去打工了就丢了我的面子了,而是说镇上太远了,对身体不好的母亲来说不方便,但是母亲却认为这都是小事,她能够克服的,因为她年轻的时候经常走远路,就在几年前还经常一大早独子一个人去镇上买菜呢,来回都有十几公里路,所以现在去镇上上班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作为家里的长女对此却不置可否,她不是在距离上反对母亲,而是认为母亲年龄大了,应该在家里享福了,而不是依然地去劳累工作,去工作赚钱到底是为了谁?不言自明,家里现在她和二姐都嫁人了,母亲赚的钱当然就是为了我了,而和她们没有丝毫关系,但是她们却要担当起不孝顺母亲的罪名,所以她们认为这得不偿失,而且一旦母亲出去上班了,就没人给她们洗衣做饭了,也没人给她们带小孩了,特别是二姐,刚刚生了小孩,是最需要母亲的照顾的了,尤其是她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像是地主一样让母亲给她洗衣做饭,而她吃完饭翘起屁股就去邻居家打牌去了,所以母亲有时候也埋怨二姐说请回来的是一个贵人而不是女儿,所以当母亲说出要去上班的事情后,二姐虽然反对声最弱,毕竟她一向对这个家庭的事物不是特别关心,所以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要是母亲不在家了,她回来了谁做饭呢?二姐笑嘻嘻的,厚颜无耻地说了这么一绝。你还想着我给你做饭呢?你是大老板啊,每次回家都要我伺候你,而且没有一分钱工资,所以我还不如出去上班呢,还能赚钱零花钱,母亲听到二姐的话,原本有些平静的脸色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你们啊,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自己,我都养了你们几十年了,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还要我养啊?母亲有些激动地说,说完,所有人都一下子都平静了,不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了。

我们的反对声一一被母亲给击退了,所有的意见对于母亲来说都成为浮云,她是根本不在乎的了,所以那时换做我们都歇气了,原本一团和气的家庭顿时陷入到了矛盾和纷争当中去了,尤其是一向作为和事佬的父亲却一声不吭,似乎母亲的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在这个家他有没什么发言权,所以当母亲说要出门打工的事后,他一向毫无表情的脸顿时露出了丝毫的兴奋,似乎母亲去打工和他有什么关系一样,好像也要把他也给带去一样,似乎母亲去打工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他一开始有一些失落,因为母亲事先没有和他商量,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他需要说一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态度,所以他就轻轻地问母亲那家酒店要不要男人,如果需要的话,他也可以去尝试一番的,我们没想到一向只对赌钱和牌局感兴趣的父亲也会凑热闹,要和母亲一起打工上班,所以当父亲问出这番话后,我们都紧张兮兮地看着母亲的回应,生怕她会说出一些令我们再次感到惊讶的话来,但好在母亲没答应父亲的要求,母亲说大酒店又不是她开的,想让谁去谁就去,她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托人才进去的,再说她还没在里面站住脚呢,现在父亲就要给她添麻烦,母亲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还是好好地在家里打牌吧,把家里的钱都输光,到时候我就从家里搬出去,一个人住!母亲似乎还有些生气地说,父亲一听到母亲这样说,便无话可说了,拿出一根烟,蹲到一边默默地抽烟去了。

整个家庭都陷入到了一种冷战当中去了,大家互相都对各自不满,我对母亲不满的同时,也对两个姐姐不满,因为她们作为家庭的成员,在母亲做出这种胡闹的事情后,没有竭尽全力地去阻止,我费尽全力叫她们从各自的新家叫回来,来劝告母亲,可是她们只是简单地说了反对意见,并没有彻底地威胁到母亲,所以这些意见在母亲面前都微不足道,如果她们更加坚定一点的话,也许母亲就会退却的,可是她们没有,还有两个姐姐对我和父亲也不满意,她们以为是我和父亲在家只顾自己,父亲离开土地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牌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而母亲却只能一个人在家发呆,像一个傻子一样对着电视,现在母亲要去大酒店都是我们忽视母亲的结果,如果当初我们能够体谅一下母亲,多多地陪伴她,让她能够在业余时间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那么此刻她就不会想着离家去上班了。现在的结果需要我们大家承担,如果非要说母亲有什么不对的话,那都是我们造成的,如果我们提前给母亲一个新的生活,让她能够融入到这种新生活当中的话,她就不会自己去寻找出路了,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母亲将我们一一打败之后,她仿佛迅速恢复了之前流逝已久的活力,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她说她一定要好好工作上班,好好表现,争取能在大酒店稳定下来,母亲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为着即将到来的工作准备着,就在上班的前一天,她就开始准备了,她换上了只有过年才穿的新衣服,还有拿出了买了很久却没有机会戴上的围巾,甚至连那双高跟鞋都准备好了,虽然鞋跟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好的皮鞋,但是母亲一直都不舍得穿,以前在地里干活穿的都是解放鞋和旧衣服,现在去上班不一样了,现在她是去镇上上班,去镇上最大的一家酒店上班,不能穿的土里土气的,穿的要像个城里人一样,虽然只是打杂的活,但是老板也很看重,而且顾客面前也不能太邋遢,这一切母亲都心知肚明。

