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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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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 08:10:48 |显示全部楼层
《公道》

      那天,他和父亲穿梭在一片树林里。树林边是一条河流,河流静得像一面镜子,阳光洒在水面,水光粼粼,一切都像梦一样。太阳很大,悬在头上,他不敢睁开眼睛,头发被晒烫了,有点迷迷糊糊,只感觉到肚子还有一点胀痛,不是特别难受,还能继续走下去。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跟着父亲一直走。弯弯曲曲的马路一直延展着,这是一条乡间小路,他很熟悉,平时上学都从这里走过,以前没觉得很长,也没注意什么,现在却觉得走也走不完。他希望不要发生那件事,那样他就可以和往常一样去上学了,可是,他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那件事,他们会不会还待在水电站那里等着他,一联想到他们那丑恶的嘴脸,还有满嘴的香烟味,他就感到一阵恶心。他仿佛还听到他们嘲笑他的声音,只要你经过一次,我们就打你一次,这条路以后你甭想过了,知道吗?小子。一脚踢向他的肚子,他本能地往后躲,可是没躲过去,他踉跄一下跌倒在地,书包掉在地上了,里面的课本和文具盒洒落一地,你敢捡,又一只脚踩在书包上面,他爬起来,还没站稳,一记拳头砸向了左脸,顿时脸发热了。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猛的扑过去,和他纠缠在了一起,那时他只想将他摔倒在地,拼命地揍,可是还没等他使出力气时,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抱住了他,把他围住了拳打脚踢,那时候他抱着头任凭别人打自己,没有一点反抗了。
他一想到那些人可恶的样子,就捏紧了拳头,这时,听到河流边有芦苇被微风吹拂发出细微的响声。后来,他们将他口袋里搜刮一遍,抢走了五元钱,那是父母给他吃早饭的钱。他记得他们得到钱后,还得意洋洋地要扣留他的书包和自行车,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要他去马路下面的小卖店里买一包香烟,如果他不去买,自行车和书包就没了,而且今后还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他,看见一次就打一次。他满身灰尘地从地上再次爬起来,自行车被他们拿走了,他想夺回来,可是他们人多,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便乖乖地拿着他们从他手里抢走的五块钱去了小卖部。当他来到小卖部看到老板时,忍不住几滴眼泪来,但很快抹去了。买好了香烟,回到了马路上,他们哈哈大笑地接过香烟,然后将自行车和书包丢在马路上,便扬长而去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还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样子似乎要把他吃掉。他扶起自行车背上书包,沿着回家的路一直骑一直骑,风从耳边挂过,眼泪忍不住地肆意流淌着。
上午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上午熟悉的马路还要重新走一次。马路拐个弯,进入一片长满杂草的池塘边的小路,池塘里游弋着一群群的小鱼,路边的长长的杨柳垂在水面,一个大人的倒影在水面上。马路很窄,他一直盯着走,没敢抬头,等发现倒影时,还吓了一跳。迎面站着一个喂鱼的大人,他家就在附近,拿着一个勺子和装满鱼饼的塑料桶,不断地用勺子舀塑料桶里的鱼饼,原本是一块块的鱼饼,被他洒在水面后顿时碎末般的散开了。附近的鱼群围上来,水面上出现一个个不断张开闭合的鱼的嘴巴。
养鱼佬认识他的父亲,当看到他们走过时,便主动地让开一点让他们过去。
“哎,你带着儿子去哪里呢?”养鱼佬问他的父亲。
他们走过后,他听到背后那个询问的声音,希望父亲不要停,继续走下去,可是事与愿违,父亲停下了,转身回头。
“你认识那几个经常在水电站逗留的小痞子?”父亲问。
养鱼佬停下手里的活计,低头看了一眼他。他本能地躲过去,甚至那时想钻到地下去,不想再和父亲一起走了。他开始后悔将上午发生的事告诉父亲了。可是,事情不是他说的,而是父亲自己发现的,他躲也躲不过去。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裤子都磨破了?”中午,他回家吃饭,父亲端着酒杯喝酒,喝着喝着突然停下了,上下打量着他问。
他捧着午饭,可是怎么吃都吃不下去,好像米饭没熟一样,食不下咽,以前他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可是那时候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肚子好像不听使唤地疼痛,所以他就吃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不然怎么这么脏,连书包都脏了。”父亲继续问,那时候,坐在一边的母亲也停下了筷子,将他拉到身边来,掀开了他的汗衫。
“哎呀,你肚子怎么了,都淤青了。”母亲摸了摸他的肚皮,他疼得叫了起来。
他想隐瞒的都隐瞒不住了。父亲饭也不吃了,便要带着他去找个公道。
“这还得了,不行,我得马上找他们去!”父亲生气不已地说。
这时,池塘水面上不再是一个人影了,而是三个,两长一短。
“那几个痞子怎么了?”养鱼佬问,依然继续盯着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带着一丝同情的表情。
“怎么了,他们把我儿子揍了,还抢走钱,三四个十七八岁的对付一个十二三岁的,拳打脚踢的,往死里打,你看,把我儿子都快打傻了。”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找他们?”
