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让·福兰（Jean Follain）
翻译：杨眉
独语
有时，在这奇异的地球上
人会对自己启声诉说
一些词
随即，栅栏脚下
白色的小花朵
与芸芸旧石相似的
碎石，一根细茅草
油然重聚了
人缓缓推开栅门
走入黏土房
这时桌椅，橱柜
沐浴在太阳的荣耀中。
秘 密
世界的秘密，你躺在哪儿
以如此刺鼻的气味？
有时，发热病的城市里
一个温柔的工人
从脚手架摔落
而风总是丁香味；
根深蒂固的不幸
安居在最美的躯体
手在夜里攥紧
一只动物入睡
蜷在人们精心打造的窝棚中
和平腐烂不息
而战争
再也没有年纪。
至 福
窗玻璃和碗
最小的裂隙
能弥缝伟大记忆的至福
赤条条的物体
挑起微妙的芒刺
在阳光下
倏忽一闪
但沉入黑夜
也一样吞咽
涌来的小时
漫长
或短暂。
镜 子
爬上昏幽的
橡木楼梯
她恍然迎向镜子
镜框已遭虫蛀
她凝视童贞的躯壳
乡野一齐燃烧
这时，一头家养的兽
蹑足而来
仿佛为了提醒
一具女性的身体里
也蜷藏着的
这动物生命。
五金制品店
在外省一家五金零售店
男人们去挑选
螺钉和螺母
头发灰白，头发火红
或僵硬，或飞蓬。
大店铺流溢着微蓝的空气；
在它的生铁味中
姑娘们
任肉体香逸散。
触一触那里所卖的
童贞的锁和栅栏十字
足以感觉不可遏制的世界之重。
就这样五金店漂流向永恒
一味到腻味地卖
粼闪的，大铁钉。
面对动物
面对动物
并非总是轻而易举
即使它瞅着你
无惊，无恨
不转睛的模样
似乎蔑视
它所携带的精微秘密
看来最好是
感受世界的明显
日日夜夜，这明显
将灵魂的寂静穿凿
损毁，激起喧嚣。
生 命
广袤的风景中
一个孩子出生了
半世纪之后
他只是一名阵亡士兵
而在此有人瞧见
那汉子出现
他将一袋沉甸甸的苹果
搁在地上
其中两三只滚出来
声息所汇入的一个世界
有鸟儿在石槛
细细啁啾。
红苹果
丁托列托画他的亡女
马车在远处来来往往
接着画家也死了
今天长长的铁轨
为大地紧身
又刻镂其上
在博物馆的明暗对比中
文艺复兴顽抗
嗓音开开落落
常常连寂静
也似乎筋疲力尽
而红苹果延续着。
记 忆
叙述者在故事蔓延的
大厨房
捕着疾风，黑夜
来把分解的蛋糕
磨进他的影子。
记忆之地的难忘时分
孩子们吃下猩红果酱
就在杂草倾抱的
坟场的墓边。
哦，回忆生于我们
正值血兀自灌溉
灿烂的躯体
在苦难的贴身衣下。
饭
有点豁口的
白盘上
有人吃一块嫩血的肉
再也无处饱览
那个令喉咙焦渴的女人。
蓝幽幽
又转红的路上
大狗穿梭
似乎它们有
什么生存方式
时时刻刻
戴着嵌入项圈铜牌的
主人的名字
也不怕黑夜。
亚 洲
透过学校的窗户
看得见亚洲地图
西伯利亚和印度一样热
从印度河到阿穆尔河
虫子缓缓穿梭；
墙脚
一个男人在喝汤
汤色因蚕豆发紫
他铁着脸
在世上孤零零。
女人和化妆的孩子
命运的打击中勇敢的
女人，在一个狂欢夜
手牵化妆为疯癫的孩子
在她们脆生生的步履前
宏大的纪念碑绵延
铃铛响着
自小女孩那一半红
一半黄的
装束，她苍白似天空。
制衣女工
夜幕降临时
缝制服的女工
停下活计，等着灯光。
城市覆盖着雪，
这时她们唱
而行人在飞鸟绝迹的街上
听这些为男仆制衣的女孩
暖融融，亮闪闪的歌声
接着他走了，忧伤而孤寂
去加入幽灵们的餐桌。
试 验
从花园的分界，乡村开始
宽的工作台上
钳子之光扑闪
不幸驻扎在
一棵树的脚背
动物们转过头
向着那就要哭泣
手绞在一起
身陷传奇之绝望的人
从厨房，敞开的盒子里
飘来酵素的味道
蜡已化为黑硬的盘；
阳光晒干
嫁接处的粘土。
给旅人的迹象
浩渺空间的旅人
当你们看见一个女孩
用华美的双手
编着乌发的瀑布
进而
你们还看到
靠近幽暗的面包店
一匹卧倒的马奄奄一息
从这些迹象你们得知
已置身人类之中。
仓 鸮
有人说仓鸮
饮乡村教堂
祭台上的灯油；
它夤夜穿过
破碎的玻璃窗
这时善者和凶者睡了
骄傲和爱耗尽了
而叶簇正做梦。
这只兽加热它的血
用童贞的发光的油。
呼求红发战士
法兰克首领
被红发战士抬在大盾之上
他留给土地，
一个基督纪念品，
他喝过的水罐的瓦砾；
据说我们是他的子孙
来自同一颗树
来自相同的鸟
而当我们对镜相觑
家具的木头变形
在这没有老鼠，
新地板的接缝
没有蘑菇的单元房
这里甚至没有
一只飘香的手套
于是我们感到孤单
哦红发战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