我们看着母亲渐渐地变化着,从衣着到精气神,还有说话的语气,感觉她真是很想做好这份工作,哪怕它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在母亲心里却比山还要重,当我们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时,渐渐地对母亲的态度有些改观了,我不再像之前那样埋怨母亲丢了整个家族的面子了,如果说丢面子,那也是我,作为整个家庭唯一的儿子,是我没有好好地照顾好母亲,所以才轮到现在的局面,母亲并不是想去见世面,或者是在家闷了才去上班,如果她闷的话,完全可以去照顾两个姐姐的子女,不仅轻松,还愉快,但是她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辛苦的,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道路,她是想给整个家庭减轻负担,凭着自己的一丝奉献让家庭收入更高一点,而不是整天呆在家里像是一个废人一样。还有两个姐姐这时也没有再过多地干涉母亲了,也没有说母亲自私了,二姐更是说了,如果母亲去上班了,家里没人煮饭了,她可以放下手里的麻将,帮弟弟和父亲做饭洗衣服,二姐的这一声明让整个家庭从原先的冷战当中恢复过来了,家里顿时又充满了欢乐的气愤了。大姐也不甘示弱,说她可以送母亲上班,接母亲下班,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可以顶替母亲上班,如果母亲累了的话,她可以去做几天,但母亲说她身体好得很,现在还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只想先把流程弄清楚熟悉了,然后再考虑其他的,父亲听了大家的话,感觉自己以前天天打牌实在是过分,毕竟这个家他才是最该负责人的,可是他一直躲在所有人的身后,只顾自己,却让母亲冲出来,给大家打气,所以他感觉有一丝惭愧,便说今后他再也不去打牌了,甚至连烟酒也可以戒了,这样下来就可以给家里多省一点,收入也增加一点,母亲听了感觉很安稳,笑着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很快第二天就来临了,那天是星期天,母亲也就是在那天去大酒店报道,一大早她就醒过来了,当我们所有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她便开始准备启程了,就像个士兵第一次远赴战场一样,母亲也开始打点自己的装备,擦好枪,装好子弹,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有好的表现,让上级军官喜欢接纳。那时大姐和二姐都赖在床上,爬不起来,大姐说好送母亲去大酒店的,可是第一天她就失言了, 等到我们都从床上爬起来后,才发现母亲早已经不在了,早就出发了,当我们以为大姐也不在了,她一定跟着母亲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穿着睡衣眯着眼睛好像睡不醒一样地装糊涂说:妈妈呢,不是说好了,我送她的吗,妈妈早就走了,要是靠你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二姐有些生气地说,酒店不会这么早开门的吧,大姐还有些自我安慰地说,妈妈去的太早了,天还没亮就走啦。你妈就是这个急性格,她是宁愿去早一点,多做一点事情,也不想去晚了让人说闲话,她就是这种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以前耕地的时候也是如此,天不亮就去地里了,我都跟不上她,她比男人还要能吃苦,父亲嗟叹不已地说,说完就默默地去刷牙洗脸了。要不我现在骑上电瓶车跟上她吧!大姐说,你现在去也迟了,妈妈估计早已经到了大酒店了,你还是等到她下班的时候去接吧!二姐说,那只好这样了,大姐说。

妈妈虽然去上班了,但是我却一直惦记着她,好像她不是去镇上上班,而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异国他乡,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在妈妈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忐忑不安,当天早上,当我发现母亲不在家,不是去地里了,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上班,一想到这里,心里便会非常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母亲只是偶尔不在家而已,而且只是去了镇上,离家并不远,只要想,我随时都能去找她,但是,那时我却生怕她会一去不回了,而且也害怕她在大酒店会受气受苦,尽管我没有在酒店里上过班,但是我知道那里不是一个像妈妈这样的大半辈子耕地的农民去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险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到处都是陷阱和冷眼旁观,妈妈这样一个直肠子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呢?所以我虽然在上班,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她,希望能看到她上班时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马上能够去大酒店,亲眼看一看她,这样才能放心,所以还没下班的时候我就向领导请了个假提前下班了,然后骑上电驴朝妈妈上班的地方奔去。

很快我便到了镇上,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按理来说母亲早上六七点去的,现在也工作了差不多一整天了,在去大酒店的路上,我一边担心母亲,一边想象着大酒店到底是什么样,会不会就是一个简陋的饭店,只有几个人在里面上班,在我印象里镇上几乎没有什么好的酒店,最好的就是以镇名字为名称的酒店,虽然听起来很大气,但实际上就是个家庭小作坊,里面的人员都是自家人,我去里面吃过饭,厨房很简陋,平时都没有什么生意,所谓的餐厅就是一个小隔间,空间很小,桌子也很简陋,甚至上面都爬了苍蝇。如果母亲上班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一个饭店的话,想必她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失望的。一联想到母亲失望的母亲,我却不是难过同情,而是高兴,因为这样一来的话,母亲势必做不了多久,就会回家的。