“当然要找,找到非好好教训一顿。”
他看着父亲一脸愤怒的样子,感觉有些安慰,要是他一个人去的话是不敢的,可是现在有父亲在就不一样了,他们看见父亲一定会害怕的,毕竟他们在父亲面前还是小孩,就像婴儿在他面前一样脆弱不堪。他脸上充满尊敬的表情看着父亲。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他们几个虽然是小孩,但是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身上都藏着刀子呢?”养鱼佬提醒他们说,说完便继续撒鱼饼了。
他听到养鱼佬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他们是有刀子的。”心咯噔一下跳了起来,要是他们掏出刀子对付父亲,该怎么办?毕竟父亲身上手无寸铁,要是被他们给捅一刀的话,他不敢想,他甚至后悔和父亲一起去找他们了,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想,不就被打一顿吗?再说他也没什么大事,下次小心一点躲着他们就行了。也许他们下次看见他了,也会放过他的,他侥幸地想,于是,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离父亲也越来越远。
“喂,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快一点跟上来!”父亲在前面喊他。
“要不,我们不去了吧!”他大声地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一根树桩上。柳树被风吹拂着轻抚着他的脸庞,有点痒,他便挠了挠。
父亲走了过来,俯视着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
“你是不是怕了?不用怕,有爸爸在,他们不敢再打你了!”
“可是他们都有刀子,都不怕死!”
“傻孩子,他们不敢用刀子的,再说,我是去评理,不是打架,我是个大人,不会和小孩打架的。”父亲抚摸着他的肩膀,说。
听了父亲的话,他似乎放心了不少,同时也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他不是怕他们用刀子对付父亲,而是怕自己被刀子伤了,刀子很锋利的,被伤了,就会流血,如果是致命的部位,比如脖子或者肚子,说不定还会流血过多致死呢?他越想越感到害怕,但父亲在这,他不能退却,所以便艰难地站起来,重新跟着父亲走了。
马路越来越宽,尽头是一片缓坡,坡道上面是那条通往学校的马路,坡道上面长满了青草,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所以,上面散养着很多鸡鸭鹅,白的是鹅,黄的是鸡,淡黄色的是鸭,还有一些白色的绵羊牛群散落在草地上,低着头吃草,它们吃得很开心,嘴巴不断地发出咀嚼的声音。
他和父亲沿着草地中间的一条小径,走到了马路上面,于是,视野开阔了很多,马路的另一侧是无边无际的长江,远远望去,长江水是浑浊的黄色,一些渔船和邮轮在缓缓地行驶着。他每天上学都过看见这些邮轮,有时候想跟随邮轮到远方去,不要上学了,他想象自己离家出走后,父母焦急地在游轮上问。
“喂,你看见我家阿毛了吗?他离家出走了,在船上做了水手了,他年纪这么小,还要上学呢。”
那些邮轮上的老板听见了,都有些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他跟着父亲走在马路上,找寻那一帮人,见着一个路过的就会问:“你见过三个长头发的年轻人了吗?他们经常在水电站附近。”但无一例外地都摇摇头,说没见过,有的还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找他们。“为什么?他们揍了我儿子,你看他身上都是伤,不管怎么样,年轻人怎么可以随便地揍小孩呢,这说不过去,我去给儿子讨个公道。”父亲喋喋不休地说,碰见个人都会说一遍,他听多了,甚至都可以背诵了。
    “哦,你们是找那些小痞子吧!我昨天还见过他们,一个个嚣张跋扈的,正在水电站那里拦住一个学生,那个学生真可怜,不断地发抖,都哭了,哇哇大哭的,不断地抹眼泪,可是他们照例对他拳打脚踢的。”
     “那你就没有上去拦一下,管一下吗?”
