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烧不完的纸。不断有黑夜制造山峦，
　　　　　　　　　　　　　　　　在街道里匍匐，犹如妊娠的蛇绕过
　　　　　　　　　　　　　　　　打更者的脚踝。瓦片在雨中蜷缩成
　　　　　　　　　　　　　　　　蝙蝠。到处是滚烫的青苔，跌落、熄
　　　　　　　　　　　　　　　　　灭。

2

　　　　　　　　　　　　　　　　又有檀木临刑。

3

　　　　　　　　　　　　　　　　闪耀的尘埃刚刚淹没马厩，
　　　　　　　　　　　　　　　　鸟擦着山坡的锯齿，
　　　　　　　　　　　　　　　　落向交叠站立的湖泊。

4

　　　　　　　　　　　　　　　　白云被切得薄而光滑，摆在桌上便是
　　　　　　　　　　　　　　　　云片糕。屋外唢呐匆匆响起，鼓点
　　　　　　　　　　　　　　　　一停，我的母亲便躺在西边的红房里。
　　　　　　　　　　　　　　　　屋后柔软的铁轨，奔向浮动的山坳。

5

　　　　　　　　　　　　　　　　分娩很快被完成，和两只喜鹊的葬礼
　　　　　　　　　　　　　　　　　　一样方便。

6

　　　　　　　　　　　　　　　　除了洄游的手指，我也梦见打湿的烟草。
　　　　　　　　　　　　　　　　像树林之外，冬天铅灰色的海上粘着几片
　　　　　　　　　　　　　　　　帆船，虚弱得无法起飞。或者你坐在
　　　　　　　　　　　　　　　　沙滩上，丛生的虞美人肃立。（他们的瞳孔
　　　　　　　　　　　　　　　　是橘红色）夜晚的旅程这样倾覆：
　　　　　　　　　　　　　　　　我哀求你，不要搭乘干枯的鲸鱼。下沉。
　　　　　　　　　　　　　　　　　　或者被自己推开。

7

　　　　　　　　　　　　　　　　瘫痪在一尺见方的银质宿命里，我不知道
　　　　　　　　　　　　　　　　母亲是否能预料到这一点。她仍然躺在
　　　　　　　　　　　　　　　　西房里；而我在书房，接受阴谋的例行检阅。
　　　　　　　　　　　　　　　　所以继承的不只是几匹绸缎，我看见敷在
　　　　　　　　　　　　　　　　所有谷仓上的红土张开血口，吞噬岁月。

8

　　　　　　　　　　　　　　　　另一种梦的设定是疑问。比如我问你，是否
　　　　　　　　　　　　　　　　看见一个皱眉的少年。他戴着波斯人的
　　　　　　　　　　　　　　　　毡帽，叼着绯红的六月。鞋底磨损得有些
　　　　　　　　　　　　　　　　厉害，背负的雪原使行囊臃肿。他总是坐在
　　　　　　　　　　　　　　　　关口，再往东便是满山的坟茔与佛像。

9

　　　　　　　　　　　　　　　　然而我不通书信。记起这点的时候，窗外
　　　　　　　　　　　　　　　　藤蔓在焚烧的地界死去。抵达注脚便意味着
　　　　　　　　　　　　　　　　蜡像的竣工，与充盈的意义转移完毕。我也
　　　　　　　　　　　　　　　　瘦弱成一只冻伤的手套，丢在某一个虚假的
　　　　　　　　　　　　　　　　　　春季。

10

　　　　　　　　　　　　　　　　没记错的话，最后的场景里我沉于白垩纪
　　　　　　　　　　　　　　　　顶端，张开疼痛，跋涉出永世的神谕，像
　　　　　　　　　　　　　　　　一株草滚落。你拾起一枚圆石，投入湖心。
　　　　　　　　　　　　　　　　然后你回到幽禁地，认真拍落身上所有的雪。

0

　　　　　　　　　　　　　　　　新的日记：
　　　　　　　　　　　　　　　　“今日你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