我一边想,一边骑着电驴来到了镇上的大街上,街道两边很是萧条,只有一些一般镇上都有的理发店,还有小型超市,以及早餐铺,以及一些政府机构,以前我上中学时经常路过这条马路,那时候我觉得镇上的街道真是大气,平时感觉非常热闹,对我这个从农村来上学的孩子来说镇上的街道已经非常繁华了,简直是那时的我见过最漂亮的地方了,我做梦都想在镇上有一个房子,一家人在里面生活,而不是回到农村那个凄凉寒冷的房屋里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大城市的街道,现在回到这里来,发现这里十几年如一日,几乎没什么改变,甚至比以前还要萧条了,物是人非,街上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人了,以前还能看见中学同学在街上溜达,现在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也许有的嫁到外地了,有的搬家了,所以街道上到处都是陌生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边骑车,边寻找着那个所谓的大酒店,但是一时半会却找不到,街道两边都是旧的楼房,灰暗的墙面,斑驳的瓷砖,看不到一点显眼的地方,难道那个大酒店就在这些楼房里面吗,难道母亲一直念念不忘的大酒店就在这里吗?我不信,继续找,顺便问了一个路过的人,你知道刚开的大酒店在哪里吗?什么?大酒店,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从外地回来的,谢谢。请问镇上有一家大酒店吗,刚开的,听说很大气,哦,你继续往前骑看看吧,最近街道尽头开了一家大超市,还有浴室和饭店,也许有你说的大酒店。谢谢,我马上去看看。很快我便来到了街道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刚建设的商圈,当然了,和城市里的商圈不可相比,但是对于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小镇来说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没想到几年没来小镇,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有一点现代城市味道的地方,这里马路两边都种植了绿树,看上去就是刚刚种植的,土还是松松的,中央是一个小型广场,布置了一些简单的健身设施,此刻有一些镇上的居民在锻炼身体,还要一些小孩在荡秋千,他们乐此不彼地玩着笑着,广场边是一家刚开的大型超市,应该是镇上最大的一家超市了吧,进去的人不多,正在搞活动,促销的喇叭声充斥着广场,超市边便是一家浴场和一家名曰海鲜大酒店,这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家酒店了,我想,想到这里,便将电驴停下,信步地超大酒店走去。

大酒店就在眼前,一个庞大的建筑群,三个楼层,第三个楼层上面刮着荧光玻璃,上面有一块招牌写着酒店的名字,和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这里更加的富丽堂皇,大厅入门处挂着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一行字:“恭祝赵小姐和李先生新婚大吉!”,看来今天酒店里有一场婚礼,那么里面一点很热闹了,我即将要走进去,被一个门童给拦住了,他问我进去找哪个领导,是要吃饭吗,还是安排了席位?我说什么都不是,我来是找妈妈的,她今天刚来这里上班?你妈妈,她叫什么?她叫李素英?李素英?是的,李素英?你等等,我进去给你问问,门童说完便走进了大酒店,留下我一个人在外边等着。一切都令人感到意外,没想到母亲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来到了一个值得她工作的大酒店,这里和农村的田地装甲不可同日而语,不需要晒太阳,也不会被泥土弄脏自己的衣服,渴了随时有水可以喝,饿了也可以吃点东西,累了,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一想到这里,我便为母亲感到高兴,也许当初我们全家人的担忧是多余的,现在想一想简直就是可笑之极,母亲说的大酒店也许还没有眼前的这样好,令她满意呢?我猜当母亲第一眼看到大酒店的时候,也一定是心旷神怡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欢喜,她想将欢喜告诉我们,可是要等到下班才行,她一定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工作的,现在我来了,她看到我了应该提前分享的,一想到这里,我便也开心地笑起来。时光慢慢地流逝着,感觉过了很久门童还没有出来,难道是我找错了?母亲不在这里吗?那母亲在哪里呢?要不要亲自进去问问呢?这样会不会有一点唐突了?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门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腰上围着围腰,头上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女人,等走近一看,发现她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就在眼前,我却不认识了,想喊一下她,因为门童在哪里,我喊不出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笑呵呵地向我走过来。你来这里作甚?母亲远远地问我。我定眼一看,母亲变了,才一天的时间,母亲就变了,穿上这套行头,像换了一个人,我发现她双手都是鱼鳞,还有一些血迹,脸上也沾染了一些,那双黑色皮鞋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说不清的痕迹。我一看,心头一热,想对母亲说:“不要做了,我们回家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忍住了,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如果说出来了,母亲会是这么想,那个门童会怎么想,会想我会虚伪,还是假装着对母亲的同情呢?难道我长这么大,不知道在酒店里打杂就是这样的吗?就是这样残酷吗?以前我在酒店吃饭,不也是看到很多和母亲一样的阿姨在做这种事吗?她们身上比我母亲更脏,但那时候,我却没有一丝同情,现在,我却虚伪到要替母亲做主了?我不知道当看到母亲身上的痕迹,还要那一身装扮,和我所熟悉的母亲并不一样,到底是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坏了呢?我不知道,但是当看到那些鱼鳞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无法掩饰我内心的愤怒和冲动,我甚至以为如果那些鱼鳞换成泥土,也许我会更加顺眼一点,但不是,那些是厨房里杀鱼后留下的鱼鳞,母亲就是在厨房里做事,杀鱼,杀鸡,还要杀各种活物,杀完后,清肠破肚,将它们一块块地切碎,不仅是这些,还要洗蔬菜,洗成百上千的锅碗瓢盆,仅仅一上午母亲就杀了十只鸡几十条鱼,还要洗几百个锅碗瓢盆,甚至还要清理一桌狼藉的饭桌,还要打扫垃圾遍地的餐厅和厨房,这一切都是母亲一个人做,没有第二个人帮着,母亲说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大饭店就只有她一个打杂的,母亲没想到她当天早上七点钟赶到大酒店报道的时候,人家还说她来晚了,明天要来早一点去清洗地面和杀鱼杀鸡,母亲没想到她要在饭店里上班十二个小时以上,到晚上六点之后天黑了才能下班,母亲说她还没想到工资一个月只有两千块,虽然对于一个像她这样大年龄的人来说不少了,但是也不算多吧!母亲说,她要每天做那么多的事情才能拿到那么多的工资,迟到一次就扣钱,请假一天也要扣钱,所以以后她如果要想在这里上班,每天起床就要更早一点,和以前去庄稼地一样早,起早摸黑才行,母亲说原来上班和耕地一样都不是轻松的,都很累,只不过一个在大太阳底下,一个在屋顶下面而已。