      “我怎么管,他们在附近都出名了,伤了好几个大人了,别说小孩了,就算大人看见了,也会躲得远远的。”
     “你真是胆小鬼,我就不怕,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
     “当然了,如果他们敢动我孩子,我也会和他们拼命的,只要敢动一根毫毛,我就要卸下他们一只胳膊,说到做到!”
      他们走过水电站,发现那里没有一个人,水电站下面站着几个钓鱼的,还有一些围观的孩子。此刻是午后,阳光很炽热,钓鱼的纷纷戴着帽子打着雨伞在钓。
     他的额头逐渐冒汗了,头有些晕,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一切都像梦幻一样,水电站旁边的河流缓缓地流逝着,没有丝毫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耳朵聋了一样,可是过了一会儿后,又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哦,你是问那三个小痞子是吧,我刚刚见过,他们刚刚骑车去镇上了,我和他们是邻居,所以就随口一问:‘你们去哪里啊!’,他们便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到游戏厅去!’,对,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是去游戏厅打游戏了,你现在去,估计他们还在那里呢。”
     他感觉到了希望,终于可以找到他们了,他们跑不掉了,他微笑了,头似乎不那么晕了。父亲和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又说了几句后,便快步地来到他的身边:“你知道是哪个游戏厅吧!你认识路的吧!”父亲满头大汗地看着他,焦急地询问着,他点点头,父亲便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现在我们就去游戏厅,马上就去。
一切都和以前上学不一样,此刻的马路感觉很陌生,他想如果这次不是和父亲一起的话,估计他不会走得这么慢,以前都骑车,风驰电掣一般,恨不得马上到学校,现在却慢悠悠的,好像在欣赏路上的风景一样,可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他想象着见到他们后发生的事,父亲二话不说就上前和他们打了起来,几个人抱在了一起。他们虽然人多,但毕竟还是半大的小孩,这个上去被父亲推搡回来,那个上去又被父亲踢了一脚倒在了地上,最后一个和父亲纠缠在一起,最后,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戳向了父亲的胸脯。啊,父亲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血从胸口汩汩流出,他惊叫着奔向父亲,扑在了父亲的身上,同时不断地呼喊着:“快救我父亲,快救他!”可是附近围观的人没一个帮忙的。那三个小痞子远远地注视着,不断地狂笑着,然后其中一个走向他,用沾满他父亲血的刀子又戳向了他,然后,他感到一阵疼痛,渐渐的,便失去了知觉,昏倒在了地上,和父亲倒在了一起。
他越想越害怕,还是不和父亲一起去了吧,他想,可是游戏厅越来越近,就在眼前了,他没有了选择。
马路走到了尽头,照例是一个缓坡,坡道下面是一条更为宽敞的马路,不远处便是一所中学。他就在这所学校里念初中,每天起早摸黑的,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任何一幢大楼,他都知道是做什么的,比如最矮的那个大楼是医院,绿色的那幢是公园,还有那些门面房,有理发店有卖化肥的,还有卖水果零食早点的,他都很熟悉,唯独那所网吧他没进去过,也从来不想进去,听说进去的都是坏学生,他们在里面打游戏打架,还有看黄色录像,这些他都不感兴趣,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进去了。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进去,也是最后一次。
“喂,你们进来做什么,上网五块钱一个小时,不上网不准进去!”
