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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约瑟夫·博伊斯——如何向兔子解释今天
行为·李牧·2011

1965年11月26日,约瑟夫博伊斯在德国杜赛·尔多夫施梅拉画廊作了《如何向死兔子解说图画》的行为表演。博伊斯坐在画廊入口旁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他的头浇满了蜂蜜,贴了金箔,手臂上抱着一只死兔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然后站起来,抱着兔子走,让它接近挂在墙上的画,好像在和死兔子说话。有时他停下来,和死兔子越过画廊中央干枯的枞树,一切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和专注进行。
2011年3月19日,我决定在中国上海外滩18号重新表演这件行为作品。我像博伊斯一样,坐在画廊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头上浇满了蜂蜜,贴上金箔,手臂上抱一只兔子。我会和它对话,玩耍,然后,我会把摆在桌子上的书(近年来的艺术、哲学、新闻等)随手打开,念给它听。之后,我会抱着它,离开。




崇真艺术网对该作品的报道
“回放”现场,比利安娜在空间中的另一隅摇响了铃铛,人群聚拥在灯光下,前排的观众席地而坐。这片近三米见方的区域中央是把简单的白色椅子,椅脚边上落着一沓书,人群稍嫌焦躁地等待李牧的出场。约摸两三分钟后,李牧从后台转角出来,头上贴满金箔,手上抱着一只活泼的花白小兔。人群自动裂出一条通道,李牧抱着小兔走向椅子,人群又立马聚拢来。李牧把兔子放下地,兔子开始瞎逛;李牧弯腰跟着它,过了一会儿把它抱起,坐到椅子上,将兔子放在两腿中间,小心翼翼地不让兔子跳下去。他弯腰拿起一本书,随手翻到一页开始念;一本接一本,大多是文艺理论与哲学相关的书,还有一本看着像手写的笔记。他念得很轻,或者现场太喧哗,听不到他念的内容。于是在大约20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一会儿站起,把兔子放在地上自由活动;一会儿坐下,把兔子放在腿上念书;每本书大概只念一两段儿;过程中他头上贴着的金箔掉下了一两碎片,可以看到灯光照射下他脖子上的汗滴。观众也会时不时和兔子打招呼,用手势和声音逗它玩儿。直到一沓书基本都念过了,他起身抱着兔子,朝后台的方向走出那片小区域。人群又自动裂开一条通道,目送李牧和兔子离开。
以下是顾灵(崇真艺术网)与李牧就这一作品所作的简短采访:
T=崇真艺术网
L=代表 李牧
T:
之前是看过博伊斯《如何向死兔子解说图画》(How
to Explain
Pictures to
a Dead
Hare)这件作品的视频、相片和描述?
L: 视频没有找到,只是从一本艺术史的书上读过一段简短的介绍,和照片。
T:
为什么选择这件作品来“重演”?
L: 博伊斯是我最喜欢的一位当代艺术家,我喜欢他几乎所有的作品。我觉得他有点像堂吉诃德,知道他以后我就觉得艺术其实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其实原先有意要做的表演作品有四个,包括他的《我爱美国,美国爱我》(I
like America,
America likes
me,1974),Felt
TV(电视机和拳击手套),还有一件作品是他把自己裹在一条地毯里呆了12小时。但后来由于可行性上的限制,比如这儿不太可能去找头狼来;时间上也不允许,我们每个人基本上也就20来分钟的时间。虽然比利安娜总是叫我们尽量演得慢一点,可以把时间控制在半小时,但其实真到了现场,就完全是两码事。所以之前确定方案的时侯,考虑到更好的现场效果与实施上的简易性、观众的可能反馈等等,我们还是商定选择了现在这个作品,从材料等各方面而言更容易来做。
T:
这一表演由 Marina Abramović;在2005年于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in New York)重新演绎,同时也是她当时的系列作品“7件容易的事”(Seven
Easy Pieces)的组成部分。你有借鉴过她的演绎版本吗?
L: 对,比利安娜给我找的资料,也就一段文字描述。我看了,她是原封不动重演了原作,但是对她这个版本的描述比我之前找到的对博伊斯原作的描述来得详细,所以我就把她这个版本当成原作来参考了。
T:
你的表演改动了原作的名字,变成《对一只兔子解释今天》,那作品所要表达、讨论的意义与“今天”有着怎样更具体的联系?你把原作中的死兔子换成活的兔子;现场表演时光脚,而非原作中博伊斯脚穿钉了铁板的鞋;你并没有解释,而只是挑选了几本文哲书照着念。这些改动各自有着怎样的含义?