母亲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天上班那样兴奋,说个不停,可是说着说着她便沉默了下来,拉着我到一边对我说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她今天说的话,这些话只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知道吗?母亲像是个小孩一样悄悄地说,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我听了母亲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看来眼前的一切和我预期的差不多,所谓的大酒店里并没有什么好工作,看上去新鲜靓丽的外表,其实里面却是剥削,而现在我年迈的母亲就被这样的外表欺骗了,来到了这里,虽然她感觉很累,也觉得这里并没有那么好,钱没有那么好赚,可是她还是不想离开,想在这里继续做下去,这个机会对于一辈子种庄稼的母亲来说很难得,村里有些人为了生活去了遥远的城市打工,在那里给没有时间照顾老人的家庭做保姆,还有的人在工厂里面做门卫,年轻一点的则是在工厂里面上班,每天都和机器打交道,他们离乡背井,一年到头只在过年回家一次,而我的母亲相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不错的了,起码大酒店离家并不远,每天我都能看见母亲,家人也都知道母亲的状况,总比在异乡他地的好。我看着母亲一脸疲惫的样子,甚至想代替她进去洗完杀鱼,可是我没有勇气这样做。母亲看到我沉默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安,她好像害怕我会拉着她立马回家,所以就急忙地想回到酒店里去,可是她又想到了什么,便问:这个时候,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跑出来了?你是不是翘班了,领导知道吗?母亲一直很担心我的工作,我现在在办公室里上班,她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工作了,她供我上大学的目的就是能让我逃离家庭时代种地的命运,时代是农民的命运,现在我不用种地了,她很高兴,但自从我上班后,她就一直担心我不好好工作,每天早上只要我起床晚了点,她就担心我会上班迟到,她还担心我在领导面前的表现,还担心我和同事之间的相处,尽管我从来上班不迟到,所谓的表现也不在乎,和同事间的关系也马马虎虎,但是这些她都不知道,却一直为我操心。面对母亲的疑问,我撒谎道:今天公司停电,提前下班了,是吗?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也会停电,嗯,经常停电,车间里的工人都回家了,办公室里的上班的也走了一大半了,你应该留下来,这样领导才会喜欢,母亲叹着气说,说完,便叫我赶快回公司去,不要耽误了,她也要回去继续杀鱼洗碗了,不然领班的会不高兴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我。

母亲在大酒店的第一天的工作风平浪静地结束了,大姐没有食言,很早就来到了大酒店等待着母亲一起回家,当我们看见大姐骑着电瓶车带回母亲时,一家人都站在门前夹道欢迎,除了我们,还有一些爱凑热闹的邻居,她们很早就知道了母亲要去大酒店上班的消息了,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村庄里的人都知道了,当大姐和母亲路过她们家门前的时候,她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则是说着风凉话,至于说什么,我们都不是很清楚。大姐回家后气愤地说当她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母亲的闲言碎语的时候,恨不得立马跑过去和她们争论,但是她认为不值得和她们理论,因为她们都是些没见识的人,当回到家后看到邻居们也过来了,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表情,不知道是欢迎母亲呢,还是来看热闹的,她们都说母亲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母亲能够给她们介绍进去,那意思好像大酒店是我家开的,或者是我家的某个亲戚开的,母亲听了后,有些尴尬,但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是笑笑说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大酒店还不缺人,邻居听了母亲的话,都撇撇嘴,冷笑着离开了。一群人离开后,家里顿时恢复了一些宁静,欢迎完母亲后,父亲依旧蹲在地上抽烟,二姐好像有话要问母亲,但看到母亲沉默的表情,便退缩了,转向了大姐的一边,可是等来的也是大姐的沉默,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大酒店到底怎么样,你看到妈妈在里面做什么了?二姐焦急不已地问,好像想立马知道一切,这样她才能安心,大姐听了二姐的一连串提问,却直接摇头,那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妈妈已经从大酒店里出来了,我刚想去大酒店看看,人家就把我拦住了,说外人不许进去,妈妈,你那时候在,你知道的,那个大酒店像个监狱一样,外人要进去,还要登记呢?是不是?你以为旁人这么容易进去啊,妈妈笑着说,我进去了,还要打卡登记呢,按一个指纹,像旧时代的卖身契一样,这么严格啊!你在里面上班累不累?二姐直接将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母亲听了,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比在地里做事轻松多了,你们不要担心我了,我好得很!好得很,说完,便看了我一眼,然后径直地走进了家。