在他和父亲即将走进网吧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拦住了他们,他长得肥头大耳的,站在一个柜台后面,柜台后面是一个帘子,从里面不断发出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一些尖叫声,呼喊声以及闻到一些香烟的味道。虽然他没有进去,但已经可以感到里面乱糟糟的一片,空气里弥漫着烟灰,还有地上到处都是烟屁股和唾沫,一想到这里,他又迟疑了。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网吧了,又或者那个大人欺骗他们,他们三个人根本不在这里呢,他侥幸地想。
“我要进去找几个人,马上就出来,不耽误你做生意。”
他看见父亲递烟给网吧老板,客气地说,同时他、也在时刻聆听着从网吧里面传来的声音。
“好吧,就让你们进去吧,但是就一会儿,马上就要出来。”
“好的,谢谢了。”
父亲掀开通往网吧内间的帘子进去了,紧跟着他也进去了,紧紧地跟在父亲身后,好像一转眼父亲就会不见了似的。他心惊胆战地寻找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那几个之前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的几个人,他清晰地记得他们几个人的长相,就算过了一百年,一千年,他也会记得的,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脚上穿的鞋子,脖子上带的链子,以及头发上打的摩丝,他都记得,也都能闻得出,可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一张张座位坐着的都看遍了,却没有一个是他要寻找的人。当他盯着他们看的时候,他们都很不耐烦地问他要干什么,是不是找事做,那意思是如果他再看一眼的话,他们就会揍他的了。所以他和父亲从房间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后,都没有找到他们。
“你能认得出他们吗,他们在不在网吧呢?”父亲焦急地问他。
网吧里很是杂乱,噪音掩盖了父亲的声音,但是他从父亲的表情上就能猜得出他在问什么,所以他无奈地摇摇头。
“真的不在吗,要是不在,我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也许他们刚刚还在,看见你进来后,就跑了。”父亲说。
他知道他们根本不在这里,网吧就这么大,上网的就这么多,他不可能找不到的,也许他们真的没来过网吧,他有些泄气了,如果找不到,他们不就是白跑一趟了吗,那父亲还会继续陪着他一起去寻找吗?明天如果,他们出现了的话,父亲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呢,是要和他们拼命吗?他不敢想,越想越害怕,便又回头扫了一下整个网吧,还是没有他们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便和父亲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网吧的入口,掀开帘子,又出去了。外边阳光一片,很是热烈,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等适应了,才慢慢地睁开了。
“喂,你们找谁呢?”网吧老板正咋算账,看到他们一脸失望的样子,便好奇地问。
“找三个小痞子,他们打了我的儿子,打得鼻青脸肿的。”父亲低头看着他,又将之前说过很多次的话,又说了一遍。
“是不是三个染了黄颜色头发的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
网吧老板比划着他们的个子,问父亲,同时也低头看了看他,那意思是问他是不是长得这样呢?他听了后,便点点头。
“对,就是他们几个混蛋,你认识他们吗?”父亲好像看到了希望,焦急地问。
“当然认识,他们几乎天天来我这里上网,还差了我好几个月的上网费没给呢,这几个小混蛋,我早晚有一天要教训一下他们。”
“那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那我哪里知道呢?我又不是他们的跟班,不过我知道他们家在哪里,他们老家就在镇子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面,沿着江边的那条马路一直走,到了水电站,右边有一个缓坡,他们家就在底下不远,你问问就知道了!”