L:其实我对原作要表达的意义或你之前告诉我的博伊斯本人对这个作品的解释都不知道,最初引发我兴趣的是他尝试去对一个不可能理解的东西来解释,这是很有意思的。我尝试选择这个作为我首次现场表演,也是因为我想借这个机会来体验与动物的关系。对我来说我下不了狠心去为了一个作品而杀害一只动物,
所以先前我还去咨询过兽医看是不是可以给这个兔子上麻醉,但医生告诉我会比较危险;于是我还是带着当天买的兔子去了现场。光脚是因为对我来说这会让我更舒服,更有“在场感”。其实现场那么多观众,说实话我是挺紧张的,你看到我都流汗了。光脚让我觉得更踏实,更有自控力。
选择书本去念这个你提得很好,其实我觉得这次不能算成功。原本的打算是选一些文学、历史、艺术史的书籍来读给兔子听,是想去丰富内容;但结果它们反而给了这个作品很大的限制。正如你提到的与“今天”的联系,难道这些书就能代表今天吗?
想来不能,而且给作品加了框框,限制了想象。
你问到这些含义,其实当初想去做的时候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这样去做了。现场做了之后我自己其实是挺不满意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来看:这次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包括对现场的把握,对现场观众反馈的预期(比如大家都似乎更关注那只小兔子,而忽略了作品整体),对身心的协调及其关系的掌控,等等,都有问题。那问题暴露出来了,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改善。要表演更多是我作为艺术家本能使然,这次也是给了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让我在现场去切身体会博伊斯的这件创作,更多是一种学习,所以对我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
T:
你也提到了现场的反馈。其实这次“回放”的原作大多都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发生、进行的,尤其是博伊斯的这个作品;当时他把人群锁在画廊外面,他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在里面喃喃自语。而这次的现场人群熙攘、喧哗众多,你是否会觉得这对你的表演是种干扰?比利安娜与你们在预先筹划时是否预期到这样的情形?可以说说你们讨论筹备这次活动的情况吗?
L: 观众的反馈情况当然我们会去作预先设想,所以先前比利安娜建议我用个麦克风,但我还是拒绝了。可能也是觉得是否真的要去听到这些内容未必是那么重要的。比利安娜出来这个重演经典现场艺术的主题之后,我们每个人就开始自己去想要做什么,然后再拿出来大家讨论,觉得不好枪毙掉,回去再想,再拿出来;直到有一个大家都比较认可的,那你再想具体的实施。
T:
所以其实你们之间并没有很直接的讨论……现在普遍的情况,艺术家之间的真正关于创作想法或者通过创作要去讨论的问题的探讨、交流并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开放?你觉得这会是个问题吗?
L: 当我们像这次一起做一个项目或者参加一个群展时,策展人当然会找我们一起讨论,你也可能会把你的创作想法拿出来说;但平时或许你就未必愿意去谈你的创作。不过这次我觉得很好的一个地方是,你能觉得艺术的这种活力,我在现场是有很深的体会的,这是一股很强的活力。近两年我发现青年艺术家的展览、活动也越来越多,我越来越能感受到这股活力。这是让我觉得很快乐的一个氛围。
在见面会上,李牧谈到了这一创作的构思雏形:他在上海复旦视觉艺术学院兼任当代艺术史教师,在备课的过程中发现他总是会更倾向于为学生介绍他个人喜爱的艺术家与作品,由此他推测不同的教师来教同一门当代艺术史的课,但对应的当代艺术史是截然不同的,并得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部艺术史,而历史常常也是因政治的需要而形成的,艺术史只是被选择的历史。他认为自己一直在学习,并在努力平衡学习与创作的关系,他本人曾经重演了多个当代艺术作品,并认为重演是切身体验、深刻体会原作、从而学习并增进自身创作的极佳方式。其中包括安迪·沃霍尔的作品《吻》(记录了一对男女长时间持续不断的接吻,李牧的版本是从色情影片中截取接吻的镜头并将之拼接在一起)、理查德·朗(Richard
Long)的“千石”(李牧从M50里转悠找到的石头陆陆续续地搬运到画廊空间中,并在石头上刻上相应的采集日期与当时当刻他想要标注的话,从而做了一个他自己的“千石”版本),他还很想重演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的街头行为艺术作品《强奸》(端着摄像机跟踪随机选择的路人,并用镜头记录下对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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