母亲成为了村子里第一个在大酒店里上班的人,一时间成为了村里人的噱头,大家一开始都认为母亲是个贪财的人,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和年轻人一样去上班,要不就是底下的三个儿女不孝顺,在家逼着母亲去做事,这个说法持续了很久,但是后来当她们亲自从母亲嘴里听出不是这样的,而是母亲在家太闷了,想出去散散心,而且她也不想天天在家和父亲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另外母亲也看不惯父亲天天呆在棋牌室里面,与其在家,不如出去,眼不见心净,这种说法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村里人大都相信了,最后也都开始佩服起母亲来了,说母亲是个有想法的人,虽然年龄比她们还要大,但还是想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不像她们整天就知道带孙子还有打牌,赚不到一分钱,还到处花钱,最后所有人都不再说母亲的坏话了,而是都纷纷羡慕起母亲来了,每当大姐带着母亲从大酒店回来,她们便都会站在路边,充满羡慕的表情看着母亲,而母亲也自然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母亲像是个皇帝一样从欢迎的人群中走过,脸上充满了骄傲的表情,大姐也被村里人推崇为孝顺的典范,因为她每天都会按时地去接送母亲,所以我们家在村里的风头一时无两,这些都是母亲带给我们的,而爱赌钱的父亲和母亲比较起来,一下子成为了很多人指责的对象,虽然自从母亲去上班后,父亲履行了承诺没有去赌钱了,但是他依然改不了围观赌钱的嗜好,只要棋牌室里有牌局,第一个去围观的便是父亲,他虽然手痒,但是却没有参合进去,所以我们都认为父亲还算不错了,但和母亲比较起来还是差了很多,最后父亲忍受不了其他人小看的目光,天天问母亲大酒店里还要不要人了,要是要的话,他也要进去上班,可是母亲却对父亲冷笑了起来,你以为大酒店是你想进去就进去的吗?你连碗都洗不干净,人家也不会要你!父亲听了后沉默了下去,又躲到一边抽烟去了。而我,每天看到母亲安安全全地回家,心里就会安稳很多,虽然我和母亲之间有了默契,让我不能将大酒店的实情说出来,但是每当我看见母亲那一双被水泡过的手掌裂开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地联想起母亲在大酒店里辛苦的状况,心里便会酸酸的,但是时间久了,我也就司空见惯了,只要看见母亲又忙碌起来,不像以前刚刚离开土地后一脸落寞,以及整体无精打采的模样,我就自我安慰起来,起码现在母亲比以前精神多了,脸上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笑容,虽然累点,但母亲却不觉得累,虽然苦一点,但母亲却享受在其中,这是母亲不再种地后的新工作,母亲有了新奔头,也许对她还是一件好事呢?想到这里,我便不再为母亲担忧了,于是,最初的担心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母亲开始成了一个“上班族了”,和我一样天天去“打卡”,渐渐地成为了一种常态,全家人也都习惯了母亲不在家的日子,当她不在家,我们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带孩子,几个外孙看见外婆不在家,偶尔会想起来她做的饭和做的菜,她们会问外婆去哪里了?因为晚上还能看见她,白天却找不到了,这时候我便会说外婆去了大酒店了,去那里赚钱给你们买好吃的了?他们便问大酒店是哪里?外婆为什么要去哪里?这时候我不好过多地解释了,因为在他们心中外婆不应该去上班的,而是专门呆在家里陪着他们的,可是现在,当他们在家里时,外婆却不在身边,而是丢下他们,所以他们渐渐地觉得外婆不是很亲近了,当晚上外婆回家后,都是七班点钟了,那时天已经黑了,几个外孙有的睡着了,有的已经开始打瞌睡了,一个个也都错过了和外婆打招呼的机会,他们吃的是姐姐做的饭菜,已经忘记了外婆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了,我和父亲也是一样,也很久没有吃到母亲做的菜的,母亲一个星期要去上七天班,没有一天休息的,只要她在大酒店上班一天,家里的其他人就只能自己解决饮食问题,因为母亲没有时间给我们做饭,所以不论是大姐还是二姐,他们回娘家后,都不像以前那样有母亲给她们做饭洗衣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二姐原本想回家将儿子丢给母亲照顾,自己能够抽出身去打麻将,现在也是一场空了,母亲去上班后,大姐回家也都是匆匆的了,以前还送母亲上下班,现在基本上也不送了,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因为我天天住在家里,也方便,反正我也要起早上班的,只不过比母亲晚一个小时,但是为了能送母亲去大酒店,我便起床早一个小时了,晚上我下班后,母亲还没下班,所以我便提前骑车去大酒店等待着母亲下班,那时候天也基本上黑了,路上没什么行人了,镇上街道两边的路灯也都打开了,除了大酒店是灯火通明的,其他建筑物基本上都是黑暗的,好像里面没有人烟了,白天住在里面的人,一到晚上一个个都消失不见啦,好像都离开了镇上,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曾经我就这个问题问过母亲,但是母亲说她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也都不认识他们,好像都不是镇上的人,都是来自外乡,在镇上租门面做生意,但最近除了酒店生意好做一点外,其他生意都不好做了,所以,他们只在白天守在门面房里,一到晚上就都回去陪家人了。晚上镇上都没有人,大酒店晚上怎么会有生意呢?我好奇地问,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奇怪的是晚上大酒店的生意更好,那些吃饭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许是县城吧,反正有很多人,我们打杂的都忙死了,你也看到了,基本上我天天都会迟一些下班,就因为客人很多,等他们一个个都离开,大酒店才会关门,他们不走,我们也都走不了,母亲无奈地说。