网吧老板说的地方,他们刚刚就从哪来路过,没想到他们家就在那附近,怪不得他们天天守在那里等待着“鱼饵”过来呢。他一想到他们从水电站缓坡跑上来,奔跑着拦住正在骑车的他,还有他们那一脸嚣张的样子,就气得浑身发抖,不能放过他们,现在知道他们的老巢了,更加不能放弃去找他们报仇去了,所以他又捏紧了拳头,好像他们就在眼前似的。
“好,谢谢了,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来说,太有用了,我们现在就去他们家,去找他们去。”
“你去了,不要忘记要替我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几个,简直太过分了,抢小孩子的钱,太过分了。”网吧老板也气不过地说。
“好好,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父亲说。
他们又回到了马路上,这次不是继续往前走,而是往回走了,所以他们脚步不像之前那样慢悠悠的了,要一边问人,一边走路,现在脚步急促了一点,直接奔着他们几个小痞子的老家走去。那里不管是对父亲,还是对他来说,都很熟悉。平时上学,他经常会有事没事地缓坡下面走走,那里还有另外通往家的路,稍微比直路要远一点,要绕一点,但是有时候他也不急着回家,所以就会走那条路。而、父亲对于那条路更加熟悉了,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养过鱼塘,那条鱼塘非常长,非常大,横跨村子和小镇了。父亲经常会去那里喂鱼和卖鱼,那里也有很多以前打交道的人,后来父亲不养鱼了,也就很少去那里了,但是不管如何,父亲对那里还是很熟悉的,任何一户人家他都认识,只要稍微一打听,他们就会告诉父亲他们三个小痞子的老家,所以他不担心找不到他们,就算找不到,哪怕找到他们的家就行了,找到他们的父亲也行,他们的父母肯定会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负责的,可能会代替他们的儿子道歉和赔偿的,多多少少会赔偿一点,如果不赔偿道歉,他就会报警。他想象到当他父亲和他们交涉的时候,他们代替各自孩子道歉的表情,还有当他说出要去报警,去把他的几个孩子都给抓起来坐牢后,他们都拉着他不要去报警,都哭泣地求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很开心。所以他一路上都很轻松地跟着父亲,没有丝毫担忧,也不会害怕,毕竟在他们父母面前他们不会对他和父亲怎么样的,他们不会在父母面前掏出刀子的,所以他之前的担忧都消失了。
很快,他便和父亲来到了缓坡下面,并且看到了一排排红瓦白墙的房子,一些老人正坐在树下乘凉聊天呢。
父亲带着他走到路边的一户人家外边,问其中的一个正在扇着蒲扇的女人,她看到父亲来了,一时间便停止了扇扇子,并且笑着站了起来,那意思是还以为找她有事呢。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还在卖鱼吗?”
“不是,我不卖了,早不卖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儿子。”
父亲将他拉到女人面前,好像他是个证物一样地指着他对她说。
“你儿子怎么了。”女人有些不解地问。
“他被你们这村子里的三个小痞子给打了,都是黄头发的,你认识不认识。”
“哦,怪可怜的,怎么可以打孩子呢,他们真是不像话,我认识,他们家就在前面,不远,不过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们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父母也不在家,出门打工去了,现在家里只有个奶奶,他小时候也大都是被奶奶带大的,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呢?”
“不用了,我自己也认识的,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去!”
父亲和女人说完后,便继续带着他往前走了。马路边有些高大绿荫覆盖的树木,他被太阳晒得头发都发烫了,忍不住捡这绿荫下面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低矮的瓦房面前,门前照例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喂,老奶奶好,你家孙子在不在家?”父亲凑上去问,可是老奶奶耳朵好像不太好,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家孙子去哪里了?”“孙子?不知道,这个小混蛋天天不着家,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你家孙子打了我的儿子,现在我要找他讨个公道!”“什么?什么鼓捣!”
父亲和老奶奶说不清楚,说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到一块去。不知道是老奶你故意装聋作哑,还是真的听不清,又或者经常有人找她问孙子在哪里,她已经厌倦了不想回答了。最后没办法,父亲只好摇摇头,离开了老奶奶的家。
难道就找不到了吗?他想,难道他们知道他带着父亲去找他们,所以就一起溜走了吗?或者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现在估计他们就躲藏在暗处观察着他和父亲的一举一动,等父亲和他离开后,他们就会跑出来,继续为非作歹了,他想,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下去,所以他又急切的问父亲该怎么办?
“这个老奶奶估计知道孙子在哪里,在装疯呢。”父亲脸庞微微露汗地说,“不管怎么样,这家找不到,去下家,总会找到他们的!”父亲信心十足地说,“这一块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今天找不到,明天我带你再来找,我不信,他们就一直不归家!”父亲继续说,好像在为他鼓舞士气一样,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和父亲来这里有什么用,他们都不在家,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潇洒呢,而他和父亲辛辛苦苦地走了这么多的路,来到这里找公道,却没人关心他们的事情,这条街上的所有人看见他们走过,当听到他的父亲说出来这里的缘由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不应该大惊小怪的,也不应该来这里。当父亲问他们剩下的两个小痞子家在哪里的时候,他们都是轻描淡写地说,就在前面,你们去就行了,不过,我猜就算那两个小混蛋在家,你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的父母都管不着他们了,你们来,有什么用?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没有任何同情,所以渐渐的,他便对报仇不报任何希望了,只希望父亲能尽快地和他一起回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是来找我家伢子的吧!他啊,不在家,我都好多天没看见他了,要是你看见了,告诉我一声,我带把刀去砍了他!”
