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一）
你在镜中穿过田野，穿过雨中
燃烧的谷仓，整个山林黯淡为墨
黑云抽丝，火焰飞转的纺车
地平线后退
在仓惶的对视里，我将自己
铺开，不再挣扎，为一根
断裂的锁骨。水是沉重的
令天地膨胀，而我在坍缩
四肢交错陷进泥，平坦的谎言
在体表的雾中褶皱剥落
（二）
为醒来，喉中的荒草再次换季
探上舌苔，在上颚轻轻搔痒
语言是沦陷的土地，在旱季干裂
浓缩为胸腔枯索的壁画
我将自己蜷缩成句号，试图
让句子看似不曾发生
像一块无字碑，袒露
破折与省略的无谓
沉默，清苦刺鼻的药引
（三）
帘子被吹起，光在敞开的门间
飞溅，牛奶甩上木墙，被箭刺中的
胸前开满百合，珍珠的圆满
映着别处的光，不再试图照见自己
这样才能更好地看见
为了一个精确的描述
我穿破镜子，在影子背后
目睹那个漩涡消逝
空气稀薄下去，片刻安宁
一首圣母悼歌
the
Unmeasurable
“Man is unmeasurable, absolutely unmeasurable.”—— Louis Kahn
The
impossible sounds in the body: the cracking of bones,
The tsunami in fossils, the snowmelt dripping from a
soul
In early spring, the bell tolling in ice crystals, refracting
in its huge
Cavity, bright, immeasurable, like the joy of death,
Wholly entrusted, and in living the doom of the universe
Forgetting slowly the doom of I
All
the impossible has one root:
unbelief.
While
out of the chest, everyday new buds spring :
A pair through the eardrums; a pair blooming in the pupils.
The weakest of all melts in the burning throat,
Overdrafting the zero night with the primitive green.
不可度量之物
“人是不可度量的，绝对是不可度量的。”——路易斯·康
体内那些不可能的声音：骨骼的碎裂
化石中的海啸，早春融雪自灵魂滴下
冰晶中光的洪钟，折返于巨大的
空穴，不可度量，像死的快乐
完整的交付，因宇宙的朽没而忘却
我的朽没
不可能皆源于不信
但胸中每天生出新芽：
一双穿出耳膜，一双开放于瞳孔
最弱的一支，在滚烫的喉管融化
以洪荒之绿透支零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