母亲去大酒店上班形成常态后,大姐和二姐便不再经常回家了,因为回家了母亲也不在家,她们还得自己做饭洗衣服,这样更麻烦,大姐不接送母亲后,我便承担起了这个任务,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我便和母亲一起起床了,夏天还好,天亮得早,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母亲要七点钟赶到大酒店去,六点钟就得起床,这时候天还是黑的,外面寒气很重,母亲让我多穿点衣服,不然路上容易感冒,所以我们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帽子到手套都带上了,但路上还是冷,尤其是下雨天的时候,还要穿雨衣,寒气像虫子一样钻进我们的身体,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有的时候遇到这种恶劣的天气,我就对母亲说请假一天吧,可是母亲不答应,她说不能请假,请假一天就要扣钱,而且大酒店里就她一个打杂的,如果她不在,就没人洗碗和洗菜了,到时候老板肯定不答应,看样子母亲虽然是打杂的,但还是蛮重要的,我一直疑惑这么大的一个大酒店为何就只有母亲一个人打杂,难道老板不知道像我母亲这样年龄的人总归会感冒的,如果感冒了,谁会继续做下去呢,当然了这一点我无法想清楚,也许母亲不在的时候,会有另外一个人代替母亲吧,终于有一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年底的时候,还下了雪,这时候母亲终于扛不住了,感冒生病了,发烧四十多,手放在额头上都很烫,那是早上,一大早我就感觉不对劲,因为平时都是母亲先于我起床的,可是那天我起床后,母亲却没起来,她是生病了,起步来,一起床就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一点劲儿都没有,母亲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要去上班,要迟到了,挣扎着要起床,可是身体抬起来一半便又躺了下去,我一看不对劲,便打电话告诉了两个姐姐,不一会儿全家人都围绕在了母亲床头,都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我已经早早地买回来了感冒药,给母亲喝了下去,可是她难受的症状还是没有减轻,依然浑身发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两个姐姐也都束手无策,说赶紧送医院吧!可是母亲却不答应,不断摇头,说只是一次小感冒而已,用不着去医院浪费钱,只要在床上躺一天就好了,说完还惦记着上班的事情,说今天没去大酒店上班,不知道老板会怎么想,大酒店还要一大堆的碟子需要她早上清理呢,大姐生气地说你都生病成这样了,还想着上班的事情,以后也别去了,年底了,天天下雨下雪的,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二姐也符合着大姐的话,也不赞成母亲继续做下去,还是先请一个月的假吧,到了来年再去上班,到时候天气也好转了,路上也没那么滑了,可是母亲不答应,她说她只要身体好了,就要去上班,还说让我给大酒店里打个电话,说她生病了,暂时不能去了,过几天好了就可以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但那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母亲的病来得很凶,好像病根积攒了很久,一连发烧了三天,我们看情况不对,便马上叫了镇上的医生来看,医生来了后说母亲是急性病毒性感冒,因为太累了,导致身体被病菌侵袭,所以一时间有点严重,但也没什么大碍,一天打三针,挂几瓶药水后,再看看状况,如果明天还不好,就赶紧送去医院观察吧,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医生说完便走了,临走前叫我们好好照顾母亲,不要让她胡思乱想,一心养病就行了,我们送走了医生,便回到房间,看着一脸痛苦的母亲,她还在不断地哼哼,看样子很难受,我们看到她这样,也很难受,可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不断地用热水给她擦擦脸和身体。我和两个姐姐白天黑夜轮流地照顾母亲,生怕她的情况变糟糕了,也许是天保佑吧,第三天早上天一亮的时候,屋外的雨终于止住了,太阳升起来了,那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趴在母亲盖着的被子上,然后一双手抚摸着我的头,我顿时醒过来,抬头一看,母亲正看着我,脸上的气色也好多了,我有点饿了,你去给我弄点稀饭过来吧,我一听,顿时精神了起来,赶紧站起来把父亲和两个姐姐都给叫进来,大声地喊,母亲好了,她好了。