当他们来到其中一个小痞子家家,看到他的母亲,告诉他母亲她的儿子打了人,抢了钱后,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她不在乎,也习惯了,甚至那不屑一顾的语气,还有淡然的表情,都让他以为她说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在社会上混的陌生人,是一个她一点也不关心的人,就算他死了,她也不在乎。现在他和父亲来找公道,来报仇,是找错了对象了,不应该来她家,而是直接去警察局去报警。
“那你这么说,看样子,你是不管的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私了了啊,把他交给派出所处理了!”父亲有些威胁地说。
“好,你去吧,要是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把他给杀了,也算是给家里除了一个祸害。”她咬牙切齿地说,说完就啪的一下关上门了,将他和父亲阻挡在了门外。
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找不到公道了,也找不到报仇的对象,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管他们了,所以找他们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和父亲便放弃了去最后一个小痞子家的打算,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和父亲走到一半的时候,重新上坡,来到了水电站,那时候水电站下面依然站着一排人在钓鱼,其中有两个人似乎不是之前钓鱼的人,而是他所熟悉的人。他睁大了眼睛观察着,顿时明白了他们就是他要找的仇人,他们就是那三个小痞子当中的两个,他确认后,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来越快,然后他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是他们,他们就在下面,爸爸,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他大声地叫嚷着,水电站下面一排人好像听到了什么,迅速地回头看,包括那两个小痞子。他们和他对视后,好像明白了他喊叫的含义了,便收起了鱼竿,然后便要走上来。他们带着鱼竿爬上了马路,当经过他和他父亲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他。
他也直视着他们,手出了汗,也捏紧了,并且抬头看着他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做点什么。
“就是他们吗?”父亲指着他们,问他,他点点头。
“就是你们揍了我的儿子,还有抢了他的钱吗?”
他看着父亲上前一下子揪住了其中一个,并且推搡了好几下,那个小子挣扎了一下,并且要挣脱开来,另外一个也上前好像要拆开他们,可是父亲另外一只手又将他给推开了,并且冷冷地说:“就是你吗?你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孩,你家老子去哪里了,你这个畜生!”父亲脸气得通红地说。那个小痞子被父亲揪住了,拼命地想挣脱开,可是没有用,又又想把父亲给推开,也没用。“是我做的,怎么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拿我怎么办吧?”“拿你怎么办?拿你去派出所去。”“哼,我都坐过派出所了,再坐一次也无所谓,有本事你就去报案,我出来后,小心你家儿子。”“你说什么,你还敢威胁我,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混蛋!”父亲越来越生气了,似乎想一下子把他给撕裂。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小痞子又冲了上去,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站在一边看到了,迅速地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他,并且大声地呼喊着:“爸爸,他拿刀子啦,拿刀子啦!”
夕阳如血,残风如刀,一切都如梦幻一样。
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在他弱小的脑袋里徘徊,还在回味着,似乎散也散不掉,想忘记也忘记不了,呼喊声,惊叫声,还有撕扯的人影,都让他透不过气来,这是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马路的一侧草坪上依然有好几只牛羊在吃草,它们好像吃了一整天了,肚子都像皮球一样鼓鼓的。他看到了后,也有点饿了,从中午到现在,他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下,父亲也一样。现在回家,母亲应该已经将晚饭给煮好了,等着他们回家。一想到母亲煮的香喷喷的米饭和菜,他便忍不住地肚子咕咕直叫起来,父亲,我们现在该回家了吧!他抬头望着父亲,夕阳照在他的脸的一侧,显示出月亮一样完美弧度的脸庞,而他的父亲脸庞却十分刚毅。他看着父亲,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便又说,父亲,我们现在该回家了吧,是啊,该回家了,要是不回家,天就黑了,是啊,天黑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完,父亲便拉着他的手,走下那个缓缓的草坪。远处是一排排树立在天空中的烟囱中排出浓浓的黑烟,一直向着遥远的天际飘动,笔直的,像一杆黑色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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