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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平憾事是从里到外的女儿身。娘胎钻出来就是,向来只能做做表妹或者小阿姨。而今喝了酒尤其不甘,不能砸掉酒杯跟人干上一架,把自己干成汗血宝马,更不能耍流氓拒付帐单,因为要防男人对你使用第五肢,把操你X变成现实。站在男人的角度,这是人之常情,我一点儿也不想动用什么维护女性权益的屁话。老实说我坚决推行男尊女卑,拥护男上女下。然而此类情况下,为了表达对身为女人这一不可更改的事实的愤恨,我姑娘家的只好找肩膀小哭一场,就这么哭得越来越女气。通常我叫喜欢的景仰的可以放心喝醉的人一声哥哥,嘴上说男女之别只在下半身和谁买酒,心里却恨得又痒又痛又抓不到。我现在写这种东西也是如此,半开不放,半肺不腑,就是出不来气势。
  不久前有个女朋友带着装在呕吐袋里的人民币、美圆、港币、日圆、韩币来请我喝酒,教我斗地主,陪我练骰子。挥霍了两个星期,钱花了,风光了,得意了,HIGH了,除了同性恋和嫖鸭子什么都搞过了,结果还是觉得人活着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啊。于是回过头来聊信仰,聊灵魂里纯洁的黑暗、笔直的堕落,聊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流失,还聊了聊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末代总督。看看没一两年前写的东西,原来自己还曾决计要“平和”,本来应该自我责过一番的,立刻觉得炼狱啦平和啦太扯淡了,以后统统不谈。为什么不能苟且呢?
  噢,男人啊,为什么你不能穿个裤衩摇个蒲扇做布衣天子呢?
  最后她带着银行不换的几万韩币回去养狗做妾了。而我连个妾都做不到,独守一套连鬼都没兴趣上门的高档公寓,交了房租就没钱吃饭。
  有个可以躲去的地方,是经历过的却相当于虚构出来的云南。一失落就要回忆。我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去了那里,特别是男人,前年的去了,去年的去了,今年的也扬言要去。这码事弄得你不信邪都不行。我就愈加宿命。我就又想去了。我也知道那种彻悟和超脱是瞬间的,但是竟然会有一个地方让你没有丝毫怨恨,什么傻事都美好,什么破风景都漂亮,动不动觉得河山风光绝世而男人风华绝代,最最丢脸的献丑的也能随便一笑就前嫌尽释。北京就不行,上海就不行。成都武汉也许行,够涣散,就是涣散得太统一;漠河徽州也许行,够质朴,质朴过头了,比养老还养老。
  今天我喝了一天酒,读了一天诗,出了一天经血。后来想起自己写过这样的词句:“未问空灵爱慕谁,欲也瘦成灰。”捏着手帕酸了半天没哭出来。直到看到别人写的以下这一句时终于忍无可忍,阴阳怪气地泪流满面:“大色鬼(小色鬼一边去)平均每天做一次,做爱五十年到不了二万次……这人生什么玩意儿啊?”哭完我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家里还剩有一瓶二锅头,一瓶燕京,大半瓶最难喝的廉价红酒,半瓶丰收牌桂花酒,小半瓶蓝宝石,小半瓶芝华士12。这些酒足够喝撑我的胆子,让我敢拿眼下最后两百多块买一张火车票到深圳去,问问良人云南究竟去是不去。不去我就自己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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