这场病让母亲在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虽然有点好了,但头还是有点晕,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吃饭,好在母亲能进食了,所以全家人都很高兴,觉得不久母亲就能起床了,果不其然第四天的时候,母亲便可以独立地爬起来了,并且还可以自己捧着饭碗吃饭了,她吃得很香,一大碗稀饭很快就吃完了,到了傍晚,母亲的身体就彻底好了,这时候她便叫两个姐姐赶紧回家去,家里还要孩子要照顾呢,你们不要管我了,我身体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去大酒店上班了,你们也回去吧!两个姐姐一听,便顿时生气起来,你还想去上班啊,就是那个大酒店里的工作让你生病这么久了,你看你天天在冷水里泡着,天天在寒风里吹着,不生病才怪,你要是听我们的,不要去什么大酒店去赚那么一点工资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我听了,不知所措,看着母亲的脸色顿时也灰暗了起来,害怕她又再次生病了,便叫两个姐姐不要再说了,听听母亲怎么打算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她不能放弃这份工作,这是她争取过来的,也做了这么久,要是不做了,明年就又要在家歇着了,她还不老,还能做点事,现在家里没地了,她又不能下地干活了,能干嘛呢?除了去大酒店上班,还能去干嘛?难道要她在家里等死么?或者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去城里打工,你们不要我去大酒店上班,那我明年一开年就去城里去,到时候你们谁也管不着我了!母亲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说。两个姐姐听到母亲生气了,还说要出门打工,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第四天一大早母亲又叫我起床送她去大酒店了,我没办法,只能按照母亲的意愿行事,母亲在大酒店里上班都上了快半年了,在这半年里,我已经习惯了接送母亲了,每天晚上我骑着电瓶车来到大酒店门外,看着大酒店里的灯光向外散发出来,盯着门口,等待着母亲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然后坐上我的电瓶车和我一起回家,以前,我很少和母亲有独处的机会,在家的时候虽然有时候我们会在房间里一起看电视,或者坐在饭桌上吃饭,但是我们都很沉默,说不上几句话,可以说母亲去大酒店上班后,因为我天天接送母亲,母亲坐在我的身后,手搭在我的背上,我从来没有和母亲如此亲近,几乎我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还要喘气声,母亲在我身后问我上班怎么样,以及当她远远地看着我骑车过来,她就会在夜色里招呼我,叫我过去,夜晚的路上很空旷,只有我们母子两个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星星出现了,在天空中看着我们母子俩骑着电瓶车一路向家的方向驶去,就算路上我们沉默了,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孤单,因为与母亲陪着我,我很开心,有一次,母亲叫我早点结婚生子,不要再耽搁了,因为她的年龄也不小了,如果再过几年我还不结婚,等到生了孙子后,她年龄大了或者生病了,就没有功夫帮我照顾孩子了,所以我越早结婚越好,当我听到这样的话后,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以前在家母亲这样说,我只会觉得她是聒噪,是对她的话的厌烦,可是在我和她回家的路上听到这些话,我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真实和理解,我虽然沉默着,但没有对母亲说任何反驳的话,而是默默地记在心里,记下那些个夜晚。

我们骑着电瓶车依旧来到了大酒店外边,那时候天还没有彻底亮,大酒店里的灯还开着,向外散发出温暖的光辉,穿透了黑色的黎明,似乎那灯光从夜里一直开到了天亮,都没有关过,还有那个门童也一直站在那里,比我们还早,当我和母亲将车子停下来,还没等母亲向他走过去,走进大酒店的时候,他就朝我们走过来,好像不认识似的看了母亲一眼,然后说,领班叫我转告你,你以后不用来了,大酒店不需要你了,门童冷冷地说,说完便又会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面,笔直地站立了起了。我和母亲都听呆了,没想到这么早过来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母亲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办,她彻底愣住了,好像还有点不明白门童刚刚说的话,所以就疑惑地看着我,意思是叫我解释一下门童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着母亲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也有一股无名之火想要发泄,便怒气冲冲地跑到门童那里去,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把我母亲给开除了,她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不应该被这样对待,门童说他只是转告,具体原因也不清楚,也不想和我们纠缠,我在门童那里得不到解答,便要闯入大酒店去,可是却被他拦住了,说你进去也没有,现在大酒店里没有一个人,连扫地的都没有,当然了,那个扫地的就是你的母亲,每天都是你母亲第一个走进去的,她在里面打扫干净了,洗掉了昨夜剩下的碗碟,其他的工作人员,比如领班,还要老板,以及厨师才会过来,你现在进去找不到人的,那我等他们过来,我说,随便你,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继续等下去,但是我警告你,你等下去也没用,他们昨天已经安排好了另外一个人代替你母亲了,因为你母亲无故几天不来上班,导致大酒店损失很大,现在后厨里面一团糟,已经好几天没人清理打扫了,还要那些杀了一半的鸡鸭鱼肉散落在地上,也没人管,你母亲责任最大,如果她可以随便不来的话,那么起码要提前一个月通知我们才行,让我们重新找人代替她,当然了,现在你母亲来了,也没用了,因为我们不需要她了,另外,你要知道大酒店还要找你母亲要赔偿,至于赔偿多少,你们就回家去等通知吧,我听了门童的话,更加愤怒了,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你们瞎说,我前几天就打电话通知了你们老板,说我母亲生病了,不能来,要请假几天,他也是答应了的,现在却说我母亲旷工,简直岂有此理,你们一定要给我母亲一个说法,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们,你去告吧,我们老板在法院里有关系,你们告也没用,再说谁会在乎一个勤杂工的话,你还是回去吧!傻瓜!门童冷笑地说,说完便不再理我了。

我灰头丧脸地回到了母亲身边,看着她,不知道如何转述刚刚门童的话,如果说出来母亲一定受不了,她会再次倒下去的,但是看着她渴望的表情,还要一脸无辜的样子,意思说为什么我不能走进大酒店了,难道大酒店不需要我了吗?我害怕母亲会忍不住,自己走过去讨个说法,所以就对她说大酒店最近出了状况停业了,需要整顿几天,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回家去了,不再来了,都要等老板的通知,包括母亲,这时候母亲才从迷糊的状态中稍微好转了一点,但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她不想离开这里,毕竟她在大酒店上了那么久的班,现在说不让来就不来,她估计受不了,但是门童的话似乎是真的,不能不信,她也是亲眼看到了当我走过去时,门童拦住了我,并且对母亲也是十分冷淡,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母亲来上班的时候,门童都是笑脸相迎的,现在却如陌生人一样,母亲说她临走前还是要问一下门童什么时候可以上班,什么时候通知,另外她还要留下自己的电话给大酒店,这样当大酒店想起自己的时候就会联系她,母亲还想着回大酒店,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如何的,我也不忍心告诉她,只说那你去说吧,我在这里等你。

上了半年多的班的母亲突然不再去了,一时半伙无法适应,她虽然在家呆着,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大酒店的通知和电话,希望有一天能重新回去上班,但一直等了好多天都没有消息,母亲不工作了,两个姐姐很是高兴,因为母亲在家后,又有人给她们做饭了,所以她们隔三差五地就带着儿女回家,二姐也可以抽出时间来打牌了,将儿子丢给母亲带,在母亲不上班的日子里,她就在家给全家人做饭,做完饭,洗碗,然后洗衣服,还有带孩子出门溜达,当傍晚二姐打牌结束后,她便将孩子交给她,在母亲不上班的日子里,家里不再毫无人气了每当我回家,家里总是有人在,母亲在带孩子,几个外甥在看动画片,还有村里的一些孩子也在,他们喜欢和我的外甥玩,当看见回外婆家了,就会过来,除了这些人,还有村里的一些无所事事的男女,她们也都喜欢和母亲唠嗑,母亲不上班了,她们好像也很高兴,每天都来我家,和母亲说一些村里的闲杂事,以前母亲不在,她们不知道和谁说,有时候,还会问起母亲在大酒店上班的情况,带着羡慕的口吻,母亲被问及后,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在大酒店离只是打杂的,每天都闷着头做事,并不知道其他的,所以只是说大酒店每天都很热闹,还有浪费很严重,那些鸡鸭鱼肉还有海鲜没吃完,就倒进了垃圾桶,真是可惜啊,母亲好像历历在目地说,每当母亲说起大酒店的事情后,我就担心她又会对回大酒店抱有希望了,所以就打岔道,母亲,你该去做午饭了,外甥们都饿了,这时候,母亲便会起身,往厨房走去。

在母亲对回大酒店即将要不抱希望的时候,原先介绍她去大酒店的亲戚来到了我家,母亲非常客气地迎接他进门,没想到他却说出了母亲被大酒店辞掉的实情,几个月后母亲才知道真相,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太在乎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有人代替了我,可是我没做什么错事啊!母亲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那个亲戚也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可能代替母亲的那个女人是大酒店里面哪个领导的亲戚,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而这个领导的权力比亲戚更大,所以最后母亲变成为了牺牲品,你别看勤杂工是个没人注意的工作,可是都抢着去做呢,要知道现在农村的土地没有了,闲下来的人太多了,个个都找机会上班,哪怕工资不高,但起码也有一点收入,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关系,过不了多久还会给你在镇上重新找一份闲事做做,亲戚信心十足地说,母亲听了他的话后,一下子又来了精神,问大概什么时候呢?快了,就在明年吧,年底工作不好找,来年我一定给你找一个。

母亲又再一次地在家闲了下来,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母亲也在准备着,也许短暂的忙碌让母亲忘记了想要上班的事,过年的时候,两个姐姐又回家了,还有三个外甥,她们都很久没看见外婆了,当外婆喊她们过去时,她们都有些迟疑,好像都有点不认识外婆了,但后来当外婆从口袋里掏出红包给她们时,她们便接了过来,看看身边的母亲,两个姐姐都笑着说,接下来吧,这是外婆上班赚的,给你们买零食吃的,于是她们便接下来了。母亲在大酒店上了6个月的班,一共赚了12000元,这些钱是她一年种庄稼都赚不到的钱,所以她觉得自己格外幸运,要不是这次工作机会,也许今年她在家一毛钱也赚不到,所以她好像尝到了上班的甜头,一心一意地想再次找寻上班的机会,除了等待亲戚介绍的,还要自己去寻找机会,那就是通过村里在外打工的人的介绍,想出门去,母亲说,来年如果在家找不到事情做,她就要和别人一起出门打工去,不管是酒店里打杂,还是看护老人,或者是工地上上班,她都是要出去的,当她在饭桌上和我们说出心里的话后,全家人都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应,母亲喃喃地说,好像这些事她记挂在心里很久了,现在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所以就说了出来,就像她第一次说出要去大酒店上班一样,那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无法更改了,当母亲说出来后,之前吃饭的乐趣和欢乐一下子都消失都无影无踪,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母亲,连几个外甥好像发觉了什么异常,都不吃饭了,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直盯着外婆和自己的母亲,那天晚上的除夕饭不欢而散,到最后,两个姐姐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用行动来表现,她们没有等到除夕饭吃完,便急匆匆地带着儿女离开了饭桌,然后便各自回家去了,于是桌子上只剩下我父亲和沉默的母亲,母亲喝了一点酒,脸色有些微红,她说不怪她们,她们也是有家的人了,除夕夜来一会儿吃一点饭,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有回婆家去吃,所以不能怪她们,来,来,我们一起喝酒,母亲举起酒杯对着我和父亲,那时候,桌子上显得有些冷清,杯盘狼藉的样子,可是母亲好像很高兴,似乎她又有了新的盼头,至于是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看到母亲这样有兴致,我不好扫母亲的兴,便也举起了酒杯,对母亲说,祝母亲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4-3-29 10:35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